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八十六 文 / 冷月柔情
嚴林從小到大，雖然一直受歷代重視，卻從未聽過老父這樣掏七說話，聽著聽著心也酸楚起來，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低聲道：「皇上愛重兒臣，兒臣心裡明白。這次本來沒有嚴雨什麼罪過，皇上硬把嚴雨和兒臣一同關起來，是為了讓嚴雨照看兒臣，生怕兒臣有個萬一，遭了毒手。」?歷代過來牢裡，是帶著一絲不順的。?堂堂一個皇上，竟然拗不過兩個兒子，拆也拆不散，打也打不離，最後還迫不得已親自過來解這個死結。?和嚴林一番對答下來，才發現自己所思所慮，這個昊君竟然十知**，不禁感觸頓生。?他一生用心良苦，無從對人說，在皇親臣子眼中，恐怕都只是一個嚴峻無情，陰晴莫測的皇帝。?想不到十六歲的一個孩子，吃了許多苦頭，還能夠體察到他這份苦心。?原覺得放過兩人情事的決定，好像自己挫敗認輸似的，難以啟齒。?此刻心裡一想開，就容易多了。?歷代接著往下問：「鈺昊，你怎麼處置？」?嚴林聽見歷代問這個，激動得心幾乎漲開，卻不能溢於言表，跪著低頭道：?「兒臣會讓他留在宮內，封親王爵，主管皇族事務。」?有皇族事務在身，鈺昊就有留在宮裡最名正言順的借口了。?歷代不置可否。又問：「你一旦登基，麗妃就是太后。那麗妃呢，你怎麼處置？」?「升為太妃。」?「一個太后，一個太妃，爭鬥起來怎麼辦？」?嚴林遲疑了一下，「兒臣會調停。」?歷代掀了掀唇，「昊君還是不夠老成。麗妃和麗妃都是宮裡熬出來的人，外戚權重，又各有一個好兒子，勢均力敵。後宮爭鬥會波及朝廷臣子。進而牽連天下。昊君，膚問你，如果她們鬥得厲害，而你無法壓制，你怎麼辦？」?嚴林知道這個問題至關重要，絕不能答錯，思忖片刻，咬牙道：「實在調停不了，兒臣幽禁麗妃。」?「呵。」歷代淡淡一笑，「朕街在。麗妃被幽禁冷宮，不一樣讓你這個昊君裁到了應印院的牢房裡？你麗妃麗妃暗中要毒害鈺昊，也是差點得手。深宮裡有這麼兩個難對付的女人，你怎麼騰出手料理朝政？」?嚴林微微一驚，「皇上的意思是？」?「你以為殺工麗妃就可以解決問題旦麗妃一死，鈺昊能饒過你？再說，麗妃也容不下鈺昊，她是太后，沒有工麗妃。要取鈺昊的命易如反掌，你照看來照看去，經不住偶然一個疏忽，就讓太后得手。如果太后殺了鈺昊，你能怎麼辦？那是你的親生麗妃，而且是太后，從此以後母子交惡，外戚和皇權派又有一番爭鬥。天下不會安寧。」?歷代娓娓道來，分析得一點不差，嚴林聽著心裡也暗自生驚，抬起頭，黑漆漆的眸子仰看著歷代，虛心道：「請皇上教導。」?「當日不容你和鈺昊的事，不僅僅是因為荒誕。更重要的是這樣下去，日後必然引發宮閨大禍。宮廷是天下中樞。一點點動靜，波及到下面就是血雨腥風。」歷代沉默下來。眸子幽幽地盯在嚴林年輕的臉上，道：「這件事，只有朕能為你料理。」?嚴林如遭雷劈，臉上血色褪盡，悲叫一聲，「皇上!」?「朕主意已定。這也是昊君自己不惜性命爭來的結果，世事如棋，最後的結果，往往是你料不到的。」?「皇上!」嚴林膝行兩步，抱住歷代雙腿，大哭道：「皇上開恩!皇上開恩!」?歷代狠著心腸把他拂開，喝道：「來人，聖駕回體仁宮!」?內侍們過來開了牢門，見到昊君抱著皇上的腿痛哭央求，個個瞠目結舌，趕緊過去把嚴林拉開，按歷代的吩咐抬了軟椅就走。?嚴雨滿心等著好消息，誰知道進來看見這場景，緊張地過去扶起地上的嚴林，「哥哥、哥哥!怎麼了？你惹怒了皇上嗎？哥哥!」?嚴林臉色紙一樣白，眼珠緩緩轉著，落到嚴雨臉上，目光令嚴雨這個粗神經的皇子看了也不禁一顫。?他再三問嚴林，嚴林卻一個字也不肯說，虛弱地搖搖頭，往床上一指，要嚴雨把他扶回床上。?嚴雨問不出個究竟，滿肚子疑惑，心裡猜測可能是哥哥和皇上私下聊得不快，皇上不肯放過哥哥。?難道皇上過來見了他們慘狀，還一意孤行要把他們繼續交於城那傢伙整治？?心裡一沉。?從前皇上極疼愛他的，小時候更是常常把他抱在膝上玩，教他認字，可惜長大後就少碰面，偶爾見一次，也是離得遠遠磕頭請安。明明嫡親的骨血，怎麼皇上就這麼忍心？竟一點也不把他們當兒子看待？?嚴雨想到真切處，又難受又傷心，歷代不來還好，一旦來了勾起他重重期盼，卻轉眼就化了灰，更加喪氣，恨不得自己也跟著嚴林哭一場。?不過想起自己有照顧護衛嚴林之責，這時候痛哭只能增加哥哥負擔，眼淚在眼眶裡打了幾個轉，竟被他生生逼了回去。?牢門重新關上，又只剩他們兩兄弟愣愣坐在沒一點熱氣的床上。?兩下相對，彼此都有自己說不出的心事，默默無言。?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天已經黑漆漆。?外面叮叮噹噹?的鑰匙碰撞聲又響起來。?嚴雨神情一變，豹子一樣竄起來，「皇上!」?看清楚門後出現的臉，僵了僵，「是你……」?「不錯，是老臣來了。」?陳太醫身後跟著陪他過來的兩個小內侍，身上穿著正正經經的朝廷官服，大概是深夜風大，肩上還搭著邊上綴了極名貴紫貂毛的大披風。?他沒理會嚴雨滿臉的失望，慢慢走進來，「皇上口諭，由老臣給昊君療傷。」?嚴雨愣了一下，露出一點喜色，「老太醫是皇上派來的？」?「正是。」?「哥哥，皇上派陳太醫來給你看傷來了!」嚴雨彷彿窺到皇上的一點心思，容色立即活潑，「畢竟是皇上，我還以為他白來這一趟呢，好歹念點骨肉情分。」手一讓，趕緊把陳太醫請到床前，要他給嚴林醫治，把白天來過的宋太醫的診斷複述一遍，情切道：「老太醫來了，我這顆心才算找到個放的位置。和你說句大實話，我這次可明白了什麼是世態炎涼。太醫院那群老東西狼心狗肺的，只因為哥哥一時讓皇上不快被關進了應印院，居然個個成了縮頭烏龜，皇子受了傷，連副好藥都不捨得給。」?嚴林聽得皺眉，「嚴雨，言多必失，你給我閉嘴。」?「明明就是嘛。」?「你到底讓歪讓陳太醫給我診脈了？」?詠臨這才發現自己礙事了，連忙讓到一邊，目光炯炯地看著陳太醫給嚴林檢查背上傷口，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又插嘴問：「幾天能好？皇上既然派老太醫來，用藥該不會有限制了吧？最好弄點上好的靈芝，不，我看老山蓼也弄幾株上好的，麗妃說人蓼補元氣，哥哥這陣子吃苦了，一定要大補才行。」?「請君主放心，靈芝、人蓼，要多少有多少。」陳太醫深沉練達，但看著嚴雨情真意切的著急模樣，也不禁莞爾，「皇上有旨，但凡給昊君君主用的藥，都要最好的，各處貢上的珍口叩藥材，儘管使用。」?嚴雨欣喜得眼睛一陣濕潤，不過幾個時辰，他像片遇上風暴的葉子，一會兒從低谷拋到高處，一會兒又從高處砸到低谷，現在，又忽然被皇上一道輕飄飄的旨意呼地吹出勃勃生機。?臨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手搭住嚴林肩膀，快活地拍了拍，激動地道：「哥哥不要再苦著臉了，你看，皇上到底心疼你。我就知道，皇上是臉面上過不去，要扮出個嚴父的樣子。走的時候黑著臉，轉頭就下了恩旨。明天一大早哥哥給皇上上個謝恩折，皇上看了保管把我們放出去。我就知道皇上心裡還是疼兒子!」?嚴林從瞧見陳太醫進來，表情就沒有怎麼變化。?聽了陳太醫傳達歷代的意思，仍是那副深沉的緊鎖眉頭的模樣。?這時抬起頭，深深看了陳太醫一眼，只道：「請太醫代我上奏，我想和皇上再見一次。」?陳太醫道：「代奏可以，但見還是不見，要看聖意了。」?「太醫覺得皇上會見嗎？」?陳太醫長長歎了一口氣，卻再沒有接嚴林這茬。?看過傷病，很快開了方子。?嚴雨只關心用了什麼藥，要過方子一眼掃去，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這才是給病人用的好藥，不像那等狗眼看人低，見高就拜，見低就踩的混蛋。等我們出去，一定好好答謝。」(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