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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六十八章 誰知明月暗浮影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9-05

    車行一段,密林之中皆寂靜無聲,孔璋等人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那些響馬果真如無瑕所說撤離了此處,而路上坑坑窪窪的地面也是令大家膽戰心驚,原來對方當真是做足了功夫,預先埋下了這麼多的陷阱,若方才大家沒聽公子所言貿貿然闖進來,也不知現在是怎樣一個情形了。思及此,孔璋禁不住長舒了一口氣,繼而又暗讚起公子的聰慧來。

    也不知他究竟跟那陳爾說了什麼,竟在大家處於劣勢的情況之下扭轉乾坤,讓隊伍安然過了這落馬坡去,當真是不得不讓人歎服。

    「陳爾在此送別公子!」盡頭已到,那道路旁赫然站著三人,其中一人拱手而立,對著即將行過的隊伍大聲言道,縱天色不明,孔璋依然還是聽出了陳爾的聲音。

    他竟如此大膽,還敢站在路旁相送!

    「大人!」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身後的士兵們聞言嘩然而動,陳爾身旁還站著薛桂橋余長明二人,見此情形他二人皆是一驚,伸手去摸兵器時才想到方才讓大家走時,他們已將自己的兵器卸下了。

    「做什麼!」人群中突然傳出了一聲呵斥,聽見那聲音之後眾人皆自覺的往旁邊一閃,陳爾抬起頭去,正看見了馳來的馬車前坐著的弦伊。

    「公子說了,他們讓咱們過了落馬坡,公子便放他們離去,公子說話從來都是一言九鼎,從未失言,如今他們信守承諾撤去了人馬,你們卻要動手,莫非是要壞了規矩,辱了公子的名聲嗎?」

    孔璋自知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且若不是無瑕公子,自己這些人如今恐還在與對方的激戰之中,更別說這般輕鬆便過去了,所謂君子一諾值千金,對方既是沖了公子的面子才撤兵離去,自己等人便不能行了不義之事,令公子失信於人,落下罵名。

    「全都將傢伙收起來!」他那一喝之下,士兵們皆紛紛收起了兵器,雖然心有不甘,卻還是規規矩矩的站在了一邊。

    馬車向前疾馳,到了陳爾等人面前,弓長吁一聲,將馬車停住了。

    「陳二當家,無瑕謝過了。」馬車內傳來了一聲輕語,繼而車簾一打,一道素潔的身影躬身而出,於暗淡的夜色之中看了過來。

    「是陳爾謝過公子了!」陳爾說完對著身旁一指,道:「我家大哥三弟也在此處,我們康碭山上的弟兄們給公子賠不是了。」

    「陳二當家言重了,無瑕見過大當家,三當家。」

    「不不不,薛桂橋見過公子!咱們給公子請安了。」薛桂橋心頭忐忑,忙不迭的拱手一揖,卻不敢抬頭去看,而當聽見身旁的余長明半天沒有響動之時,他側頭一望,才見那小子抬著頭傻著眼,不知為何突然就癡了神,他見狀心頭一急,一個勾腳踹在了余長明的腳膕處,低喝道:「說話!」

    「說……我說,說什麼?!」余長明失神的呢喃了一句,然後猛然間醒悟過來,為自己的失態而感到羞愧萬分。

    真丟人,自己竟看傻了眼,可是,這馬車上站著的當真是冷公子本人嗎?傳說中冷酷無情殺人如麻的冷公子不該是面目猙獰,讓人見之便戰慄不已的大魔頭嗎?為何眼前這個竟是一貌可傾城的柔弱人兒,看他那立於風中衣袂飄飄的模樣,便彷彿一陣風都能將之傾倒了,會不會是二哥弄錯了?又或者——根本就是對方裝神弄鬼,假扮了冷公子來唬弄大家的。

    「大哥——」話剛出口,余長明突然感到風聲撲面,還未待他回過神來,夜空中一道金光掠過,直追那迎面而來的暗器,繼而那眼見便要打到他雙眉之間的東西被那金光一絞之下落到了地面。

    「算你運氣好,有無瑕給你擋了,下次再讓我見到你,保準也要折了你一隻手臂去。」隨著那話又是兩道身影躍入了眼簾,余長明不明所以,定睛一看之下禁不住一陣心虛,訕訕的撇開了頭去。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被他扭得手臂脫臼的奚昊和纏綿二人。纏綿此刻正一手摟著奚昊的身子,一手捻著一粒金彈子拋上拋下,還準備趁無瑕不備再給他來上一記,以便能讓奚昊出了那口氣。

    「弦伊,將東西拿來。」無瑕見狀搖了搖頭,也不去睬他二人,只從弦伊手中接過了一疊東西,然後凌空一拋,丟入了陳爾的手中。

    「三位,咱們後會有期。」他說完微微一示意,返身入了馬車,弦伊緊隨而入放下了簾子,卻又在車內笑道:「兩位公子還要尋機打人麼?如此便站在一旁,別擋了我們的路。」

    「纏綿,我們也走。」奚昊雖然氣余長明折了他的手臂,卻也知道孰輕孰重,見纏綿作勢還要去打那人,他突然眉頭一皺,道:「還不走,再不跟來我便不要你上車了。」

    「我走我走,你這手臂還綁著的,別亂動。」眼見他大步離去,纏綿生怕他又動到手臂,於是急剌剌的往前一跟,而余長明見他二人離去,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撫了撫胸口,道:「還好,嘶——」那好字才落,他便突然倒吸了一口氣,繼而將眉心一捂,疼得蹲在了地上。

    好快的手法,自己還以為他不會再報復了,豈料竟失算了,未曾躲過去!

    隊伍從面前一個一個經過,當下一輛馬車行至眼前之時,余長明依然蹲在地上捂著眉心,而那車內之人卻挑簾一瞥,笑道:「小懲大誡,小子,這算是輕的,誰讓你惹到我家小夫君了呢,記得,下次不要再犯了。」纏綿說完將簾子一放輕笑而去,余長明則疼得直咧嘴,直到隊伍遠去,他才哭喪著臉將雙手一放,起身對著薛桂橋與陳爾道:「怎麼這麼疼,瞧瞧怎樣了。」

    薛桂橋與陳爾回身一看,皆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了聲來。他那眉心竟霎那間便腫起了,就如那馬蜂叮過之後形成的膿腫,帶得眼皮都開始浮起了一片,讓人看了十分可笑。而當想到方纔那人彈指揮出暗器的手段之時,他二人又皆忍不住暗自驚心起來。

    冷公子身邊果然藏龍臥虎,也不知他身邊究竟都跟了些什麼人,看似名不轉經傳一般,但其身份必定也是如雷貫耳吧。

    「對了,看看他給了咱們什麼?」癡癡的又想了一會兒之後,薛桂橋才首先反應了過來,有些迫不及待的向著陳爾問道。

    他們有這種反應當然不奇怪,那人可是名動天下的冷公子,許多人一輩子或許都還沒有機會見其一面,更可況是這般面對面打交道的。

    聽薛桂橋問起,陳爾這才將掌心一展,然後看了看那一疊東西,帶著幾分好奇的道:「不知,看這樣子,怎麼感覺像是……銀票……」打開一看,竟果真印證了他的猜想,那一疊東西全是匯通錢莊通兌的銀票,而當看見那銀票上的面額時,他三人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哥……」別說余長明瞭,便連陳爾此刻都不禁傻了眼,那一疊銀票握在手中竟如爐火一般發燙,令他雙手禁不住的輕顫起來。

    他們之所以來劫持糧草,不過就是想讓山上的兄弟們過得好一點,冷有衣穿,饑有飽食,否則誰願刀口舔血,做這等提著腦袋營生的勾當。今日一役,雙方皆損失慘重,那些死去的兄弟們尚還有妻兒老小需要養活,如今空手而回,便連他們都無顏去面對大家。可現在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有了這筆錢,至少他們也能給大家有個交代。

    薛桂橋長吐了一口氣,望著那已經不見了蹤影的隊伍輕聲一歎道:「以前便聽說冷公子其人財富無數,而江湖之中受其恩惠之人也無以計數,本以為他也不過是為了籠絡人心才有意為之,可今日他將這麼大筆錢財放在咱們手中卻不聲不響的離去,我才知什麼叫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原來真正的人心不是光靠錢財便能籠絡的,還有贈與錢財的那人怎樣去做的。老二老三,將銀票去兌了之後散給兄弟們,那些死去的兄弟家中要特別照顧,多分一份,另外,待回去之後,將咱們的幫規之中加上一條,以後但凡是與冷公子有關的事情,便也是我雲海幫的事情!咱們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這樣才不枉公子對咱們的一番心意。」

    「是。」

    「丫頭,又撅著張嘴做什麼呢?」無瑕本歪著頭靠在馬車之中小憩,卻因弦伊翻來覆去的折騰包袱,窸窸窣窣響個不停而睜了眼,見她翻著翻著便撅了嘴,忍不住便是一笑,輕聲問道。

    「公子今日那衣服髒了丟掉了,我看這一路過去天也寒了,所以想著將來時特意準備的輕裘翻出來,結果鬧了這麼一會兒,竟不見了。」

    「不見就不見了,這到盤龍也就三四天的功夫,我這幾天盡量少出馬車,拿絨毯裹著就是。」無瑕倒是毫不在意,弦伊卻兀自苦惱了一會,又道:「早知道便多備幾件了,公子給別人銀子都從不小氣,我下次買東西也多買一些。」

    「我便知道,你是藉機說這個了。」無瑕自然知道她心中不滿,畢竟這次給的銀兩數目十分大,且他手中的財富同樣也是手下一點一滴積攢而成,並非是空手捻來,若說毫不心疼當真說不過去。

    「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散了便散了,那康碭山上的響馬當初也是善良無辜的百姓,若非被生計所逼,誰又願意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既然跟咱們撞上了,也算是有緣,若以錢財能幫上忙,便幫一幫吧。」

    「總是說不過公子,以前在大鄭為了幫太子對付安逸王爺時,公子也是——」弦伊一時嘴快竟沒管住,待發覺自己提起了公子不願回想的往事時,她狠狠將嘴一握,滿臉歉然的看向了無瑕,無瑕卻雙眸一垂,避開了她的視線,將身子一側,輕聲道:「困了,我睡會兒。」

    「好。」弦伊說著將絨毯拉起細細的蓋在了無瑕身上,看著他那單薄的背影,忍不住輕輕一歎,然後挑簾出了車去。

    待簾子放下,車內回復到一片黑暗之時,無瑕突然雙眼一睜,有些發怔的看著車壁,腦中不知為何竟浮現了自己以為從來都不會再去回想的那一幕。

    當初天涯懸索旁赤霄的縱身一躍隔斷了自己與鄭澈軒六年多的牽絆,也了結了自己與蕭君莫之間糾纏不清的生死劫難,自己本以為不會再想起他們,因為大鄭的那段時光實在太過灰暗,令自己不敢去回想,可為何在弦伊突然提及之後,他們會如此清晰的躍入自己的腦海裡?

    不能去想,因為每一份回憶都那麼沉重,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了。為何突然便有了這種不安?是因為大鄭的軍隊已經近在眼前,而自己知道那人還不肯放棄,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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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不得,捨不得,拋不開,得不到,我鄭澈軒卻依然無怨無悔……無瑕,我等你……」

    「等你……」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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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不要——

    額間冷汗涔涔,無瑕於黑暗之中驟然睜開了雙眼,當發覺方才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夢境之時,他才長長的舒了口氣,然後將雙膝一抱,貼向胸口,以一種尋找安全感的姿勢將身子緊緊的,緊緊的縮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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