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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91章 靜夜相思 文 / 遙聞

    今天眾人也吃的讚不絕口,卻不知後面還有多少事情要忙活,收拾好了鍋碗瓢盆,打掃乾淨了滿桌的狼籍,已是新月初升。

    如今盆盆罐罐一干廚具都置備齊全了,渡頭上連夜卸貨幹活的勞力或是夜裡捕魚私船又多,過夜的商旅也多半會在停靠在渡頭的客船上過夜,因此這渡頭夜裡雖不似白日裡那般的人來人往的熱鬧,卻也魚龍混雜的頗不清淨,且生人生戶終歸不似村子裡的父老鄉親那麼知根知底,田小午跟鋤頭又剛剛起了這草棚子,根基尚淺,要是撒手不管是無論如何都不行的,夜裡必須有人在這裡住著看門,田小午一介女子,鴨蛋也只是個孩子,唯有鋤頭當仁不讓是這守夜看門戶的不二人選。

    且明日裡便是要正式營業了,料想剛開始由一個小攤點突然間作這麼間不大不小的小吃店多有不適應,該是有的忙的,打了烊,關牢了四周的大窗戶,上了門板,田小午幫著鋤頭在裡面些的廳堂裡擺好三張桌子,拿事先準備好的稻草、毛氈、獸皮之類的鋪好了簡易的床鋪,整理好了被褥,便跟張大嬸、鴨蛋並幾個留下幫忙的嬸娘先回去了。

    一路上大伙子除了鴨蛋都是些婦人,今天有吃的格外光鮮痛快,且鴨蛋一個孩子大家也懶的避諱,紛紛七嘴八舌的講著今日裡的見聞八卦。

    女人們,話題也就那些,除了議論今日的菜色,便就是議論今日所見的人或事,不論什麼,**不離十的一會兒便是要扯到男人身上去,自然說的最多的首當其衝便是那玉樹臨風的柳家二公子跟風流倜儻的王家公子,鄉下人對這些豪門大戶多半是敬畏且好奇的,你一言我一語的拉著田小午打聽著,不過田小午一概笑著推說不知,或是含糊應對。

    畢竟所認識時間不長,這次兩人前來卻也是出乎意料,田小午雖是覺得這兩人仗義相助俠義心腸的確夠朋友,可對這兩個人的家世底細確實也知之甚少,即使是知道的,關係個人**,田小午也不是那多嘴多舌的人。

    只說是不過是因著王公子腿傷那一次幫了一把,這才結識了,對著二人瞭解誠然不多,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蜚語,至於之前渡頭的種種跟王裕找到家來的諸多細節,卻是一概忽略全然不提。

    眾人見田小午這裡悶葫蘆一般,根本不漏什麼口風,想想也將信將疑的信了田小午的那一番認識不久的說辭,大都暗暗的羨慕鋤頭那在村口獨門獨戶的破家,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也有好處,人家這腿一受傷,好巧不巧的不就就近找了去了嗎?這樣都能認識貴人,皆對鋤頭跟田小午的好運氣羨慕不已。

    見田小午這裡探不到什麼驚天爆料,話題也便漸漸的轉到了別處,那今日裡出盡風頭的王黑妹自然退而求其次的成了眾人磕牙磨嘴的話頭,想著這王家村的王家大姑娘沒臉沒皮的當街攔男人的消息沒幾日便會傳遍這十里八鄉,應該是夠各村的三姑六婆茶餘飯後曬太陽的時候嚼許久的舌頭了,田小午在心裡暗暗歎息,那王黑妹如今怕是不紅都難了。

    回了家,黑燈瞎火的,田小午一人打開籬笆門,點了燈,收拾了一番,卻總是有些沒著沒靠心神不寧,看了看那雞圈裡的入窩的雞,打了半桶水澆了澆院子裡的蘋果樹,卻仍舊覺得坐臥不安,好似丟了什麼東西,忘了什麼事情一般,仔細想想,家裡一樣沒少,也實在想不起還有什麼事情沒辦完。

    田小午開著屋門,坐在門檻上,有些百無聊賴的支著頭看著院子。

    院子空空蕩蕩,鋤頭向來勤快,砍好的的木柴,晾曬的藥草,篩子裡的菌子,一樣一樣,擺放的著邊靠沿,收拾的井井有條。()

    田小午看著那綠意盎然的矮牆,瓜豆的籐蔓枝葉在夜風中搖曳,顯出黝黑的輪廓,暈在濃濃的夜色中,寫意優雅,卻是比白日裡更多了幾分朦朧虛飄,蘋果樹的果子已經半數,在那一樹的繁茂枝葉中辨不出果子,卻是勾起了更多的希翼。

    再過半幾個月,這蘋果便要滿樹黃紅了吧。

    田小午思緒有些飄忽,想到過幾日的香脆的蘋果,心情莫名的好了幾分,等待收穫的感覺總是讓人期許的。

    可卻覺得心裡依舊缺了一角,空落落的,似乎聽得見那暗夜的風聲。

    她又站起來回屋,油燈昏黃,那些簡陋的桌椅在燈光裡催出柔和的光,本該帶著些許暖意的色澤,但陪著田小午的拉長的影子,卻沒有來的覺得有點點形影相吊的淒愴。

    一個人,油燈沒必要這麼亮,亮的仿若連骨子裡的孤單都照的無所遁形了呢。

    田小午有些文藝的想,伸手便去撥那老舊的油燈。

    突然間,手指一顫,是啊,一個人,原來今夜的種種寂寥無措癥結皆在這裡啊。

    鋤頭不在,家裡唯她一個人。

    她看看家徒四壁空空落落的堂屋,在這燈光下打量,竟覺得莫名的陌生,原來,有的時候,家之所以為家是因為家裡有一個可以相依想靠的人啊。

    田小午突然間很想鋤頭,非常想,想的心裡帶著些惶惶不安的膽怯,她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第一次覺得舉目無親的孤單惶恐。

    從前,她一直覺得自己真是堅強,那些對另一個世界的親人的思念雖是跗骨之蛆一般,可都被她用刻意的忙碌與瑣碎的衣食住行給硬生生的壓下,她一直在想,她一個人孤身一人竟然也是可以堅強的這麼不動聲色,偽裝的這般恰到好處,竟然會一步一個腳印走的那麼勇敢,看的那般向前,卻原來竟是忽略了,她的身邊一直有一個默默陪著她一步步一點點的往前走的人啊。

    從來不是一個人,所以會思念,卻不會孤單。

    就像是走夜路的旅者,雖然前路漫漫,漆黑坎坷,甚至摸不著方向,看不清未來,可是,卻是因為有個一起走的人,一起商商量量,一起結伴同行,一起互相攙扶,甚至,一起默默無語,這條路,雖然黑,卻不會害怕,因為,身邊有人陪伴啊。

    她曾經甚至一度的認為她或許是上天安排給鋤頭的救贖,帶著他脫離那受苦受窮的宿命,卻從來沒想今天這般清楚的認識到,原來,鋤頭也是上蒼給她的倚靠與守護,默默卻堅定的拉著她走向在這個世界的幸福。

    她安靜的躺在炕上,頭朝著鋤頭那口偏方的牆,很安靜,沒有晾曬藥草的聲音,也沒有夜裡搓草繩修補魚筌的聲響,安靜的讓人心裡丟了什麼似的,仿若無底的洞,丟下一塊石頭,讓人心驚的聽不見半分的迴響。

    她想到一來是鋤頭給她打磨夾板時的那一夜,那時候她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嚇得牙齒打顫,握著刀子在被子胡思亂想了半夜,如今自省,竟是無端的生出幾絲臉紅,帶著絲絲詭異的甜蜜。

    原來,那個時候,鋤頭就開始成就了她今後的半條腿了。

    肚子咕咕的叫了幾聲,今天忙活了一天沒吃多少東西,又趕了半個時辰的山路,有些餓了,要是鋤頭在,兩人現在還在拾掇忙活呢,其實這麼一小塊地,也沒多少事,鋤頭多半是在修補整理他那一大堆的捕獵的工具,或是搗磨些藥草,田小午做不來針線,這個時候,一般都是拿了二人的衣服打了井水在蘋果樹下洗著。

    這邊的女人最愛三三兩兩的聚在河邊或是池塘邊說說笑笑的捶洗衣服了,熱鬧又免了拎水的繁雜,剛來時田小午腿腳不好,去不了,只得在院子裡打水來洗,後來開始起早貪黑的擺小攤,早出晚歸的又沒了時間,因此這在院子裡洗洗刷刷的習慣倒是養成了。

    鋤頭每日清晨給田小午準備好了早飯,都會拎好幾大桶的井水,在太陽底下曬著,等黃昏回來後,再幫田小午拎好到蘋果樹下面,他知道她愛在那裡洗刷,水桶重,他心細如塵,不言不語,卻從來都是默默的幫田小午將這些事做好的。

    後面挑著擔子出小攤,晚上田小午又多了一樣事情,便是算賬數錢,那些個銅板發著古銅色誘人的光澤,好似還隱隱約約帶著她跟鋤頭忙碌了一天的汗水的味道,田小午總喜歡一遍一遍的數好,寫寫畫畫,一個個的裝好到陶罐裡面,聽著那叮咚的聲響,眉眼彎彎,有時還得意歡快的給鋤頭分享一番,今天的收入啦,碰到的趣事啦,新啟發的點子啦,要是偶爾有幾錢碎銀子,總是要樂得見牙不見眼的屁顛屁顛的拿到鋤頭面前炫耀顯擺一番,鋤頭多半漏齒一笑,由著她例行這一天來習以為常的得瑟。

    晚上這一頓飯二人通常是視情況而定,向來都是披星戴月的回來,累了一天,田小午飯都不想煮了,多半是湊合著吃些賣剩的串串,或是熬些菜粥,就著醬菜乳腐隨便的吃點果腹,流食菜蔬的不甚頂饑,到了這半夜,田小午大都都是會餓的,這時候,鋤頭總是變戲法一般的拿出一兩樣吃食來,或是烤好的土豆,或是溫熱的紅薯稀飯,或是煮好的雞蛋,或是幾個山上的酸甜的果子,甚至是包著葉子烤的外焦裡內的魚蝦,奢侈的時候,鋤頭還抬出來幾回雞腿跟大塊的獐子肉,田小午吃的肚子滾圓,連睡夢中都是食物的香甜,夜夜好夢。

    ……

    ……

    田小午托著腮,想的有些出神,猛的聽到那竹籬笆門響動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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