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九十四章 殘留的昨天 如何拼湊完全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10-13
寒風帶著徹骨的涼意擠入狹小的縫隙,縱帳內生著炭火,四角掛上了厚實的氈絨,也依然未能減弱北方肆意橫行的秋瑟。
所有的一切都在昏暗跳動的燭火下忽隱忽現,空氣中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沉悶,讓人窒息。斜靠在軟榻中的男子輕輕晃動著手中的琉璃杯,一雙微瞇的眼睛隨著杯中流轉的液體而飄忽不定,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似乎在想些什麼,又似乎,只是在打發漫漫長夜的無聊時間罷了。
簾子晃動了一下,不易察覺之間帳內便多了一人,來人站定之後並未馬上說話,而是看了看面前的男子,然後走到一旁的案桌邊拿起長巾走了回去,俯身向下,掠起男子隨意披散的長髮,輕輕擦拭起依然滴落的水珠:「天涼了,這裡不比宮裡,皇上還是不要太大意,若是受了寒,恐有傷龍體。」
「嗤——」酒杯在指尖晃了一下,琥珀色的酒液隨著晃動在杯口滑了一圈又落回了杯底,鄭澈軒揚起唇角輕笑了一聲,沒有回頭,卻帶著一絲玩味對著京天道:「沒想到你竟也有如此嘮叨的一面,朕還以為這麼多年了,你早該冷漠了性子,不再多嘴了。」
「臣不過是盡本分而已,皇上就算不愛聽,臣也還是要說的,來時寇太醫便說了,皇上肩頭上的舊疾一直未癒,天寒下雨終還是會痛的,這裡是北方極寒之地,若是不注意便會疼痛,所以——」
鄭澈軒沉默了一下,將手中酒杯放下,慢慢撫上了自己的肩頭。
這肩頭的傷的確時時會痛,寇雲說過多次,也無數次呈上藥物要自己服用,可是,卻都被自己拒絕了,並非有那種虐待自己的惡俗之好,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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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手……無瑕,沒有我,你還有燕王……你記住,燕王可以助你復仇……相信我……無瑕……到他身邊去……」
「起來啊,你起來啊,你是鄭國的太子,是一國儲君,怎可為了無瑕丟掉自己的性命,我不許,我不許——」
「別閉上眼睛,陪著我,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黑暗裡……澈軒……不要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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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箭是自己為無瑕擋下的,也是那一天,無瑕第一次用盡全力的將自己擁抱,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崖底,他緊緊的摟著自己,哭喊著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將自己漸漸消失的神智喚醒,他的淚一滴一滴落在了自己的眼底,那一刻,他不再是一個遙遠而不可觸摸的夢境,他那麼真實,那麼貼近自己……
可是……
「我們為何會走到了如此地步……無瑕哪……」
「皇上……」見那人眉間蕭索,京天知道他又觸動了心底之痛,在輕聲喚過之後岔開話題,道:「皇上讓臣查的那人有線索了。」
鄭澈軒沒有說話,卻眉頭一皺,示意京天說了下去。
「那人名叫明威,並非是這軍營中的士兵,而是在白山時與纏綿一同出現的,兩人似乎很是熟絡,這軍中幾乎沒人知道他的來歷,但他的武功很好,聽說白山城破之時,他與纏綿曾帶兵頑強抵抗過,所以頗得威武侯爺的信任,但他與公子,似乎還在這之前便已經認識了。」
「說下去。」鄭澈軒不動聲色的拿起酒杯一仰而盡。
「軍中士兵都不知其來歷,所以,臣尋機去問了一下鬼翼,因為咱們的人中,就數他跟隨公子的時間最長。」
鄭澈軒聞言突然一笑,沒有說話,卻搖了搖頭,繼而將指尖輕敲椅背,示意京天繼續。
「臣知道皇上笑什麼,鬼翼雖然做事機敏,卻是最不善撒謊之人,所以臣旁敲側擊之後,探到了明威的身世。」
「說。」鄭澈軒將空酒杯對著京天一揚,京天見狀放下手中長巾,到了桌旁拿起溫熱的酒壺又給他滿上了一杯:「其實也不是什麼有來頭的人物,當初武氏父子在臨安城安插斂財的暗線,臨安龍家便是第一大棋子,明威是龍家的頭號殺手,倒是聽聞冷血無情,頗為有名,但後來臨安郡守與龍家皆被孟白炎一手剷除,晉文帝下旨將龍家滿門抄斬,明威因早先盜取賬本立了功勞,撇清了與龍家的關係,倒免了一死,從此之後便銷聲匿跡,直到再次出現在白山城中。」
「你何時學了那藏著掖著的一套,說話說一半,是想挑起朕的胃口嗎?」鄭澈軒聽罷之後突然語氣一變,有了不悅。京天一聽忙將雙手一拱,躬身向下,道:「皇上聖明,臣之所以不說,是因為此事可大可小,皇上若是不知,或許還好一些。」
「哦?」鄭澈軒頓時來了興趣,起身走到京天面前,眼含深意的望著他,輕聲道:「那便說說,有什麼事是會讓朕這般左右為難的。」
京天遲疑了一下,因知道此事終是瞞不過那人,於是躊躇了片刻之後低聲回道:「是關於明威的身世。」
「他的身世?莫非還另有隱情?」
「是……」京天微歎了一聲,道:「臣探到,明威其實是龍家的二子,因當初龍家老爺輕信人言,將他視為野種,才棄之不顧,訓練成了一名殺人不眨眼的殺手,龍家被滅,他因身份從未被承認過,所以逃過了一難,此事,公子與那孟小侯爺全都知曉。」
眉間有了聳動,鄭澈軒面帶詫異的看了京天一眼,然後低下了頭去。
所以說,當初他們便隱瞞了明威的身份,給了他活命的機會,龍家是被晉文帝下旨抄家滅族的,在明知道他的身份的情況之下還是放過了他,便無異於欺君罔上,抗旨不遵!
這倒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一個應被誅殺的罪人,此時卻出現在威武侯府統帥的九原戰場,此事若是宣揚出去……
「只是……公子與那明威的關係似乎……也很不同一般……」京天十分清楚皇上此刻在想些什麼,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將心中所慮說出來。公子如今與皇上的關係這般糟糕,若是皇上為了剷除明威而再次傷了公子,只怕最終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
果然鄭澈軒心頭一凜,驚醒了過來。
是了,自己因屢屢見到明威在無瑕身邊的模樣而嫉妒得抓狂,只想著如何才能剷除他,不讓他再出現在無瑕身邊,卻忘了去顧及無瑕心中所想。他與那明威究竟是如何認識的?兩人之間又曾經發生過什麼自己都不知道,若是果真如京天所說,明威出事,無瑕會傷心的話,自己倒當真無法下手了!
「臣,本不想將此事說出的……」
鄭澈軒突然苦笑了一下,回身拍了拍京天的肩頭,然後再次走回了軟榻旁。
不想讓任何人接近無瑕,卻又顧及他的感受而不敢隨意動手,他每天都在自己能夠看見的地方,可是,卻怎樣都夠不著……
身為一國之君,連自己心愛的人都得不到,這當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了!
「前方的消息如何?」
「雲嵐說,威武侯爺已經派人送來了消息,大軍在兩日之後便拔營前往汲水了。」京天說完頓了一下,又道:「皇上是否該回去了,咱們如今雖與大晉聯姻,可韓武帝一直都對我大鄭虎視眈眈,他若知道皇上不在京中,定會趁機作亂,到時……」
「可朕……不甘心哪!」
怎能甘心!
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思念,終於不顧一切的來到了他的身邊,可情況卻一如從前,從未改變!他依然是他,是那個抗拒著自己,牴觸著一切的無瑕,無論自己怎樣去做,如何去付出,都依然得不到那個承諾!
究竟要怎樣,你才能回到我的身邊來,無瑕!
「公子今日氣色好了許多,但還是要小心注意了,別好了一點便累了自己,這書什麼時候都能看,不在這一時。」弦伊說完將無瑕手中的書卷一抽,放在了一旁。
「這粥也熱了兩回了,公子準備什麼時候將它喝掉?」
無瑕蹙著眉頭看了她一眼,有些鬱結的垂下了眸去,道:「明威方才才逼著我吃了糕點,你這會子又拿了粥來,你們這班輪番上陣,是故意折磨我麼?」
「折磨?」弦伊誇張的睜大雙眼,將手中清粥輕輕一拌,道:「雲嵐鬼翼回了那頭,卻天天來這裡混吃混喝,纏綿公子的手藝別人是求之不得,你卻將它們當成了折磨,這話若是讓纏綿公子聽到,不知會難過成什麼樣子。」
「丫頭,別以為你伶牙俐齒,我便不知你使的什麼計策,你這招用在旁人身上也就算了,對我不管用。」無瑕也不去看弦伊,只拿了方才被她抽掉的書卷重新展開,纖長的指尖輕按額間慢慢捏揉。
「公子又頭疼了麼?要我去叫奚昊公子過來嗎?」弦伊見他眉間深鎖,知他頭痛又犯,有些著急,放下粥碗便要出門,無瑕見狀抬眼一看,揚聲道:「不用,他不比纏綿明威,這幾天整日整夜的守在這已經支撐不住了,若再不休息好,只怕也會累得倒下,我沒事,捏一捏便緩解了。」
「那我——」
「我來吧,穴位按摩我也會。」門口突然傳來了說話聲,繼而明威一臉風塵的出現在了門內。
「巡防回來了?哥哥跟程顥也回來了麼?」弦伊見狀往前一迎,明威將頭盔摘下抱在臂間,點了點頭,道:「路上便說餓了,這會子許是去找纏綿了。」
「我去給他們弄吃的,你陪陪公子,等會我拿了吃的過來。」
「好。」明威應著將身子一讓,給弦伊騰出道來,待她出了門去,才抬步走到桌旁將頭盔放下,看著無瑕,道:「頭疼又犯了麼?我來給你按按。」
「不用,已經不疼了。」無瑕不動聲色的將雙手一放,卻未能避開明威的碰觸,明威走到他的身後,沒有去摁太陽穴,卻掠開他腦後長髮,按在了天柱穴的位置上。
「明威……」
「別動。」明威牽引著無瑕將頭側向一旁,然後指法嫻熟的按壓起穴位來。
「你這幾日精神依然不好,我看你常揉雙肩,想來高熱之後雙肩酸痛,這穴位對頭疼有效,也能緩解雙肩疼痛,於你現在的狀態有好處。」
「我只是……」
「等會我再給你按按太衝穴。」
「不要!」無瑕突然一口回絕,然後竟下意識的縮了縮腳,明威見狀啞然失笑道:「怎麼,怕我抓著你的腳不放了?」
無瑕垂著頭沒有說話,白皙的脖頸處卻慢慢暈染了紅暈,明威本還在打趣,當發覺無瑕窘迫得緋了雙頰之後,他的呼吸突然便亂了幾分,那本井然有序的按壓也失了節奏。
屋內很靜,靜得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明威有些狼狽的縮回了雙手,強作鎮定的道:「我還是去跟他們一起找點吃的去,還別說,走了這麼一大圈,當真是餓了。」話語無差,卻透著一種凌亂,明威說完逃也似的轉身離去,無瑕沒有回頭,卻在聽見房門碰響的那一剎微微歎息了一聲,片刻之後,回眸看向了身後。
不能!如明威這般對自己有著別樣情愫之人絕對不能留在身邊,因為他靠得越近,對他自己便越危險!就算自己不想承認,也無法否認此時此刻在這軍中最為危險的一人對自己那近乎偏執的佔有慾。
明威若不遠離,便必定會被捲入其中,所以……
「究竟要傷了多少人,這種永無止境的折磨才會停止……白炎,你回來啊,無瑕好想你……白炎……」
這個月柒柒的更新不會穩定,可能三天一更,下個月恢復日更,愛炎瑕,也愛熊孩紙們,無論是秋秋留言,書評留言,或者貼吧留言的孩紙們,柒柒都有收到大家的話,抱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