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七九章 雪崩 文 / 戈陽

    雪山高處罡氣劇烈，沒有如同中土仙山的雲煙霧繞，只是冰凍之寒凜冽刺骨，饒是陸正肉身這般強大，也忍不住嘶嘶出聲。

    繞過仿若無人雪山，一座孤零零懸掛在兩山之間的鐵索木橋就在眼前，寒風過處，勾連了這邊數十丈之寬的簡陋橫橋如同受冷一般瑟瑟發抖，冰雪稜柱四處掛立，咯吱聲音都滿是冰霜寒意。

    「這裡有禁空禁制，我們走過去。」前面的南陽子悶頭說了一聲，率先邁開步伐踏上橫橋，緊隨其後的蒙柯和陸正不敢耽擱，趕忙跟了上去。

    數十丈的橫橋在晃蕩搖擺中支撐過了三人的負重，走到對面山麓的南陽子謹慎的吩咐幾句，隨後三人開始收斂氣息小心向大雪山最前峰走去。剛剛繞過半個山頭，被眼前雪白迷花了眼睛的陸正突然聽到前面一聲低喝，隨即下意識定住步伐，腳下慘白顏色淹沒腳跟，一時間三人都似雕塑般停在了那裡。

    「怎麼了……」

    陸正開口詢問，南陽子打個手勢，頭也不回，「前面好多人……大雪山果然沒準備履行諾言，看這架勢，一言不合，立馬就要對原天行他們動武……」

    「沒有別的路可以走？」陸正皺起眉頭，南陽子掉轉方向，四處掃了一眼，「你自己看看，這白茫茫的一片雪山地界，哪裡還有其他下山道路？」

    陸正探頭向那邊看去，半截殘破的白色豐碑另一邊是並不如何寬敞的平崖之地，積雪不多，隱約可見青色石板，但歲月悠久，顏色已經被白色磨掉許多，此時各異頭戴氈帽抑或光著腦袋的喇嘛和尚正在匆匆奔走，細數之下竟有不下百人。

    「他們真想動武？」陸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什摩古剎雖然底蘊深厚，九大尊者修為莫測，但原天行和獸神既然敢來要人，那一定也是有著足夠把握……金石那個老頭兒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竟然能有這種決心？」

    南陽子把他輕輕拉了回來，搖頭低聲道：「此時過後再說，現在先想辦法離開這裡……五行遁術雖然也能離開，但馬上就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陸正一陣頭大，「那你說說怎麼辦，你跑來救人，不能沒有後招吧？」

    南陽子沉默片刻，雙眼閉上，「辦法倒是有……」

    「什麼辦法？」

    南陽子重新睜開眼睛，目光看向遙遙山底：「找人在山外佯攻挑釁，他們一定會發生混亂，到時我們就有機可趁……」

    陸正聽罷一愣，隨即乾笑了一聲，說不清什麼情緒，「方法不錯啊，可你在外面有幫手嗎？」

    南陽子回頭盯著陸正，目光中滿是嚴肅認真，倒是讓鬍渣依舊的陸正僵在那裡——「你不會……真有幫手？是誰？」

    「……你猜得到的。」南陽子語氣平淡，眉間緊蹙，「我只是擔心，到時候反而會引起什摩古剎和原天行他們的警惕，哪怕我們逃離雪山，西域草原上也絕對逃不過他們的追擊……」

    陸正目光微凝，心中所想已經不是如何逃生，反而是山下被南陽子帶來的幫手到底是什麼人，「……現在還能跟你一起來這裡的，除了柳依依，阿三他們還能是誰……我還沒有問你，那天晚上的結果到底怎麼樣，我們道清門……」

    南陽子突然揚手打斷陸正開始飄遠的思緒，複雜神色中五味陳雜，「不要再耽擱了……我沒有別的辦法，只有這個方法可以冒險一試，你們要是還有什麼法子就趕緊說出來。」

    「我……也許，我能找到一條別的路。」蒙柯突然開口，眼神中有些恍惚迷離，落眼之處不在眼前，卻不知看向了這片雪山縱深的什麼地方。

    「哦？」南陽子神色一動，「看來你是想起什麼事情了……哪裡還有下山的路？」

    蒙柯一陣遲疑，目光環視，良久後伸手指了指之前被困的洞窟方向，「那邊……雪山深處，在什摩古剎主峰外圍十幾里的地方，我記得有過一條路……記不清楚，但我好像走過，那裡還有別的東西，我一下想不起來了……」

    陸正和南陽子四目相視，片刻後陸正狠狠握拳在空中一揮，道：「聽你的，只要你自己有把握，我們就跟你走！」

    蒙柯眼神恢復清明，默默地看一眼身前的兩人，隨後毅然轉身往回走去。

    橫橋依舊，鐵索過淵，幽幽安謐中，三人氣息彼此可聞。從原路返回被困洞窟所在山巒雪脈，蒙柯遙遙一指，似乎印象中的大概方向就在那裡，隨後三人各施手段，憑借簡單的護體手段從洞窟背後的無垠雪坡直接跳了下去。

    雪花如雨飛濺，三道身影似大鳥展翅躍下，呼呼風聲轟鳴貫耳，片刻後三道身影先後栽進雪中，驚呼聲音在空曠世界中只是剛剛響起就被一股外來力量阻擋，足有數丈深厚的雪地中，蒙柯已經摀住了陸正的嘴巴，後面緊隨的南陽子也如雪球般肆意翻滾，但從始至終都不曾開口出聲。

    一層雪花漣漪在山麓位置揚起，良久之後，已經躍下很遠的翻滾雪層中突然有大片雪沫湧起，盞茶時間，從山麓往下開始，連綿的鬆散雪層在積攢無數歲月後開始奔跑翻滾，恍若摧枯拉朽，又似天本地裂，於無聲處聽驚雷，片刻後，一場聲勢驚人的雪崩就在這處什摩古剎後山深處發生了。

    聲音浪潮如同小溪匯聚，終成大海，半晌後，下方三道身影已經從雪中徹底消失，但緊隨而來的，是什摩古剎不斷趕來的門中弟子，等到有人察覺異樣，發現陸正等人逃離後，本來劍拔弩張的大雪山前峰不凍泉那裡頓時猶如炸開天空，強大氣息先後降落後方洞窟，金紅禁制細絲毫發無損，卻單單沒了那兩個人影，只留下兩塊石頭被鐵鏈困在那裡。

    白髮俊顏的金石尊者背負雙手面色鐵青，不顧本門禁制飛身破開洞窟直穿後山雪崩淵谷，隨後震怒之下一掌轟平了半座深處雪山，沉寂多年的西域聖山深處頓時有隆隆雪崩聲音響起，連帶著外面的百里雪峰都在瑟瑟發抖中降下懲罰，遠近朝聖草原牧民紛紛驚恐跪地，面對如潮水般的白色浪潮，如螻蟻般的存在頓時全被湮滅消失。

    十數里外的草原地界，已經躲開雪崩浪潮的一眾隱匿身影現出身形，為首藍衣女子輕拂鬢角，深邃目光如汪洋大海，眉宇間高冷傲然，卻有著一股淡淡的憂情。

    「他們不會有事吧？」後面緊張聲音傳來，走近一些的洛紫曦緊握劍柄，手心滿是汗水。

    「不會有事的。」風華絕代的藍鯨聖王雙眉舒展，回過頭時再不見半點隱憂，「放心吧，他們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殺死的……」

    「但願……他們平安無事……」

    輕聲呢喃飄蕩傳開，聚集了道清門僅存年輕一代弟子絕強力量的眾人紛紛沉默，有獨臂杜洵兩鬢染雪，有本來肥胖如豬的孟紹文削瘦三分，更有眼眶微紅隱在人群當中的小小和尚。

    「小金子一定會沒事。」後方的卓不凡突然揮了揮拳頭，「我們道清門都在等著他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