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首頁->《天空戰記 返回目錄


第四十二章

作者:非水流

    流風遠遠地望著天罰部隊遠去的方向,心中突然生出了極度的不安感。不知是否錯覺,再向那輪廓不清昏暗無比的天際處望去時,竟覺得那灰暗之中隱隱透著紅色……似曾相識的紅色。

    一陣冷風吹來,流風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傷口又傳來火辣辣的痛。流風的心神硬生生地被這強烈的痛楚扯了回來,這才發覺自己的拳頭緊緊地攥著,手心處不知不覺地滲出了冷汗。低頭看去,肩頭處的血跡居然滲到了外衫上。再抬頭,暗雲上的淡紅依舊。

    「老大,我老爸要我帶你去後園,他說想讓你見一個人。」金天的聲音突地自身邊響起,流風轉頭看去,卻見金天不知何時已來走到房中。

    「後園?」流風心神不定,目光有些迷茫。

    「就是發現你們的那個地方。」

    「哦……」

    流風定了定神,這才省起金天所指的後園是哪裡,他的眼前馬上浮現出四個獠牙巨齒的惡魔身影,耳邊也迴響起那幽幽低沉的笛聲。直到現在他還不能確定那到底是幻覺還是真事,要知道精神差到一定程度的人眼前出現幻覺並不奇怪。只是……為什麼要去那裡呢?

    唉!也不知道金天的父親打的什麼主意。回想起天罰的出洞,流風心中又是一陣不安,總有種本就要倒塌的房屋突然被抽去了正梁的感覺。

    「阿天,我剛剛看到天罰離開了原天!」流風憂心忡忡地說道。

    「我知道,到後園再說。」金天的臉上表情異常的沉重。這反應大出流風意外。原本以為是最新消息呢,可他又是如何如此快的得到消失呢?」

    「你……」流風很想問些什麼,可似乎又不知道從何問起,於是便閉嘴不語,在金天的摻扶下蹣跚著後園走去。

    再次踏足於那片荒涼的院落裡時,流風終於察覺到這裡的詭異。向四周望去,這後園被一道高牆密實地圍著,像一個無形的囚牢,難行的小路彎彎曲曲,時不時在不遠處的前方隱沒。一人多高的雜草在雨夜的暗影中搖擺,彷彿黑暗中遊蕩的鬼影。

    另外,似乎始終能聽到一種若有若無的笛聲在搖擺不定的草尖上穿行而過。

    低沉的,來自地獄的樂章。

    笛聲很稀薄,側耳細聽時之下總是找不到源頭,甚至不能分辨到底是否存在。沙沙雨聲夾著那飄渺的曲子在暗夜中靜靜地遊蕩。流風有種奇異的感覺,彷彿自己正身處一個陰冷的異空間,冥冥中有一雙眼睛再注意著自己。

    目的地是那神台,供奉惡魔的神台。

    原天可以說是一個混雜著各種信仰流派的地方,在這裡,富貴人家擁有神台是很平常的事。可供奉惡魔的似乎只此一家。

    快要接近的時候,遠遠地便看見那裡有兩個人正對著神台跪拜。

    走到近前才發現,其中一個人居然是夜,看她的樣子似乎跪的很辛苦。另一個人流風也認得,金天的父親金源,他見過幾次。

    「……現在的局勢已經是非常凶險了,所以無能的後輩金源想請英明的先祖指點迷津。」流風來得比較晚,只聽到了這最後一句不明不白的話。

    身旁的金天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跪下。流風看了看地上的積水,又看了看夜身下浸在水裡的白色衣裙,終於心懷疑惑地跪了在了夜的身邊,並伸出一手輕輕扶著夜,以減輕她背部所受的壓力。

    直到這時流風才有空細細地打量那神台。神台上的四個惡魔流風是見過的,巨齒獠牙兩手兩腳形似人類,背生蝙蝠一樣的雙翼,左右各二地朝著中間那奇異的石像跪拜著。中間那石像比較特殊,形體上與人類毫無二致,只是身上臉上似乎都覆著一層金色甲冑,手上握著一隻樣式奇特的蘆笛橫在嘴邊,感覺上若是沒有那蘆笛的話,便有些像……有些像金天召喚靈獸時的形態。

    「……請先祖指點迷津!」金天的父親金源又重複著之前的話。

    四周依然飄著若有若無的笛聲,可除此之外並不見任何動靜。在對著這中間的雕像說嗎?在等著這石像動起來嗎?流風心中懷疑。說實話,流風始終有點不相信昨晚所見之事。惡魔像在破曉的那一剎那紛紛復活,在這院落中四處活動?流風更願意相信那是自己的錯覺。身處山窮水盡的境地,人的精神恍惚是很正常的,出現幻覺並不奇怪。可若是石像真的動起來,那才是天大的怪事呢!

    「……請先祖指點迷津!」

    金源第三次說出同樣的一句話。不過這一次終於有反應了。

    那笛聲突地明顯了起來,遠遠近近地從四面八方向中間壓來,有些像嗚咽的聲音,又有些像風過孔洞的怪音,總之很低沉,彷彿是能夠勾人心魄的,來自地獄的樂章。

    似乎是有著某種聯繫,夜手上的銀鈴再次振蕩起來,清脆的鈴聲四面八方的擴了出去,跟那低沉的笛間溶在一起,在雨間纏繞飛舞。那曲調極為低沉滄桑,流風便感覺自己彷彿身處一個冰冷的水潭這中,身體一直向下沉,向下沉,想追尋來自最深處的神秘。

    奇異的能量波動盪漾開來,流風的精神恍惚了一下,似乎在那一瞬間有一扇神秘的大門開啟了,內中有一個人緩緩走來……

    四個惡魔沒有動,可是中間的石像動了,真的動了。只見「他」緩緩地垂下了手,手中的蘆笛離了嘴邊,四週一直飄蕩著的低沉樂音終於沉寂了下來。接著一把蒼老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起來吧,我都知道了!唉……四百多年了……逃脫不了的命運!」

    不只聲音蒼老,說的話更透出無比的滄桑。

    金源聽得那石像居然說話了,面上似乎一喜,可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神情又變了數變。

    「金源……」蒼老的聲音喚著金天的父親的名字。

    金源剛剛站起來,聽得台上那石像呼喚他的名字馬上又跪了下來:「先祖請吩咐!」

    「你還記得我當年傳下的話嗎?」

    「記得,當您再次……再次開口之日便是……便是我金氏舉家遠遁之時。難道……」金源嘴唇微張,可是終究沒有接著說下去。

    「嗯……記得就好,那你還不快去準備?」蒼老的聲音透著無比的威嚴。

    金源呆了一呆:「這……金源明白了!」說完他一躍而起,一閃身便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流風、夜以及金天都愣愣地注視著眼前突然開口說話的石像,卻見他仰頭望了天空許久才緩緩轉過頭來看向淋著雨發著呆的三個年青人。

    「你們三個小傢伙都上來吧。」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你,最終不約而同地邁步上前,向神台走去。金天倒是輕鬆,一個縱身便上去了,可扶著夜的流風卻有點發愁--以夜背上的傷勢來爬這將近一人高的台子似乎有點困難呢!正猶豫間,那金甲石像一揮手,一道類似金色羽翼的東西從背後伸展了出來,繞著一個大大的弧度從身側把兩人一起捲了上去。待得兩人站穩,那金色羽翼又縮了回去。

    站在這台上之後三人才明白他的用意,這台子看似露天,可居然半點雨都落不下來。對於身上有傷的兩人來說,這可比在外面淋雨強得多了。

    那金甲人目光掃視了三人一眼,當看到夜手上的銀鈴時目光稍微停頓了一下,片刻之後他再次開口:「你們心裡都有很多疑問吧?比如我是誰,金源為什麼來找我?又為什麼把你們帶來見我,是不是很想知道?」

    三人齊齊點頭。說實話,即使經常拜祭他的金天也只知道眼前這說不清是人還是什麼的傢伙是自己的祖先,其他的基本上跟流風和夜一樣,一概不知。

    那金甲人低沉地歎了一口氣:「這要從四百多年前的往事說起……」
  「四百多年前,龍先生凌天路、繆斯神使、飛月仙子、火神巴圖、光明王炎、妖劍大師穆雷還有我金光魔金森,我們七個人,曾經被人稱為七賢者。其實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可以說是四百多年前那場戰爭的延續,也是我們七個人之間恩怨的的延續……」

  「啊!!!」三個年青人同時驚呼出聲,並再次凝起目光細細地打量眼前這個分不清身上是穿著金甲還是長著金甲的怪人。金天心中的驚異更多。眼前這個被自己被當成先祖神像跪拜了無數次的人就是七賢者之一嗎?那自己該算是七賢者的後人?

  過得片刻三人才漸漸定下神來,見那人正眼望著天空靜靜出神,想是在回憶往事。三人垂首而立,靜靜地等著。七賢者,本該像三聖王那樣名垂青史的人物,為什麼突然沈寂在那片歷史的濁流之中?原天城又為什麼會有今日這樣的飄搖的局面?或許這一切都會在他口中有個答案。

  「……炎是一個出類撥萃的領導者,是原天的創始人,從最開始組建叛軍到最後規劃建造原天城,形成反風都的基地,所有這一切都是他的功勞。若論領導才能,我們七人中該是以他首。就是因為他挑起了反叛大旗才有你們今天看到的原天。可是就因為這個,他必須承受別人想像不到的壓力。」

  「其實風都和原天之間的矛盾並不是你們所看到的那麼簡單,他們代表的是兩種文明形式的對抗,本來這種對抗是在內部暗地裡進行著的,可從原天城建成的那一刻起,一切矛盾都變得異常的尖銳和分明,最終戰爭無法避免……」

  「那是一場殘酷的戰爭,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風都城派出的那些強大的機械人部隊遠非當時的原天所能對抗的,原天的軍隊幾乎是每戰必敗,機械人每過一寸土地便會抹殺那裡的所有生機,草木變成焦炭,河水變得鮮紅……」

  「可是原天一直在堅持著,因為有炎在──他有著旁人無法比擬的感染力與號召力,在他的領導下,所有原天戰士從來沒有退卻過,戰場上只有戰死的勇士,沒有怯懦的逃兵。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戰爭打了十三年,戰線從風都邊境一直推到原天城下。」

  「在最後的關頭,我們終於集齊了全境內的靈將,組成了『天罰』部隊並與他們展開了最後的決戰……」

  「你們可能想像不到當時那場戰役的慘烈──那時的原天城幾乎成了空殼,滿地都是死屍,滿眼都是紅色,四外全都是廢墟。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戰死了,戰場上只有數百靈將在與敵人撕殺,他們面對的是數百倍於己的機械化部隊,還有風都的王牌軍生化戰士。天空中一片血紅,時不時有東西從天空中掉下來,閃著電花的機械手臂,睜大雙眼的頭顱,還有被撕裂了的靈獸翅膀……那場戰爭就發生在你現在所看到的這片天空上,所有能夠作戰的人都衝了上去,然後變成肉沫,血漿灑落下來……」

  金森說到這裡的時候突地沈沈地歎了一口氣,心中似乎忍著什麼巨大的痛苦。

  「就是在那種情況下,我們七人內部出現了分裂,為了這場戰爭……我們七個人,是最強的七人,被稱為七賢者,是那場戰爭的中流砥柱,我們支撐著整個原天。可是就在那生死存亡的時刻,我們的內部出現了分裂……」

  「穆雷在炎的身後舉起了劍,一劍砍下了他的腦袋。然後他自立為新城主,使用了一直以來被炎嚴令禁止使用的天淚。繆斯因不能接受穆雷的做法而跟穆雷大打出手,最後被龍打成重傷。再之後巴圖救走了繆斯,從此不知去向。飛月對穆雷的做法不以為然,並因此拂袖而去。而我和龍則留在穆雷身邊幫他實施天淚的計劃。」

  「在之後的幾天裡,千餘名使用了天淚的新生靈將飛上了天空,換下了所剩無幾的靈將部隊,戰局也從此發生了變化。新生的靈將就像絞肉機一樣衝垮敵人所有的部隊,並最終擊敗了他們最自豪的生化人戰士。只三天時間戰線便被推到了境外,也就是今天的那片大荒原上。在那裡最後的災難降臨了……」

  「上千服用過天淚的靈將突然變得瘋狂的,沒有理性,他們撕裂人的身體,生吃人獸的血肉,他們摧毀所見到的一切,變成了比機械人還可怕的戰爭機械。迫於無奈,風都和原天終於聯合了起來──風都餘下的機械戰士生化戰士加上原天僅存的所有靈將和修羅戰士,他們將與瘋狂了的靈將們展開一場更殘酷的戰爭。」

  「可是戰鬥還沒開始,另一場災難就降臨了,天數的妖獸從四面八湧來,向海浪一樣,遮住了大地,掩住了陽光……」

  在金甲人揭開四百多年前的秘密的同時,在另一個神秘的世界裡,臉上永遠遮著面具的神使終於邁出了那個陰暗的大殿。那一刻,他下意識地以手遮眼。呆在黑暗中太久了,光線太過刺眼。

  雖然很討厭光,可他還是沒有退回去,他決定了,去見納蘭飛月。四百多年了,兩個人之間只隔了一道青石矮牆。這牆真的很矮,不到一米高,可是它隔開了兩個世界。

  他也偶爾也會站在那陰暗的大殿門口向另一邊張望,透過佈滿青苔的矮牆,他能看見牆的另一邊那柔美的白花,還可以看到那碧綠的湖水,可是他看不到她的身影。他只在她不在的時候才向那邊張望。

  可是今天不用了。今天,他已經決定了。矮牆就在他身後,纖弱的白花被他踩在腳下。

  納蘭飛月就在湖心的小亭裡坐著,他一眼就能看到。他甚至可以肯定,在某一瞬間,他看到了她落寞的神情,還有孤單的側臉。只是現在他看到的是一股冷漠的氣息,雖然是同樣的姿勢,可是在這一刻,他讀得出那裡面寫著的拒絕。

  她感覺到了他的氣息。

  「為什麼會走過來?我以為這是我們之間的一個默契。」納蘭飛月的聲音很淡。四百多年的時間,一切都沈澱下來,

  「四百年太短,彈指一揮間。我們不能永遠都避不見面。」神使不再向前,遠遠地在湖邊負手而立。

  「你放棄了我,放棄了身為人類的的靈魂,並用去了四百多年,只為等這一個機會,你真的不後悔?」納蘭飛月的目光越過遠處高大的紅牆,回到了過去的年代。

  「你不明白的,因為你沒見到炎在被殺的那一刻的表情,你沒見到他眼中透出的那種悲傷,那是一種無法想像的悲哀,他最信任的人在他的背後出手……」

  「可他更不願意看到我們原本親如手足的七人從此踏上不歸之路,更不願意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

  「你懂什麼?你能夠感受出最親最親的人對你下手時的心痛嗎?你又能體會得到親眼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去的那種感受嗎?你不知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瞭解!」

  陰冷的面具下,激烈的情感漸漸失去控制。納蘭飛月看著這一幕,心中更是充滿了悲哀。

  「……其實我早該看出你對炎的感情。原來的那個溫柔多情的繆斯只是為了炎而存在的,我只不過是你掩人耳目的手段。」

  納蘭飛月的目光再次投到碧綠的波光之中,在那裡她看到了神使激烈地抖動著的身軀。

  「住嘴!我跟炎這間是最最純潔的友誼,沒人可以污辱炎!我暗中幫助他的後代只是為了尋回應有的公道,他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是嗎?可是穆雷早就死了,戰爭一結束他就在炎的幕前自殺了。你的報復對象是誰?是坐著城主之位的穆鐵巖還是所有的穆家子孫?或者……所有人都是你的報復對像?」

  神使的黑袍不住地抖動著,綠幽幽的眼光緊緊地鎖著納蘭飛月的身形。慢慢的,他的拳頭攥了起來,靜靜的湖水開始微微地蕩漾起來。

  「飛月,你還會以前那樣陪在我身邊,幫助我,對嗎?」 與他那激烈的肢體動作極不相襯的是,他的嘴中竟的話中竟透出無比的溫柔。

  納蘭飛月囁嚅著嘴唇,眼中現出迷離的神色。

  「幫」不自覺地,她便吐出了這個字,即使她明知這是個錯誤。

  繆斯的拳頭鬆開了,衣衫也不再抖了,湖水又靜了下來。

  「很好!」神使慢慢地轉過身去。

  「金森回來了,龍也回到了原天城,我們精心布下的那顆棋子也快起作用了。你準備一下,我們該出發了……」

  黑色的長袍迎風而舞,轉眼間便消失在陰暗大殿的門口。

  納蘭飛月望著繆斯身形消失的地方,眼中的迷離靜靜地消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清澈與睿智。

  「流風啊,你這顆他眼中的棋子真會如他所願地走上那一著嗎?」

  她靜靜地坐在湖心小亭裡,思索著,背景依舊孤單。她並不知道,在一個遠遠的角落裡,一雙熾熱的眼睛把整個過程都看在了眼裡。

  宛如壁畫中惡神一般的火神巴圖。

  因為眼睛的關係,被禁用電腦數天,鬱悶~

  敬告讀者:注意保護眼睛!

  投票地址:

  簡體:http://myfreshnet.com/GB/literature/li_fantasy/100022364/

  繁體:http://myfreshnet.com/big5/literature/li_fantasy/100022364/


上一頁    返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