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千年寄生五再也看不到她親切的笑容 文 / 黃東風
雖然年輕，對愛情充滿憧憬，但不知為什麼，飄飄對來路已是一片茫然。
記得是十八歲吧，飄飄考上師範學校不久，就做了一個奇特的夢：
黎明前的夜。一個女子在橋上奔走。
天是淺藍的，遠處有乳白色的光圈。
空氣中飄浮的水滴閃爍著瑩白的小眼睛，……一縷縷丁香花的氣味。
飄飄拚命地追趕那女孩。
女孩的臉圓圓扁扁，滿眼哀怨，衣襟在風中飛起。
別人說她是一個瘋子，飄飄半信半疑地停止了腳步，回頭行。
飄飄覺得她不像瘋子，他又慌忙去追趕她。
他走盡橋頭，再也見不著那女孩的影子。
以後每想起這個夢，飄飄心裡就感到悲傷。
莫非在冥冥之中，上天就把他一生中的情感際遇在夢中暗示給了他。
學校派飄飄與一位老師去市重點中學聽課。當時全國正在推行目標教學法。
目標教學法，是要求老師每上一節課具體落實幾個知識點，做到讓學生理解和運用。說到底，制定這目標教學法的原因是上面的領導意識到許多老師上課無的放矢，空話連篇。
上一回城，自然是極好的。讀書的時候，經常在城裡不覺得什麼。畢業前實習時，飄飄有一位同學嗓子好，實習學校的領導要留他教音樂，他說：「我要回到鄉下去，鄉下的孩子天真可愛。」年輕真是不懂城鄉之間的差別。
城裡的變化真大，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飄飄坐在摩托車上，享受城裡的空氣，精神變得清爽起來。
街道旁的樹陰濃密，紫荊花美麗地開著。
飄飄忽然看見海浪在人行道旁騎著自行車，她見了飄飄，朝他閃電般笑了笑。
飄飄激動地站起來，大叫著：「停車！停車！」
車還不停穩，飄飄就跳了下來。他站不穩，趔趄了一下，轉了兩步，腳趾貼擦在一塊小石片上。飄飄在學校裡訓練三級跳遠，也跳不出這樣的距離。
海浪的車並沒有停止，繼續向前行。她的車後坐著一位女友，向飄飄望了望，又轉過臉向海浪說話，似乎是告訴海浪：「那個男子下車了。」
飄飄返回來了，腳趾頭滴著血。摩托車司機關愛地說：「車不停穩跳下去是很危險的。」
公開課非常熱鬧，教室裡人頭濟濟。公開課講的內容是「論語十則」，講課老師非常投入，講得神采飛揚。
講課老師旁徵博引，從「溫故而知新」講到「知識就是力量」，講到「科學技術就是生產力。」飄飄無精打彩的聽，他津津有味地看著前面那個漂亮的女老師的後背，看她曲折起伏的頭髮，看她雪白的頸子。
飄飄覺得自己也算是有一點文化的人了，知識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少的快樂，幸福往往存在於心靈的情感世界裡。孔子說，那是因為你不「正心」。
「正心」就變成機器人了。
人們一絲不苟地做著筆記，把頭壓得低低的，像把鼻子插入大海吸水。
飄飄禁不住要笑。
回來有一個多星期，飄飄終於有了一封信。
飄飄接過信後狂喜地奔回房間。是海浪寄的，他看著看著，漸漸地把頭埋在桌子上。——
「見面好：
不用多說什麼，就用一個「好」字來稱呼你這個出色的同事和朋友好了。
你知道，迫於環境的壓力，我只有逃回我家鄉來謀求生活了。我雖然很希望轉正，當一個「正式公民」，但也不至於低賤到用破身來換取。不要見笑啦！知道你已經「高昇」，調到別的地方去，我真心地祝福你，也希望你在那邊能混出一片新天地來，做一個真真正正的男子漢。
我在你們那邊生活了兩年，酸甜苦辣都有過，但最榮幸的是得了「花瓶女人」這個美稱。謝謝你，難得你給我寫信，難得你對我這個花瓶姑娘心存牽掛和真誠意，無勝感謝拉！
那天，在雷州城遇見你，不知為什麼我走開了，請你不要太在意。我真的好感動，可怎麼說呢，飄飄，即便人有百張嘴，也說不清這個矛盾重重的世界，就讓我們彼此之間保存一點美好的記憶吧，我們之間是純潔無暇的友誼。請你不要心裡難受，我的生活，有時真的身不由己，你要好好保重！
唐突些吧，但願你將來找到一位美麗的關愛你的好姑娘。要努力呵！
話不達意，祝一切都好！
海浪敬上
x月x日
夜很沉重，飄飄睡不去。他起來拉亮燈，在室內踱步，他的腦袋有點昏暈，身體搖晃起來。
日思夜想得到的一封信，竟是這樣。一連說了幾個「好」，到頭來要告訴我的，還不是讓我離她遠點。「純潔的友誼」，什麼意思？飄飄忽然苦笑起來：「與別人在一起是正當的，與我在一起就不純潔了？」
飄飄取出了那封信，點燃了煤氣，放在門前燒。等到紙變成了灰，他舀了半碗水，用手指蘸著一點點滴在上面，嘴裡說：「這樣以後的日子安寧些。」他的臉像月光一樣慘白。
他站起來，喉嚨咯咯的響，用力咳嗽一下，胸膛打鼓般震動，一股酸氣從眼角迸出，有淚滴。他用力吐在地上的，是一首情詩。——
總是把幻想當成希望
失望的夢中
清甜的淚水滋潤著苦澀的心
午夜的流星
流去了昨日的夢
流不走歲月的深情
今朝是什麼日子了？
為什麼太陽還是那樣的陰
熙熙攘攘的街市只有蜻蛙在噪聒
再也看不到她親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