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烈火焚日 第三十一節 火海上的舞蹈 文 / 閃爍
第三十一節火海上的舞蹈
當東京再次出現在了蔣時寬的視野裡的時候,蔣時寬也很驚訝,因為昨天晚上被點燃的大火到現在還沒有完全被撲滅。東京市區已經採取了嚴格的燈火管制,可那些仍然在燃燒著的火焰照亮了城市,也成為了引導轟炸機進入的航標。
「團長,交給你了,讓狗日的再次嘗嘗烈火的滋味吧!」導航員尖叫了起來,現在他根本就不需要提供導航信息,飛行員完全可以憑借地面上的大火為引導,飛向今天晚上要轟炸的目標。
蔣時寬將轟炸機保持在了500米的高度上。通過昨天晚上的轟炸已經證明了,200米的高度太低了一點,前面轟炸機投下的燃燒彈爆炸時產生的熱浪很容易影響到後面的轟炸機,讓後面的轟炸機無法順利投彈。因此,這次轟炸的高度被設定在500米。
「高射炮!」
投彈手才喊出來,炮彈就竄了上來。
「媽的,都坐穩了!」蔣時寬感到飛機在震動著,猛烈的彈雨成為了轟炸機最大的威脅。
東京是口木的首都,也是口木最重要的城市,是口木最大的工業城市,商業中心。在遭到了轟炸之後,口木軍在一天之內至少調集了上千門高射炮部署在市區內。很多高射炮就架設在街道上,還有一些架設在少數鋼筋混泥土大樓的樓頂上。而口木軍也是嚴陣以待,當轟炸機群出現在了東京灣上空的時候,一艘負責警戒的漁船就將警報發了回來,東京市區內的口木軍高射炮部隊獲得了20分鐘的準備時間。
曳光彈如同流星一般的劃破了天空。只是,這些炮彈是向天上竄起的,而不是向地面上落下。轟炸機就如同是在狂風暴雨中穿行一樣,之前那些認為不會遇到多少抵抗的飛行員都徹底的緊張了起來。口木人不但在抵抗,而且還在猛烈的抵抗!
「團長,『雁16』掉隊了,跳傘,快跳傘!」導航員大聲的喊叫了起來。
蔣時寬迅速的朝右側看了一眼,那架轟炸機的左翼翼根處被炮彈擊中,油箱裡的燃料洩露了出來,然後迅速被引燃。此時就算飛行員跳傘都太晚了,飛機距離地面不過就500米的距離,根本就沒有時間讓上面的乘員跳傘!另外,跳傘與不跳傘幾乎沒有分別,情報部門早就已經發出警告,所有落到口木本土上,被口木軍抓獲的飛行員都將被立即槍斃,口木軍根本就不會收容唐帝國的飛行員做俘虜。除非是在海面上,跳傘後還有被營救的希望,而在口木本土上空,跳傘之後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跟飛機一起撞死在地面上爽快。
「『雁27』也掉隊了,媽的,狗日的發瘋了,他們哪來的那麼多高射炮!」
「『雁22』掉下去了,團長,我們快投彈吧,這裡簡直不是我們來的地方!」
「都給我閉嘴!」蔣時寬立即制止了躁動的機組成員,「沒有到目標上空,我們不能投彈。小李,把掉隊的轟炸機記錄下來,我們會為犧牲的兄弟復仇的!」
在突破口木軍防空火力最密集的城區這短短三分鐘的時間內,就有七架轟炸機被集中,其中有三架掉了下去,而另外四架轟炸機都勉強投下了炸彈,然後單獨返航了。受傷的轟炸機可以提前投彈,然後返航,這是談仁皓做的一項規定,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那些飛行員都活著回來,而不是為了一次轟炸就丟掉性命。只要飛行員還活著,那麼他們還可以執行十次,乃至五十次的轟炸任務。
其他四個團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僅僅在這三分鐘裡,至少有四十架轟炸機脫離,證明被擊落的就有至少十五架!不過,另外四個團長也都做出了同樣的決定,在到達目標上空之前,絕不投下炸彈,不管有多大的損失,他們都要將炸彈投到有用的地方去,而不是浪費彈藥!
「團長,兩分鐘準備!」
「明白,現在讓小王負責引導!」蔣時寬長吸了口氣,此時導航員已經幫他接上了編隊頻道,「大雁們,現在該為陣亡的兄弟復仇了,都跟著我投彈!」
第一團裡的一百多架轟炸機迅速的做好了投彈準備。只要蔣時寬還在,那麼其他的轟炸機都將跟隨「頭雁」一起投下炸彈。
「三十秒,團長,保持航向,該死,煙霧遮住了視線!」投彈手已經爬在了轟炸儀上。
「別急,我們很快就出煙霧區了!」蔣時寬朝副飛行員看了一眼,兩人都緊緊的握著駕駛盤。
當「頭雁」第一個衝出煙霧區的時候,蔣時寬立即嚇了一跳,密密麻麻的高射炮彈如同馬蜂一般的湧了上來。
突然,轟炸機猛的震動了一下,蔣時寬嚇了一大跳。「哪裡中彈了?」
「團長,是左尾翼,該死的,左尾翼掉了一半!」尾炮手叫了起來。
「你沒事吧?」蔣時寬也是一驚,他已經感到駕駛盤上產生了一股很大的力量,將轟炸機向右側拖過去。
「沒有,我沒事,媽的,我的運氣太好了!」
突然,轟炸機又猛的震動了一下。
「該死,團長,尾炮被打飛了,小張他……」
蔣時寬一驚,開始還在說運氣好的尾炮手就這麼完蛋了。「坐穩了,小王,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投彈!」
「就是現在!」
轟炸機的彈艙艙門已經打開,在投彈手按下了投彈按鈕之後,12枚重250公斤,每枚炸彈裡面有二十四枚各裝了八公斤的小型燃燒彈的炸彈脫離了彈艙內的掛架,紛紛揚揚的落了下去。「頭雁」也迅速的拉了起來,這樣才能夠擺脫地面小口徑高射炮的威脅。
兩分鐘之內,後面的一百多架轟炸機都投下了炸彈。最後一批投彈的三個連的轟炸機還是受到了干擾,在這些轟炸機準備投彈的時候,地面上燒起的烈火產生了一股巨大的熱浪,將轟炸機推了起來。重達數十噸的「狼鳩」在熱浪中就如同一片小樹葉一樣,被狂風給刮了起來,結果,這幾十架轟炸機都是在800多米的高度上才投出炸彈的。
轟炸在持續進行之中,從十一點半開始,到十一點四十五分,五個轟炸機團的七百多架轟炸機才將所有的燃燒彈全部投下。因為燃燒彈的威力遠遠超過了普通炸彈,所以這次轟炸中,除了第一團重點轟炸了東京南部的工業區之外,其他的四個團都以營,或者兩個營為單位,轟炸了東京市區內的其他重要的工業與軍事目標。
蔣時寬是在十一點三十三分投下的炸彈,而且是在轟炸機已經受了重創的情況下投下的炸彈。當「頭雁」竄到了1500米的高度時,蔣時寬已經明顯的感覺到轟炸機要失去控制了。尾翼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而且右側的尾翼還產生了巨大的旋轉力矩,僅僅依靠副翼是很難控制住轟炸機的,更難以保持航向。
「團長,我們跳傘吧!」
「跳他娘的頭!」蔣時寬憋紅了臉狹,「給我接上編隊頻道。」
導航員不敢再多說什麼,現在轟炸機還在口木本土上空。在接受訓練的時候,他們就被教官告知,要跳傘,也要盡量堅持到海面上空跳傘,並且盡量見迫降海域的位置告訴給附近轟炸機上的飛行員,這樣營救部隊才能夠盡快找到他們。
「兄弟們,我們先暫時告別了,如果我們回不來的話,以後幫我多投幾枚炸彈給狗日的。」蔣時寬咬緊了牙關,飛機已經快要失去控制了,「你們多保重了,我先走一步!」
「團長……」
「誰他媽的也不許哭,老子見不得軟心腸的傢伙。」蔣時寬長吸了口氣,「所有大雁都跟不定,我還能比你們先到一步呢!」
在數百雙眼睛的注視下,「頭雁」脫離了航線,將領航的任務交給了一營營長。「頭雁」很快就從夜空中消失了,最後一個看到「頭雁」的是位於編隊末尾的「雁158」號轟炸機上的尾炮手。他唯一能夠證明的就是,「頭雁」在離開機群的時候,已經飛到了東京灣上空。
機群在三點半左右返回了硫黃島機場。談仁皓是在三點五十分拿到第一份戰損報告的,接著在四點十五分拿到了確切的戰損報告。連同蔣時寬的座機在內,一共有58架轟炸機沒有返回,而這其中確定在東京上空被擊落的轟炸機為44架,在口木本土南面迫降的有8架,另外還有6架轟炸機的下落不明(無法證實在東京上空墜落,也無法證實在海上迫降)。另外,還有36架代傷返航的轟炸機無法修復,只能夠報廢,將沒有損壞的零件拆下來提供給其他的損傷轟炸機。
談仁皓拿著損失報告的左手在微微發抖,這是對日轟炸以來,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94架轟炸機,數百名機組成員,而這其中包括了最優秀的蔣時寬機組!
「這是我的責任。」羅雲沖渾身都在微微顫抖,「我們的準備太不充足了,出現了很多問題,而且我……」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談仁皓長出了口氣,然後拍了拍羅雲沖的肩膀,「如果要追究責任的話,這是我的責任。今天晚上對東京的轟炸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仁皓!」郝東覺遲疑了一下,「損失雖然巨大,可我們仍然獲得了巨大的戰果,這對口木軍民士氣的打擊是不可想像的。而且我們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
談仁皓抬手打斷了郝東覺的話。「我現在就去寫損失報告,有新的消息,立即送到我的房間來。」
羅雲沖與郝東覺都點了點頭,他們明白談仁皓的意思。這次的轟炸損失太慘重了,光是補充轟炸機就需要好幾天的時間,最慘重的還是那些飛行員的損失。談仁皓準備一個人承擔責任,不然也不會親自寫戰損報告。按照以往的慣例,戰損報告是由羅雲衝來寫的,而戰果報告是由郝東覺完成的,談仁皓只負責最後的總結。
在無數次拿起筆,撕掉了幾十張紙之後,談仁皓長歎了口氣,然後抱住了頭。
「將軍,休息一會吧!」杜興端著茶杯走了進來。
「我沒事!」談仁皓勉強的擠出了一點笑容,「你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這……」
「去吧,你在這裡,我還寫不出什麼東西來!」
杜興點了點頭,他也知道談仁皓心情不好。
「對了,中午的時候來叫我,順便帶份盒飯,要……」
「紅燒肉?」
談仁皓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就目送著杜興走出房門。他再次拿起了鋼筆,可卻怎麼也寫不出一個字來。磨到天亮的時候,談仁皓才將初稿完成,而他上次寫總結報告就只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而已。他也堅持不下去了,他知道這次的損失自己有著無法推卸的責任,更無法讓別人來頂替他承擔責任。天亮後,談仁皓躺到了床上,戰報一般是在下午發出,他想先休息一陣,等到心情平靜下來之後再給報告潤色。
巨大的損失也影響到了其他的官兵,相對而言,轟炸所帶來的輝煌戰果就顯得沒有那麼的耀眼了。當陣亡官兵的遺體,還有傷殘官兵被抬出殘缺不全的轟炸機的時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性。雖然,這裡距離最近的戰場也有數百公里,可那些從來沒有到過前線的勤務人員,醫療人員都能夠體會到,戰爭帶來的不僅僅是勝利與榮譽,更多的時候,戰爭帶來的是傷亡與損失。
羅雲沖頂著巨大的壓力在安排相關的工作。第三特混艦隊已經派出了所有的水上飛機去搜尋迫降的飛行員。另外,在附近活動的潛艇也都收到了電報,要求立即尋找倖存的飛行員。搶救傷員的工作也都全部安排到位,一部分重傷員都被直接送上了運輸機,送會那霸與舟山接受更全面的治療。
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想到勝利,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戰爭產生的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