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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3第四十四章 文 / 千代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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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透過巨大的窗戶灑在兩位年輕人的身上,這處神秘的宮室將世間的喧囂隔開,靜得讓人耳朵發痛。沉默的時候,宮宇中渾厚的鐘聲再度迴響。

    索爾哈罕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你也不餓麼?」

    魏池動也不動:「早餓了……」

    索爾哈罕哭笑不得,踹了躺平的那位一腳:「那還不快起來!」

    「餓得動不了了……呀……」魏池拿手蓋住肚子:「為了不破壞剛才那高格調的氛圍……我忍太久了。」

    「哦……既然這樣,我先走了,」索爾哈罕站起身,拍了拍衣角:「一會兒,就請魏大人獨自去走黑樓梯吧……。」

    魏池一個『黑驢打滾』撲住了索爾哈罕的腿:「我走,我走……」

    索爾哈罕抬手拍開了魏池:「魏大人,你該不會是真怕吧?」

    魏池撅著嘴:「為什不能是真怕?我又不是真男人,有一兩樣害怕的東西也不奇怪!」

    因為早有所備,所以一進門洞魏池就閉上了眼睛,悶頭賴在索爾哈罕身上。索爾哈罕雖說個子也不矮,但還是略遜於魏池小半個頭,魏池一穿上官靴兩人就差得更遠了。被這麼個高個子摟著腰,感覺實在是奇怪,魏池又閉著眼睛,晃晃悠悠邁不出步子,為了別真的從樓梯上滾下去,索爾哈罕只好反手樓了魏池的肩:「你這人,煩不煩啊!」

    魏池感覺索爾哈罕反手扶了過來,哼哼兩聲,小人得勢的模樣,把眼睛閉得更緊了。

    索爾哈罕感到一絲彆扭,其實更多時候,魏池是風度翩翩的。因為年紀不大,五官還真有點雌雄莫辨的味道,和她共處期間,除了極個別的時候看她裝裝傻,平日依舊是個『大人』做派。特別是她認真做事的模樣,自己都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個真女人,總覺得那樣專注嚴肅的神態不該是一個女子應有的。

    幼年雖是長在深宮之中,但課業卻是跟著兩位王兄在一處。看了書堂的課授,再比比身邊的女玩伴,女僕人,覺得女子就該如這樣,男子就該如那樣。自己心懷大志,霸氣似乎有一些,但和魏池並無一絲相同。也許正是她談吐間的那種男子特有的風格掩飾了面貌上的秀麗,讓人覺的美則美矣,斷乎不會不是個男人。

    「你從小就是做男孩養的麼?不會一天都沒當過女孩子吧?」索爾哈罕想到這裡,脫口而出。

    「嗯,好像是……」魏池晃了晃腦袋:「太小的時候不記得了,不過自打五歲進了書院跟了我那老師,我似乎確實一直充作男孩在過日子。」

    「哦……」索爾哈罕應了一聲,藉著昏暗的燈光看了一眼魏池那細細的眉腳,想起她犯傻和自己胡鬧的樣子,也算有那麼幾分小女兒的姿態,本來覺得有點尷尬的手又自然了些,扶穩了那人的肩,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兩人終於搖搖晃晃走到了銅門前。

    「到了。」

    「到了?」魏池立刻鬆了手,精神抖擻的站直了身子,恢復了往日的神態。

    看那人一本正經的虛偽姿態,索爾哈罕忍不住想嚇唬她,正在琢磨著,卻聽到「咕嚕」一聲長響在樓道裡面。

    魏池看索爾哈罕笑到不行,頓感一絲無奈:「好了好了,走吧,你一個名門淑女笑成這樣成何體統。」

    「少說我!你這個名門淑女的肚子又是何等的不成體統?」索爾哈罕好不容易直起了腰,一個勁的揉著。

    魏池隙了隙牙齒:「我哪裡算什麼名門?我就是個草堂淑女罷了……剛才草料不足,故而如此。」

    索爾哈罕忍不住去擰那人的嘴:「好不容易鬆了口氣,你可別再逗我笑了!」

    等兩人匆匆趕到膳堂,許多人已經就座領茶了。這裡並不相同於北殿那邊的膳堂,那邊隨意許多,可以隨意入座。這邊估計是正餐所用,大家需要集體誦經後方能一同開飯。索爾哈罕引著魏池進了一個廳。廳能坐三百人的樣子,看那些人的模樣神態都是有身份的,除了一兩位和自己一般身著灰袍的『眾生』以外,其餘的全是僧人打扮。索爾哈罕做了個眼色,魏池便向著那幾位『眾生』身邊的空位去了。才入座,一個小僧人舉著銅鈴走到大廳正中,搖了一下。魏池學著旁人的樣子,將小几上的碗碟一併五個排開。從中門走入了幾位抬桶的僧人,將膳食一一舀如個人的碗碟裡面。魏池虛晃了一眼,多是些燉菜,和昨天晚上的吃食差異不大。

    雖然大廳有三百餘個座兒,但不知為何,除了上首的位置坐滿了以外,還有一半的位置空著。幾個和尚很快分好了飯食,默默退了出去。那位為首的老僧人接過了小僧人手上的銅鈴又搖了一下。四周的人紛紛用手蒙住雙眼頌起經來。

    這個魏池明白,蒙住眼睛是要感恩聖靈的意思。魏池也趕緊學著那樣子,可惜並不懂漠南經文,略一想,唧唧咕咕的把《三字經》背了一段,當是力不從而盡心了。

    吃飯期間,大廳裡沒人說話,魏池也不知道具體的規矩只好一邊學著一邊吃。後來為首的那些僧人離了場,旁的那位『眾生』偷偷靠了過來:「這位先生真有趣,背得卻是《三字經》。」

    魏池一邊喝著湯一邊笑:「見笑了。」

    「想必,大人姓魏……是麼?」

    「正是。」

    「大人若要續飯,可輕輕扣桌。」那位站起身離了席:「我是塭卜吶家的族長,幸會。」

    魏池略微一拱手:「幸會,他日相見詳敘。」

    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魏池心想這個塭卜吶家不就是當年讓禮部極頭疼的那個漠南皮毛販子麼?中原哪需要那麼多的羊皮?礙著兩國合約的面子,禮部不得不四處通融,吃了不少夾縫氣,打心眼裡討厭著這家漠南貴族,有事沒事都要寫些資料抨擊這幫人。呵呵,該不會是想藉著自己的面子去套近乎吧?我哪有那麼大的面子?可憐白費心了……魏池輕輕搖了搖頭,敲了敲桌沿兒。

    出了膳堂,早已不知索爾哈罕的去向,冒然問肯定是不行的。魏池便向著大殿外走,剛走到門口便與上那位給自己遞『灰袍』的僧人。那位僧人走上前,恭敬地幫魏池把灰袍解了,往身後的一間小房一讓:「請大人在此稍後。」

    午時將近,魏池才看到索爾哈罕換了一身便裝,從大殿內走了出來。魏池好奇的探了個腦袋,看那些信徒們紛紛跪在地上撫摸索爾哈罕走過的地板。

    「不可思議。」魏池忍不住偷偷說。

    索爾哈罕並不搭理她,只是做了個請的姿勢。

    兩人出了諳達黎訥宮往更南的地方去了。越往南,路越崎嶇,走了一陣便見不著石階了。索爾哈罕牽了魏池的手往那看似無路的草地上走去,走了越半個時辰有餘,魏池驚訝的發現這些山坳裡竟然佈滿了一個個的泉眼。出泉的地方被圍出了一個個圓形的池塘,騰騰的冒著熱氣。

    「喲!喲!」魏池摸了摸那池邊的石頭:「還真挺燙的。」

    「別亂碰,有些可燙了呢!」索爾哈罕將手中的方盒塞到魏池手裡:「閒得慌就拿著這個,我手都酸了。」

    索爾哈罕並沒停留在這片泉眼之中,而是領著魏池往更南邊走。等那些泉眼都被拋在了身後,眼前就是一個深深的山坳了。索爾哈罕指了指腳邊的泥梯,領著魏池往裡走。到了谷底,腳下竟然不是泥地,而是細沙的了。索爾哈罕捋了捋袖子:「瞧見那個山洞了麼?今天就是要帶你去那裡。」

    越往山洞的方向走,沙越細,走到洞口往裡瞧,並不陰森恐怖——這是一個很淺的石洞,石壁光滑,洞內有一個泉眼汩汩的往外湧著泉水,因為洞口極寬又高,那一片泉水被陽光映得磷光波瀾。索爾哈罕坐在那卵石砌成的池沿兒邊上衝魏池招手:「你傻乎乎的杵著做什麼?過來過來,把這個盒子放在這石頭上。」

    魏池才放好,就驚訝的發現——這位公主殿下竟然自顧自的脫起了衣服。

    「喂喂!」魏池嚷嚷。

    索爾哈罕並不理會這位大驚小叫的魏大人,從那盒子裡拿了一條紗巾,裹了頭髮,將自己的裡衣也解了開:「你還杵著?脫呀?」

    「脫呀?」魏池傻了。

    索爾哈罕衝著那池水努了努嘴:「帶你走了那麼遠,就是要在這裡洗澡的,難不成你要穿著你那官服一起洗?」言語間,索爾哈罕已經脫了個精光,自己往池水裡去了。

    看索爾哈罕舒服的樣子,魏池有點尷尬,長這麼大還不曾真見過誰赤身**。臉紅過後又想,自長大以來……也沒人見過自己赤身**呀。

    索爾哈罕並不勸,只是舒舒服服的自己泡著,泡了一會兒,聽到身後有細細簌簌的聲音,回頭一看,呆子似乎想通了,磨磨蹭蹭的解起衣帶來。

    「回過去!回過去!」魏池用一種極其可笑的姿勢護住了領口。

    索爾哈罕賞給她一個白眼:「進來的時候幫我拿個手巾過來。」

    魏池又糾結了一陣,實在扛不住那一汪泉水的誘惑,開始非常嚴肅的思考自己究竟是應該先脫上衣還是先脫裘褲。想了一會兒覺得彆扭彆扭彆扭!四下又望了一通,確認此處方圓百里之內,除了個索爾哈罕應該確無兩腳走路的什物了!橫了一條心,把所有的衣帶都解了,一把捋了下來。本想直接往水裡轉,但突然想起那個難伺候的主兒剛才不是說「手巾,手巾」來著?頓時暗罵自個兒一句『白癡』,往盒子跳了過去。找了手巾就想著順手遮羞,可惜竟不知道該遮哪裡——再度暗嗑自個兒一句。看來,做女人還是要學的,要不連哪裡該忸怩都不知道!

    因為不知道哪些地方該『忸怩』的魏姑娘,只好全身都很『忸怩』的踩進了池裡。一進來就後悔了!這水清的!連池底石頭沙子都看得清,遮來遮去實在是白折騰了。

    索爾哈罕接過魏池丟過來的手巾,似笑非笑的看著躲得遠遠的魏姑娘。果不其然,才一會兒,魏池就驚慌失措的跳出了水往這邊跑了過來:「哎呀呀!水裡是什麼呀!!!」

    索爾哈罕被濺了一臉水,好不容易才把繞在自己脖子上的一雙手掰開:「姑娘,你的這一雙玉臂也太用力了吧!」

    魏池哭喪著臉:「水裡有東西。」

    索爾哈罕撩起了點水潑在魏池胸前:「呦!現在怎麼不遮了?」

    魏池這時才發現,這池水剛沒上大腿,自己這麼站著確實……趕緊一屁股蹲了下來。

    索爾哈罕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臉皮頗厚的小人精兒又羞又窘的縮成一團。魏池縮了一會兒,又靠了過來:「水……水裡真的有東西,我還是去岸上等你吧……」

    看魏池真的嚇壞了,索爾哈罕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按回了水裡:「別動,你看。」

    魏池定了定神,這才看清,那些滑滑的小東西並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一群銀色的小魚。

    「唉唉……它們怎麼就朝著我游過來了?剛才它們還咬我!」魏池撲騰著水花,那些小魚聽到了動靜又往池內退了幾分。

    「叫你別動!」索爾哈罕按住了魏池的手:「我還能害你不成?」

    兩人才靜下來,那群小魚兒就又圍了過來,魏池看清了是魚,個頭又不大,遂放心了幾分,任那些魚兒靠近。

    「它們不是咬你,是在吃你身上的髒東西呢!你看……」索爾哈罕指了指那條停在魏池腿邊的小魚:「平日洗澡哪能每個角落都洗乾淨?這種魚轉挑著有皮屑的地方去,所以在這個池子裡泡一次,皮膚便要細滑好幾分。豈是前面那些漫池硫味的水可以比的?這些魚兒可膽小了,你一動就嚇著它們了。」

    細看才發現,這些魚並不同於尋常的魚,除了細長潔白以外,它們全身軟皮沒有鱗甲。長長地尾鰭泛著銀白色的光,就像是一朵銀花被投進了水裡。那嘴不像有牙的模樣,性格也很溫順,進一步退半步的往魏池這邊靠了過來。

    那小魚確實如索爾哈罕所言,一下一下的啄著魏池的膝蓋。這裡兩口哪裡兩口,魏池安靜下來後,那一群魚兒紛紛游了過來,到後來竟來了幾條巴掌寬的大魚。

    「哈哈哈……」魏池被癢得不行,忍不住捉住了索爾哈罕的手:「不行了不行了,一定要動了。實在是太癢了。」

    一心顧著和這群魚兒玩兒,魏池把拘謹忘在了腦後,嚷嚷著要抓住幾條給它們點『顏色』看看。

    索爾哈罕靜靜地托了腮,看她嬉笑的模樣,有些失神。那身體確實於自己一般,是個女子,是個真女子。中原人特有的羞澀終於為她添了一絲嫵媚,忘我的遊戲終於讓她顯露出了一絲少女特有的頑皮。魏池,這世上是不是只有我看過這般的你呢?突然想起了魏池提起的那位『友人的妹妹』,不知道那『妹妹』見了這樣的魏池是否還能仰慕得起來。

    魏池的個子高在腿上,因為近日的奔波,身上的線條更加混潤,就像是一匹行走在草原上的豹貓。比起索爾哈罕淡淡的銅色皮膚,魏池有著蜀中人特有的白皙,以往單看臉不覺得,今天才發現,這池子裡也就那群魚兒比她白了。

    「你在發什麼呆?」魏池撩了一捧水潑在索爾哈罕面前。

    「哦?」索爾哈罕忙不迭的拿手擋住水花。水花散後,索爾哈罕一笑,心想,你果真就該叫魏池,只有在這水裡,你方才是真你啊。

    那些魚兒吃夠了便紛紛游回了洞內的石穴。水面逐漸平靜了下來,和最後一條小魚糾纏結束之後,魏池終於憶起了矜持二字,搶了索爾哈罕手裡的手巾草草把自己圍了圍。

    「我又不是男人,你圍什麼啊!」索爾哈罕沒好氣的說。

    魏池霸住手巾就是不鬆手:「我也不知道……有點受不了這感覺。」

    「剛才我都看了個遍,你現在遮早就晚了!」索爾哈罕抄了手不屑的說:「更何況,那麼點小布頭你要遮哪兒?」

    最終,索爾哈罕趁魏池一個不注意,搶了手巾,一下扔出了老遠。拿手巾沾了水,一下子飛出了五六丈,魏池想夠也夠不著。

    「跳上岸去拿啊!」索爾哈罕忍不住繼續逗。

    魏池極其無奈的望了那手巾一眼,彆扭的縮了回來。好不容易退了潮的臉又紅了起來。索爾哈罕好奇的看著這丫頭那一雙手究竟準備遮哪兒。結果……出乎意料,魏池顫悠悠的把臉埋進了手裡。

    「哈哈哈哈」索爾哈罕實在受不了了,拍著水笑了起來。

    笑夠了,看這丫頭還在那處埋著,便游過去捉了她的手:「你怕什麼呢?」

    「哎……」魏池和她使著勁兒:「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心慌得很。」

    索爾哈罕把那合得嚴嚴的手掰開了一條縫:「你看,我不是和你一樣的麼?我們都是女孩兒啊。」

    魏池透過指縫,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索爾哈罕,的確,我們都是……女孩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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