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白晶星的歷史 文 / 方舟

    半個小時後，第一批搜索隊找到了瑪麗安娜號的蹤跡。由於海倫中校臨危不亂的準確指揮，有八成以上的艇員仍然存活著，其中大約有二成是重傷，五成是輕傷。而海倫中校自己，卻因為不斷的處理著各種應急情況而未來得及繫好安全帶，頭部又不幸地受到直接撞擊，終於以身殉職。又兩個小時以後，和追擊白晶星敗兵的艦隊一起返回的太陽神號緩緩地降落在瑪麗安娜號的附近，從扶梯上走下的是身穿太空服的艦長趙俊傑，他的身後，墨秋裡緊緊相隨。此刻所謂的「東方戰神」能保持著走路的力氣和方位的準確感已經是一個奇跡，墨秋裡實在不敢離開他身邊半步。俊傑快步走向搜索隊正在忙碌的現場。沒走多遠，一個軍官攔住了他們。「對不起，前面正在進行拯救工作，可能有危險，你們不能過去。」「這是第一艦隊的趙上校，他的一個最親密的人就在這艘艦上，所以他急著想知道人員的傷亡情況，請你幫個忙讓我們過去好嗎？」墨秋裡趕緊上前通融。「這樣啊，你等著，我請示一下上級。」軍官說著正要按下通話按鈕，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趙上校？第一艦隊的？哪個戰艦？」「太陽神號的艦長，趙俊傑上校。」「就是被大家稱為東方戰神的趙俊傑嗎？」「那是你們叫的，他自己沒這麼叫過。我們就叫他艦長。」軍官馬上啪的一個立正敬禮。「您好，上校！很高興見到您！第三艦隊救生分隊都瑞爾上尉向您表示敬意！」要在往常遇到這種情況，俊傑一定是帶點不好意思的趕緊回禮。畢竟聯盟軍隊的上校多如牛毛，知名度像他這麼高，又在士兵中擁有如此威望的上校卻就他一個，他從來都很知足。然而此刻，他的心思已經全然不在這裡，因為瑪麗安娜號沾滿污泥的巨大艇身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了。墨秋裡知道俊傑的情緒不好，趕緊解釋：「對不起上尉，趙上校的一個最親的親人正在這艘失事的艦上，所以他現在心情非常不好，請你不要介意我們的失禮。對了上尉，你還沒幫我們請示呢？」他指了指都瑞爾頭盔上的通話器。都瑞爾露出「可以理解」的表情，然後微微一笑：「不用請示了，你們可以過去，一切由我負責。」兩個人剛剛走出兩步，墨秋裡突然回身拉住了正目送著心目中英雄的都瑞爾上尉。「上尉，你再幫個忙，跟你打聽一下，瑪麗安娜號上有個叫林珊的女上尉，是海倫艦長的副官，你知道她怎麼樣了嗎？」都瑞爾想了一下：「沒印象，我看過傷亡名單，裡面好像沒這個名字。海倫中校已經犧牲了。林珊你們還是去問問隊長蘇格拉底上校吧。」「謝謝你上尉，你的好意我會記住，並轉達給艦長的。」墨秋裡趕緊轉身追上已經衝出好遠的上司，跟在他身後道：「艦長，我剛才問過那個上尉，他說海倫中校已經犧牲了，但是傷亡名單裡沒有林珊這個名字，看來她一定沒事，您就放寬心吧。」「哦？是嗎？……但願真的沒事。」聽了墨秋裡的話，俊傑的精神明顯好了一些，可是他心底沉甸甸的哀傷依然縈繞不去。難道自己百試不爽的感應這次出錯了？俊傑心裡還抱著一絲幻想。他寧願自己的靈感從此再也不應驗，也不願林珊真的出事。可惜俊傑僅有的一絲幻想也很快被蘇格拉底上校的一句話打得煙消雲散。「林珊？你認識她？整個搜索隊都在找她……根據參戰人員名單，瑪麗安娜號艦上共有成員一百三十六名，一百三十五名已經有了著落，只有你說的這個林珊一個人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失蹤？怎麼失蹤的？怎麼會失蹤？」墨秋裡比俊傑還著急。「我們也不清楚。據活下來的士兵們說，當時海倫艦長和林珊上尉因為忙著來回指揮，都沒有系安全帶。戰艦撞到地面的時候，他們一下子就昏了過去，所以什麼都不知道。奇怪的是，當時海倫艦長和林珊離得不遠，據說也就是三米的樣子，海倫艦長因為撞擊到艙板，頭部嚴重受傷，當場就殉職了，而林珊……就這麼不見了。你看」，上校說著一指不遠處的瑪麗安娜號，「戰艦裂開的破口在中部，按說位於前部指揮艙裡的人再怎麼也不可能從中間的破口……要知道瑪麗安娜號足足有二百米長啊！」「林珊，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呀，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你？你知道嗎，米洛元帥已經同意我們在一起了，我現在是少將了呀！為什麼，為什麼老天待我如此不公平！為什麼要在我們永遠不再分離的一刻，卻讓你這樣離開我！林珊，你快回來，我不能失去你……」蘇上校還在那裡說著什麼，可是俊傑什麼都沒有聽見。兩人只見他的身體突然晃了一下，便仰面倒了下去。畢爾巴鄂筆直的站在米洛元帥身前。他剛剛拒絕了米洛元帥邀請他坐下的好意，開戰以來，地球聯盟第一次活擒了對方如此高級別的將領，總統及最高議會興奮之餘，還下達了要求米洛元帥盡快從對方嘴裡得到白晶星整體情況的命令。為保密起見，也為了緩和談話氣氛，米洛元帥決定自己這一方只有自己、德.路易參謀長、金日煥上將，以及特別參謀，剛剛得到總參謀部批准晉陞的趙俊傑少將四人參加，談話的對方，也僅止畢爾巴鄂大將一人。米洛元帥當然明白俊傑此刻的心情，也深深地覺得對他有些欠疚，如果早點把林珊調到太陽神艦上，就不會讓這兩個年青人就此天人相隔。再過兩天，就是這個神奇青年的25歲生日，加上俊傑終於晉陞將軍、林珊如願劃歸俊傑指揮，這本來應該是個三喜臨門的大好日子，卻沒想到林珊這關鍵一喜反而變成了大悲，使得其它那兩喜頓時黯然失色。俊傑早沒了喜慶的興致，但米洛元帥絕不希望地球聯盟的第一智將就此消沉下去，即使這次「訊問」並非關係到地球的未來命運，他同樣不會同意俊傑對參加訊問的請辭之舉。白晶星降將抬起手臂，做了一個將手平放額前的姿勢。米洛元帥清楚這是白晶星人表示敬意的禮節，也抬起手臂，回了一個同樣的禮節。他並沒有按照地球人的方式來敬手放額側的軍禮，而是反主為客地以對方的禮節方式來回敬，這一舉動立刻讓畢爾巴鄂對眼前這個花白頭髮的老人產生了很大的好感，投降者通常會有的屈辱、抗拒等心理，在米洛元帥這簡簡單單的一抬手間已經開始消消的淡化。坐位的佈置方式也不是像一般審訊一樣的面對面式，而是在一張圓桌邊，雙方側面相對的方式。這是一種平等的方式，米洛元帥是在用簡單而有效的身體語言暗示對方，「至少在眼前這一刻，我們不是對立的，而是朋友；你也不是我們的降兵，而是平等的生命。」畢爾巴鄂當然理解了米洛元帥的苦心，眼中閃過一絲感激的神色。「還是坐下吧，畢爾巴鄂將軍，你這樣會讓我們都很累。難道你不想讓我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休息休息，非要我陪你站著聊天不成？」米洛元帥爽朗的笑道。畢爾巴鄂終於笑了出來，他真的開始有點喜歡這個老人了。這位老人在戰場上是那麼聰明勇猛，走下戰場時卻又如此的親切詼諧。他順從地坐了下來，只是坐姿依然有些僵硬，規規矩矩的像個小學生。有威廉發明的白晶星語言同譯機幫助，昔日的敵我雙方此刻坐在象徵著友好的圓桌前，溝通變得非常方便。談話也進行得非常順利，畢爾巴鄂對眼前這些地球生命並沒有什麼牴觸情緒，就算有，也早被米洛元帥的出色人格所感化和征服了，談話結束時，畢爾巴鄂甚至表現得心情非常愉快。然而米洛元帥和在座的所有聯盟高級將領卻只好一邊聽著他的敘述，一邊勉力維持著微笑的表情，因為畢爾巴鄂所談到的關於白晶星的一切資料，讓他們的心情一直在不斷的下沉，保持微笑對這些早已習慣見怪不驚的將軍們來說，此刻竟然成了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好不容易送走了已經變得非常友好的白晶星摘星艦隊參謀長，大家竟不約而同的呼的一聲，吁了一口長氣，好像這樣做能把心裡的煩悶和沉重都呼出來似的。連善於未卜先知的俊傑，此次也未能例外。畢竟他的思感能力，還沒有可能達到洞察整個宇宙的地步，剛剛畢爾巴鄂所談及的一切，實在是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對地球聯盟來說，因戰勝格雷卡率領的摘星艦隊而剛剛露出的一線勝利的曙光，在這場氣氛極其融洽的談話之後，卻悄悄地消失在遠方深不可測的星海。「我們白晶星現在整個星球已經變成了一個不停製造著毀滅的戰爭機器，光是星際戰艦就有十二萬艘。」這是畢爾巴鄂坐下後，帶著一絲苦笑說出的第一句話。「我知道你們找我來，一定是想瞭解我們白晶星的情況。雖然你們對我很友好，白晶星發動這場戰爭也並非我所願，但畢竟我是白晶星人，我絕不能出賣自己的同伴。有些情況我可以講，因為對你們沒太大用處，或者就算我不講你們將來也會偵察到；但有些情況我絕不可能對你們說。你們願意強迫，我也沒辦法，但我想那樣做你們什麼也不可能得到。其實有些話放在我心裡，我也早想和人說，但在我們那裡我從來不敢，而這些話也不是什麼軍事機密，只是些白晶星的歷史和近況罷了，和你們說說也沒什麼要緊。」畢爾巴鄂這段開場白倒像在對自己解釋著什麼。白晶星艦隊參謀長歎了一口氣，目光彷彿在望向遙遠的地方，再加上他面上的表情，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回想著什麼往事。「我們白晶星人，其實和你們地球人有著很古老的歷史淵源，這一點你們應該早就知道了吧。但是我們之間又存在著極大的不同，尤其是在道德觀念和政治體制上。我們也曾有過類似於地球上現在正在實行的聯邦共和制度，那應該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也是白晶星歷史上最和平安寧的時代，現在的白晶星人已經沒有幾個再願意回顧那段歷史啦。」「大約五百年前，為了白晶星上豐富的氪資源，一支異星艦隊前來攻打我們星球。長期沉浸於和平中的祖先們不是那支常年征戰的艦隊的對手，交手後的第一仗便大敗而歸。眼看著白晶星就要受盡欺凌，一個叫瓦特的將軍帶領他的手下發動了軍事政變，成功的奪取了軍隊的領導權，並利用他的如簧巧舌和極富騸動力的演講，取得了大部分民眾的支持。他上台以後迭施巧計，最後派了一支敢死隊偽裝成談判團，刺殺了對方的指揮官，接著引爆了對方的旗艦。趁對方群龍無首，亂成一團之際，我們的艦隊全力出擊，終於一舉擊潰了敵軍。瓦特將軍利用自己威望猛增這一有利時機，宣佈改革政體，自立為皇帝，稱為瓦特一世。由於他剛剛將人民從遭受侵略的困境中解救出來，他的這一極富野心之舉幾乎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就算有，也被他用鐵血手腕鎮壓掉了。」「從此白晶星就一直採用帝制，但是人們並沒有幸福多久。一開始還不錯，瓦特一世雖野心極大，手腕冷酷，但精明果斷，勇猛進取，還算得上是個好皇帝。但是接下來的瓦特二世卻生性懦弱，酷愛機關學和建築學，弄得皇宮裡到處都是他不時心血來潮布下的搞笑機關，以至於動不動就會發生在某個妃子洗澡時，皇帝突然從牆裡鑽出來這樣的怪事。尤其在建築學方面，他有著極為驚人的天賦，如果他不是皇帝，完全可以成為白晶星歷史上最出色的建築設計師。唉，可惜他不是個好的政治家。瓦特二世繼位不到五年，由於他沉迷學術，無心政事，因此白晶星亂成一團，各派政治勢力明爭暗鬥，終於有一派篡權成功，瓦特二世也死於亂軍之中。」「此例一開，之後白晶星打打殺殺的日子就再未停止過，朝代換了一代又一代，人民卻一直在流血和恐懼中掙扎。不斷爆發的內戰嚴重影響了白晶星經濟發展，但作戰武器卻越來越先進。所謂亂世出英雄，就在三十年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年輕人，他又一次改變了白晶星的歷史。這就是我們現在的皇帝范加爾。皇帝的父母原來只是一介平民，而且在他年僅五歲的時候就死於一次戰亂。皇帝從小在一家拜神院長大，到十四歲時已經聰明過人，十五歲進入軍事學院，二十歲以全校第一名身份畢業，二十四歲便晉陞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