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一話 劍的名字 文 / 小米粟
焰的眼前一片漆黑，當光明再度降臨時，他看到了櫻華驚恐的表情。
「你在擔心什麼？我很可怕嗎？」焰的的心中一陣緊縮，他想開口詢問，但他發現，他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全身上下完全不受控制，無論是動動嘴還是動動手指頭，這都變成了不可實現的奢望。但是手指上傳來的觸感、鼻子聞到的幽香，一切都那麼真實。他感覺到心中有莫名的感情在滋長，很難受，很苦悶。那是一種極其無奈的孤獨和寂寞，還有一種奇怪的矛盾。
他俯下身去，湊近櫻華的脖子，熟悉的幽香撲鼻而來，讓焰精神幾乎潰散，雖然他已經聞過無數遍了，但這一次的情形似乎不太一樣。
「不要！」櫻華的尖叫喚醒了焰，那是一種恐懼的，拒絕的感覺。
「我……我……沒有那個意思……」焰驚慌地想，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那是他的妹妹啊！他們的體內流淌著相同的血液，怎麼會……
「唔……」焰忽然覺得胸口很疼，他本能地想摀住自己胸口，但他忘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那身體自己向後推了兩步，右手緊緊地摳著心口，彷彿想把心臟抓出來一樣。
「你沒事吧？」櫻華試探著問。她的眉頭還沒鬆開，對焰似乎還很恐懼。但是她善良的本性還是驅使她發問了。
「你不必關心我。這是靈魂的譴責，因為我骯髒的內心。」焰開口了，這不是他的本意，似乎他只是一個旁觀者，一個可以異常真實地感應到現場場景的觀眾，但是他不是導演，他無法對這場景產生任何影響。這正是嵐和櫻華待在山洞中的劇本，現在的他或許真正被稱為嵐焰了吧，因為嵐和焰都在這裡，儘管主從有些混亂。
「可是你似乎很痛苦。」櫻華的善良最終戰勝了恐懼，她慢慢走近嵐焰。
「別過來！」嵐焰面容扭曲地大吼道，「我的身體可沒有我的靈魂那麼善良！」焰清楚地感覺到這個身體中極端的矛盾，那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但是嵐哥哥總是那麼善良。你既然和他一樣，那麼你一定也很善良。因為你們本質是一樣的。」櫻華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恐懼，只有真摯的擔心和關切。她在嵐焰身邊蹲下，輕輕地把手握在他摳著胸口的右手上。
「你……」嵐焰似乎好些了，他抬起頭看著櫻華說。
「不！櫻華！快跑！」焰感覺到這個身體忽然產生一個很可怕的恨意，一個渴望報復的意識，報復焰，通過櫻華。
「噗」嵐焰一下把櫻華推倒在地，兩手撐在櫻華腦袋旁，兩人就這麼對視著。
「……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嵐焰的嘴角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
但是櫻華毫無畏懼，天藍色的眼眸異常澄淨，她微微一笑，說：「我相信嵐不會害我的。」
沉默，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有一旁的火堆靜靜地燃燒著，偶爾爆出幾點火星。
焰感覺到這個身體的恨意在急速地消失，彷彿洩了氣的皮球一般。
「你賭對了，我確實不能傷害你。」嵐焰的臉恢復了淡漠的表情，他靜靜地站起來，把斗篷解下扔給櫻華，「前邊洞穴右拐有一個通道，從那邊往裡能見到一個溫泉。把你的身子洗洗吧。」嵐焰說完，走到火堆邊撿起長劍，往另一條通道走去。他忽然又補了一句：「我不會偷看的。」
「這不是賭博，因為這是肯定的，並不是概率事件。」櫻華爬起來，拾起那件斗篷，微笑道，「還有，謝謝你。」
※※※
「為什麼會這樣？」焰似乎飄離了嵐的身體，在上方看著兩人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為了讓你瞭解他的痛苦。」一個聲音在焰耳邊響起。
「誰？」焰並沒有慌張，只是純粹好奇地問。
「你不用管我是誰，你只要記住，你們倆是一樣的。都是擁有破壞之力與拯救之力的人。」聲音慢條斯理地說。
焰並不奇怪，畢竟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這個世界什麼違反常理的事都有。他的眼前再次變成一片黑暗，但是這次他能看到自己的身體，在這黑暗的空間，他自己是唯一能看到的東西。
「什麼破壞？什麼拯救？我聽不懂。」焰搔搔後腦勺說。反正現在他不用擔心了，就算他死了，嵐也會好好照顧櫻華的，這沒什麼兩樣，都是他自己。對了，能動了？焰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可以搔腦袋！
「破壞之力，是毀滅萬物的力量；拯救之力，是保護生命的力量。」聲音很有耐心地解釋道。
「這不是很矛盾嗎？同時擁有破壞和拯救的話。」焰奇怪地問。
「破壞與拯救是合一的，只有力量才能對抗力量；只有破壞掉舊的，才能拯救新的；只有毀滅一部分，才能保護另一部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矛盾而統一的，沒有任何事能達到完美。」
「那為什麼說我和另一個我一樣呢？世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東西吧！」
「你們的力量雖然不同，但是強度都是相等的，你們一直都在共同成長著。雖然不同，卻也相同。你擁有火之破壞之力，他擁有風之拯救之力。但是你們的內心卻無法和這兩種力量結合。」
「為什麼？」焰皺起眉頭，這個老傢伙（因為對方說話慢，而且說話很深奧讓焰覺得他是個老人）說的希奇古怪的東西非得讓人熬干腦汁不可。
「經歷決定內心。你們的經歷不同。你擁有嵐焰的記憶，那是一段幸福的記憶，對吧。」聲音慈祥地說。
「是的。」焰的臉上露出了微笑，確實，那是一段很幸福的時光。
「而且你的童年有父母、有朋友、有愛人……」
「停！」焰忽然打斷聲音的話，「我哪有愛人了？」
「櫻華……」
「停！」焰再度打斷，「她是我妹妹！」
「你不要不承認，你確實……」
「停！」焰似乎有些憤怒了，「我們是親兄妹！血液完全一樣！本來我也以為是誤診，但是見到自稱嵐的傢伙以後我就相信了，也許我真的和櫻華是兄妹。兄妹之間的戀情是違背神的意志的吧！」
「住口！」那聲音似乎也惱怒起來，顯得充滿威嚴，「難道你就這麼看待你的內心？算了，這個問題你自己解決。我說到哪了？」似乎那聲音被氣昏了頭，記不起說了什麼了。
果然是老頭子。焰心想。「愛人……」但他還是好心提醒了。
「對，那麼多年，我都老成這樣了。」聲音似乎也在感慨年華易逝，「你的經歷使你有個善良的性格，這注定和破壞之力無法相合。而嵐，他生長在一個極端冷酷的環境中，從小就沒有感受過愛，所以他從來不瞭解什麼是生命，什麼是保護。這樣和拯救之力也是無法相合的。你們都是不完全體，都無法發揮力量的最大限度。」
「那為什麼我打不過他？既然都是不完全的力量，既然我們能量指數相同，為什麼我的火焰會被他的旋風衝散呢？」焰繼續發問。
「因為名字。」
「名字？這也有關係？」
「因為武器的名字。」
「哈？」焰徹底鬱悶了，什麼啊，說了半天竟然是因為自己武器名字不好？
「朋友叫錯你的名字，你有什麼感覺？」
「鬱悶，糾正他！」焰實話實說。
「沒錯，要有正確的名字，你才會回應。劍也一樣。」
「啊？我的劍不是叫『牙』嗎？」焰無奈地苦笑道。
「因為典籍的記載不完全，那把劍的名字已經丟失了。其實應該叫『風牙』，至少到你手裡以前。」
「什麼意思？」焰聽的是莫名其妙。
「現在的『風牙』是嵐手中的那把，而你的是『赤龍』。」
「為什麼會這樣？劍還會轉移？」焰奇怪了，他沒見過巨劍離開他飛走啊。
「風牙和赤龍本來就是同樣的劍，只是因為主人不同而擁有不同的名字和形態。」
「原來是這樣，也就是說，風牙回應了嵐，給了他完全的力量；而赤龍因為鬱悶我叫錯他名字，所以不理我，對嗎？」焰自嘲地笑道。
「可以這麼說。那麼你明白了？」
「明白了。」焰點點頭。雖然看不見對方，但是焰還是覺得做點動作比呆呆地站著說話好多了。
「那麼你可以回去了嗎？」
「回去？回去哪裡？」焰奇怪地問，地獄？還是天堂？
「當然是你的身體了。」聲音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
「我不是死了嗎？我還以為是為了讓我安安心心上路才解釋給我聽的呢。」
「死了你還能說那麼久話？別做夢了，沒有靈魂的你，無論哪裡都去不了。只不過是肺穿孔而已，哪那麼容易死，不要妄自菲薄啊。」
「哦哦，那真是感謝了，不過你再好心點說聲，我怎麼回去？」焰無奈地說。
「打自己一拳，夢就醒了。」聲音說得似乎很隨意。
「好！」「崩」焰一拳把自己的半邊臉打腫了，但是還是在這個空間內，沒有任何變化。
「還真是傻。」不等焰出聲責難，聲音就已經嘲笑道。
「你！」焰哭笑不得，這老傢伙還開玩笑。
「好了好了，不和你們年輕人鬧。走吧！」
眼前的黑暗慢慢被白光吞噬，白光也開始吞噬焰的身體。
「等一下！你到底是誰？」焰伸出手向虛空抓去。
「以後你就知道了……」聲音慢慢變小，消失在無盡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