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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天華見 文 / 幻幻青蓮

    聯合歷404年maria學園暗舞學院

    擁有中性的纖細美貌的十六歲少年靜坐一側,看著自己的學長忙碌。

    房間中間,有個半人高的深藍色水晶球飄浮著,中間有無數光點不斷閃動。水晶球按照某種悠遠的韻律,緩緩轉動。包圍著水晶球的是無數道銀色的星軌,上面標刻著極其jing微的刻度。這個時候似乎大半業已完成,只有區區幾條還沒有刻上。墨藍色長髮的男子把頭髮撥到腦後,正用一把不及食指大小薄如紙片的銀刀在上面刻下道道刻痕。

    「——學長,你到底要算什麼?」坐了很久的少年終於止不住好奇心,打破了房間裡此刻神秘的靜謐。

    男子又把垂到眼前的頭髮撥開,抬頭向少年笑笑,露出一雙沉靜超脫的墨藍色眸子。「你現在不管多麼好奇也不會用讀心術了。長大了呢,『心曉』。」看到被誇獎的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了頭掩飾微微發紅的臉,男子露出了笑容。「我在找一個人。」

    「找人?用得著這麼麻煩嗎?」少年很是吃驚。自踏進學院以來,他從沒看見過學長動這麼大陣仗,甚至做觀星儀只為找一個人。一直以來,學長找人總是只用水晶球,就綽綽有餘了。

    「那也沒辦法啊……」男子不以為意,仍然保持著堪稱他個人標誌的慢條斯理的語速,說出的話卻能讓聽到的人都嚇一大跳,「畢竟單憑預見術的話,我可是比不過他的呢……」

    少年來不及吃驚,小刀一動,最後一劃重重刻下。一道銀光飛速游過無數星軌,巨大的星軌開始轉動,在中間旋轉的水晶球上映下道道銀線。男子望著銀線上不斷閃動的光點,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明白接下來的事情非自己所能理解,少年起身,靜靜退出房間到走廊上。皺了眉頭咬著指尖似乎在尋思什麼。然後,朝走廊末端的樓梯口跑去……

    三日後,3區邊境,漓琊山瀑布

    山壁上湧動的河流,從上空墜下,化作從上往下打開的珠簾撞在岩石上。爆開,迸散成漫天水花,再順河道一鼓作氣衝向下流。河岸邊的石頭常年經受水的衝擊,或者本就是隨水一同從上落下,幾乎全都是鵝卵石,連塊比拳頭大的都沒有。景色雖好,但再往前一公里,就是舉世聞名的風落峽大瀑布,其景象之壯觀遠勝於此,這裡自然就少有遊客光顧了。

    但是現在,瀑布下的河岸上卻有個人。

    那個人頭上戴著一頂寬簷的竹編斗笠,想必是進山時候才買的,擋住漫天跌落的水花也擋住了大半張臉。墨藍色的長髮,編成辮子垂到胸前。上身穿藍白橫紋的半袖t恤,下身藍色牛仔褲,正坐在一隻隨身拎來的板凳上悠然自得地看書,身邊還丟著一隻藍黑色的單肩背旅行包。雖然看不見長相,但是這個人從頭到腳,都帶著強烈的出世氣息。「清淨隨性,淡然自樂」正是這種人的最佳寫照。

    聽到人聲,他從書中抬起了頭,現出了一張端靜,卻不缺少慧黠的面孔。一雙平靜清淡深邃如夜空的墨藍寶石似的雙眸,欣然望著眼前的不速之客。合上書,他站起身來,唇角一斜帶起三分笑意,對對方的出現既不吃驚,也無訝異。

    來人嗤笑一聲,走出水中——

    沒錯,他的確是由瀑布中走出來的。一身白衣,**地裹在身體上,勾畫出頎長單薄的身材。他的外貌有如女子般嬌媚,但卻很難把他歸類為「人」。皮膚很白,白得透明。幾乎不可能在人類基因中出現的半透明銀髮流離著水光,從額前垂到臉頰上,也無法擋住劉海下平靜如水的柔媚面容。應該是耳朵的位置,長出的是銀色的魚鰭,在陽光下閃著寶石般的光輝。不僅耳朵,連無袖白衣外裸露出的瘦弱手臂,外側也有同樣的鰭。一雙淺黃顏色的鳳眼滿含嘲諷與憤慨,始終保持著睜開的狀態,下眼瞼處兩道白線,順著臉頰向下延續了一寸有餘。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有著仿若水的流動感。但是,更醒目的,是他的額間——白色的咒文紋樣間,豎著生長出第三隻眼睛——那隻眼睛是純黑色的。

    他開口了,聲音很好聽,像是泉水沖擊岩石的叮咚聲響:「原來是你啊,暗舞學院的『占星術師』。」

    那個遊客男子摘下斗笠,優雅地向這個人行了個禮:「『星魂』。很高興能夠見到你,『珞珈亞』。」他的聲音淡定而悠遠。

    「哼,連你們學院也不想放過我嗎?」被叫做「珞珈亞」的人冷嘲熱諷著,「你們的人呢?想留下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那當然了,否則閣下也沒本事逃亡半年之久,一直被各大組織追捕也安然無恙。」星魂笑得悠閒,「不過,我們學院沒打算參與這次追捕。我是自己跑出來的,只是想見你一面而已。」

    「……他們居然會放你一個人出來?」珞珈亞似乎並不相信。

    「用偷跑的啊。」星魂的表情有點得意。

    「……」珞珈亞的眼神有點矛盾。因為他知道星魂和以前的他一樣是純預見能力,如果不是刻意縱容,想跑出一群「反面」能力者聚集的區域難於登天。

    「……能偷跑得了,你還真是幸運呢……」相信了星魂的話,珞珈亞充滿敵意的表情緩和了。星魂知道珞珈亞語氣中的無奈是什麼意思。畢竟大多數預見者都被各自組織控制到了接近喪失人身權利的程度。……也包括以前的「珞珈亞」。

    「有什麼要說的嗎?我不能在這裡呆太久。」

    「……徹底的『水邐族』……這真的值嗎?」星魂問的,是他自從得知「珞珈亞」的事情後最大的疑問。「拋棄人類的一切,變成這個樣子,真的值嗎?」

    珞珈亞——原隸屬於9區科學院,「水鏡術師」珞珈亞……在星魂的記憶中,珞珈亞是個白髮蒼瞳的青年男子。孤高不合群,討厭爭權奪利,討厭束縛……還有,比誰,都更執著於「ziyou」……

    但是現在,他眼前的「珞珈亞」跟印象完全不同——

    「水邐族」,理論上只居住於異界,外表纖細美麗,天生有操控水的力量,另外……

    在這一族中,偶爾會出現可以在真正意義上,洞悉「命運」的先知。

    看到珞珈亞額上張開的第三隻眼,星魂完全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值?——這有什麼不值的。難道人類還有什麼特別好的麼?」珞珈亞的語調裡充滿嘲諷,眼帶三分媚唇含一份甜,話語卻涼薄得驚人。

    「……但是你這個樣子,就徹底沒辦法回到人類世界了。」

    人類,是一種極為害怕「異類」的動物。尤其是當這種「異類」外表跟他們相似,還擁有在他們之上的力量時。這一點,「反面」的人都非常清楚地切身體會過。但是他們雖然被忌憚,至少平時,常人並沒辦法從他們的外表看出他們「異類」的本質……聽了星魂的話,珞珈亞笑容裡的嘲諷就更濃了:「難道以前我就回得去嗎?」

    星魂無言以對。珞珈亞美艷的笑容中是鑽心剜骨的諷刺:「以前,我可是連接觸其他組織的人都幾乎不行呢。」

    籠中鳥,網中魚。

    「防止被其他組織傷害」也好,「防止乘機逃逸」也好,反正就是逃不了。

    「預見」能力幾乎不與其它能力共存,所以預見者們大多是如同他們兩人這種戰鬥力行動力都無限趨近於零的人,想反抗也無從說起。

    「……現在這個樣子,至少還逃得出來不是嗎?」

    水邐族有「化水」的能力,可以融化到水中。而水是誰都想不到去關,也關不住的。

    「……更何況,還有這雙眼睛呢……」珞珈亞抬起右手,輕按額上的第三隻眼,「作為這個的代價,只是變成這樣而已,實在是太簡單了……」

    注意到連接在纖細手指間的薄膜,星魂歎了一口氣。

    他當然知道那隻眼睛代表什麼——

    「天眼」。看透命運,看穿因果,最高先知的象徵——但是也只會在「水邐族」中出現。對於擁有「天眼」的預知者,就不再是像他們一樣窺視命運了,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得見命運之線……珞珈亞冷笑著,望向眼前藍發男子。「不過,作為『占星術師』的你,居然會問我用人類的身份換這隻眼睛值不值——你不覺得很愚蠢嗎?」

    「……我還沒到那種除了『看破命運』之外一無牽掛的地步。」

    「……依我看,你終其一生也到不了那一步。」珞珈亞曖昧地笑著,「還是需要一點環境因素的吧?」

    星魂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你有沒有考慮過去異界?」星魂的新提議讓珞珈亞也稍微怔了一下。「至少那邊有水邐族。而且應該也沒人會追你追到那裡去。」

    珞珈亞搖搖頭。

    「……留在這裡,你只能一直被追殺,總有一天會把自己賠進去的。」「一」和「一萬」,看似很大距離,但是在生死上,只要一次疏忽,之前的一萬次,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或許吧。」「天眼」也一樣看不到預言者自己的命運。珞珈亞自己也不會知道自己哪一天,會弄出真正的「魚死網破」的局面。「但是我不會去異界,也不會去你們學院。」

    雖然他知道加入星魂所在的那家學院可能實際上是最輕鬆的選擇。

    「我想無立場地看著的,是這個世界的命運啊……」

    也許那就是所謂的「歸屬感」吧。

    很多年以後,星魂回憶起一個夏日的午後,身邊纖細柔美的水邐族的話語,終於明白到當時那句話中,連說話人都未必意識得到的深刻感情。

    就像星魂自己認為,他是屬於「暗舞學院」的一樣。在潛意識裡,珞珈亞認為自己屬於「這個世界」。因此心甘情願地,為了這種歸屬感,捨棄了高飛的羽翼。

    就算是遭受無止盡的孤獨寂寞,就算是隨時可能有死亡的危機,就算是已經變成了人們口中的「異類」,就算是全世界再沒有什麼值得他去留戀——珞珈亞仍舊認為,自己屬於這個世界,理所當然地生在這裡,死在這裡,一直看著這裡。

    所以,當不得已的時刻,學院可以一走了之,珞珈亞卻絕不會離開。

    「最後特惠你個預言吧,學院的『占星術師』。」、

    當星魂準備離開的時候,走到水邊也即將下水的珞珈亞又開口叫住了他。星魂扭頭,看見珞珈亞抬手遮住已經永遠閉不上的雙眼,用額間的第三隻眼看著他。

    「——你和你所在的,將必不能長存。」

    星魂呆了一下,然後苦笑。「我知道。」

    當星魂背著旅行包的身影終於從河岸上消失,珞珈亞也準備入水時,他的眼忽然驚訝地睜大了,警惕地看著十餘米外憑空出現的一個人。那是一個十仈jiu歲的俊逸青年,身上穿著一身普通的學院制服。黑髮黑眼,左手手腕上套著一隻jing鏤細刻的金色半透明手鐲。

    那個青年還看著星魂離開的方向,不久收回了目光看向珞珈亞。眼神裡雖然有好奇,卻沒有絲毫惡意。他輕輕向珞珈亞點了個頭示意,一踮腳,又像出現時一樣憑空消失了。

    「……也是啊。」珞珈亞忽然開始低低地笑,那聲音是羨慕還是嘲諷,誰也聽不出。「如果他們真的放心讓你孤身一人跑到這種深山老林裡來,那才真是要謀殺你呢……

    ……你還真是好運啊……」

    星魂回了學院,就開始坐在床上抱著水晶球發呆——他在想珞珈亞,以及珞珈亞的話。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一頓飯。

    「……」他的直屬學弟心曉小心翼翼地推門就來,手裡端著盤子,「學長,你的晚餐。——水晶球可不能吃啊。」他把盤子放到床頭櫃上,又去找杯子倒水。

    「——心曉,你是不是拜託煌華跟著我了?」星魂把杯子遞過去,順口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然後,他感覺到接杯子的那隻手抖了一下:「……學長你發現了?」

    「談不上。」只是他一個人出門三天,都沒有任何學院的人找過來,那肯定是有人從他出門就跟上了他,學院中的人不用擔心了。

    可能知道他會出門的只有心曉,心曉去找人幫忙肯定是找煌華……

    「……我只是擔心學長一個人出去有危險,沒有別的意思……」心曉惴惴不安地解釋,看見星魂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更加膽戰心驚,「我……」

    「好了,沒事沒事,別亂想了。」星魂的確不覺得有什麼,只不過他現在正在想珞珈亞的一句話而已。效果就是從外表看起來很像是在生悶氣。

    心曉還想說什麼,門忽然被敲響,他只好跳起來先去開門。

    「——咦?黑曜學長,修學長,文幻學長!」怎麼這一群全來了?星魂呆了一下。

    「星魂,煌華那小鬼說他大概惹你生氣了,求我們來替他道歉——他到底幹什麼了啊?」

    「……沒什麼啊,他猜錯了呢。」

    「……依我看,你終其一生也到不了那一步。」

    ——算了,那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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