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章梅山問情 文 / 憶天一夢
梅山腳下，大雪紛紛。楊樂天已經足足行了一天一夜，他承受著劇毒的煎熬和飢渴的折磨，以長劍為拐，一步一步顛簸而行，只在一望無際的雪地裡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足跡。終於，楊樂天望見遠處一團粉紅，走近才知那是一片梅林，那梅花本已開得十分嬌艷動人，在紛飛的雪片中，另映出一番冰冷傲氣。朦朧中，幽幽香氣，自那梅間散發出來。轉目之際，梅花林間出現了一個仙子，她一身白色輕幔，正款款走來，那不是花的香氣，那香氣是從這仙子的身上飄來的。此時，楊樂天腹內劇毒突然發作，他再也經受不住，身子一軟，「撲通」一聲，倒在皚皚白雪之中。
待楊樂天醒來，卻發覺自己臥於一石榻之上，腹中劇毒似被削去大半。忽聞腳步聲漸近，步履輕盈，果真是一名少女款款而來。只見她一身輕紗，飄飄然然，柳眉秀目，玉頰櫻唇。特別是那一身的清純之氣，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超凡脫俗的美麗。
那少女微啟輕唇，柔柔地道：「你醒了。來，喝了這碗藥吧。」
「仙子姐姐！」楊樂天大喜道。
少女嫣然一笑，輕聲道：「你已經昏迷了幾天，方才醒來。然你毒傷未癒，我來餵你好了。」
楊樂天微一沉思，暗暗忖道：「莫非仙子姐姐便是妙靈仙姑了？」未及楊樂天反應，一勺藥已送至唇齒，他便不假思索地吞將下去，雖苦在口中，卻似清露甘泉一般滋潤在心田。頃刻之間，一碗藥盡入腹中。
少女嫣然一笑，道：「好了，你歇著吧。」望著仙子姐姐離去的背影，楊樂天失神半晌，一心只期盼她再次送藥來。怎料片刻之後，仙子姐姐真的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楊樂天反而故作鎮靜地道：「又要吃藥了？」
少女柳眉一揚，笑道：「還吃藥，你不怕苦麼？」
楊樂天調笑道：「很甜才對，仙子姐姐喂的藥比蜜糖還甜呢。」
那少女雙頰微微泛紅，立即收起面容，道：「那好，我再端一碗來。」
楊樂天苦笑道：「其實那藥很苦的，仙子姐姐還是饒了我吧。」
少女嗤地一笑，道：「算了，吃飯吧。」她從籃子中摸出兩個饅頭，姍姍來到楊樂天榻前，道：「梅山上沒什麼可食之物，少俠只能委屈一下。」
楊樂天接過饅頭，笑道：「怎生委屈了，有了這饅頭，此刻自是有美酒佳餚也不想了。」又道：「是仙子姐姐救了我麼？」
少女微微點點頭，道：「當時見你極度虛弱，又身中劇毒，便帶你回來了。」
楊樂天道：「姑娘你是……妙靈仙姑？」
少女黯然答道：「當然不是。我怎敢與師父相提並論。」
「原來姑娘是妙靈仙姑的徒弟。我早該料到的。」楊樂天呵呵一笑，接著道：「在下蒙仙子姐姐相救，大恩無以為報。」
少女嘴角微翹，喜道：「你真的想報答我？」楊樂天點點頭，少女接道：「那好，只要你聽話，在這裡好好養傷，不要到處亂跑，就算報答我了。」
楊樂天笑笑道：「遵命，仙子姐姐。咳咳……」他自然心中作鼓，這是她遇到的第二位女子，同樣是美，和柳瑩的美卻截然不同，這位梅山仙子獨有一股清純的仙氣，如泉水般清澈透明，又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令他難以抗拒。
「啊！你怎麼了？」少女動容道。
「沒事，沒事。」楊樂天道。
「你不要說太多的話了，我不打擾你了，好好歇息，你答應我的呀！」那少女起身欲去，卻被楊樂天一把拽住，道：「仙子姐姐，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什麼？」少女回過身。
楊樂天望著少女，道：「我的一位朋友也身中此毒，現已命懸一線，仙子姐姐可否為他醫治？」
少女面有難色，道：「他為什麼不上山來？」
楊樂天歎道：「他中毒已深，昏迷不醒，怎可前來。」
少女道:「那我恐怕是幫不上忙了。」
楊樂天急道：「為什麼？你能救我，為什麼就不能再多救一個？」但那少女依舊搖頭，絕然離去。洞內又恢復平靜，楊樂天靜靜地躺在石榻之上，冥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莫非是我剛才語氣過重，氣走了她？她已經救了我，我不應再強人所難。」
深夜，那少女再次出現。她在門口徘徊半晌，還是選擇進來。原來她是怕夜風寒涼，特意送來了薄被，可她怕吵醒楊樂天，便輕輕地將被子蓋在楊樂天身上。當然，憑楊樂天的功力，早已感知仙子姐姐的來臨，便一把扣在那少女的纖纖細腕之上，道：「仙子姐姐，你叫什麼名字？」那少女怔了一怔，呆呆的望著楊樂天。月光下，楊樂天那張英俊動人的臉上反射出一道銀色的光芒，少女不禁失神，道：「我……我叫琳兒。」
楊樂天立即接道：「琳兒，好美的名字！」
琳兒沉寂了片刻，輕聲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該走了。」她轉身離去，眼看就要沉入茫茫夜色之中，突然間，她回過身，柔聲道：「你……」
「楊樂天！」他那宏厚的聲音在洞內迴旋了良久，少女的身影也隨之消失在黑暗之中……
次日清晨。
楊樂天回想起前夜，如夢似幻。那少女柔細的手腕，甜美的聲音，還有她的名字——琳兒。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然而又是那麼的真實。因為此時琳兒就站在楊樂天的面前，她送來了早餐。
「楊大哥，昨晚睡得還好吧。」琳兒輕聲道。琳兒的突然出現打斷了楊樂天的思緒，此時聽到琳兒呼喚他做「楊大哥」，更給了他一個意外驚喜。
「昨晚……」楊樂天欲言又止，一時竟說不上話來。
琳兒一邊將食物放在石台上，一邊道：「楊大哥，今天我不能來陪你了！」
「為什麼？」楊樂天忙道。
琳兒沉了一下道：「我還有它事待辦，不便奉陪。」
「哦。」楊樂天沒再說話，沒錯，這樣一個姑娘不好總陪著一個大男人，如今他傷勢已好去大半，是時候下山才對。但這只是楊樂天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他體內劇毒原已侵得太深，身體元氣大損，尚須臥床修養半月，方能活動自如。
琳兒默默離開之後，楊樂天掙扎著起來，身體卻不由自控，四肢癱軟在塌上，半分動彈不得。其實，若非琳兒幾天來細心照料，恐怕他早已一命嗚呼了。他心中火急，卻不得不老老實實的躺著，靜靜的等待。這一天莫不是夏至，怎生那樣漫長。楊樂天想起了慘死的父母、年幼的弟弟、嚴厲的師父，還有柳瑩、飛鳥。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為什麼要殺我父母，為什麼師父不認我，為什麼柳瑩會不告而別，為什麼飛鳥被人下毒？最後，他想到了琳兒，第一次在梅林中見到她的身影……漸漸地他眼皮越來越沉，酣然入夢。
待轉醒時，已是天明時分，朝晨寒涼的氣息撲面襲來，外面仍可聞雪聲瑟瑟。今日，琳兒一定會來，楊樂天這樣想著、盼著。但盼到了午時，卻仍不見琳兒的身影。為什麼？為什麼她還沒來？也許她有要事在身，是自己太性急了，再等一時半刻就可見到琳兒，但越是如此想，思念就愈發強烈。就這樣，他等到的只是黃昏的落寞，盼來的是午夜的腳步，楊樂天心都痛了起來，琳兒卻還是沒來。
連續數日，門口的積雪怕是封住了入口，琳兒進不來了。少了琳兒的陪伴，楊樂天彷彿度日如年。但凡閉上雙目，遍是琳兒的影子。於是他試著運功調息，竟發覺身體已大為好轉。是的，他可以勉強行動了。來到洞口，楊樂天仰望天空，紛紛揚揚的雪花從空中飄零下來，純白潔淨，他深吸了一口氣，決意去找琳兒。
「琳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會不會有意外。」連日來的擔心此刻都迸發出來，雖然行動遲緩，步步深陷，但虛弱的身軀怎能抵住內心的焦急。劍眉中憔悴而緊張，星目中略帶憂鬱，紛亂的長髮在雪風中舞動，散落在他那寬大的肩膀上，幾分蒼茫，幾分野性。
簌簌的雪聲中隱約夾雜著啪啪之聲，那聲音很有節奏，但不知為何每一聲都刺痛著楊樂天的心。莫不是琳兒……楊樂天的腦中閃現出可怕的念頭。
楊樂天惶急地趕了幾步，循聲而來，但見一老婦人揚起梅枝，兜風而下，狠狠砸在琳兒的背上。她臉上除了厭惡和憤怒外，沒有絲毫的憐惜之情，手中梅節足有丈餘長，疾如風雨，毫不留情地鞭撻著琳兒的弱骨纖形。可憐的琳兒跪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眼裡滿溢了淚水，默默忍受著一切的痛苦。
但聞老婦人冷冷的喝道：「竟不知悔改，還偷偷逃走！」
「琳兒知道錯了，願受師父責罰。」琳兒哽咽著。伴著梅枝破空的凌厲之聲，楊樂天眼見雪白的衣衫被梅枝劃開，剎那間鮮血浸染，紅梅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