正文 第七百六十一章 殊途同歸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8-29
「公子,前面隊伍又停下了,我去瞧瞧。」
「好。」無瑕口中輕應著,並未挑簾去看車外,而是細細的做著手中的東西,時不時透出一種古怪的笑意來。
「公子做了這個做什麼?你若想要打誰,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弦伊熟練的打著結絡,編著手中的荷包,見無瑕不時的發出笑聲,她也禁不住眉間一展,開心的笑道:「也不知是誰要倒了霉了,公子最近皮了很多,我看小侯爺與纏綿公子都怕你怕得緊。」
「他們若是不來招惹我,又何來怕我之說。」無瑕依然低著頭,密集的睫毛輕輕覆著眼瞼,說話間唇角不由得又揚了起來:「他們怕我,可不怕奚昊,總是有事沒事的便捉弄他,奚昊沒有武功,氣力也不夠,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過,總要想些辦法教訓他們一下,省得他們得意了,老欺負他。」身子突然一轉,手中的彈弓瞬間緊繃向外射出,隨著風聲響過,一粒燦金的彈子從簾內飛射向外,白炎剛露了半張臉,被那金彈子一帶,差點跌下了馬去。
「什麼東西?」他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見無瑕側頭挑眉之貌,又見了他手中那還未收起的彈弓,忍不住哀嚎一聲,道:「還要用彈弓麼?你那一粒金彈子彈指揮出,連我都要被帶得跌下地面,又何需這發射之物。」他說完一臉苦相的對著弦伊擠了擠眉眼,弦伊卻假裝不見,將手中荷包一放,笑著出了馬車去。
「力道不錯,再讓弦伊將這手柄處纏上絨布,奚昊握著才不至於咯手。」
「什麼?!你——你居然還給奚昊做凶器!」白炎說著便要去奪那彈弓,無瑕卻將雙手一背藏向身後,笑道:「怎麼,又不用你的金彈子,纏綿那多得是,想來他是預料到了今日,才會在建州之時備下那麼多,奚昊是他的夫君,他的東西也便是奚昊的東西,不用你管,你也管不著。」
「這營裡我可就剩著奚昊能欺負了,你不會連這點樂趣都剝奪了吧。」白炎說罷往前一撲,作勢便要去搶,無瑕見狀閃身一躲,一手便扣住了他的手臂向後一翻,道:「正是如此,我才要教奚昊防身之道,你這種惡趣味當真得收斂收斂了。」
白炎心有不甘,正想抖開他的束縛反攻,卻突然身形一頓,有了遲緩。
「你怎麼了?」無瑕何其敏銳,只那一瞬間他便已經察覺了不對,急急的一鬆手後正要坐起,白炎卻向後一撲將他放倒在了絨毯之上,嬉皮笑臉的壓了下去。
「什麼怎麼了?」
「你下來,讓我看看你的手臂。」
「什麼事都沒有,我就是想騙你放鬆警惕而已。」
「孟白炎。」語氣有了改變,無瑕仰頭看著白炎,臉色慢慢冷了下來:「讓我看你的手臂。」
白炎遲疑了一下,暗歎無瑕的敏感,也著實害怕他的冷漠,於是鬆了手,坐起身子背了過去。
無瑕將彈弓丟在一旁,從後褪下了白炎的衣衫,眼見那栗色結實的臂膀露出之時,他的指尖突然一頓,隨即有了急切。
「是上次那傷處又拉扯到了麼?」
白炎自鼻間低應了一聲,正想安慰無瑕,卻見他往旁邊的包袱中一頓亂翻,然後找出了一瓶藥酒來。
「趴下,我來給你揉揉,再不行便叫奚昊來——」
「我不扎針!」白炎突然大叫一聲制止了他的話,許是當真怕他去叫了奚昊過來,於是將外衣脫掉往旁邊一扔,乖乖的趴下了身去。
「我就要你給我揉。」
「我聽白大哥說,你的手臂在過棧道時為了拉住他被帶得脫臼,奚昊那時便說要告誡你不可再強行用力,需得有恢復的時間,可我竟大意了,只想著如今自己天天在你身旁,能時刻看住你,才沒有將他的話說給你聽……」那手膀處鼓鼓的腫了一片,雖然白炎忍著不說,但人皆血肉之軀,又豈有不痛的道理,無瑕看在眼裡,疼在心上,揉著揉著便不由得潤了眼眶。
「你吶……總是這般逞能,不管能做不能做,只知道鼓著一股勁的往前衝,你可知道自己也是血肉之軀,受了傷同樣會痛會流血,總是這麼不愛惜自己,當真讓人惱火。」他口中恨恨,手中也隨即加重了力道,白炎齜牙咧嘴的忍了一會兒,突然間將頭向後一扭,笑了:「我就知道,你心疼了。」
「才怪。」話雖如此,手中力道卻弱了幾分,無瑕又揉了一會兒,才問道:「又停了這麼久,可是道路還不通順?你既是撐不住才回到這裡,就該一早就說,偏還跟我鬧了這麼一會兒。」
「唉。」白炎歎息著將頭轉了回去,用另一隻手抓過角落的一方軟枕塞在臉下,輕聲道:「當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你,我方才發覺不對,怕大家知道了擔心,才想著回來躺一會兒,誰知,竟被你一眼便看穿了。」
「別動,還沒弄好。」見他說完突然轉身,無瑕急急的將他一拉,卻被他一手帶下,撲在了胸口之上。
「又做什麼。」那胸口尚還滲著細小的汗珠,栗色的肌膚透著一種健康的色澤,肌肉凹凸有致,緊緊貼著無瑕的臉頰,令他漸漸的失了神。
「噗通……噗通……」
好有力的心跳,如擂鼓一般響在耳側,一聲一聲讓人安心。
指尖不由自主的便撫上了胸口,無瑕無意識的動了動腦袋,愈發貼近了白炎的心臟,聽著他的心跳聲,喃喃道:「我喜歡聽你心跳的聲音,讓我感覺好安全,就好像,整個身子都被你緊緊的抱住了一般。」
「無瑕……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無瑕的雙眸一動,隨著白炎那話有了幾分閃爍。
「我知道你這些天來總呆在馬車內不出去是為什麼,無瑕,不要以為我大大咧咧就不知道你的感受,你的每一個細微的情緒我都能感覺得到,我知道很多人對你不瞭解,甚至抱有誤解,可是你卻為了我,寧願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承受一切。這些其實我都知道,我不說,並不代表我不心疼……」
「無瑕說過,為了你放棄一切我願意,所以,沒有委屈。白炎,我只要你好,你開心,你快樂,這樣就好了。」
「小侯爺!」馬車外突然傳來了南宮熱河的聲音,白炎正巴巴的等著無瑕那一吻落下,卻在關鍵時刻被南宮熱河攪了局,他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兩眼一翻,惡狠狠道:「你可真會挑時候。」
無瑕忍不住抿嘴一笑,坐起身後將他拉起,又幫他把衣衫套好,才揚聲道:「南宮,什麼事說吧。」
「是……」南宮熱河有些遲疑,見那車簾半天沒有打起,又不敢貿貿然上了前去,只好雙手一拱,向內回道:「回公子,是前面探路的斥候回來了,說前方還有一段道路塌方,人與馬兒勉強可以通行,但馬車卻過不去了,若是清理的話,沒有三五日許是行不通的。」
「什麼?」白炎心底一驚,探身將車簾一挑出了馬車,急急的將手一揚,道:「看看去。」
他走得匆忙,待無瑕回過神來時,只能遠遠的瞧見那離去的一道背影。
「小侯爺怎麼了?」弦伊正在一旁與於程顥說話,見白炎去得急,忙靠近馬車問道。
「弓回來了,先問過他再說。」無瑕說完放下簾子,靠入了車內。
「哥哥快來,公子有話要問你。」弦伊招手喚弓,弓見狀幾步踏過,到了車旁對著車內回道:「回公子,前方又有山石坍塌,令道路狹窄異常,只能通過人與單匹的馬匹,馬車是無法再進了,且範圍極廣,若要清理,非三五日不能成行,但旁邊有另外一條道路,聽九原的士兵們說,這條道路也可以到達盤龍,道路兩旁沒有高山,也就不會有塌方,可路程卻要比這邊多上一倍。」
「除了咱們的馬車,這隊伍之中還有運送糧草的馬車,若是無法通行,豈不都要繞道而行?」弦伊說完擔憂的看了一眼前方,又道:「咱們慢點不要緊,但士兵的隊伍卻是萬萬慢不得。」
無瑕沒有說話,只低頭沉凝了一會兒,然後將手往旁邊一摸,抓了面具出了車去。
「隨我上前看看去。」他說完覆了面具,一個輕點落在了赤霄的馬背之上,然後一甩韁繩,向前疾馳而去。
「公子等等我們。」那幾人見狀皆抓了馬兒一躍而上,緊隨無瑕而去。
隊伍滯留之處人聲鼎沸,大家皆在議論紛紛,有說日夜清理照原路走的,也有說繞道走旁邊行的。
「要是停下來清理,便會更加落於前面的隊伍之後,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誰又知道耽誤了這麼幾日會不會對整個戰局產生什麼不利影響,且這一路前去高山夾道,萬一又碰上坍塌便再也沒有分路了,難不成到時候又回轉?」
「可若整支隊伍皆走了旁道,行進緩慢不說,本來就會多上一倍的時間或許還會有所增加,等到了盤龍,不定也已經遲了。」
大家的意見分成了兩派,皆各執一詞,互不相讓,白炎與白少卿,纏綿,雲嵐等人聚在一處商議了半天,心中有了眉目,正待說時,卻赫然發現了人群之中的無瑕。
「我與運送糧草的隊伍走旁道,騎兵與步兵依然走原道行進,白炎,咱們盤龍再見。」
未待白炎將那決定說出口,無瑕已在人群之中揚聲回應了他的話,白炎心頭一動,繼而有了一種感動。
他知道自己絕難啟齒讓他獨行,所以他搶在自己之前將那話說出來了……
無瑕哪……
「眾將聽令,步兵騎兵帶足糧草,隨我與白將軍繼續走原路行進,運送糧草的馬車由纏綿帶領,走旁道前往盤龍,所有人皆不可違他的號令,否則當以軍法論處,可有聽清楚了?」
「是!」
號令過後,隊伍開始分流,細細的做著準備,白炎上了馬背,抬起頭,隔著人頭攢動的人群望向了遠方的那道身影,然後慢慢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無瑕,我在盤龍等你!
「走。」輕輕一個轉身,那一抹白衣紅雲向著來路奔去,越行越快,越行越遠,最終消失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