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5第一百一十六章 文 / 千代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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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爾哈罕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這次是真的睡著了,太陽已經偏西,遠處的麥田已經染上了暖色。
「是被餓醒的麼?」
聽到魏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索爾哈罕扭過頭看著她:「這麼久……一直沒有叫?」
魏池點點頭:「看睡得很香。」
「馬呢?」索爾哈罕爬起來。
魏池指著遠處:「田里吃燕王的青苗呢。」
索爾哈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看魏池一邊拍著衣襟上的花瓣,一邊跨過田埂去拉回那兩位還大快朵頤的良駒。
「怪的肚子太軟了。」索爾哈罕接過魏池遞過來的韁繩。
「胡說八道。」魏池也上了馬。
「真的呢,」索爾哈罕偏頭想了想:「難得這個急性子這麼有耐心,要是以往,早催了。」
「哪有這麼性急……」
「要是一直不醒過來呢?」
風把疑問送的到魏池的耳朵裡。
要是這樣,想會一直呆那裡……魏池加了一鞭子,笑道:「那就把扔到路邊喂蚊子。」
索爾哈罕看魏池加鞭從一旁掠過,心想這個臭丫頭的急性子又來了,再往前就是茶莊,過了茶莊就是那座珠連山,到了珠連山就是世驚歎的國色天香。
但似乎更加留戀那棵杜鵑花呢……
索爾哈罕是這樣想,魏池卻真正崔起來了,連到了茶莊也沒讓她下馬休息。不過也幸好沒有休息,等兩太陽偏西到達珠連山時,天色一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果如魏池之前所說,珠連山並不高,山下至半山都是商鎮,十分的熱鬧。因為下雨,出來遊玩的都紛紛躲到了店舖的屋簷下,濕漉漉的青石磚上還留著女子們頭上飄落的牡丹花瓣。兩沒有雨具,只好往山上跑。
「這下好了吧?走散了!」索爾哈罕拿袖子擦著臉上的雨水。
魏池哭笑不得:「是是是……雨也不大,來之前與陳公公交待過住處,們去那裡等吧。」
所謂的住處山頂,是一個茶苑,不做住宿的。索爾哈罕畢竟是重要的異國元首,魏池做了這場郊遊的主,那自然就要把各處衙門的話放到。首先是選地方,不能遠,離城可以,出京萬萬不能。不能是尋常住地,這樣有傷皇家風範。魏池所能想到的就是珠連山和珠連山上的『慶芳春』茶苑。慶芳春這三個字是皇上陳鍄親自賜的匾額,這間茶坊的股東和京內頭字號錢莊的股東是同一。這位能請動皇上的股東大老闆不是別,正是王爺陳昂。若要宴請官僚,那京城內許多酒樓都是不錯的選擇,不過經商的要宴請官僚的話,真要比體面,那真的要是這慶芳春才能上檔次。與其說這裡是個茶坊,不若說是個商會。如果不是赫赫有名的大賈,是沒有資格出入其間的。
不過這裡不留宿,一是商和當官的留宿一起容易起流言,二則,這裡並非真的商會,各地的商戶們也不願擠這裡尷尬。所以當初建的時候便沒有建住的地方,僅僅是為當年過來給燕王撐面子的皇帝陛下建了一所三層的江南式的小樓,這座小樓陳鍄住了一晚之後,就僅有燕王和他的相公們偶然來過了。
各部衙門認可了魏池的安排,這地方雖不是離宮,卻也不降身份。而這次邀請也是出於個意思,燕王既然同意了,那麼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魏池也很高興,因為作為燕王的『小白臉』,自己來當然是不需要掏腰包的,對於白吃白喝,魏大一向不手軟。
陳寶糊塗了一輩子,但大事還是明白的,既然魏池去追公主了,那麼公主的安危自有他擔待著。陳寶一合計,再怎麼折騰那也得歸攏到慶芳春,所以拉低身份和陳虎商量了一下,就領著大部隊直接往山頂去了。這一行因為心急,不到中午就到了,結果這一等等到了傍晚也不見影,天又下起了小雨,陳寶和一行都緊張了起來。
陳虎安慰陳公公:「魏大打過仗,拳頭能打死老虎呢,無妨無妨。」
京城四周哪裡有老虎?陳公公暗歎一口氣:咱家哪裡怕老虎,咱家怕的是孤男寡女啊……
眼看都要到晚飯時候,茶坊的掌櫃這才小跑進來報:「報陳公公話,殿下和魏大到了!」
一直一旁悠閒自得的阿爾客依突然彈了起來,陳公公和陳虎也趕緊跟了出來。只見兩個小兒淋得跟落湯雞一般,褲子都滴水。魏大因為把外套給了公主,所以更加狼狽一些。魏大嚴肅的下令:「好了,先沐浴,一會兒出來吃飯,大家準備歇息吧。」
阿爾客依看到索爾哈罕縮魏大的外袍裡偷笑,知道這個傢伙不但沒有吃虧,肯定還坑了別。於是拉著索爾哈罕回屋,好讓可憐的魏大從陳公公的『噓寒問暖』中解脫出來。
魏池鬆了一口氣,趕緊準備去洗澡,順便也吩咐了陳虎一句:「記得去準備薑湯,一會兒也端一碗給公主殿下。」
「魏大依舊是如此體貼啊……」
魏池回頭一看,退了一步。陳虎很好奇的往外瞧,只見是個極其清秀的公子半倚廊下,手中拿著半開的折扇,笑吟吟的望向這邊。
「月……月……月月月。」而魏池臉上的是難得一見的驚恐。
萬分驚恐。
「……月如,」月如笑吟吟的走上前,拿扇柄敲了敲魏池的肩頭:「……聽王爺說,魏大長高了……不過……還要再長一長才是。」
「……」
月如拿扇柄挑起魏池的下顎:「魏大不要把嘴長得這麼大,您是想問為何還這裡是吧?是是是……王爺也給寫了信了,讓盡快回京,好給騰出個地方……不過……把信撕了。又不是,用不著怕他。快去沐浴吧,」月如收起扇子轉過身:「……不論遠看,還是近看,魏大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啊……」
魏池看著月如遠去的背影,氣得眉角抽搐:「去叫了薑湯之後就回來守門口,要是看到這個」魏池指著月如的背影:「出現,就揍他,不要手軟。」魏池擦了擦下巴,氣沖沖的回房去了。
啊!那個公子不會就是燕王的那啥吧!陳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吩咐薑湯去了。
阿爾客依服侍索爾哈罕沐浴,整理衣裳的時候,從魏大的外套衣袖中掏出了兩枚櫻桃,於是丟到水裡:「不曾想到這個魏大還挺有趣的麼。」
索爾哈罕撈起櫻桃丟還給她:「哎呀!她就是個臭丫頭。」
「嗯?」
索爾哈罕自知失語:「也跟著他瘋麼?」
阿爾客依拿了乾淨衣裳出來:「們那裡說男子俊秀如女子是誇他,中原可是不好聽的話,小心魏大和殿下翻臉。」
索爾哈罕趕緊表示受教。
晚飯的時候,魏池想到所行的員都累了,於是和陳公公商量著就讓茶坊掌櫃過來伺候。陳寶心中也明白,自己伺候那位殿下是該的,但是因為魏池也席間,自己伺候他就降了身份。感念魏池的安排而免去自己出醜,陳寶終於真誠的笑了笑,假意推脫了兩句就作罷了。
掌櫃早得了燕王的囑咐,於是布完了菜品就退了出去。
「倒洗得快。」索爾哈罕看著一桌子精緻的菜品十分喜歡。
魏池想到那個月如,冷不丁又打了個寒顫:「吃吧,吃吧!中午就缺了一頓,現好好吃。」
魏池先給索爾哈罕舀了一碗餃子:「蟹餡兒的餃子,先吃點吧。」
「是餃子?」索爾哈罕舀起一個:「怎麼這麼小?」每一個都只有指甲蓋大小,但確實是餃子模樣,十分可愛。
「南方的花樣多些,雖然大齊北邊定都,但是以前南朝的貴族們精緻管了,所以把南京的風氣都帶了過來。中原很大,並不是每一處都以精緻取勝。從的家鄉往西北走,那邊的餃子包子比飯盆還大呢。」
索爾哈罕咬了一個,薄皮『吱』的一聲破了,裡面的蟹肉帶著一點醋味彈了出來:「很好吃啊。」
等索爾哈罕乖乖的把餃子吃完,魏池拿小碟子夾了一片鴨肉:「這個和宮裡的烤鴨不一樣,這是整只蒸了之後溜炸的,一點都不膩。」
「好吃麼?」
索爾哈罕看著魏池的笑臉:「好吃,這也是南方的菜?」
魏池點點頭:「這裡怎樣的菜都有,就是塞外的也有廚子會做。不過浙商最多,也最有實力,許多富賈和票號主都是江浙,所以南邊的菜做得最地道。」
「這裡有家鄉的菜麼?」
「的家鄉不怎麼出商。」
「嗯?」索爾哈罕拿手巾擦了擦嘴角:「家鄉出什麼?」
「出豬。」
索爾哈罕笑得嗆住了:「又胡說了!」
魏池趕緊給她捶背:「真的,真的,川豬很出名的。」
「知道的,家鄉出詩,還出過許多的美。」
「真是個全知道。」魏池拿手指點了點索爾哈罕的鼻子:「不准喝冷酒。」
「出詩呢,就不說了……以前還真不信那裡也出美。不過現信了。」索爾哈罕接過魏池遞過來的溫酒。
「這麼說是要擠兌了麼?」
「……又不是說……自作多情了吧?」索爾哈罕喝了一口酒:「說的是……是……」
「是誰?」
索爾哈罕一時語塞:「……偏不告訴!」
「得了吧。」
「瞧這得意樣,難不成還有許多誇長得漂亮?」
「……」魏池想了想:「中秀才的時候還沒有成年,但是要戴方巾也要剪頭髮了。老師給剪頭髮的時候抱著哭了一場……他說他漂亮的小囡囡被弄沒了,要賠他……」
「哈哈哈,的老師這樣有趣啊?」索爾哈罕笑得酒都灑了。
「一點都不有趣,就是個喜歡嘟嘟囔囔的老頭子。」
「有沒有小女孩喜歡過呢?」索爾哈罕好奇的問。
「這裡是中原,和想的不一樣,稍長大了就絕不能一處了,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沒和女孩們一起。」
「那那裡還買了髮釵給哪個女孩子?」
魏池想到耿韻眉,心中一動,記起她婚前的那些舉動,有些尷尬:「她呀……說起來京城還要開化些,要是家鄉,可不能認識她。」
「京城反倒要開化些麼?」
「嗯,畢竟前朝是胡族統治,北方受的影響更多些,第一次上京的時候也正好遇上牡丹花節,也正好路過珠連山,看到大批的年輕女子,不論貴賤都來踏春賞花。那時突然恍惚的覺得,就算是不讀書,也許也不一定會過一輩子做飯洗衣裳的日子。」
「那……會來草原麼?」
「草原?不是已經去過了麼?」
「不是這個意思,裝糊塗!」索爾哈罕放下酒杯。
「笨蛋,已經是大齊的官員了啊……」
索爾哈罕想到了大辰宮外整齊的列隊,巨大的燭光編列的列隊。
「怎麼了?生氣了?」魏池看索爾哈罕氣鼓鼓的叼起一塊豆乾狠狠的嚼:「以後還鄉了一定來,行了吧?瞧那小氣樣兒!」
吃過飯已經是戌時末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著屋簷,魏池接過掌櫃遞過來的披風:「送公主回去,也累了一天了,歇著吧。」
茶苑的後院不大,這座小院修高地,繞過條斜廊就到了。
「這麼早就睡了麼?」
三樓就只有兩套房,索爾哈罕住大套,魏池住小套。
「這麼大的雨,還想怎樣。」魏池笑道。
的確,這麼大的雨哪裡也去不了,不過只有三天,索爾哈罕捨不得去睡。
「過來吧,過來吧!也別叫了,本官伺候殿下就是。」難得索爾哈罕露出小狗一般的表情,魏池也只好心軟。
三樓不大,所以外廊是通的,魏池從裡間搬了兩把躺椅出來,腋下還夾著枕頭和軟被。
「可以這裡睡啊?」索爾哈罕喜滋滋的問。
「老實點,睡這裡會病得回不了漠南的,還是春天,晚上很冷的。」魏池鋪好了躺椅,安頓了索爾哈罕,轉身有提了一個水爐出來:「這會兒已經不用火爐了,但是山頂冷,水爐還是要的,放到腳下。」
遠處正好是京城,城內的燈光讓那一片很亮堂。山腳下的城鎮就更清楚了,一個店舖就是暖洋洋的一團,雨沒有驅散繁華,只是把四周變得更加安靜,索爾哈罕把自己捂被子裡,呆呆的看著北方。
「想家了麼?」魏池奇怪這為何突然變得安靜。
「怎麼會想家?沒有家。」
的公主府不是的家麼?魏池想這麼問,但突然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
「那是什麼呢?」
「那是運河。」
漁船,商船,歌舞的畫舫都還很熱鬧,黝黑的河水上星星點點。
「是從那條河來的麼?」
「是呀,都三年多了……」
「想過家麼?」
「家?」
「就是書院。」
「哦……其實書院過得很孤獨,似乎不是一個讓感到愉快的。」魏池閉上眼睛。
「是麼?覺得很會說話辦事,許多都挺喜歡的。」
「小時候的,挺討厭的,可能是因為有些小聰明吧,不喜歡搭理同學。同學們多比大,不大說得起話。等中了秀才就更不得了了,大家遇到都是繞道走。說起那條河,另一頭就連著送別的那個港口。那時候的是多麼想離開書院啊!才十五歲,就急沖沖的要離開,就怕老頭子腦袋一熱把許給那個大師兄了。」
「大師兄?」
「二十六歲,老實得很,家事也不錯,而且他是看著長大的。老頭子偷偷摸摸的嘀咕了好幾次,希望能從了他,嫁給大師兄。」魏池忍不住笑起來:「那時多傲氣?自認是個宰輔之才,哪裡會把嫁之類的事情放心上?」
「那現怎麼想?」
「?認識之前,從未覺得是個女,到現,也只是和一起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是女。但是嫁的事情仍舊……覺得有些好笑罷了。」
「喜歡做女麼?」
「……不知道,和一起的時候,讓體會到的都是做女好的一面吧。也不知道喜不喜歡做全部的女。」
索爾哈罕翻了個身:「認識以前,一直覺得是個壞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自負的目標。另有一種女,天生就是為了藝術和愛情而活的。也許她們柔弱,不堪一擊,但是……似乎是更加真切的活著。」
更加真切的活著?
「柴米會比別的尊重,權利,地位更真切?」魏池小心翼翼的開口。
「突然明白,雖然大多數的家庭是為了柴米而活,但也有那麼一些,是為了情而一處的。若是為了情,那一定比權利地位更真切吧。」
「好個突然明白,怎麼就突然明白了呢?」魏池笑起來
「……」索爾哈罕望著遠處的大宸宮,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