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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九十一章 冷清秋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9-28

    「雲嵐你瘋了嗎!你明知道皇上在營中,竟也敢動手!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京天在躲閃之間將雲嵐的手臂狠狠一扭反扣向後,用身軀重重的撞擊了他一下,雲嵐雖然功夫高於他,但體型與力量卻少他幾分,京天用了蠻力,那一撞之下雲嵐的身子向後一晃,登登退了幾步才了下來。

    「你也知道茲事體大,韓國如今正對我大鄭虎視眈眈,你身為皇上的貼身護衛,京中還有傅樾言傅大人,你們難道都不知道勸著皇上嗎?且不說韓武帝知道之後會做出怎樣的舉動,便是晉文帝知道了,說不定也會藉機發難,這麼重大的後果,你們莫非都沒想過——」雲嵐怒吼著瞪了京天一眼,京天則訕訕的拭著頰邊被劃破的傷痕,苦笑道:「你這臭脾氣。」

    「你若是不瞞我,我也不必如此!」雲嵐並未因他的退讓而平息了怒意,將手中寒匕收入袖口之後又是一瞪,道:「這隊伍很快就要趕赴前沿,你還想讓皇上在這呆多久!」

    「我若是勸得住,又何必在此受你刁難。」京天低頭去看那指尖血跡,苦著臉示意了一下,道:「已經見著了那人,哪裡還會聽我們的勸,此事不需我多說,你自己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主子做了決定,咱們又能說得上什麼,你若心中有氣便不妨沖了我來,別冒冒失失的去頂撞了皇上,否則誰都保不住你。」

    「不用你在此假惺惺。」

    「我說你這張嘴何時才能不討人恨,若非記你當日救我一命之情,我才懶得管你是死是活。」

    「那便不要管,生死各有命,強求不得。」

    「你——」京天被雲嵐那話哽得半天說不上話來,明知道他便是那樣的脾氣,卻依然讓人惱火不已。

    「呵……」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笑聲,他二人爭執激烈,根本未曾注意到其他,那人站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臉,也不知來了多久,然只是那一聲笑聲,便讓他二人雙膝一屈,跪在了地上。

    「皇上。」

    「臣雲嵐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雲嵐俯身一叩,鄭澈軒這才止住笑意,從黑暗中走出,到了雲嵐面前伸手將他一搭,道:「朕有許久未曾見過你了,雲嵐。」

    「臣有負皇恩,沒照顧好公子,才會讓皇上如此不放心,不惜以身犯險,深入晉地,臣該死!臣請皇上賜罪!」

    鄭澈軒聽罷望了京天一眼,京天則將頭一低,避開了臉去。

    早知道這人是個倔脾氣,誰知竟倔得如此直白,他這一番話明顯的是對皇上「混入」軍營的不滿,再如何冠以冠冕堂皇之辭,都逃不脫以下犯上的罪名,一會兒皇上若是發起火來,當真誰都保不住他。

    「是啊,說起來,你與鬼翼二人的確是負了朕的囑托,沒能將無瑕照顧好,嘖,那你說,朕該如何懲治你倆呢?」鄭澈軒說完抱臂而立,眉頭一鎖,做出了一副深思之狀,似乎的確在考慮該如何懲處雲嵐與鬼翼二人。

    「此事與鬼翼無關,全是臣一人之錯,臣願一力承擔!」雲嵐聽了他的話有些急了,他對自己忤逆皇上會承擔怎樣的後果早就已有心理準備,可卻不想因此而連累了旁人,鬼翼向來奉命行事,從未有過逾越之舉,若因自己的言談舉止觸怒皇上而將他一併拉扯在內,實在是非自己所願。

    「有沒有關係你說了不算,朕說了算!你既為虎賁之首,便該知道很多事情都有其底線性,不能逾越的,便不要將腿邁過去!君臣便是如此,君之命,做臣子的又怎能違之。」那話語一頓一緩,說者漫不經心,聽入耳中的那兩人卻瞬間警醒,雲嵐抬起頭,正對上了鄭澈軒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

    他……

    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太子了……

    「臣,謹聽皇上教誨!」若說心中毫無怨言倒果真不可能,但正如皇上所說,做臣子的就該遵循聖意,謹慎行事,自己又怎能質疑他所做的一切決定,違背他的意願呢。雲嵐說完起身退到一旁,鄭澈軒則回頭去看那燈火點點的城樓,輕聲言道:「朕欠他的,無論怎樣,都要補償。」

    「公子下地來做什麼,要喝水便喚了我倒。」弦伊正坐在桌旁就這燭火做著厚靴,見無瑕掀被下了地,她急急的將手中活計一放迎了過去。無瑕搖了搖頭,緩著步子到了桌旁坐下,道:「躺了這麼久,身子有些痛,你去將披風拿來,我便在這屋內走走。」

    「也好,這麼見天的躺著,好人也會躺出毛病來。」弦伊說著去床腳拿了厚披風,想了想,又返身去壁角的小櫃尋出了一件輕裘來。

    「晚上風大,寒氣重,還是穿裘袍好。」

    「嗯。」無瑕輕應了一聲,待輕裘上了身,弦伊突然眉頭一皺,有些鬱結的道:「這裘袍是照著公子的身段做的,如今卻顯大了,可見這次病得不輕,還好有奚昊公子在身邊,雖然較以往兇猛,卻還是短了病程,否則公子受的罪更大。」

    「這幾日當真辛苦了他們了,大軍出發在即,路上免不了勞累奔波,我卻拖累著他們,實在是害人不淺。」無瑕說完雙眸一垂,自責的低下了頭去,弦伊聞言「呸呸」吐了兩下,道:「要說害人的倒還真有一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在這裡,公子一心為了小侯爺,不想讓大晉的軍隊陷入兩難之境,才如此委屈自己,受了他的欺負,若是換到平常,又怎會被他逼到如此地步。」

    「這是我自己惹來的孽緣,當初若非我自己去接近他,今日又怎會陷入如此境地……我手中血債纍纍,本就無法洗清罪孽,天命如此,怨不得人……」無瑕有些消沉的回應了弦伊的話,弦伊看他情緒低落,怪自己一時嘴快,哪壺不開提哪壺,於是將話鋒一轉,伸手去拿了桌上的厚靴子蹲身而下,握住了無瑕的腳,道:「我看這天氣冷得不行,估計再往前去沒多久便會下雪了,這是我抽空做的靴子,公子試試合不合腳。」

    「素來都是你做的,自然合腳。」無瑕穿上靴子走了幾步,覺得十分舒適,且那厚靴之中竟似還有毛絨一般,於是將頭一低,看了看,道:「好暖和,這裡面是什麼?」

    「狐腋子細毛。將皮毛與靴子裡子縫製在了一起做成的靴料,我怕不合適,所以只做了一雙,公子若是覺得還好,我便抽空再做。」

    「我瞧瞧手。」無瑕說完突然將弦伊的雙手一拉,弦伊猝不及防之下沒有躲開,被他將雙手抓住舉到了面前。

    十指指尖處佈滿了針眼,並非是小而尖利的那種,而是鈍面的戳插,顯然是針腳而非針尖所破,由此可見這雙鞋子的來之不易。

    「以後不要再做了,這手傷痕纍纍的,哪裡像女兒家的手了。」他心疼弦伊總是顧著照顧自己而不顧其他,是以語中帶了責備,弦伊卻微微一笑,反手將他的手摀住了掌心,輕聲道:「可我也只能為公子做這些了呀,你平日裡考慮的都是大事,這些生活小節自然不會上心,套用纏綿公子的話,公子除了頭腦聰明,謀略過人之外,生活細節當真是一塌糊塗,既不會做飯,也不會收拾屋子,更不會照料自己,真真是十分矛盾的結合體。不過沒關係,有我們在,公子便只要去想牽動天下的大事就行了,這般生活小節實在不用再費精力。」

    「說不過你,從小便是伶牙俐齒的,不過這靴子還是不要再做了,手做壞了有人會心疼的。」

    耳聽無瑕若有所指的話語,弦伊假裝糊塗的將頭一側,怕他再說起自己不願提及的話題,是以將手一放,又幫著他將靴子脫下,道:「公子還是睡會兒,天亮還早得很呢,明威想來一會兒就會過來了,等他到了,我也去睡會兒了。」

    「好。」

    正說著,明威推門入了屋內,看無瑕坐在桌旁,神色也較之前幾日好了許多,他眼中一喜,幾步上了前去,道:「今日看起色好了很多,果然那藥奇效,也不知奚昊公子從哪弄來的,若是再多一些就好了。」

    「什麼藥丸?」無瑕想到今日自己醒來之時纏綿所說的那句話語,突然便有了一絲不安。

    纏綿當時的意思似乎這藥丸並非奚昊所做,因為軍中藥材奇缺,於自己這病的藥材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就算奚昊有通天的本領,若是無藥,同樣也是枉然。

    「我的意思是,奚昊公子的醫術果然高明,當真是手到病除。」明威打了個哈哈,將話題拉開,不待無瑕出聲再問,他便回身對弦伊示意了一下,道:「夜深了,你也去睡了吧,這裡有我守著便可。」

    「那好,我便回房去睡一下,公子夜間要吃的藥丸兒放在桌子上了,爐子上的茶壺也添滿了水了,夜裡記得看著點火,公子口渴了要倒熱水給他喝,還有——」

    「丫頭睡去,再說下去要天亮了。」聽弦伊還要囑咐,無瑕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拿話將她一堵,明威則走到門邊將門一拉,沒有說話,卻挑著眉頭將下頜一揚,眼中含著笑意看著弦伊,弦伊見狀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向了門口,待跨出門檻時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可沒等她開口,明威便在內將門關上了。

    「我——」弦伊舉手作勢要敲,卻終究沒有落下,怏怏的回身走了幾步,還會忍不住隔著門框揚聲道:「記得給公子蓋好被子,他身子發汗,喜歡亂動蹬被子——」

    「啪!」的一聲輕響,似乎是什麼凌空打到了門框之上,弦伊知道公子惱了自己,忙一吐舌頭返身便跑,屋內燭火跳動了一下,映著窗欞的剪影從一個人到了兩個人,因光影的折射而漸漸有了疊合,在那不遠之處的城樓腳下站著一人,抬眼望著那影影綽綽之處,眼中的目光從平靜到波瀾,到無法掩藏的怒火,漸漸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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