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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忠誠 文 / 優靈

    這並不是場單純的攻防戰,對陣雙方都尋求著機會給予對手致命一擊。王軍擁有高人一等的信心,在眼看戰局沒有轉機的時候,他們選擇了主動出擊。

    伊利沙德說的「快了」,就是指這個。城牆上空高高飛起七個魔法師,他們小心地找準長弓射程不到的地方,準備從上空發動狠擊。伊利沙德終於等到了機會,法杖光芒大增,空中的魔法師頓時被來勢詭異的風吹得東歪西倒,又是一片金光閃過,剛剛勉強穩定住身形的法師們一個個捂著腦袋從半空跌落到陣地上,在呻吟的時候被火焰織成的網困住,滾到伊利沙德這一邊,立刻成了俘虜。

    這閃電般的出擊同時震撼了兩邊。短暫的沉默後,這一方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而蒙多哥那邊卻悄悄蔓延開了不安。在這股氣勢中,伊利沙德的軍隊又挺進了一點距離。忽然,地面突然劇烈抖動了幾下,火焰帶著獵物進入陷阱的快意躥到半人高,在先頭部隊幾乎要遭受慘烈損失時,銀白色的光罩徒然升起,趕走火焰的灼熱,在千鈞一髮中解除危機。

    「好了,該我上場了。」芙蕾拉攏起頭髮,自開戰以來第一次召喚出炙龍。這條在格裡斯塔利大陸聞名遐邇的紅龍一出現,壓倒性的氣勢就籠住戰場。在對方倒抽冷氣的時候,她懸在空中,宛如戰神降臨般的倨傲道。

    「我只說一遍——讓開。」

    心高氣傲的高級魔法師怎能允許她的輕慢張狂,回應她的自然是呼嘯而來的魔法彈。她輕巧地躲開,得意的微笑一閃而逝,火金短劍在空中挽出花,隨著她的唸咒城牆前方漸漸漫起了比雲彩還要耀眼的金光。金光中混雜的數不清的小金絲亂箭一般刺進防守魔法師的體內,像是一道道小閥門,將他們體內流轉的精神力硬生生卡斷。

    「神泣」就是要在對方情感波動劇烈的時候趁虛而入發揮作用,受到挑撥的魔法師無一例外中招。也許是精神系魔法師出現的太少,直到這時,很多人還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然而戰爭不會給他們回神的時間。魔法師的精神力一中斷,保護蒙多哥的結界立即消失。機不可失的將士們一口氣衝到了城前,魔法很快轟開了城門,人流湧入展開巷戰。

    一場攻防戰到了巷戰階段,基本上也接近了尾聲。

    芙蕾拉默默看著混戰中的城市,正準備與己方軍隊匯合,眼睛一轉卻看到落在最後的維格和幾個魔法師似乎被什麼擋住一樣無法前進。

    詭異的氣息迸發,大地忽然蒸騰出乳白色的濃霧,芙蕾拉立刻發動「烈焰衝擊」,但有條黑影比她更快地衝進了霧裡,接著維格一聲「殿下」的驚叫傳了出來。

    怎麼會是伊利沙德?!芙蕾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明在隊伍的前面,而且,就算他恰好在邊上,怎麼想都不可能會不顧一切地衝進去救一個屬下。

    戰爭還在繼續,何況蒙多哥城裡還有數量未知的魔法師,她權衡了兩邊,一咬牙,飛往城中。騎兵統帥戴維森正指揮著部隊進行有效的戰鬥,城中果然還有二十幾位魔法師,但他們絕對想不到城會被破得如此之快,在長弓手的騷擾下失去了法師的優勢,依靠著掩體倉促還擊。這樣的慌亂心態下,「神泣」同樣成功地在他們身上產生效果,這些魔法師很快也成為了俘虜。

    眼看城中局勢已定,芙蕾拉再度擔憂地回到城門。不祥的煙霧已經不見,城前空曠無一人,只有屬於黑術師的邪惡氣息讓她厭惡地皺起了眉。黑術師會把他們弄到哪裡去?如果伊利沙德出了什麼意外,這場帝位奪取戰還有什麼意義?

    芙蕾拉感到頭痛起來。

    ******

    衝進去的,的的確確就是伊利沙德。他連續發動幾個魔法都無效後,憤怒地咒罵了幾句。維格無聲地走到他身邊為他注入聖光回復魔力,然後跪在他腳邊低聲說:「對不起,殿下,因為我的無能讓您陷入了險境。」

    「現在該想想怎麼出去!」伊利沙德不耐煩地喝道,接著便聽到一個沉悶暗啞的聲音陰森森笑著。

    「又見面了,伊利沙德殿下。」黑術師穿過濃霧現身,舉起殘缺一指的手掌說,「我一直尋思著怎樣回報殿下你送我的禮物。」

    維格挺身護在伊利沙德前面,週身亮起銀白色的聖光。同樣被困住的魔法師們沉不住氣地發動了攻擊,黑術師冷笑著,袖袍大張,灰色的煙憑空出現裹住魔法師們,沉悶的數聲慘叫後,幾具已變焦黑的屍體直挺挺地倒下,散出酸腐的氣味。

    伊利沙德掃了眼屍體,灰眸不帶一絲感情地,死死鎖住黑術師。

    「礙事的小鳥已經趕走,我們能安靜地聊聊了,伊利沙德殿下。」

    「在聊天的時候,蒙多哥已經屬於我了。」伊利沙德冷聲道。

    黑術師發出桀桀的笑聲:「那些會變得怎麼樣跟我沒關係,我感興趣的只有你而已。」

    維格小退半步緊緊地貼住伊利沙德,銀白光芒更甚。黑術師瞅了他一眼,突然道:「你不是想知道誰是內應嗎?」他的袖子抖動幾下,維格忽然捧住腦袋痛呼著跪地,聖光慢慢淡去,一縷灰煙從他背上裊裊升起。

    「這就是答案。」黑術師頗為幸災樂禍地宣佈。

    「殿下,殿下,我……」維格扭曲著痛苦的臉,竭力抬起頭申辯。伊利沙德卻是一眼都不施捨給他,任他拉扯自己的褲腳,冷淡地平視著前方。

    「什麼時候開始的?」

    「殿下,殿下,不是我,不是我……我從來不曾背叛過您,殿下……」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伊利沙德終於低頭看維格,怒意一閃而過,「是什麼時候中了他的暗算?!」

    伊利沙德扯著他的領口硬把他拉起來吼道:「什麼時候與他交過手了,什麼時候受的傷?為什麼都不告訴我,你這個笨蛋!」

    「殿下……」黯淡的眼睛重新凝聚起欣喜的光彩,維格直直望進伊利沙德的眼裡,「我不想讓殿下為這種事分心,雖然挨了他一下攻擊,但他很快跑了,我也只是讓下面加強防禦。您遭受詛咒時,我知道是我的大意害您成了那樣,我……我不敢向您報告……對不起,殿下……」

    他閉上眼,細長的眼線微微顫抖,結出晶瑩的淚滴輕輕滑落到伊利沙德手上。

    「但請您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背叛您!」

    「你以為我會蠢到信那傢伙的話嗎?」伊利沙德扶住維格搖搖欲墜的身體,法杖滑到手中,準備已久的咒語引導著風元素捲起平地大風。狂風強勁地吹開濃霧,外面的景色一塊塊清晰起來。伊利沙德挑釁地回瞪黑術師,可是噙在嘴邊的笑很快凝固了。

    就算霧氣散盡,他們所處的地方卻不是蒙多哥城門前。

    「沒用的,這是我的空間。」黑術師帶著貓戲老鼠的快意沙啞地大笑起來,「傑出的魔法師伊利沙德王子,也不過如此。」

    維格咬緊牙彈去被黑術師引導出的穢氣,再一次擋到伊利沙德身前。之前刮起的風只剩餘勁在上空盤旋,一圈一圈,一下一下,徒勞地衝擊著邊壁。風帶著嗚咽,如困境中的野獸絕望地嘶吼,越來越大聲……

    越來越大?

    像是察覺到異常,三人同時向上望,耳邊炸開山石崩裂的巨響,地動山搖,暴風摧枯拉朽地侵襲這方天地,外界的自然元素流通進來,種種跡象表明,空間破裂了。然後,一個聲音直刺刺地插進來。

    「伊利沙德,你這個笨蛋在裡面這麼久搞什麼啊!」

    偽造的景物迅速褪色,紅色的飛龍在瀰漫霧氣中顯現,芙蕾拉橫眉豎眼地瞪著他們,手中魔法不斷打向黑術師。被逼無奈下,黑術師放出兩個詛咒之火抵擋一下,一閃身消失不見。

    環視周圍,他們依舊在城門前,維格臉色蒼白,還是不敢大意地護住伊利沙德,靜靜感知了一會,出聲道:「不見了。」

    伊利沙德按著他的肩淡淡道:「進城,你去休息吧。」

    維格頓了一下,驀的回身跪地說:「殿下,請懲罰我吧,讓您接二連三遭遇危險,實在是萬死難咎。」

    「叫你進去就進去。」伊利沙德不耐地拎起他,推搡了一把。維格踉蹌了幾步,深深看了伊利沙德一眼,垂下頭默默轉身。

    「看什麼,還想嘲笑我嗎?」伊利沙德掃了芙蕾拉一眼,看上去心情極為惡劣。

    「當然要嘲笑你,部隊衝進去,主帥卻被敵人抓了,還有比這更好笑的事嗎?」芙蕾拉望著維格離去的背影,語氣忽然放緩,「但沒想到像你這種自私冷酷的傢伙,居然會去救他。」

    伊利沙德只哼了一聲,罕見地沒有反擊,沉著一張臉走向蒙多哥。

    「那個黑術師還挺厲害的,如果不是察覺到那麼一丁點你的波動,我還真找不到被他隱藏起來的結界呢。他是誰?那麼危險的邪法師怎麼沒見你們通報其他國家啊?這可是違反魔法師協議的——你在不在聽啊,伊利沙德,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什麼態度啊你!」

    「女人就是女人,囉哩囉唆,煩個不停。」伊利沙德忽然抓住她,手上一用勁,借助風把她推到前面。芙蕾拉「哇」了一聲,失去平衡地與前方的維格撞到一起。

    摔個四腳朝天的芙蕾拉正準備跳起來還擊,卻立刻變了臉色。土地不知何時陷下去,粘住她的行動,轉頭看維格也是一樣的情況。發出火焰將土壤烤硬後兩人扶持著站起來,灰色的霧氣再次蔓延於眼前。那暗啞的笑聲像亡靈一樣飄散在四周。

    「來來去去同一招,也不怕丟臉。」芙蕾拉諷刺了句,正準備施展魔法,邊上已經響起維格祈禱的低語。聖光稀釋了霧氣,但他的臉色又白了一層。

    「想用剛承受了詛咒的身體跟我對抗嗎?不要太勉強自己哦,可憐的小牧師。」散佈在霧氣裡的聲音詭異得不真實。芙蕾拉趕緊抓住維格的手,滿掌觸目驚心的冰涼讓她焦急起來。

    「別動用神力了,交給我就行!」

    「必須要淨化……」維格緊緊閉著眼,平靜的話語裡帶著勉力支撐的顫音,「不然的話,會傷害到殿下的……」

    「你要是死了怎麼辦!」芙蕾拉惱火地偏轉頭,高舉火金短劍與外面的炙龍取得聯繫,金光漫she,在糾纏的霧氣中扯開一道口子,炙龍轟的闖進來,振動飛翼撕裂結界。

    「快走!」芙蕾拉回身拉維格,卻發現他定在地上紋絲不動,高聲又喚了一次,「維格,快走!」

    「沒用的。」黑術師飄緲的笑聲無處不在,「想用你那一點力量跟我對抗,真是愚蠢得可笑。」

    肆狂的笑聲悶雷般滾動,陰雲迅速密集起來,黑術師的話緩緩地,冰冷地響起。

    「血之玫瑰即將盛開。」

    炙龍立刻把芙蕾拉扔到背上高高飛起,忍不住回頭望了她一眼,而芙蕾拉的臉已經毫無血色。聚集萬人的生命,傾滅城市的威力,從邪惡魔界帶來的強力詛咒——「血之玫瑰」,這個百年前曾在大陸引起巨大恐慌的名字,再一次重現人間。

    「他站的地方正好是陣心,不過,以他一個人的力量抵擋不了多久。」炙龍望著維格說道,「你要怎麼做,小傢伙?」

    城市周邊已經升起層層疊疊的血色氣團,像是慢慢綻放的花蕾,閃動著殘忍的冷光。「玫瑰」之中亮著一點銀光,頑強地與之抗衡,但是在血紅的擴張凌壓下逐漸暗淡下去。

    「蒙多哥的不堪一擊就是為了誘你進入,感謝你的合作,伊利沙德王子。」

    「辛普斯居然墮落到和邪法師合作,特拉巴算是敗在他手裡了。」伊利沙德依然冷言冷語,但他微顫的手指暴露了內心的緊張。黑術師立在遠遠的山頭,沒有一擊能斃的把握不能輕易攻擊。他稍稍往上瞟了瞟,空中的芙蕾拉神情肅穆,應該也在想對策。目光再次投到前方,維格的身影在一片血光中已經模模糊糊,不斷明滅的銀色光芒就像他無聲的掙扎。

    笨蛋!伊利沙德狠狠攥緊拳。血色漸漸滲透他的視野,在窒息般的沉悶快要壓痛他的胸口前,他舉起法杖,準備不顧一切地救出維格,即便因此提前引發「血之玫瑰」。

    「等等,伊利沙德。」腦中忽然響起芙蕾拉的聲音,他愣了下,不動聲色地聽著,「詛咒其實就是挑撥起人心底最恐懼最絕望情緒的一種精神攻擊,這樣的話,我有與它對抗的信心。維格所處的正是詛咒的中心,等我壓下詛咒後,你再去救他,不然魔法會立刻發動,而你也會讓他的努力白費的。」

    伊利沙德慢慢放下法杖。與此同時,龍聲咆哮,陽光從堆積的陰雲裡成簇扎向大地,漂浮的血霧被鍍上了金色,像積雪一樣以不明顯的速度消融著。維格身邊的血霧也在慢慢被驅趕,伊利沙德一動不動地盯著那裡,手中法杖緊了又緊。忽然,他微微皺了下眉,敏銳地發現詛咒的血霧在回彈。

    百年前就惡名遠揚的詛咒法術,果然不是能輕易壓制的。

    伊利沙德揚起法杖,蒼嵐之風平地翻捲,硬生生衝開血霧,將維格帶離陣心。風中接連響起兩聲模糊的叫喊,血色和金色忽然激烈地撞在一起,爆發出震天的轟鳴。混亂中,伊利沙德撐開結界,將注意力全部放到面如金紙的維格身上。

    「起來,維格!你是笨蛋嗎,都不會跑!」他粗暴地抓著維格的肩使勁搖晃。維格輕輕喘出幾口氣,還未開口,一股鮮血先從嘴角流出。

    「抱歉,殿下,我沒有保護好您……」維格巍巍開合著嘴,眼瞼劇烈抖動卻沒有力氣睜開。

    「我還沒軟弱到那種程度!」伊利沙德吼道,想要扶起維格,卻發現維格脖子以下都佈滿了紅斑。他全身軟綿綿的,臉色和衣服一樣白,只有鮮血畫出驚心的軌跡。

    「你,你把詛咒都吸到自己身上了嗎……」震驚之下,伊利沙德的手指懸在維格皮膚上,顫抖著久久不能落下。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只需要你的忠誠,並不需要你的命!」

    「殿下……」在伊利沙德的怒喝中,維格卻微微笑著,眼睛終於睜開一條縫,眼裡跳躍著與死灰面色完全不同的,燦爛的光芒,「我一直有著為您而死的覺悟,但真到了這時候,卻發現我並不想死,我想一直一直地留在你身邊……」

    他努力伸直手,去夠逐漸看不清的伊利沙德的臉,溫柔的笑在生氣漸褪的臉上淒婉綻放:「可惜,我做不到了……」

    殿下,謝謝您來救我,我想這是神對我唯一的恩賜。

    殿下,請帶著我的祝福戴上屬於您的王冠。

    我,愛你。

    永遠不可能說出來的話凝成最後的笑,流逝在悲鳴的風中,剩餘的神力化成小小的光球,輕輕沒進伊利沙德的胸口,代替牧師沉默地,執著地,守護王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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