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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221-225章 文 / 天策真鸞

    第二百二十一章沉沉霧靄,脈脈絕情

    那扇緊閉的房門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只要我伸手一推,裡面的人,是生,是死,是好,是壞,就一定是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清楚明白,陳列眼前。

    我無端端有些緊張。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伸出手,手指碰上略有點粗糙的門木,心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就在此時,——「給我攔住她!」

    一聲大喝從走廊一邊響起。

    我側臉一看,白衣紅裙,施梨笑俏生生站在原地,橫眉怒目,看著我。

    「對不住了施姑娘。」我笑著,「本宮今日,一定要進這門。」

    「有我在,恐怕你仍舊沒有機會。」施梨笑一聲冷笑,單掌發出。

    耳畔只聽到侍衛長一聲「不可啊施姑娘」,一股強大的氣勁在瞬間向著我衝了過來。

    而我,方才接觸到木門的手指,撤回。

    我的整個人,身不由己,就好像剪斷了線條的風箏一樣,嘩啦啦地向著走廊右邊摔落過去。

    一股腥甜湧上心頭。

    ——施梨笑,我又沒有殺你父母,佔你妻兒,是什麼時候跟你結下的仇恨,你下手……不用這麼狠吧……

    我的心中苦笑。

    這般冷的天,這般結實的地面,我摔落下去,還有命在嗎?

    正準備接受致命一擊,身下一軟,碰上一人。

    我抬起頭看,卻是那侍衛長,他竟在千鈞一髮之際伸出雙臂,將我攔腰抱住。

    「秦莫,你反了嗎?」

    施梨笑幾個起落,輕功曼妙,已經邁步到了我跟侍衛長之前,怒氣勃發叫道。

    「咳咳,」我咳嗽兩聲,「誰反了誰,施姑娘你恐怕是搞錯了吧?」

    侍衛長默不作聲。

    「你!該死!」施梨笑氣不打一處來,伸出手,只聽清脆響聲,已經在侍衛長秦莫臉上打了幾個巴掌。

    這死丫頭打人還打上癮來了麼?

    我怒視著她,入了齊王府以來第一次生了怒氣。

    「吆,幹嘛這麼看著我,恨我嗎?想替這個沒用的男人出頭?」施梨笑察覺我的怒氣,笑道。

    我感覺侍衛長秦莫的身子莫名一抖。

    「我現在這樣子,還能替人出頭嗎?」我苦笑,看著施梨笑,「若能夠出頭,我也是先替自己出頭啊。」

    「是嗎?那樣真是太可惜了。」施梨笑望著我,忽然抬手,向著我胸口探來。

    「哎呀呀,你這種的,是非禮嗎?」我笑著說,忍住胸口的劇痛。

    正當無法忍受那種心臟被壓迫窒息的痛楚之時,侍衛長身影移動,已經向後閃開。

    「秦莫,你……」施梨笑側身,冷冷地看著反抗的侍衛長。

    「殿下、齊王殿下,不希望如此。」秦莫垂下頭,輕聲回答。

    「廢話!你給我放下她,滾開!」施梨笑喝道。

    秦莫肩頭一抖,卻不放手。

    我看了看他堅毅的臉色,歎了一口氣:「請放我下來。」

    秦莫驚訝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不信我說了什麼。

    「今日,要麼讓我踏入這個門,要麼讓我死在這裡,如何?」我看著他笑了笑,身子一掙扎,已經從他雙臂滑落。

    施梨笑望著我:「你這叫自找死路。」

    我站定腳步,背負雙手:「是嗎?那麼就來吧。」

    走廊之中,有片刻的寂靜。

    就在此時。

    「既然九公主殿下如此盛情,梨笑,讓她進來。」

    熟悉的聲音,彷彿隔世,從門內傳出。

    施梨笑面色急變,渾身大抖,聲音也帶著抖的奇怪:「殿下,殿下您怎麼……」

    「你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李元吉的聲音,繼續響起。

    施梨笑俏臉上露出難得的惶恐神色,站在門

    外,垂頭,恭敬地回答了一聲:「是!」

    「哈!」我笑一聲,先前走了兩步。

    施梨笑殺人般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掃而過,卻反常地不再動手,反而低下頭去,不再看我。

    我停了腳步,忽然止住,回頭看侍衛長秦莫。

    秦莫正站在原地,臉上帶一點愣。

    我衝著他嫣然一笑。

    秦莫的雙眼頓時不可置信地睜大。

    而我問:「你幫我瞧瞧看,我這臉上,還好嗎?」

    「啊?」秦莫一愣。

    「有沒有髒?」我再問。

    「很好,九公主殿下的臉……很好,很好看。」秦莫顫聲回答,到最後,也垂下頭去。

    我這才滿意,站在那門邊上,伸出雙手一推。

    「吱呀」一聲,門扇應聲而開。

    室內。

    撲鼻而來,是濃重的檀香氣息,熏得人幾欲醉倒。

    我扶手門邊,皺了皺眉,才重新移步向前。

    奇怪,若是病人的房間,怎麼可以燃這般大量的檀香?

    懷著疑問,我抬手,撩起垂下的幔帳,邁步入了內堂。

    隔著淡淡天青色的紗帳,我終於看到床上似斜倚著一個人。

    一襲白衣,依舊是那麼的醒目。

    我剛要開口呼喚,卻驀地聽到一個本不屬於他的聲音。

    「殿下……什麼九公主,是誰啊?在這個時候打擾,真是的……」一個嬌媚動人的聲音,從……床上傳出。

    我的腳步急停,身子一晃,一掌拍落旁邊的桌子上,檀香爐一抖,上衝的煙氣散亂扭曲,變成一絲絲,消散在空中。

    「是個……呃,不相干的人,你等一會。」李元吉的聲音,滿不在乎地響起來。

    我聽到自己耳邊轟然聲響。

    就好像七月的蟬一起在大聲的唱,十一月的落木無邊蕭蕭地落,刀劍交加,雷電轟鳴,複雜的聲響,一波又一波。

    「月姬,好久不見。」

    而面前一隻裸露著的雪白手臂,伸出,將面前的簾子掀起。

    我抬眼,看到面前這人兒。

    半敞開的衣襟,露出**的胸膛,一隻手臂露在外面,似乎是沒來得及穿衣服一樣,而這個人的臉,略帶一絲的蒼白,臉頰卻是嫣紅的。

    一雙清冷的眼,卻如往昔一樣一般無二,透過重重煙氣,看著我。

    「齊王……殿下。」我聽到自己空洞的聲音。

    「嗯……聽說月姬公主你回到長安,本王本欲前去探望的,怎奈一直……呃,如你所見,要事纏身,因此無暇他顧,還請公主你恕罪。」

    李元吉的聲音,平靜如水,明朗似風。

    「無妨!」我伸出手,做了一個「不必」的動作,「本宮……見到齊王殿下生猛如昔,心中……甚喜,也甚是寬慰。」

    我笑著說道。

    「是麼?」李元吉笑了笑,「公主殿下可也是聽說了那些無聊的傳言,哈,如此說來,公主殿下這次是為了探病而來,真是對不住,白白辜負了公主殿下的心意……」

    「那倒不至於。」我笑著,說道,「親眼見到齊王殿下健康,本宮這一趟,走得值得。」

    「嗯,多謝公主殿下,本王……嗯,此刻不便於下床……還請公主殿下見諒。」他手一抖,床帳重新垂下。

    連同那張臉,一齊隱沒。

    這是送客了麼?

    「哈……」本公主後退了兩步,低頭說道:「如此,齊王殿下保重,本宮,告辭了。」

    似懶懶的聲音從帳子內傳出:「請恕……本王,不遠送。」

    「客氣!」我一揮袖,轉身走。

    第二百二十二章隕落小星,別離心思

    開了門。

    迎面,是施梨笑一張說不出是什麼表情的臉。

    那張奇怪的臉色是我平生所未曾見過:似恐懼,似憤恨,似悲傷,似絕望,又似……憐惜?

    我不明白,亦不想明白,避開她雙眼,笑道:「勞煩施姑娘,本宮,就此告辭,我那兩個宮女,可否請施姑娘高抬貴手放過她們?」

    施梨笑看了我一眼,隨即移開目光,口上卻說道:「秦莫,你去解開她們穴道。九公主,回去了怎麼說話,要小心點。」

    「哈,本宮知道,不消施姑娘教導。告辭。」我無心鬥口,揮揮袖,「有勞侍衛長。」

    秦莫默默無語,走在我前方領路。

    一路走來,頭腦之中空白一片。

    而空白之後,雜亂的思想好像潮水一樣,翻湧而來。

    我想——

    這個場面,雖然出乎我意料,但,是我所期望的吧。

    雖然……

    哈,但畢竟親眼看到他是平安的,這樣就好。

    我捏著拳,不知不覺竟覺得有點疼,趕緊鬆開手。

    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也許走火入魔也說不定,我笑了笑,看到前方的秦莫,不由叫道:「秦侍衛。」

    「公主殿下。」秦莫停身,「有何吩咐?」

    「啊呀呀,你不需要如此多禮。」我衝著他擺擺手,「只是這般枯走,未免太沒意思,我們閒聊天如何?」

    「這……」秦莫不語。

    「咦,說起來我一直不解,為何偌大的齊王府竟如此寂靜?」

    我四處張望:「丫鬟侍女看起來也很稀少,難道堂堂齊王殿下經費不足請不起人?」我笑道。

    秦莫臉色一變,歎一口氣,轉身前行。

    我亦步亦趨跟上,卻恍然聽他說了一句:「以前,並非如此的。」

    「嗯?」我抖了抖耳朵,做側耳傾聽狀,秦莫卻又住了口,做沉默狀,弄得我一顆心高高吊起,卻落不下,只好乾咳一聲,問道:「侍衛長這話是何意,難道丫鬟侍女,是最近才減少的麼?」

    「這……」秦莫惜字如金地說。

    他真應該改名叫沉默

    恨得我看到那個故作深沉的背影,恨不得撲上去掐住他的臉問:為什麼為什麼。

    「九公主,出了齊王府,切莫再回來。」將我帶到偏廳,解開兩個宮女的穴道。

    秦莫走過我身邊,低聲說道。

    「為何?」我伸手,拉住他,不讓他離開。

    「請公主殿下放手。」秦莫低聲。

    「你不說,我不放。」我挑眉。

    「你……如今的公主殿下,該回宮好生修養,你的內傷……」秦莫垂著雙眉,不看我。

    「死不了。」我放聲笑,「我早就是從地獄裡爬出爬外的人,這種待遇,受的多都習以為常了,一日不吐血的話反而覺得渾身不自在。」

    做作的太過,牽動胸口傷處,一口血竄了出來。

    我盡力壓抑,在瞬間覺得渾身無力,手腳冰冷。

    宮女們趕緊上來攙扶住我,秦莫趁機退到一邊去。

    「公主殿下,可要回宮?」宮女之一問道。

    我硬撐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宮女驚慌失措,扶著我走出齊王府邸。

    等在外面的侍衛,宮女等人一看我半死不活的模樣,一個個也跟著變了臉色。

    本公主不得不強打笑容,勉強從嘴角擠出一句:「大家不要驚慌。」

    總算連威帶嚇地將他們鎮住,恢復了原本的隊列,列隊返回。

    鑾駕之上。

    我盤起雙腿,手打蓮花結,凝神靜氣,努力調息,恢復方纔所受的內傷。

    不一刻,一股暖暖的氣流從胸口慢慢地蔓延開來,四肢百骸逐漸從僵硬變得舒緩柔和。

    施梨笑那死丫頭,將我打得半殘廢,若這幅模樣回到皇宮,還不把一干人等都驚死,而如此的後果便是,皇威之下,矛頭必然直指向齊王

    府,李元吉。

    而那樣的狀況,是我所不樂見的。

    既然知道他安好,那對我來講已經是足夠。

    相比較我看到他吐血奄奄一息地在床上等死的慘狀,看到他跟女人胡來的場景,倒不覺得如何詫異或者難受。

    我垂下手心,吐出一口氣。

    就在鬆懈之時,眼前忽然出現一幅驚人圖像!

    浩浩夜空,繁星閃耀。

    其中有一顆紫色大星,光芒閃爍。

    而在大星旁邊,有幾顆小星星,均閃爍著不凡的光芒,華貴耀眼,而其中一顆,隱隱亦泛出紫色華光,而光芒直衝紫色大星。

    但是,就在兩星交相輝映之時,其他的幾顆華貴小星忽然抖了起來。

    看得我驚心動魄,過了一會,其中的一顆小星一陣顫抖,忽然之間,從夜空之中滑落!

    那流星一閃而逝的光芒,閃耀照亮了整個夜空。

    流星的邊緣,帶著淺淺的血色。

    嘴角悶哼一聲。

    胸口一疼,我睜開眼。

    這是何意?

    天像麼?還是幻象?我驚疑不定。

    但是,為何是在此時?

    心中的不安在漸漸地擴大,我忽然感覺,我好像忽略了什麼。

    方才……是有什麼不對吧?

    在齊王府內……

    為什麼,李元吉的「氣」會是如此的薄弱?就一個尊貴之極的皇子來講,他的氣場應該比一般的普通人更加強烈。

    但為什麼,我在秦莫身上感受到的氣場,竟然會比李元吉的更加強大。

    如果他有精力在跟女子做那回事……那麼……

    那麼他不該有如此虛弱的氣場才對啊?

    詭異!詭異詭異詭異!

    心頭有一千萬個聲音在大叫著——不對不對不對!

    在一瞬間,施梨笑的怨恨,秦莫的消沉,李元吉的冷淡跟對待我的漠不關心。

    以及齊王府內稀少的丫鬟兵丁,來往那種死寂的詭異氣氛。

    還有李元吉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極其細微,近乎於無的氣。

    加上剛剛眼前出現的那副場景……

    隕落的華貴小星。

    星宿隕落,不祥之兆。

    而那星宿華貴異常,所顯示的,並非是普通凡人,難道說……難道說是……

    我的手開始抖,接著是渾身在不可遏止地抖動。

    「停下!」衝口而出,我大聲叫道。

    鑾駕停下。有宮女盈盈向前:「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而我吶吶無語。

    被騙了?

    有個聲音不可置信地在心中響起。

    那個人雪白的臉,嫣紅到不正常的雙頰,突現眼前。

    幽黑雙眸若星子兩點,定定地看著我,他倚靠在床邊上,手一鬆,落下帳子遮住臉,而那聲音說——請恕我……不能遠送。

    為何我沒有察覺,那聲音之中原是帶有顫抖的?

    身子微微一抖。

    手上一冷。

    我低下頭看,咦,濕潤的兩點。

    這是怎樣?淚嗎?

    奇怪,我怎麼會為了那種人流淚?他不願以真相示我,必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寧可費盡心力安排那樣旖旎香艷的場景示我,表示他不想面對我,而我,又為何如此兒女情長,做哀怨狀,做同情狀。

    也許那個人,最不願意的,就是我的毫無價值的同情之心吧。

    但是……

    咦,舞月姬,你不是說,你要把一顆心變得堅硬起來嗎?——虛空中有個聲音奇怪地譏笑:難道你改變主意了嗎?

    是的是的,我要堅強。我點頭,微笑。

    「公主……」宮女以及一干人等還在等候。

    「沒事,繼續走吧。」我淡淡地,閉上眼睛,一行眼淚,嘩啦啦跌碎在手心裡。

    第二百二十三章檀香裊裊,無力飛天

    王府,內室。

    一隻雪白的藕臂伸出,將那個斜倚在床邊的人兒攬住。

    「殿下……」擔憂的問話。

    「下去!」靠在床邊的人兒一改方纔的溫存體貼,冷冷喝道。

    「殿下……奴婢只是想……」女子的臉,從床內露出,雙眉微蹙,看著眼前這喜怒無常的人。

    看他身子岌岌可危,隨時都能滑落,不過是伸手幫他一把而已,難道她的心中,還真的奢望他會對自己……

    女子委屈地想,手下便慢了慢。

    冷不防,李元吉伸出手,「啪」,一巴掌甩在女子臉上。

    他身子虛弱,方才又費盡心思撐了那麼許久,跟九公主周旋,本就耗力菲淺,再加上這般強行用力之下,忍不住大喘起來。

    女子猝不及防,身子順之倒向一邊,伸手摀住雪白的臉,兩行淚從眼中滑落出來。

    但一眼看到李元吉喘息不定的模樣,竟硬生生忍住了哭泣,抬起袖子將眼淚拭去,扶住了李元吉顫抖的身子。

    「別……別碰我!」齊王李元吉,此時此刻,宛若一個無助的小孩,恨恨地說道。

    本來想要抬手將這女子推倒床下去,怎奈手上沒有力氣,但看她向著自己伸過來的手,心頭又止不住的一陣厭惡。

    方纔,在那個人面前演戲的時候,為什麼沒有這種感覺。

    當時這女子的手就攬在自己胸前,靠的那般親暱,為什麼自己心中竟有一絲快意。

    在看到那個人身形驀地一頓,臉上露出片刻驚詫表情的時候。

    那種快意翻天覆地。

    難道……

    我齊王李元吉所期望的,所辛苦遮掩的,費心演出的這一切,所想要換來的,不過是另一個女子的驚詫表情?

    或者,若再好上一點,最好她會露出吃醋的神情則更好。

    但她沒有。

    哈,本來也不期望她有。

    只是那片刻的吃驚跟懵懂的神情,落在他的眼裡已經是足夠,已經是足夠的心滿意足。

    李元吉抬眼看著窗上透出來的絲絲陽光,慢慢地想。

    胸口的氣喘已經漸漸地平伏了。

    那女子倒也乖覺,自己下了床,站在旁邊伺候。

    「你出去吧,叫梨笑進來。」李元吉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思緒,淡淡吩咐。

    「是,殿下。」女子軟軟地答應了一聲,再看了一下床榻上的失神男子,眼中掠過一絲哀痛,轉身盈盈離去。

    她……

    變了很多啊……

    可是,在他的心中,她卻總是最初相遇之時,那個宛若精靈般的女子。

    她滑稽地站在自己面前,衣衫襤褸,表情古怪,雙眼閃閃,氣喘吁吁,驚喜交加地看著自己。頭頂上卻頂著一隻可怕的蛇。

    「哈哈……」想到往事,李元吉忍不住輕聲地笑了起來。

    笑聲在靜靜的臥房之中,有點突兀。

    李元吉察覺了自己在笑,皺了皺雙眉,費力換了一個姿勢,順手把胸前的衣襟扯了扯。

    不惜血本,演出一幕戲給她看。

    不知她滿意不……只是,在最初聽說她來探望自己的消息的時候,一顆心高興的快要飛出胸腔啊。

    其實,當在暖月洞天告別她的時候,心心唸唸所想的,就是再度找到她。

    但後來的消息如此撲朔迷離,再加上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虛弱,到後來居然無法自由下地行走,他真是有心無力,從而憤恨非常。

    原來,他齊王李元吉的神勇威猛,可是唐都人盡皆知的啊。

    為什麼會變得比一個老邁之人都不如呢?

    他想來想去,終於明白了。

    是那個人。

    是那個紫色眉毛,紫色頭髮的人,他……在收取代價了吧。

    當初,央求他,跟他交換條件送自己進入暖月洞天的代價,他現在,來要了吧。

    在請了無數天下名醫,也找了太醫院大夫來看之後卻全部都束手無策,李元吉漸漸地從最初的憤怒到最末的心死。

    如果這就是他所要接受的宿命,那麼……

    就這樣吧。

    最遺憾的……最遺憾的是什麼呢?

    對了,最遺憾的,是無法再見到那傢伙。

    那個倔強的,總是跟他唱反調,無法叫他如願的傢伙。

    其實,那紫色眉毛的人事先已經警告過自己了,他說:「你這一去,不成功,便成仁,你要考慮清楚,現在反悔,來得及。」

    而他當時是那般的狂熱,狂熱的想要見到她擁抱她得到她從此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因此……

    還考慮什麼?

    就算是送出我的命,又如何?

    況且,我不是還有一半的機會成功嗎?

    當時,他那般得意洋洋

    ,少年輕狂地想著。

    結果……

    結果是什麼?

    自己,被她無情地拒絕,而又被那個跟自己長得一摸一樣的,看似跟她親暱無比的人,打傷。

    躺在暖月洞天冰冷地面的時候,心中真是萬念俱灰呀。

    這一回,可真是不成功,已成仁了呢。

    李元吉。

    好失敗……

    「咳咳……」他低聲地咳嗽起來,因為想要笑,反而牽動了心中的郁氣。

    房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白衣紅裙,青絲長髮,施梨笑姍姍地走了進來。

    「殿下。」施梨笑掀開垂簾,輕步走到床邊,躬身行禮。

    李元吉不語,亦不看她,只是望著空氣之中因人移動而飛起的塵埃,跟裊裊的煙氣。

    「殿下喚梨笑……」施梨笑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男子。

    因為病著,他的臉有些消瘦,但這卻更顯得他稜角分明,眉目如畫起來。

    半掩著的胸口,透出一絲空隙,雪色的胸膛,蝴蝶骨迷離閃現,若隨時都能展翅欲飛。

    當初一見到他,便已經為他而傾心,從此捨棄天山那般冷寒高絕之處,寧可跟隨他的身邊。

    但是,當她癡癡地看著他的時候,他的雙眼,卻總是看向別的地方。

    以前,是舞月姬身上。

    現在,那女子離開,他,寧可看向虛空。

    施梨笑心中一酸。

    而這個男子心中想些什麼,卻是她永遠都無法猜透的。

    為了那叫做舞月姬的人,他不惜將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甚至於萬劫不復,他難道真的是深愛著那舞月姬的嗎?但為什麼在她找上門來的時候,卻故意……叫雲娘跟他演出那種戲碼呢?

    他到底是愛著舞月姬,亦或者恨著她的呢?

    施梨笑不明白。

    「梨笑。」終於,他開口了。

    施梨笑受寵若驚,柔聲答道:「殿下,梨笑在。」

    「嗯……」李元吉懶懶地應了一聲,「你方才在外,做了什麼?」

    他的聲音淡淡地,比這屋子內裊裊的檀香氣還要淡,風一吹,立刻散了。

    但停在梨笑心頭,卻宛若大鐵錘一樣,重重砸落。

    「梨笑……梨笑……」施梨笑顫聲,不知要怎麼回答。方才極其凌厲果斷,乖戾狠辣的一個人,在他面前,竟變得比最乖的貓咪還要乖。

    心頭湧出一陣悲涼。但卻不是因為受制於他,因為以現在的他來說,只要自己一個手指便可以輕易將他制服。

    而叫自己心甘情願對他俯首的……

    卻是她永遠都不能說出的一個理由啊。

    施梨笑想,如此,再也說不出話,只有兩行淚,慢慢地,從她好看的杏子眼裡滑落下來。

    「以後,不許你再動她,知道嗎?咳咳……」那個人咳嗽著,吩咐自己。

    他沒有發怒,他……也沒有罵自己。

    施梨笑心中卻更淒涼:就算如此,他也要護著那女人嗎?

    「為什麼?」

    話音剛落。連施梨笑自己也覺得奇怪,奇怪,為什麼會問出這句話?本來不是要好好地,仍舊如最乖巧的貓一樣回答一個「是」的嗎?

    施梨笑呆在原地。

    李元吉好看的眉頭一皺:「什麼為什麼?」

    施梨笑覺得自己在瞬間被什麼東西附體了,她聽到自己清脆的聲音大聲說道:「為什麼要對那個女人那麼好?就算是為了她置身於萬劫不復你也要瞞著她,就算是被她害成萬劫不復你也要護著她?殿下,你的心中是愛著她還是恨著她,你知道嗎?梨笑對你的愛對你的恨,殿下你知道嗎?」

    這絕對不是我的聲音絕對不是!!——施梨笑身不由己地說出這些話,同時身不由己地顫抖著。

    李元吉的臉終於轉了過來。

    他極其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她聽到自己的心破碎的感覺。

    李元吉甚至沒有說一句話。

    施梨笑已經轉身,向著門外跑去。

    她打開門,卻又突然怔住。

    陽光從門口直射進來,灑在門口之人的肩頭,她也許是在這裡站了很久了,銀白色的長髮散亂地披落肩頭,臉上被凍得紅彤彤的,黑幽幽的雙眼,正越過施梨笑的旁邊,直直地,向著簾子掀起之下,露出的背後那人的臉上看過去。

    李元吉抬起頭,驀地身子一怔,本來全無表情的雙目,宛若注入生機,散發出熾熱光芒。

    電光火石之間,四目交纏。

    空氣之中,有什麼經過了。

    檀香裊裊,無力飛天。

    第二百二十四章二度交手,彼退我進

    我最終還是回來了。

    哈,沒辦法,定力差,從來如此。

    衝動行事吃大虧,——莫長歌一早說過,而我置若罔聞,左耳進右耳出,每次必定重蹈覆轍。

    如今他不在身邊,這老毛病若不犯上一犯,怎麼對得起自己。

    哎呀呀,若要責怪,就放在莫長歌的身上好了,誰叫那小子自己悠然快活去了,放我一個人在這邊。都知道我自制力差了嘛,犯點錯誤,理所當然。

    不犯才叫奇怪了呢。

    所以,當我從鑾駕上跳下來,提起裙子,向著齊王府方向拔腿狂奔之時,我心安理得的想:小莫啊小莫,為了日後見面可以叫你後悔,我開始犯錯嘍!哈哈哈!

    我一路狂奔,衝進了齊王府,身後的一干侍衛宮女也跟著奪命狂奔,直到我命令他們再度等在外面,眾人才停住腳步。

    第二次入門,比第一次簡單多了。

    曲曲折折,兜兜轉轉,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傢伙的房間。

    我認準此地,腦中有片刻猶豫:正考慮要不要飛起一腳,將這門給踢開的時候,門內,響起極端熟悉的聲音。

    如果能選擇,我會選擇我聽不見。

    如果可以,我想要轉身離開。

    無論怎樣,這種場景實在太叫人尷尬了,是的。

    我嚥下那不知何時湧起的淚,眼中卻兀自濕潤。

    傻瓜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我木然聳立,直到施梨笑猛地打開門,我看到她雙眼之中熊熊燃燒的怒火,以及更是無邊無際的傷痛。而就在剎那間,她已經不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我的眼光,越過她跟瀰漫的檀香氣息,一直一直一直向內看去,在簾子隨著風動掀起的瞬間,我看到對面那個人的雙眼。

    是震驚,是驚喜,是狂怒?

    我不知。

    只是,這雙眼睛——

    這曾經熟悉的眼神,幽深的雙眼,烏黑如漆,襯著雪白近乎於慘白的不正常臉色,更顯得宛若深潭,驚人心魄。

    心頭忽然很疼很疼。

    我伸出手,按住胸口。

    就在瞬間,帳幔落下,隔斷了我跟他,似兩個世界。

    「梨笑。」

    在瞬間帳幔之內的人顫抖著聲音喚道。

    擋在我跟前彷彿也驚呆了般的女子答應了一聲:「是的,殿下。」

    「咳……」極其輕微隱忍的一聲咳嗽,似乎是手摀住嘴用心忍耐發出的嘶啞聲音,「給我……給我將來人請出去。」

    施梨笑眉端一動,面無表情地回答:「遵命,殿下。」

    她的眼睛兀自紅通通的,這種淒厲慘烈的紅色,看起來更添了幾分暴戾。

    「九公主殿下,請。」她咬了咬唇,沉聲,若威脅。

    我只好微笑:「對不住,月姬去而復返,給貴主添麻煩了。不過月姬只是不見了一件東西,來找回就立刻離開。」

    「哦?九公主不見了東西?敢問不見了什麼?」施梨笑凝起杏眼,看我,七分疑惑,三分不信。

    我望著她,回答:「不見了的,是一個人的心。」

    「哦。」施梨笑淒然一笑:「那九公主怕是找錯地方了,這裡,全是無心的人。」

    「有或者無,我想要我自己的雙眼斷定,請讓開。」我仍舊含笑,淡然,漠然。

    「若我不讓呢?」挑釁的口氣,動怒的前兆。

    我背起雙手,輕聲說道:「忍耐並非懼怕。施姑娘,你須知道,本宮並不想要跟你動手,奉勸你莫要得寸進尺。」

    「哈哈哈!」施梨笑好似聽到什麼極其好笑的話,笑得彎下腰,一邊問道,「是嗎?九公主想要跟我動手?」

    「施姑娘,你在挑戰本宮的耐性。」我淡淡地。

    「同樣的話我送還給你。」施梨笑眼神一變,手掌一翻,即刻要動手。

    「得罪了。」我面不改色,只輕輕向前踏出一步。

    銀髮在瞬間飄揚飛起,衣袂隨之而動,一股強大的氣流從我週身散發而出,在這股霸道氣勁之下,施梨笑被硬生生逼退三步,她的臉色立刻急變,同時雙掌齊出,催動內力,妄圖反抗。

    而我微笑,負手的姿勢不變,踏前的腳尖稍稍一動,氣流彷彿有靈性一般,匯成颶風的模樣,將施梨笑圍在中間。

    她面露窘迫恐懼,難受之色,卻仍舊不肯出聲求饒。

    「我說過,不要挑戰本宮的耐性。」不知不覺之中,我的雙眼已經變成微紅色。但我卻不自知,久違的殺意從胸口升騰而起。

    要殺了她嗎?

    有個聲音從心底

    響起。

    而渴望鮮血的念頭如此的強烈,我皺起眉,微微垂下眼瞼,心中一陣難受,翻江倒海地旋轉。

    控制不住了……

    好想要殺人啊,只要我……

    這念頭一出,颶風之中心的施梨笑終於忍不住發出痛苦的一聲呻吟,嘴角也隨之而滲出了鮮血。

    我目睹她痛苦的表情,心中一驚,而就在瞬間,兩人交手所散發的氣勁四竄,衝撞之下,將那帳幔重新掀起。

    那人斜倚在床邊上,茫然地看著前方。

    袒露的雪白的長頸,青絲糾纏其上。

    鮮明的,絕望的側面,空洞的眼神,好似一具完美的木偶。

    這個人的靈魂,何時已經不在?

    這一幕重重地擊中了我的心。

    殺意頓時退卻,我身不由己倒退一步,感覺額頭有冷汗滲出。

    而颶風中心的施梨笑頹然倒地,手摀住胸口,喘息連連,驚魂未定。

    我咬了咬唇,心中升起一絲歉意:「施姑娘,方才……」

    「技不如人,舞月姬,我……我沒想到你竟然……」施梨笑一聲咳嗽,竟吐出一口血。

    血色灑落地面,滴滴有落在她的白衣之上,分外醒目。

    竟然……傷的她如此嚴重?

    我呆在原地。

    我只知道我傷施梨笑甚重。但事實上,我不知道的是,若非我的心智在見到李元吉的那一刻重新恢復,下一步,施梨笑將被那股強大的颶風壓力壓迫的渾身粉碎,連靈魂也不復存在,化成碎片消失在天地之間。

    這後果如此嚴重,而當時的我茫然不自知。

    「讓她……出去……」似夢囈般的聲音傳來。

    「本王……不想見到她。」淒然的繼續。

    地面的施梨笑搖搖擺擺,站起身來。

    「你仍舊要跟我對敵?」我皺著眉,看著這半步也不肯後退的女子。

    「就算明知道是以卵擊石,梨笑……梨笑也要保護殿下。」施梨笑身子搖晃,伸出袖子,摸去嘴角的鮮血。

    白衣的袖子上頓時多了一朵紅梅。

    心頭很疼很疼,不知道為什麼。

    我垂下眼瞼,不再看她:「怎麼保護?」

    不等她回答,我繼續說道:「看著他就這般無力的死去,這就是你的保護?」

    施梨笑發出一聲驚呼,隨即又叫:「你說什麼,殿下怎麼會……怎麼會……你莫要妖言惑眾。」

    「是不是妖言,你心中有數吧,只是不敢承認而已。」我冷冷地,袖手站立,讓自己心腸硬起來,聲音亦冷的不帶絲毫感情:「你該明白他的病情是怎樣的吧?就算心中再不肯承認他將死,也無法改變這個現實。你醒醒吧。施梨笑,你記住——若聲稱要保護一個人,就要有相應的能力才行,但若能力不夠的話,就請把那些不負責任的話收回!好聽的話人人會說,天花亂墜不可一世說的很痛快,但實際上卻沒有什麼用,甚至有害,你明白麼。」

    我知道我的話是一把冰冷的刀,插在這女子的心頭,但我不得不這麼做。

    如果沉溺在自己製造的幻想之中,終究會遭遇無法挽回的後果,若那時候清醒,一切也已經是注定的結局,再痛心疾首,也無法改變那個慘烈結果。

    所以我必須將施梨笑從她心中不肯承認真相,而製造出的「安好」現狀裡拉出來。

    施梨笑看著我,眼神之中有怒氣,有悲傷,有絕望。

    我不再看她,邁步向前走。

    「讓她,讓她走!本王、咳咳、本王不想見她……」微弱的聲音嘶啞地響起。

    自幔帳那頭。

    如此抗拒我嗎?李元吉?

    是什麼,叫你寧可如此?一面也不想見我?

    而我仍舊堅定向前,就在他語聲響起的瞬間,我正跟施梨笑擦肩而過。

    這女子低著頭。

    半是頹然半是哀痛的樣子。

    楚楚可憐。

    我硬起一顆心,低眉,不去看她,冷冷走過。

    「殿下,梨笑……對不起你……」一聲歎息,從身後發出。

    我掀起帳幔的瞬間,那白衣紅裙的美人身子一擰,已經從原地踉踉蹌蹌跑開,消失在門邊之上。

    我甚至可以看到她散落在陽光之中的晶瑩淚滴。

    那離去的身影,是多麼的心碎。

    心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這女子……

    她是愛著李元吉的嗎?

    心底,有個聲音震撼響起來。

    第二百二十五章得隴望蜀,人之常情

    施梨笑的身影消失在門邊。

    我下意識地屈起左手指,向著門口一彈。

    兩扇本來敞開的門慢慢地關了起來。

    陽光在外,而我心如冰。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愛上了他,是你的不智啊,施梨笑。

    我驚訝地轉過頭,暗自驚疑不定,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會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我的第一反應想:這難道是嫉妒嗎?嫉妒施梨笑對李元吉全心全意的愛?

    又或者,是那莫名其妙的第六感作樂?

    呵!轉念一想——現在還管這些做什麼?兒女情長,太難琢磨,況且與我無關,且等一切塵埃落定了再說吧。

    我伸手,挑起垂下的幔帳,一低頭,邁步,向內走。

    似察覺到有人來,床上的人兒身子輕輕地抖了一下。

    「齊王……殿下。」我艱難地喚了一聲。

    裝模作樣,如此恭敬地稱呼這個往日頑劣的壞小孩,還真是難開口呢。我暗暗吐了吐舌頭,頗覺尷尬。

    對面無聲,我抬頭,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呆住了。

    「你……別過來。」白衣的人兒輕顫著身子,向床內縮了縮。

    心裡忽然刺痛了一下,他好像,失去了神智一般。

    臉上浮現苦笑,我上前一步,問:「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子。又是為了什麼你不肯見我,是為了恨嗎?」

    李元吉茫然地看著床帳,靜了片刻,忽然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麼……」我語聲一窒。

    「你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你走。」淡淡的聲音說道。

    腳步一怔,「你不認得我?」我走到床邊,靠近了看他。

    他將臉別轉到一邊。

    我看的心中慘痛。

    昔日神采飛揚不可一世地齊王殿下,如今,形容消瘦,面色蒼白。頹然倚靠在床頭,曾閃耀若天上星子一般光輝的雙眸。此時此刻宛若一潭死水,毫無神采可言。

    慘白的臉色。以及裸露在外的半面胸部,我看的眉間皺起,不禁伸出手來,替他扯了扯胸口的衣襟。

    「元吉元吉,你怎麼會變得這樣?」我低低聲,自言自語般。

    心痛如絞。

    看著這張極度熟悉,卻又萬分陌生的臉。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說?

    這張臉,曾經是我來到異界之後第一次為之心動震撼的臉,宛若莫長歌一摸一樣的臉,可是他卻偏偏又是叫我萬分憎恨的人。

    他地強橫霸道,喜怒無常,那猛烈狂熱的。若能將所有都燃燒成灰燼地愛慾,——都是我所懼怕而不敢接近的。

    說到底,我是個自私地人。

    喜歡的握住。危險的丟棄。

    但這個世間又有誰不是如此?

    飛蛾撲火……是否傳說?

    於是,慢慢地將他放逐到心門之外,就算他曾在我的心中停泊,但最終,還只是路人。

    涇渭分明,不可逾越。

    而我跟你,也已經到了此時此刻,不能回頭的境地。

    我有我的責任,你有你的命數。

    元吉元吉,到了現在,你明白了嗎?你甘心了嗎?或者,你後悔了嗎?

    後悔那般毫無緣由地愛上一個不該愛地女子。

    「對不起……」我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沒有我,或者你不會是今日的模樣。」

    手撫摸過他冷冷的臉頰,撫上他柔軟的青絲,這個人唯一叫我安心的,便是這纏綿的長髮,我伸出手,柔軟地撫摸過,低低地問:「元吉元吉,我該怎麼做才好?」

    一隻蒼白的手伸出來,攢住了我的手。

    我一驚,下意識地一掙。

    「別離開我。」眼前地人兒呢喃不清地說道。

    「你說什麼?」我毛骨悚然。

    就在瞬間,一行晶瑩的眼淚從李元吉的眼中,慢慢地沁出,滾落,從雪白的臉頰上,搖搖欲墜,最終鏗然掉落。

    「你……你說什麼……」我身不由己,再度問了一句。

    「為什麼……」攢住我的手忽然很用力,那人不看我,只是問,「為什麼你要回來?」

    我不語。

    「為什麼……我明明已經滅絕了所有的希望,你卻又在這個時候回來,給我希望。」微弱的聲音,我若不留心,便聽不到。

    但,我字字入耳。

    心中苦澀,翻江倒海。

    「我會想辦法救你,我來看你,也為了這個。除此之外,」我轉過頭,「舞月姬、別無其他。」

    「哈……」耳畔一聲輕笑。

    「你何必事先如此撇清?」李元吉說道。

    「並非撇清,事先說好了,日後好辦事。」我笑中帶淚。

    他認得我就好。

    「辦事,辦什麼事?」他一聲輕笑,攢緊了握我的手:「上來。」命令一般,無法抗拒。

    我眉一皺:「男女授受不親,同床更是大忌。」

    「我瞧不出你竟是這麼在乎這些俗禮的人。」他轉過臉,看著我,嘴角依稀滲出血絲。

    「這、怎會如此……你覺得怎樣?」觸目驚心,我慌忙抬起袖子,替他擦拭。

    「我若明日便死,你竟連我最後的心願也不肯成全?」他看著我,冷冷一笑。

    「唉……」我歎了一口氣,翻身,將鞋子卸了,盤膝坐在他的腿邊。

    「我很冷。」他靠在床榻邊上,竟然一動也不肯動,只懶懶地說。

    穿的這麼淡薄,且又裸露半邊身子,怎能不冷?我伸手,將他的一邊衣襟重新拉好,然後轉頭,將床面上的錦被扯起,欲要給他蓋好。

    「不要這個。」他說道。

    「如何?那要什麼?」我挑挑眉,這死小孩怎麼這麼難照顧?

    「要你。」一聲輕笑,他伸出手臂,將我攔腰抱住。

    「喂!」我抗議出聲:「莫要得寸進尺。」

    「得隴望蜀,人之常情——這個,聰明的你怎能不明白?」耳畔是他的輕笑。

    「那你也要看那『蜀』願意與否!」我氣惱,努力一掙,向他身上一撞。

    但聽得悶哼一聲,李元吉的身子竟被我撞開,隨之無力倒向一邊。

    這在以前的他,是決計不能的。

    以前就算我用盡全身力氣,八爪般掙扎,都無法掙脫他如鐵的雙臂。

    但如今……

    我驀然回首,看他的臉色越發慘白。

    「咳咳,你、咳!下手如此重……你是否現在就想要我死?」他發出一連串糝人的咳嗽聲,慘白的臉上,雙頰卻不正常地迅速透紅起來。

    「對不住……我不知會是這樣……」我看得心驚肉跳,慌忙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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