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賀祥的故事(1) 文 / 焉春秋
一壺茶飲半,我離開了那家揮墨居,走出店舖門外著實有中穿越回到現代那種煥然一新之感,我回頭望了望,一切仍舊在繼續,是我太過於投入了。
回到了賓館我看到了賀祥給我發來了幾條短信,原來他打了好多次電話我都因為沒帶手機而沒接到,他只能通過短信的方式來告訴我明日約我登山遊玩一事,我欣然同意,因為我也正有此意。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先帶我去了大昭寺,他說今天有大型活動,很難得,很多遙遠地方的藏民都是步行好幾天來到這裡就為了趕到這裡虔誠朝拜,但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是人山人海了,重重包圍下我似乎沒領略到這個活動的如何神聖莊嚴,就連聲音都是人聲嘈雜的亂哄哄,我只能在人群外等候,因為他非要擠入人群之中說要參拜活佛。
等他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那等候多時了,但我沒有急躁,因為這個地方似乎有種魔力可以讓人心情十分舒暢,沒有任何不愉快的心情。
我隨他租用的吉普車一直開到了一個流動的河水旁邊,他才讓司機停下來,令我驚訝的是,他竟然會說藏語,真是個人才啊。看著他下了車,我也下車,可司機並未下車。
我一路跟隨他走近這個條河流,這期間路有點難走,但並不是無路可走,而他也一直沒和我說話,似乎在等著什麼。我很耐心因為他應該是不會真的帶我登山的,我們沒有任何登山設備,西藏的任何一座山都是十分顯赫,他不可能做出這麼幼稚的決定。
「知道這是什麼江嗎?」在走近流動區域最近的地方,他停住腳步的問我。
「不知道。」我搖搖頭,因為我確實不知道。
「是雅魯藏布江,你看那裡,就是南迦巴瓦峰。」他最後一句說的是藏文,不過他又翻譯了一遍。
說真的,我不知道他為何單獨說這座山給我看,不過我覺得他帶我來應該不是為了在我面前顯擺他會藏語,肯定有其他話跟我說。
「賀祥,雪山,你想跟我說什麼?」我看著遠處的風景突然想起什麼,他可能要說什麼了。
「叫我小賀就行,劉弋說的沒錯,你確實不再是幾年前的那個傻小子了。」他說著就往另一個地方走去。
「時間和事件都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甚至是命運和生命,我能活到現在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總之我很享受現在的每一刻。」我跟著他一邊走一邊說。
「可以把忍耐說成享受,你確實改變不少,成熟了。」原來他是想找個更加空曠一點的地方跟我說話。
「無力改變什麼的時候也只能去享受了,畢竟我現在還是擁有很多別人沒有的又是十分想擁有的,不是嗎?」我遞給他一根煙,我覺得此時他很需要。
「最好不要在這裡抽煙。」他推了我一下也不讓我抽。
「小嚴啊,我不想說我的事,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想聽嗎?」他的話似乎暗示我答應他說下去。
「只要是真實的,我都喜歡聽。」我現在最怕有人跟我這樣語氣說話,看似主動權在我這,可實質這很可能是一步死棋,因為我不管怎麼選擇,最後結果都可能被騙。
「我本來想去廣西的,可是很巧在買票時候看到了你,就想跟你一路過來,因為我想單獨跟你說這些事。」他說。
「這樣的話我都不知道從多少人嘴裡聽過多少遍了,我覺得很有趣,很像局中局,每一次都不同,好像都會使上一層變透明。」我拐彎抹角的給了他暗示,我就想告訴他,要是想胡編就別說了,因為聽多了我就會麻木了。
「我的父母在他們不到18歲的時候就有了我,在我的印象裡出現最多的場景就是我站在他們中間哭著看著倆人爭吵,有時候會動手打架而打到我,可卻沒人關心我是否受傷,他們壓根沒有做好當父母的心裡準備就生下了我……後來他們就離婚了,我徹底沒人要了,變成了跟在社會上的一個小混混……」他說到這裡又停止了。
我看到他臉上泛起了愁雲,眼眶裡有眼淚,我知道他沒有說謊。在我心裡,只要不是謊言的話,我都樂意傾聽,更何況賀祥說的是他內心的傷疤。
「你小時候有沒有偷看過父母做那種事?」賀祥回頭看看我。
我微笑的搖搖頭,我並不是告訴他沒有,而是我不想說。
「反正我沒有,我看到的就是天天他們爭吵,無休止的爭吵……」他說的時候有些發燥,似乎這些不應該發生。
「記得那年我才八歲,憑我媽的相貌和身材嫁給那個有錢人,真不虧,只是當時的條件就是我不能當隨嫁品,母親當時的做法讓我很不理解,可母親說的對,不走這條路,我們都得死,跟著我父親,都沒有好日子過。我父親在我母親走後回到家就開始罵我是個掃帚星,誰有我誰倒霉,然後在醉酒之後打了我,把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走當了,說賭場碰碰運氣,沒準能贏回一座別墅,那樣媽媽就回來了。這話連他自己恐怕都不信,可我當時竟然信了。我坐在家裡等,我不會做飯,家裡也沒什麼可以吃的,冷冷清清的,我一個人就躺在床上等,等我爸爸贏錢回來,什麼是別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爸爸贏錢後媽媽就能回來,繼續給我洗衣服,繼續給我做飯,晚上給我講故事了。好幾天過去了,我把家裡能吃不能吃的都吃光了,爸爸依舊是任何消息都沒有,媽媽也沒回來,我感覺到了自己被騙了,可我該怎麼辦呢。」賀祥說的有點激動,眼淚已經流下來了。
我看了看他,本想安慰,但我知道此時的他應該是很想說出來。
「跟我一般大的孩子都去上學了,我在那些人的家長裡也是野孩子。我特討厭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他們說的話我不喜歡,因為他們罵我是野種是垃圾是下流的人,我沒上過學,語言跟不上趟,我就是能打過他們,然而人家有家長的庇護,總是在關鍵時刻就能被大人拉架開,然後惡狠狠的瞪著我,並罵我是沒教養的孩子。我開始變成了真正沒人管的野孩子,也許是遺傳了父親的基因,我與其他小朋友玩任何遊戲都沒輸過,撲克、骰子,這兩樣是我的強項,包括在玩「三碗一豆」這樣手快眼快的遊戲裡,我都贏過路邊和火車站的那幫專業的野孩子們。偶爾也會把贏來的錢變成小小的意外收入,再把這些收入換成麵條或者饅頭,有時候錢多還能吃到肉包子,但更多時候是一兩天都是啃干饅頭,喝自來水。」他估計是在堅持不住自己的痛苦,點燃了一隻煙,估計已經忘記了剛剛他說過這裡不能抽煙的話。
「真正改變命運的是我12歲那年,那可是我人生第一個本名年,我當時還不知道啥是本命年,只是知道在一群野孩子當中,我已經有了地位,像一個小領導了,一幫小野孩子們都圍著我轉,喊我老大,那時候的虛榮心,被崇拜的感覺真不是一般的好。這天,我們幾個人本打算在客運站行竊,別小看我們,我們不干沒技術含量的小偷小摸的事,那都是無知的人幹的,我們要做的是,把身材瘦小的人放進一個皮箱,由我們組織裡相對成年的人拎著皮箱進入一輛長途客車,當然啦,車票必須買,但不一定是終點下車。這個瘦小的孩子蜷著身體伴隨皮箱一起被放入大巴車的行李專放區域,等到車開後,這個孩子會自己打開皮箱拉鏈,在車體的行禮藏裡挨個皮箱和皮包翻,他手上有專門開鎖的工具,而開鎖也是我們這些野孩子必須學會的拿手絕活,把一些值錢東西摟在懷裡後,再鑽進皮箱,自己把皮箱拉鏈拉上。我們一般都有規定,就一小時,或者到xx站的具體時間,讓皮箱裡的人算好時間,時間一到哪怕一無所獲也一定要鑽回皮箱,因為我們必須要在終點到站之前下車,那樣車上的人才不會懷疑自己的皮箱是被我們做過手腳。我在安排今天誰來鑽箱子,因為鑽箱子是件很痛苦的事,從被鑽進去到自己出來,這個過程不能出聲,而且一直要保持身體蜷著,很不舒服,所以很多孩子都不喜歡去,這就要靠不爛之舌來誘導,說些他們喜歡的誘惑來誘導他們才可以。」他這棵煙幾乎沒怎麼抽,可他手一直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