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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蠻荒世界

作者:非水流

  第一章 千年樹妖

  強忍著胸口的火辣辣的傷痛和心底泛起的陣陣酸楚,流風飛速地在林中移動著,彷彿要表現出心中的壓抑一般,未及消失的殘影在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藍色光帶,久久不散。想說放棄並不容易,尤其是馬上就要獲得成功的時候。當為了心中的某種選擇而必須背對所有人的目光時,心,是孤獨的。

  風在耳邊呼嘯著,樹影飛快地倒退出去,藍色的光影瘋狂地向前奔走,所過之處,橫出的枝葉被撞得支離破碎……漸漸地衣衫發出了燒焦的味道,灼熱的感覺充斥著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劇烈的運動產生的熱量無法向外宣洩,開始在體內瘋狂地燃燒,汗漿和著灰塵從額頭滾落下來,迷住了雙眼,那一刻世界一片模糊……

  「轟」地一聲,流風撞上了一條斜斜伸出的粗狀樹枝,枝葉拋飛之中,流風翻滾在地。

  「呼——呼——」流風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凝在身體裡的熱量終於得到宣洩,汗水滋滋地蒸騰成汽向四周散去,身周的草木瞬間被蒸乾變黃。

  「呼……」再次長出一口氣,他翻身坐了起來。胸中鬱悶之氣散盡,頭腦也開始清醒起來,就連胸口上的傷也適時地痛了起來。流風不禁苦笑,看來發洩也是一種止痛良藥呢!不過,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麼?放棄了成為靈將的機會卻跑到這裡胡亂地發瘋,值得嗎?自己為什麼跑到這裡呢??

  啊對了,那個令他無法捨棄無法不憐惜的小女孩到底出了什麼事?是真的遇到危險了嗎?自己不是為了她才放棄的嗎?怎麼現在反倒莫名其妙地坐在這裡?

  直到此刻流風才再次記起自己的目的,他一騰身站了起來,辯了辯方向,匆匆地朝著那棵王者之樹奔去。

  森林深處。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著,在她身後,四團如煙如霧的東西緊追不捨。

  「……哼哼,看你這個小雜種能跑到哪去,今天就跟我們回族裡接受大神的制裁吧!」四團黑影陰森森地逼近渾身是血的紫眸小女孩。

  女孩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待她扶著一棵大樹爬起來的時候,四團黑影已經到了身後。女孩害怕至極,拚命地用出她所會的所有招式以求擋住這群討厭的傢伙。

  「意念封鎖!」這就是上次女孩對付流風的那一招,封鎖敵人的一切行動,據說高級的超能者甚至可以封鎖敵人的思維,使人陷於假死狀態。

  「這招對我們已經沒用了」四團暗影只是稍稍頓了一下,便再次慢吞吞地逼近……

  「靈魂振擊!」伴著女孩的低喝,紫色眼眸裡燃起妖異的火焰,與此同時,四團暗影中似乎也各燃自起一團火焰,火焰隨著女孩眼中的火焰搖擺而搖擺,五團跳動的火焰以完全相同的姿態燃燒著,情形相當的詭異。

  四團暗影顫了幾顫停了下來,片刻之後突然各自低喝了一聲「破!」,「撲」地一聲,火焰同時熄滅,女孩如受千斤重擊般地飛了出去,身子橫撞在身後粗大的樹幹上,鮮血順著她的嘴角緩緩地淌了下來。

  「嘿嘿!你這種低級的念力根本傷不到我們的,快束手就擒吧!」四團黑影飄乎不定。

  紫眸女孩扶著樹踉蹌地爬了起來,眼裡閃著倔強與不屈,鮮血順著白嫩的手臂「嗒嗒——」地滴在地上,形成一灘小小的暗紅。

  「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除非你們殺了我!」稚嫩的聲音中透著無比的倔強。

  「嘿嘿——想死可沒那麼容易,異種的血必須用來祭奠我們萬能的大神!」說話間四團黑影又逼近了許多,一絲絲的黑線從他們的身上散發出來,撲天蓋地的纏向女孩。

  女孩躲無可躲,認命地閉上了眼睛,「樹爺爺……大哥哥……永別了!媽媽……」

  女孩真的不想再這樣下去了,這世界沒什麼好留戀的,從生下來開始就注定要受苦受難遭人欺凌,連最基本的生存權利都有人要剝奪……媽媽為什麼這麼早就離開呢?

  鮮紅的血珠落在綠葉之上,輕輕滑過,留下殷紅的痕跡。

  天是藍的,樹是綠的,血是紅的……生命是自己的,每個生命都有權自己掌握命運。

  女孩纖巧的手指輕輕地觸上了自己的額頭,濃郁的紫光慢慢地從女孩的額際滲透出來,如薄霧一般輕輕地籠著她嬌小的身軀,黑絲遇到那紫霧便像冰雪遇驕陽一樣無聲無息地肖散,當紫霧越來越濃時,女孩的身子開始散出淡淡的晶瑩的光澤,彷彿再過片刻便要化做氣體一般。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樹後伸了出來,一把拉開了女孩的手,躲過了黑絲縛體的危機,也阻止了女孩進一步的動作。女孩沒有睜眼,可是她知道救她的是誰。她欣喜歡若狂地反身撲進來人的懷裡,壓抑多時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流了出來。

  「大哥哥,你終於來救我了!」

  流風溫柔的拭去女孩眼角的淚水,「別害怕,我來救你了!」

  「嘿嘿嘿,人類?!小雜種,你居然勾結人類?!」四團漂乎不定的黑影,一閃之間就圍在了流風周圍。

  流風環視了一眼周圍,心中暗驚,那根本是四團若有若無的黑色霧氣,看的仔細一點甚至能過透過他們的身體隱隱約約地看到他們的身後。這根本就不是人類,這種敵人該怎麼對付?

  流風正思忖間,腦中響起了女孩清脆的聲音:「他們沒有實體,他們的本體不在這裡,不要跟他們打,帶我去找樹爺爺。」

  「樹爺爺?」流風納悶地想。

  「就是那天你遇到我時,我身後的那棵大樹。」讀出流風疑問的女孩答道。

  「到那裡幹什麼?」

  「現在沒時間解釋,到了那裡就知道了。」

  「好吧……」

  流風跟女孩做心靈交流的同時,那幾團漂搖不定的黑影也忽明忽滅地閃動著,似乎也在交談著什麼。

  突然,一個陰森森地聲音響了起來,「人類,把那個女孩交給我們,我們放你走!」聽起來,他們似乎頗為忌憚流風,或者是說他們不願多生枝節。

  流風心中一動,順口答道:「好啊,不過你們要先讓出路來,不然我怎麼知道你們會不會偷襲我。」

  暗影又是一陣閃動,過了一會兒,聲音再次響起:「好,你走吧,不要耍花招!」說著,四團黑影分別閃向了兩邊,中間空出了一條通路。

  「好了,你……」黑影們剛想告訴流風可以走了,還沒等話還沒說完,一道淡藍色的光芒突地從場中劃起,轉瞬間便從通道中脫出,滑出了數十米遠。似乎是沒料到人類能擁有這麼快的速度,黑影們同時呆了一呆,等發現場中的女孩也一齊消失不見的時候才知道上了當,當下化做四道黑光,閃電般地追了出去。

  按人類的角度而言,流風的速度是極快的,甚至可以說他現時的速度已經超出了一般靈將所能擁有的速度範疇。在這一代的青年高手中,已知的唯一一個能夠和流風比速度的就是焚,即使是身為靈將的格林特對著他們倆個也是毫無辦法的。一直以來,流風對自己的速度也是相當的自信,可是今天他卻遇到了大麻煩。

  在速度上,四道黑影其實並不比流風快,可是他們卻有一個令流風心驚不已的特點──不怕撞大樹。不論流風的速度有多快,在森林裡總是要繞開大樹,從樹木的空隙間穿過去,而黑影們則不用,他們遇到大樹時只是似實還虛地閃動一下就能直接從樹身穿過去。所以,不大會兒的功夫,他們就已追到了流風身後。

  領先的一道黑影擴散之間便幻做漫天的黑絲撒了出來,「狡猾的人類,你去死吧!」

  流風左手攬著女孩,凌空一閃一躍,已躲過大部分黑絲的攻擊,只有極少數幾根飄舞著追到流風背後,流風看也不看,不假思索地一揮手,淡藍色的光盾已經布在身後,

  「御壁!」

  就在這時,女孩的聲音急急地在腦海中響起,「小心,快躲!」。流風一愣之間,幾縷黑絲已經觸到了光盾,卻見那黑絲沒絲毫的停頓,只是顏色稍稍變化了一下,便「嗖」地一下便穿了過去,纏住了流風的身子。

  剎那間,流風只覺得一絲冰冷的感覺從背部傳來並迅速地向全身遊走,冰冷的線條所經之處身體的感官漸漸地失去,就連思維都慢了下來。流風心中駭然不已,暗罵自己太過大意。正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股熱流突然從懷中傳了過來,瞬間化解了那股寒意,僵化了的身子又慢慢地恢復了知覺。流風知道,一定是懷裡的女孩幫了自己。

  可是現在已經容不得流風多想了,只是剛才那麼一頓,其他的三個黑影已經追了過來,一擴一散之間,又是漫天的黑絲。流風不敢再接,幻開身形一路躲閃著向前逃去……

  漸漸的,他開始支撐不住了──舊傷未癒,體力不支,黑絲散開的時候又防不勝防,時不時的會被幾縷黑絲掃中,開始的時候,懷中的女孩還能幫上點忙,可到得後來,明顯地感覺到她傳來的熱流越來越小,看來她也支持不住了。

  遠遠地,已經能看到那株高高聳立在眾樹之中挺撥不群隱有王者之風的大樹了,可是身子越來越不聽使喚,眼光也漸漸的模糊起來……

  好像,好像還有……五十米的樣子。

  「大哥哥,放下我吧,只在進入樹爺爺的範圍之內你就能安全了。」女孩看著流風的神態,眼淚又禁住地落了下來,她知道這個人類大哥哥已經到了極限,再這樣下去兩個人都跑不了。

  「別怕,就要到了!」流風躲閃間還不忘輕聲安慰女孩,可是這一分神便又被一道黑絲卷中,流風眼前一黑,差點跪倒在地。

  三十米。

  懷裡的女孩開始拚命地掙扎,「放我下來,放開!」可是流風的手臂把她摟得緊緊的,就像鋼箍一樣把女孩死死的按在胸前。在他胸口處,舊傷又迸裂開來,殷紅的血跡越擴越大,漸漸地染透了女孩的衣襟,就在這時,一股凝聚的黑光「啪」地一聲打在了流風的背心上,一口壓了許久的鮮血終於噴了出來……

  十米。

  女孩不再掙扎了,只是把臉貼在流風的胸口,靜靜地閉著眼睛,很安詳。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不再寂寞了,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即使以前自己有著萬般的不幸,在這一刻,至少在這一刻,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漸漸地鮮血染紅了半個白嫩的臉頰,上面清晰地印著一道淚痕,那是幸福的淚水……媽媽,你說的對,人類中還是有好人的。

  小龍若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她剛剛出生時,一個美麗的女子抱著自己自言自語的情景。

  「孩子,你要記住,你的父親是個人類,你身上有一半人類的血統。人類並不是族人口中說的那麼壞,不要恨你父親,不要恨人類……」

  剛剛出生的小龍若還不懂媽媽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只知道媽媽似乎要離開自己了,媽媽在叮囑自己,媽媽捨不得自己……妖族的傳承就是這樣,一個新的生命自妖獸之心中誕生,而母體則會因此失去大部分維持生命的能量,多半難逃死亡的命運。

  媽媽,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恨人類了……

  流風眼光渙散地向走著,很慢很慢,身周的攻擊無一落空的擊在他身上,可是他還是慢慢地向前走著。為什麼還能動能走?不知道。身體已經沒有感覺了的,可腿卻像不受控制般地動著,向前走著……要把懷中的女孩送到那裡去,不能停下,不能把她丟在這裡……

  可是……感覺好冷,為什麼世界這麼黑?

  終於,流風的一腳踏進了王者之樹的領地……好溫暖的感覺,微微的香氣,醉人的陽光,像是在……天堂裡一樣……

  第二章 妖獸之心

  「咚……咚……」

  怪異的鼓聲沉悶地響著,一聲追著一聲,心臟不由自主地產生悸動。這是什麼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流風緩緩地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天地,陰霾的天空中佈滿了血紅色的雲,巨大的閃電在身邊狂奔咆哮著,狂風吹過,傳來濃重的血腥味,恐怖的氣息從遠遠的天際處壓來……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正疑惑間,悶雷般的沉重撞擊聲從遠處傳來,他細看去,遠遠的天邊處,三個黑點高速飛來,駭人的氣勢迎來撲來,整個靈魂都為之顫慄不已。黑點越來越近,氣勢也越來越強,終於可以看清了——

  三隻巨大的怪獸載著三個金甲戰士互相糾纏爭鬥著向自己靠近,每當它們互相擦身而過的時候,天地便為之一抖,緊接著沉悶的撞擊聲便遠遠的傳來,毀滅性的力量充斥在天地間每一個角落。這三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流風納悶地想著。

  突然其中一隻怪獸像是發現了流風的存在,雙翅猛地一振,調頭而上,朝著流風的方向直衝而來——咆哮的三頭怪獸,巨大的遮天羽翼,在它的背上,金甲戰士手著持開天巨劍昂然而立,巨劍揮舞之間天地為之變色……

  ……裁決者!?三聖王!

  怎麼可能?作夢嗎?一定是幻覺!雖然如此地想著,流風還是不免驚慌失措地躲閃,可直到這時他才發覺,自己竟然沒有身體,似乎只能看到這一切,卻硬是找不到自己身體。低頭看去,只有陰暗的雲朵,還有怒沖而來的金甲戰士。

  毀滅性的力量排山倒海地壓了過來,那一瞬間流風感覺自己好像要被撕碎了一樣,即使沒有身體他也能感覺到,他就自己就要被撕成碎片了。好奇怪,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跑到這裡來,然後被人砍……

  突然,天際之處又泛起火紅的光芒,一顆火紅色的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飛速地衝了過來,瞬間便跨越了千萬里的距離,結結實實地擊中了他……灼熱的感覺瞬間使流風窒息,眼前的景象瞬間被攪動,碎裂,天地萬物再次陷入黑暗……身子開始向無邊的黑暗中墜去。

  到底要墜向哪裡?無止境地墜下去嗎……

  「樹爺爺,成功了嗎?」女孩緊張地問向眼前高大的古樹

  一把蒼老的聲音從那株參天古樹中傳來了出來:「我也不太肯定,至少我已經成功的把妖獸之心種入了他的靈魂體中。」

  「把妖獸之心植入他的靈魂中?」女孩詫異地問。

  「……不知你聽說過人類中的靈將沒有?那是一種擁有妖魔之力的人。人類每年都會定期挑選一定人數的年青人去接受一種叫靈將試練的考驗,在這個考驗中,他們每人都會被給予一個妖獸之心,並把這個妖獸之心植入自已的靈魂體中。這個妖獸之心會通過吸食人的精神力量來促進自己的成長,經過一年左右的時間,妖獸會根據每個人不同的性格與精神力特徵成長成各自不同的靈獸,成為靈將的強大助力……」

  「這樣子就可以治好他了嗎?」

  「我不知道,機會很小,一般來說,植入妖獸之心時,人的精神會受到巨大的衝擊,可能會昏迷幾天甚至更長時間。甚至可能導致他永遠沉睡。另外還有一些人,即使是接受了妖獸之心而無法把它孵化出來。」

  「可是,他本來就一直昏迷不醒,在這個時候給他植入妖獸之心不是更危險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現在不只是昏迷,而是把自己迷失在了靈魂深處……那幾個妖物都是以妖界生物特有的攻擊方式攻擊你們的,在這種攻擊下,你這個擁有超念力的小妖女當然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可是他不同,他只是個人類,他的身體所有感觀都被封閉了,可以說除了意識還存在外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頓了頓又道:「在這種情況下,他永遠都不可能醒過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助妖獸之心的力量,讓他領略心念之力。只有重拾心念之力,他才能夠重新獲得對感官的控制,從封閉的意識中走出來。當然,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如果他真的能夠體會到心念之力,他就能夠醒過來並且還擁有比以前強得多力量,如果不能的話……」

  「心念?是我這種超能力嗎?這種東西可以學的嗎?」

  「……當然可以學。心念只是超能力中的一種,或者可以說是超能力的基礎,早在遠古時代,這種能力是很普遍的,幾乎所有的人類都擁有這項能力,那時的人類曾經強極一時。後來,在經過近萬年的近化後,越來越依於感觀,越來越遠離大自然的人類經漸地喪失了這種能力,到了現在,他們已經沒落了……其實,學習心念的條件正是像他現在的狀況一樣,先剝奪所有的感官系統,然後讓他用心去體會世界,當然如果失敗的話就會永遠的迷失在自己的心中……現在的人類太珍惜生命了,沒有人會這麼做的。」

  「當然,心念也並不真正地等同於超能力,自遠古時代起,像你這樣的真正的超能力者就不多,你們在念力操縱上擁有著更為高級的手段,那是一般人無法學到也永遠無法觸及的能力層次……等你長大了之後就能明白了,那是連也都無法觸及的能力層次……」

  「樹爺爺,您怎麼會有妖獸之心的?」

  「呵呵,我的年齡大啊,所以也會遇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事的。這顆妖獸之心是幾千年前,我的一個朋友裡路過我這裡時留給我的。」

  意識世界中。

  「風,你終於醒了!」一隻濕潤如玉的手輕輕的碰觸著流風的額頭,讓他產生一陣懶洋洋的感覺,生出再睡一會兒的衝動。下意識地,流風又合上了眼。

  「嘻嘻,大懶鬼,別睡了!」小手輕輕的搔著流風的鼻子,淡淡的芳香伴著微微的酥癢輕輕地傳進了流風靈魂深處、

  「阿雪,這是哪裡?」流風懶懶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碧如洗的藍天,鳥語花香的草原,一個白衣如雪的女孩偎著自己躺在草地上。

  「你忘記了嗎?這是我們的家啊!」嬌小的身軀輕輕地偎了過來,滑膩的肌膚輕輕地摩擦著流風的臉頰,淡雅的體香熏人欲醉

  「……家?」

  「小時候媽媽對我說,將來長大了,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時,就要天天纏著他,伴著他,讓他習慣於你的存在,讓他離不開你,然後他就會永遠地陪著你,於是,兩個人就會在一個有藍天,有白雲,有芬芳的花,有碧綠的草的地方住下來,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那個地方就是家……」

  女孩癡癡地望著天邊,眼中閃著明亮的光芒。

  「習慣了嗎?」好像真的已經習慣了……原來我們的心裡都有孤獨,我們一樣的需要有人陪伴……

  「那麼我們永遠地生活在這裡,好嗎?」

  永遠嗎?

  流風眼神又開始模糊……身體暖暖的,好舒服……家的感覺嗎?

  「大哥哥,不要睡!」

  突然一個嬌嫩的聲音憑空響起,藍天白雲,碧綠的草地瞬間消失無蹤,只剩下耀眼的陽光。

  是誰?誰在說話?流風大聲地問去,四周回聲不斷,沒有人給他答案。

  突然,一滴清澈的淚水從天空落下,世界瞬間泛起漣漪,天和地都在波光鱗鱗的水光中晃動著,無數的人影在水波中閃動,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快起床,你要去給我賺錢,時間就等於錢,而錢則是人生的意義……」

  「你想要一把刀嗎……你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

  「……嘻嘻,如果你能一直陪著我的話,我就嫁給你哦……」

  「大哥哥,救我……你要放棄嗎?……永遠地陪著我好嗎……」

  不要吵!好累,讓我睡一會兒……

  天邊,火紅色的流星突然再次劃過,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醒來吧,我的夥伴,讓我帶你領略生命的奧秘……」

  伴著話音的結束,流星倏地在空中炸成一團,滿天都是火紅色的光芒,紅光極速地收縮翻動著,漸漸地集成一個晶瑩的光點,緊接著,晶瑩的光點迅速地擴了開去……

  萬道晶瑩的光芒驅開了無邊的黑暗,彷彿暗室的窗簾被突然拉開,光明的世界突然回到了眼前……湛藍的天空,潔白的浮雲,歡欣躍動的小草,無拘無束的風——明明沒有睜開眼睛,卻能感知周圍所有的一切,心念一動天地萬物便納入了心中,意念遊走之間便彷彿化成了另一個自己,一仰頭便能望見白雲的褶皺,揮手間便可以觸及微風的紋理。

  一切既那麼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世界清晰了很多,可又感覺原本就該如此……心念遊走之間,一股哀傷的思緒觸動了流風的心,順著來源尋去,紫發的女孩跪立在草地上,向天邊祈禱著什麼,在她心中,一股股沉重的憂慮和悲傷深深地震撼著流風的心,心念一動之間,信息輕輕地在女孩心中響起:

  「我回來了!」

  從流風醒轉到現在已經有七八天了,在這些日子裡,流風除了養傷和鍛煉自己的心念之力外,便是陪著小龍若和那棵大樹聊天。數天下來,流風瞭解到了許多過去完全不曾接觸過也不曾想到過的事情。

  據那個老樹妖講,能力非凡的妖族大多有變幻人形的能力,就像他自己,可以隨時變成一個面目古樸,手持木杖的老者。當然,小龍若是個例外,她是很少見的一出生就具有人形的妖族,再加上她擁有天生的超能力,所以她從小就被看做異類,為她的族人所不容。

  望著偎在自己懷裡甜甜地睡著的小女孩,流風很難想像她有著比自己還苦的多的經歷,不自覺地,他比以前更疼愛她了──絕不再讓她受半點的苦難,這是流風心中的誓言。人們總是能互相找到相同點,然後互相安慰互相平衡,再相濡以沫。

  另外,流風還從老樹妖那裡知道了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

  在距今近萬多年前的遠古時代,所有的種群都生活在一起,包括人類在內。他們平等互助,無憂無慮。那時的人類極為強大,但並不會欺侮其他的族群,所有的生靈都快快樂樂地生活著……直到有一天,戰爭突然爆發。

  那是一場災難性的戰爭,其他所有種族對抗人類的戰爭,那便是在妖族中廣為流傳的遠古戰爭。由於時間太過久遠,已經沒人知道戰爭的原因了,反正它就那麼突然地就爆發了……人與妖之間的仇恨便是由此開始。

  據說那場戰爭一共持續了數千年之久,鮮血染紅了整個大地,土是紅的,水是紅的,就連草木的紋路中都透著血紅色,到處是生靈的屍體殘骸,只一仰頭就能看見妖獸的翅膀象廢棄的紙片一樣飄下來,然後是點點的血跡在空中飄舞。世界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十之七八的智慧生命在那場戰爭中喪生。

  在當時,千多個智慧種族中,直接被滅族的就有四百多個,其後更有無數的族群因失去繁衍能力最後難逃大限……講到這裡,老人的眼中有了淚光──老人就是那場戰爭即將結束時出生的,在那片被戰火燒焦了的土地上,他是第一顆新生的種子。他曾親眼見證了無數的族群的衰亡。樹木的本質永遠都是平和的,作為一個樹妖,只要每天能夠枝葉朝天地曬太陽,他絕不會有更多的要求,他希望世界充滿陽光,他祈求永遠的寧靜。

  ……在戰爭結束後的數千年裡,妖族紛紛避世,不再與人類有任何的聯繫,仇恨像一堵通天徹地的牆,把人與妖分隔在兩個世界中。異於人則為妖,這句話是從遠古戰爭時就傳下來的。

  「那麼這些妖族現在都在哪裡呢?」

  「我也不大清楚,所有的生命都有其自己生存的方式,就像我,在這片離人類並不很遠的土地上扎根生長,見證著人類的興衰……」

  回味著老人的話,流風一時之間彷彿癡了。他知道,這是一個擁有數千年經歷的偉大生命在陳述著自己的生命觀。

  是的,所有的生命都該有自己生存的方式,也包括自己。自從不再為生存而發愁之後,自己就開始嚮往自由,可獲得了自由之後呢?生活開始變得茫茫然而沒有目標了,每次茫然地跨出一步便會來到一個新的世界中,有時候會很難忘,於是成為了記憶中的一個亮點,可是生命的方向仍舊茫然。

  「生命到底該有一個什麼樣的目標呢?」

  對於這個問題,老人沒有給他答案,「這是每個生命必須自己考慮的問題,弄不清這個問題生命就沒有意義。」

  有時候,流風會帶小龍若去釣魚──閉著眼睛坐在河邊,靜靜的用念力去捕捉狡猾而又靈動的魚兒。偶爾的,他們也會來一頓大燒烤,對於這種事,即使是熱愛生命的老樹也不會反對,他說,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義,馬兒為了生存而吃草,虎豹為了充飢而殺生,這種行為叫做生存,而為了滿足變態般的慾望做無意義殘殺則叫做屠戮。

  流風的廚藝可以說是一級的棒,在進入原天學院前的幾年裡,他和梅林的足跡踏遍無數的角落,在這期間他嘗遍世間的苦難,也學會了各種各樣的生存技巧,廚藝就是其中之一。每次吃著流風烤出來的東西,小龍若總會笑得合不上嘴,吃得實在吃不下去時候就會拱在流風的懷裡睡大覺。不用擔心會被追殺,也不必再孤獨地過日子,對她來說,這種生活再幸福不過了。

  不過小龍若並不會總是這樣的開心,因為領悟了心念之力的流風對她的超能力開始有了抵抗力,她的讀心術越來越難知道流風在想什麼了,這對於女孩來說並不是件好事。雖然流風曾經告訴過她,窺視別人的心理活動並不好,可她還是會忍不住偷偷地對流風使用讀心術,因為她太想知道這個人類大哥哥心中在想些什麼了,更主要的是,女孩想直接從他的心中讀取他對自己的寵愛。那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的發自真心的感情。

  幸好,作為補償,女孩發現了另一件值得開心的事,那就是她可以經常地賴在流風的懷裡,然後眨著大眼睛好奇地仔細打量這個完全取得了她的信任的人類。她從未想過,原來這樣地賴在一個人的懷裡是如此的舒服,如此的有安全感。

  原來這就叫做親人。

  偶爾地,流風也會想起那個溫馨的夢,那個他想永遠永遠地沈淪在其中的安詳世界,然後就會想起那個白衣如雪的女孩,有時候他會問自己,如果沒有那團顆神秘的流星出現,自己會不會真的永遠地呆在那裡,陪著那個快樂卻又同時寂寞著的女孩……這種事總是沒有答案的。

  就這樣,時間默默地流逝,就像沙漏中的沙,平靜而沒有波折地流著,每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沙漏被倒轉過來,一切都重新開始,沙靜靜地下流,一切都跟往常一樣。

  流風是那種很奇怪的人,心底明明很喜歡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世界,明明在那裡生活得很舒服,卻經常會懷疑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他經常會希望去到一個陌生的世界,尋找一些連他自己也不確定的東西。有時流風會想,自己到底在追求著什麼呢?可想到最後卻總是沒有答案。自從獲自由的那一刻起,生活就總是茫茫然的沒有目標。沒有了限制便需要自己做出選擇,可前方是茫茫然的一片,很難知道到底哪個方向才是自己該去的。

  人不該在原地停留太久,即使仍然沒有找到確切的目標,流風也決定要離開了。茫茫世界,撥開前面那層霧,後面便是自己的世界。

  「阿若,我該走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嗎?」這是流風第二次問這個問題,第一次是初遇小龍若的時候。沒辦法,流風對她就是有一種割捨不下的感覺,或許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緣。

  女孩回望一眼身後的古樹,輕輕地低下了頭,再抬頭時,眼中閃著明亮的光芒。

  「嗯,你去哪裡,我去哪裡!」女孩乖巧地靠在流風的懷裡。

  流風微微一笑,輕撫著女孩紫色的長髮,清風吹來,鼻中有草木的清香,那是女孩特有的氣息。

  「那麼,我們去跟樹爺爺告別吧。」

  寬廣的空間裡,參天的古樹傲然挺在他的領地之內,虯勁的枝葉歡欣地伸向半空,迎接著陽光的洗禮,這是一個偉大的生命,他的生命意義在於享受自然。在數不盡的歲月中,它仍然顧我地立在原地,迎接著風風雨雨。有時候流風會忍不住問它,在這漫長的歲月中,苦守在一片狹小的天地裡,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每次被問及這個問題,古樹化成了老人總是微笑不語。或許他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又或許他的答案已經說了出來。意義,是自己的東西,需要自己去體會,一種意義換到他人身上便會毫無價值。

  流風望著眼前這株大樹,心中充滿了儒慕之情。

  「樹爺爺,我要走了,帶阿若一起走,你不出來跟我們告別嗎?」

  風吹葉響,沙沙的聲音中,枝葉搖擺不定,似在點頭,又彷彿是搖頭,古老的樹妖卻始終沒有現身。它經歷了太長的歲月,對它來說分別不過是朝夕之間的事。流風默立了一會兒,而後拉起女孩的手,轉身邁步……

  「孩子,你等一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老樹妖的現身反令流風一陣詫異,回頭看去,參天的古樹下,一個古樸的老人倚杖而立,正凝望著自己,眼中透著無比的智慧。

  「你想去哪裡?還沒有目標嗎?」

  流風搖頭。

  老人沈默。

  過了一會兒,老人突然出聲:「這樣吧,反正你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不如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在那裡,你或許會找到你想找的東西。」

  流風愣了愣,他並不認為這座森林中還有自己沒有去過的地方,可他還是微微地點了點頭。一般來說,能夠被老樹妖提及的地方應該值得去看看,或許自己真的該去看看才對。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並沒有領他離開這裡的打算,他只是轉身來到自己的本體──粗大的古樹之前,輕揮手掌,向樹幹拍去……無聲無息地,一道僅容一人的門隨之出現。

  流風呆呆地看著那道不合常理的門,眼中露出驚異。看了看老人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意識地,他跟著作了個拍門的動作──原來只要隨便地在樹上一拍,就會有一扇神奇的門出現……他突然記起了一個古老的故事,一個年青人,走到石門前高喊三聲「芝麻開門」,然後他就能夠進入一個神秘的寶庫之中。

  滿懷著好奇感,流風緊跟著老人走了進去——這裡會有寶藏嗎?流風的興致被帶了起來。流風雖然不貪財,可是一個未知的世界,一個可能藏有寶藏的洞穴,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好玩的事。若是真的能在這裡得到些稀奇的寶貝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思忖間,門被關上了,世界頓時變得一片黑暗,流風的目光越過老人矮小的肩向裡面望去──黑黝黝的通道,斜斜地向下方延伸著,在那遙遠黑暗的盡頭處,一點微弱的光芒靜靜地閃動著……

  第三章 妖刀邪月

  三個人──不知道變成人形的老樹妖和長尾巴的小女孩算不算是人——延著筆直的地洞向下行去,四周漆黑的一團,卻並不氣悶,腳下極為平坦,不必擔心會被突起的石頭絆倒,有種走在草地上的感覺,很舒服。

  望望前方的光亮,似乎還有一半的距離,流風心中一陣無聊。四週一片黑暗,眼睛已經完全失去了用處,流風甚至不能肯定自己到底身處何方。自己的周圍到底是什麼呢?石壁?樹木?或是其他的東西?流風突然想起了自己剛剛獲得的心念之力。據老樹妖說,這是一種極為可貴的能力,它的用處會比想像中的還要多,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流風卻始終不能發現其中的奧妙,頂多是感覺敏銳了一些,偶爾會有一種心神出竅的感覺,不過那也是一瞬既逝,完全談不上會有什麼用處。

  若是能夠像剛醒來那樣,用心念代替眼睛的話,或許就可以知道周圍的情況了。想到這裡,流風試著集中心神去體會周圍的世界。一試之下,流風差點興奮的大叫起來——居然真的可以看清周圍,即使完全不依靠光線和眼睛。可是他這一興奮,剛剛開始清晰的周圍世界又變得模糊起來。

  流風心念一轉突然有點明白了,心念,就是要用心,用精神去體會,一直以來他都是處於光明的世界裡,十幾年來的生活使他形成了對眼睛的依賴,於是干擾了心中體會到的景象,即使是閉上眼睛,他能夠想到的也只是四周失去了光明,看不到東西是理所當然的,他從未想過靜下心來用心去感受世界,他從未想過即使不用眼睛也可以看到世界。

  想到這裡,流風再次收斂心神,把自己的精神力量慢慢地擴向四周,下一刻,他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與他想像中的不一樣,他感覺自己像是處於水波之中一樣,一波波的紋路以自己為中心發散開來,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波紋經過的地方就像突然擁有了光明一樣,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這裡是……

  等他看清了周圍之後,他不禁大吃一驚。這裡哪是什麼地洞樹洞之類的東西啊?感覺走來這裡更像是一片原野,無邊無際的,被黑暗籠罩著的大荒野。在他腳下是一片綠絨絨的東西,像是植物鋪就的,可並不是草地,而在他身邊,他感覺不到有任何其他的東西,除了這片綠地之外再沒其他了。雖然他只能感應到周圍十幾米的範圍,可他就有一種感覺——在那十幾米以外的世界裡沒有半分與這裡不同的地方。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就算老樹再粗大,在它的內部也不可能擁有如此廣闊的空間的,這完全像是另一個世界。

  正胡亂思索間,心中傳來了龍若的聲音:「大哥哥,你又能夠看到了?」

  「嗯,你怎麼知道的?」

  「我能夠感覺得到啊,我天生就有這種能力,就像第一次發現你那樣,我可以看到許多眼睛看不到的東西。」

  「那你能看到多遠呢?你能告訴我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嗎?我們還在樹洞裡面?」

  「我也不說不清楚,在我的感覺中,這裡與剛才的世界完全的不同,好像是另一個空間一樣。」

  「啊!?另一個空間?」

  「嗯,不單是四周,就連我們的頭上也是一片廣闊的空間。」

  說話間,龍若柔潤中帶著些許冰涼的小手握住了流風的手,然後流風便看到了龍若所看到的世界。

  這裡根本就是一個無限廣闊的空間,一個完全被黑暗籠罩著的空間,只是由於在遙遠的前方有著一點光芒,所以才會在一開始進來時產生錯覺,以為這是一個筆直的地洞,而那點光亮則是洞的出口。而實際上,那點光芒和入口的門都只是這無邊黑暗的空間裡孤伶伶的一點。三人就像走在一個無止盡的斜坡上,四周被黑暗籠罩著,腳下的路無限地向下延伸著,到底能延伸到哪裡,沒人能知道。

  幸好,三人的目的不是永遠的走下去,他們只是要到達那處光芒的所在。

  當終於走到光亮的邊緣時,三人停了下來,趁這個機會,流風細細地打量著這處突兀在黑暗中的光芒。那是一團很奇特很朦朧的光,說它奇特在於,身處黑暗中的這團光芒似乎根本不會向四周擴散,所有的光線都聚成一團,與黑暗涇渭分明地對峙著,光不會進入黑暗中去,黑暗也絕不闖進來。說它朦朧在於,光芒明明很亮卻硬是看不清裡面的東西,就像外面包著厚厚的紗,只有光能透出來,卻看不到裡面東西的影子。可是流風分明地感覺到,裡面的確是有著某種東西的。

  下意識地,流風並不想走進那團光芒中去。身處黑暗中的人總是嚮往光明,而到達了光明的天地時,他們又會找一個暗影把自己藏起來。

  「孩子,你真的不想進去?」老樹妖似乎很清楚流風的心理。

  「這……」流風猶豫。

  「那麼,我也沒辦法了!」樹妖的聲音透著無耐。

  「怎麼?」

  「啊!不是吧你!」

  毫無防備之下,流風被老樹妖一把推了進去。流風一邊埋怨著,一邊抬頭,心中暗罵那個老妖怪,然後他就看到了一把樣式古樸的刀,一把造型完美的刀並將伴他一生的刀。

  朦朧的光亮中,那把刀豎直地虛懸在半空,淡藍色的刀身呈半透明狀,映著後面的光依稀可見內中有血紅色的光華流動,刀尾處,兩條盤旋的飛龍交纏而上,龍身成柄,龍頭為鍔,刀身筆直,至尖端微彎收緊,合成完美的線條。這是一把充滿詭異誘惑力的刀。

  在那一瞬間,流風的全部心神完全地被這把刀吸引了,渾身的血液莫名地沸騰起來……突然之間,腦海中又浮起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畫面──一個擺滿了形狀各異寒光閃閃的佩刀的貨架,一片燈光無法觸及的暗影中,一個背光而立奇怪的男人,一句改變自己一生的話。

  ……你想要一把刀嗎?

  其實,熱情與渴望一直都沒有消失,它只是被深深地埋在了心底。燦爛的星空,兒時的誓言,許多年後的某一天,突然回到那同一片星空下時,遙遠的夢想會再次被憶起,熱血也會再次沸騰。

  流風眼中閃著熾熱的光芒,手緩緩地伸出……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再次重溫兒時的夢想,讓你有機會去實現它,你會拒絕嗎?你能拒絕嗎?

  手緩緩地靠近著,心中迷茫而又猶疑──想要一把刀嗎……六年前的那個夜晚,為了一把沒能拿到手的刀,自己莫名其妙地獲得了的自由,然後生活變得茫然,變得孤獨,那麼這次呢?

  終於,手觸到了刀柄……一股冰涼的感覺從指尖傳了過來,流風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很奇妙的感覺。小時候沒有得到的玩具,在多年以後,終於被握在了手裡……沒有充實,沒有激動,卻有莫名的感慨。

  就這樣,後天空戰爭中最出名的一把長刀被流風握在了手中。關於這把刀的資料,後世有這樣的記載:

  妖月:長三尺九寬一點五寸重三十七斤色呈淡藍,中有血紋鑄造者不詳,據傳為遠古之物,流風的佩刀,又被世人稱為「妖刀邪月」

  正當流風沈浸於莫名的感慨之中時,老樹妖的聲音再次響起:

  「嗯,看來我猜的沒錯,它完全沒有排斥你。或許真的……那麼好吧,你就帶著它尋找它存在的意義吧。」

  話音一落,流風身周的光芒突然轉動起來,無數的流芒繞著流風旋轉,越轉越快,越轉越亮,接著「波」地一聲,光團消失在虛無之中,黑暗的空間裡再沒有任何光亮。

  再睜開眼時,流風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立足之處似乎一個小土山,一望之下,四周的景色盡收眼底──晦暗的天空上布著灰濛濛的雲,山下儘是泛黃的土地,上面遍佈乾涸的裂痕,大風一起便會沙塵漫天,再遠處是幾處叢林,中間夾雜著沼澤和濕地──整個世界裡充滿一種蠻荒世界的淒涼。

  正打量間,身旁的空間出現了扭曲,「啪」的一聲,小龍若被憑空扔了出來,跌坐在地上。開始進小龍若還一滿臉的茫然,左右瞅了瞅,等看見流風的時候,小嘴馬上扁了起來,搖著小尾巴爬到流風身邊,滿臉委屈的樣子:

  「樹爺爺他……咦?」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蹲下了身子趴在地上,好像在找什麼

  「阿若,在找什麼?」流風一邊打量這個地方,一邊問龍若。也不知那個老妖怪在搞什麼鬼,為什麼把自己弄到這麼一個地方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想到這裡,流風心中苦笑不已,今天已經連續幾次有這樣的疑問了。

  「嗯……這地面好像有點奇怪哦!」

  「嗯?奇怪?我來看看。」說著流風也蹲下身子仔細地觀察起地面來

  「嗯——好像很硬的樣子,挺光滑的,有裂痕,摸起來有點溫……阿若,你覺得這地面像什麼?」

  「嗯……好像烏龜殼耶!」

  「……」

  突然間,天地劇烈地晃動起來,兩人頓時跌成一團。

  「地…地震嗎??」

  流風一把把龍若摟在懷裡,一直握在手裡的刀剛好用來當枴杖穩定身形。可就在流風把刀插向地面的時候,一股巨大的拋力猛然從身下傳來,兩人一下便被彈到了空中,緊接著身下一個巨大的身影騰空一躍向兩人撲去。

  流風心中駭然,趕緊抱著小龍若,藉著彈力遠遠地翻了出去,落在遠處的平地上。直到這時兩人才看清,原來剛才他們所站的地方竟然是一隻巨大怪獸的背部,怪不得會覺得地面很奇怪。

  仔細望去,只見那怪獸足足有數十米高,渾身遍佈鱗甲,四足著地,扁長的腦袋上,一隻臉盆般大小的眼睛正怒氣沖沖地盯著自己。

  流風和小龍若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突然不約而同的喊了一聲:「跑!」兩人甩開腿沒命的向遠處跑去。地動山搖的腳步聲在後面緊追不捨。開玩笑吧,那種東西也太大了吧,光看它身上的鱗甲就知道是標準的皮糙肉厚型。老樹妖平時看來一本正經的,沒想到居然暗地裡出招,真是可氣。

  「……咳咳,背地裡說別人的壞話可是很不好的習慣呢!」半空中突然傳來老樹妖的聲音。

  「喂,你把我們扔到這種地方來幹什麼?快把我們弄回去啊,會出人命的!」流風一邊跑一邊喊,腳下的地面轟轟直顫。

  「呵呵,事先沒有告訴你,這裡有一個你認識的人,你也應該會很想見到那人的,不過他呆的地方並不容易找到,所以你們可能要在這裡找上很長的一段時間。剛好,這種叫做咆吼的怪獸很耐打,這段時間你們就拿它練功好了,這對於你們的以後有好處。」

  流風心中暗想,這老頭還真陰,幸好剛才撿了一把破刀,正好拿來防身。

  「……對了,關於你那把破刀,它叫妖月,這是它的刀鞘,拿去吧!!」

  說著,流風身旁的空間又一次產生扭曲,一支刻有古香古色花紋的刀鞘被扔了出來,落在流風面前。流風一把撿了起來,順勢回頭望了望──一座長著眼睛的小山在後面迅速地追趕著,幸好那東西跑的不是很快,要不然死定了。

  「……哦,忘記告訴你們了,這裡好像有幾萬隻咆吼呢,你們加油啊!」

  老樹妖的話音剛落,一陣響徹天際的咆哮聲傳了過來,接著地面傳來一陣更強烈的震動。遠遠望去,前方煙塵撲天蓋地的迷漫開來,無數巨大無比的身影奔了過來。

  第四章 蠻荒世界

  流風和龍若好不容易從怪獸群中逃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乾燥的大風開始吹了起來,整個世界空蕩蕩的一片,只餘下嗚嗚作響的風以及風中夾雜的塵土,在身周環繞。

  這個世界太荒涼了,滿眼黃土,不見綠色,除了夾雜著灰土的大風以及高聲咆哮的獨眼怪獸外,再沒有其他值得一提的東西了。身處這知何處的陌生世界裡,兩人心中一片茫然,無奈之下只好先找一處小土包,躲在背風面休息。流風把小龍若摟在懷裡,再把外套蓋在身上,他們的第一晚就是這樣度過的。幸好流風有穿長大外套的習慣,不然的話,光是這乾燥的風就能把他們吹成人干。

  缺少水份的空氣是生存的一個重大危機,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第二天一早,流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著小龍若的手,向著記憶中那片沼澤濕地進發。

  這是一段艱苦的歷程。荒涼的世界中,唯一的霸主——四腳著地的獨眼怪的數目比想像中的要多,他們的性情與這裡的天氣差不多,暴躁無常,遠遠地看見會動的東西便會撒開四條腿,地動山搖地跑過來,然後一腳踩過去……要命的是它們雖然只有一隻眼睛,可那隻眼睛卻比望遠鏡看的還遠,再加上個頭上的優勢,數十里內的所有異動全能看在眼裡。這是一種天生的了望者。

  很殘酷的現實。這個遊戲甚至比貓捉老鼠的更殘酷,這是一場獅群捉鼠的遊戲,更不幸的是,流風和龍若正在扮演著老鼠的角色。還好那幫身子象小山一樣的怪獸跑的不算很快,以流風的速度而言剛好比它們快上那麼一點點,所以流風還可以勉強地在鈞一發之際抱著小龍若遠遠地躍開,然後回頭看著那個被大腳丫子踩出來的巨坑,一邊想像著自己被踩扁在坑中的情景一邊擦冷汗。

  正式定居在這個世界裡的第一天,流風一直維持著高速運動的狀態,直到夜幕再次降臨的時候他才有機會停下來喘口氣。大傷初癒,稱之為活動筋骨未嘗不可,可這活動強度實在是太大了點兒。流風直挺挺地趴在地上,連張嘴大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四肢僵硬的象石頭一樣,而胸肺之間更是悶得難受,彷彿空氣中的灰塵被吸進去後再次結成了塊,硬生生地堵在那裡,讓他無法呼吸。乾燥的空氣象火一樣在體內烘烤,水氛一絲絲地被蒸掉。

  龍若乖巧地坐在他身邊,用她冰涼白嫩的小手幫流風按摩。那是一雙擁有魔力的手,小手所過之處,酸痛立減,中間還夾著泌人心脾的涼意。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按摩流風終於再次拾回肢體的感覺,能夠勉強地爬起來了,反觀龍若卻是臉上現出困頓之色,彷彿馬上就要睡著了的樣子。流風知道,龍若在利用她自己的殊能力幫自己回復體力,這使得她耗去了大部分的精神力量,只有通過大量的睡眠才能補充回來。

  跟昨晚一樣,他把龍若緊緊地摟在懷裡,再把外套蓋在外面抵擋風沙,第二個晚上便如此度過。只是這一次比昨晚要慘的多,沒有土堆的遮掩,滿天風沙毫不留情地繞著他們身邊轉動,一晚過後,他的外套上蓋了厚厚的一層黃土,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小土堆,也幸好這樣他們才能夠不被怪獸們發現。

  其實流風很想一直這樣呆下去,最起碼還可以安安靜靜地躺著而不被那些變態的怪獸發現,更重要的是不必沒命地跑到渾身散架。可惜,事與願違,人活著,必須喝水,必須吃東西,如果只是坐著的話,就什麼都沒有。所以,生命的狂奔還得繼續下去。

  實際上,第二天的狂奔才是痛苦的真正開始,如果第一天是體力上的消耗戰,那麼第二天便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過程。在超負荷的體力運動之後,第二天的遊戲還沒開始流風就已經覺得自己的腿在發軟了,渾身都酸軟無力,想來若沒有龍若的幫忙他可能連腿都抬不起來。流風沒走幾步腿就開始不聽使喚了,前一天維持高速運動狀態幾乎消耗了他所有體力,想一夜之間恢復過來根本不可能。可惜,怪獸們並不會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對它們來說,流風就像是青蛙面前飛過的蒼蠅一樣,根本無法脫出他們的視線,所以狂奔必須進行下去。

  如果不是為了懷裡的小龍若,流風真想老老實實地坐在原地讓它們踩,那樣倒是乾脆了些,最起碼比起那種喉中沙啞乾燥,胸中象著火一般的煎熬好多了。

  在這種狀態下,流風每邁一步都要天人交戰一番。還要繼續跑下去嗎……實在跑不動了……反正也跑不掉了,不如停下歇一會兒……趁它們沒追來之前先休息一下……回去跟它們拼了……

  流風實在很佩服自己,只是為了休息一下就能找到如此多的理由,原本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無論對錯,人總是能夠為自己找到上千個正當的理由。

  這種時刻精神勝利法是最重要的,在絕望中始終堅守著自己的一絲信念,彷彿在狂暴的大海上緊緊抓著一根浮木的人,時時不忘要給自己鼓勁兒——快了,只要再跑兩步就沒事了……再跑一步……流風不能往後看,因為說不定哪個時候就會飛來一隻巨大的腳掌,趁他駐足回望的時候凌空壓來。

  在流風懷裡,小龍若也並沒閒著,她一直持續地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幫助流風,使他能夠繼續堅持下去。事實上她的消耗比流風還大,這種純精神力量的消耗不是一般人類可以承受的。到了最後,流風還在繼續奔跑的時候,她已經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了。

  堅持是考驗毅力與人格的東西,很難,可若是真的找到了值得堅持的理由,那麼奇跡也是很容易被創造出來的。流風能夠感到從龍若身上傳來的力量,雖然這對他的幫助不是特別大,可是在精神上,那種鼓勵是難以想像的。堅持下去,只因為有值得堅持下去的理由,這便是流風能夠跑足一整天的原因。特別是小龍若沉沉睡去的時候,流風心中突然湧起了難以想像的豪情,保護這個安心睡著的女孩不受傷害,把她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這是流風的唯一信念。

  當然,如果說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值得流風堅持下去的話,那便是周圍地貌的變化。由最開始的枯崗黃沙到零星出現的乾枯植物再到低矮的灌木叢,這本身就是一種誘惑,再往前,再往前,一定可以找到藏身之處,找到食物與水源,懷著這種想法,流風奇跡般地堅持到了一個小湖邊,而此時,天色也剛好完全暗了下來。

  不幸中的萬幸,那些身材高大眼睛雪亮的獨眼獸一到晚上便安靜了下來,流風也因此得到了寶貴的休息時間。這世界沒有月亮,滿天星斗散著微弱的光,運足眼力也只不過能看出身邊之物,想來那些獨眼獸的視力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吧。

  終於脫離了危險,低頭看去,懷中的小龍若依然睡著,恬靜安然。流風輕輕地把她放在地上,接著便拖著疲乏的身子踉蹌地走到湖邊。抓魚也好,喝水也好,流風必須為自己找事做,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坐下就休想再爬起來。已經將近兩天沒有進食了,就算沒力氣抓魚喝兩口水補充一下也是好的,長時間的高速運動幾乎蒸掉了他體內的所有水分,這一時刻,水的補充被食物更重要。

  好不容易走到湖邊,流風發現這水清澈異常,而且平靜無波,以流風的經驗來看,這水中根本不可能有魚,甚至可以說這湖中可能連活物都沒有。當然,他也顧不上思索是什麼原因導致如此的了,有毒沒毒都沒關係,重要的是能喝。流風毫不猶豫地跪下身子直接把頭扎進水裡「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很清涼的感覺,湖水之中居然隱隱透著香甜,清爽之氣從口腔開始迅速向身體裡延伸而去,彷彿一條冰冷的寒流,一直透到腹部,沿途滋潤著火熱缺水的內腑。這還不止,過得片刻之後,那清涼之意非但不減,還開始緩緩地向全身擴散。絲絲的涼意在身體四肢間緩緩遊走,所經之處酸痛麻木立減,居然有著類似於龍若那種力量的效果。

  流風大喜之下換了個姿勢,他把整個身子都浸在水中,只把頭部擱在岸邊,瞬間,清爽的涼意由四面八方湧來,無限的生機緩緩注入他的體內,體內積聚的大量燥火在不知不覺中化去,一種叫做力量的東西悄悄地溜了回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流風突然覺得有什麼觸動了自己的身體,緩緩睜開眼來,卻見小龍若正潦著水花輕輕地為自己擦洗臉上的污泥。小龍若見流風睜開眼來臉上馬上綻出了燦爛的笑容,漂亮的紫色大眼睛映著水光,彷彿有某種能吸人魂魄的光華在裡面緩緩流動,看得流風心頭一動。這女孩身上有一種特有的紫色魅力,這麼小就這麼吸引人,真難想像她長大了會是什麼樣子。

  流風當然不知道,數百年前,這種紫色的魅力曾經折服過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

  片刻之後,流風回過神來,再打量小龍若,卻見她那頭漂亮的紫發上還帶著水珠,小臉上也微微透著粉紅,顯然是剛剛洗完澡。再轉頭向四周看去,天光已經開始朦朦地發亮了,隱約可見遠處的幾數個巨大的身軀開始站立起來……

  或許……又該開始了……

  這個蠻荒世界裡有著許多的怪異之處,乾燥的氣候,巨大的怪獸,充滿生機的小湖,一切都出乎流風的意料。經過數天的逃亡生活,流風已經大概地對這裡有了一些瞭解。

  在這裡,可以把小湖看成一個中心,在它的周圍零星地分佈著幾處濕地和矮林,面積都不很大。再向外圍便是乾燥的黃土地,那裡整日刮著乾燥的熱風,漫天的風沙揚揚灑灑,使得天空上始終罩著一層暗淡的顏色,襯得整個世界荒涼異常。

  再向外圍便什麼都沒有了——沒有土地,沒有山丘,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暗黃色的沙爍,半顆不一樣的石子都找不到,整個世界是單一的暗黃色。在那裡,溫度出奇的高,遠遠看去一切都處於扭曲狀態,空氣蒸蒸而上,像滾開的水一樣,扭曲的視線,映出一個深淺不一的混沌世界。流風相信那裡絕對沒有任何生命,即使是獨眼怪獸那樣生命力頑強的生物也無法涉足那裡。

  如果世上真的有一個地方叫做煉獄,那便是這裡了,是的,一定是這裡。即使是在逃無可逃的情況下流風也不會跑去那裡,現在不會,將來也永遠不會。

  在這地域差異相當在的世界裡,似乎所有的水分都集中在了小湖附近,所以大部分的生命也自然地集中在了這裡,這其中包括了流風、龍若,以及大部分的獨眼獸。追殺與逃亡的遊戲也因此大部分發生在這裡。

  最初的幾天是最難度過的,可是習慣了以後就容易多了。靠著湖水的效果以及小龍若的幫助,再加上小湖附近零星地分佈著的樹木的掩護,流風勉強地挺了過來。在之後的日子裡,流風開始慢慢地適應了這種生活,每日的狂奔開始變得輕鬆起來,生命不再受到威脅,他便考慮起其他的事來。

  在流風能夠輕鬆應付獨眼獸之後,一日三餐的飲食習慣開始慢慢地恢復了。在這世界中,除了獨眼怪獸外,還有一些其他種類的生物存在著,它們多數分佈在濕地和矮林之中。矮林裡的飛禽走獸,濕地裡的古怪魚類,只要不是大的離譜,在流風的手中都能變成美食,每日裡吃得小龍若眉開眼笑的。當然,開始的時候危險還是比較大的,熟食的鮮美味道時常會吸引更多的獨眼怪前來加入到追殺者行列中,經常會弄得兩人灰頭土臉的,食物被搶不說,小命還差點搭上。

  幸好,後來流風發現了一個躲避它們的好辦法,那便是游到小湖中心去。那些獨眼怪雖然也時常到小湖邊上喝水,卻絕不會踏入水中半步,更多的時候它們會像一個虔誠的信徒一樣,面對著小湖小心翼翼的,連大氣都不敢出。發現這一現象之後流風和龍若終於過上了好日子,跑不動時跳進水中便萬事大吉了,還可以順便洗個澡外加回復體力。這水的效力雖然比不上龍若那種,可它勝在可以持久,泡足時間就什麼都有了。

  在立於不敗之地的情況下,流風開始考慮如何擊敗這些獨眼怪了。

  第五章 重遇故人

  一年後,未知的蠻荒世界裡。

  風沙漫天的荒原上,上萬隻獨眼怪獸的包圍圈之中,流風靠著一顆孤伶伶的枯樹隨意地坐著,妖月帶鞘地插在身前的地上。在他懷裡,紫色女孩瞪著大眼睛打量著周圍的怪獸。除了怪獸們沈重的呼吸聲外,四週一片安靜。

  「……10367號,該你了!」流風信手指著身前不遠處的一隻獨眼怪獸。

  「大哥,它好像是10366號……」女孩一邊數著指頭,一邊糾正她的人類大哥。

  「啊,是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那麼,10366號,你有什麼發現嗎?」

  被點到的怪獸怯懦地走到流風面前,可憐巴巴地眨著它唯一一隻大眼睛,搖了搖碩大的頭顱……接又發出幾聲求饒般的低吼。那情形就彷彿一隻凶狠的獅子對著老鼠鞠躬撒嬌,甚是可笑。

  「真沒用!!一定是偷懶了,打!」

  伴著流風的話音,小龍若眼中紫芒大盛,妖月突地從地上連鞘彈起,飛起了數十米高,準確地在怪獸腦袋上敲了三下。那怪獸偌大的身軀被敲得晃了幾晃卻不敢有半點不滿的意思,直到見流風又揮了一下手,示意自己離去,才趕緊搖搖晃晃地退了出去,縮著尾巴跑了。

  地動山搖的腳步聲依然不變,唯一的不同便是一年前這腳步聲緊緊追在兩人身後,而一年後卻是為了逃離兩人身邊。

  「下一個,10367號……」

  夕陽的餘暉下,上萬隻的獨眼巨獸象等待檢閱的士兵一樣,排著整齊的隊伍,一個接一個地向流風走去……

  回想這一年的時光,流風和小龍感慨頗多。自從立於不敗之地後,流風和龍若夜間做的最多的便是在夜間騷擾那些獨眼獸。這些巨大的野獸在夜間的時候幾乎完全失去視力,受到攻擊時只能暴躁地四處亂撞,對他們的威脅小了很多。即使如此,其中的危險性也相當的大,一個不小心便會被踩成餅,流風和龍若也曾多次因太過靠近它們而受傷。

  日子漸久,兩人終於從無數次的搏鬥中找出了這巨獸的弱點,原來它的唯一弱點便是它腦袋上那只獨眼上方的那個部位,只要能夠在一瞬間以足夠的力量擊中那個部位,它便會瞬間失去平衡,甚至會因此而昏迷。當然,這是有一定困難的,那怪獸動作雖然笨點卻也不至於伸著腦袋讓人打,再者說,就算真的伸出來讓你打你也未必能夠打暈它,說不定自己的手骨反會被挫傷。

  多次的合作之後,流風和龍若終於找出了一套可行的合作辦法——利用龍若的意念封鎖對獨眼怪進行攻擊,而流風則趁著怪獸受到念力鎖的影響而稍稍失神的那一剎那幾個起落躍上它的頭頂,對它做出最強力的打擊。

  利用這種合作方式,他們在進入這世界的一個月之後,終於成功地擊得了第一隻獨眼獸。當兩人帶著滿身的傷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從心底湧出喜悅之情簡直無法形容簡直無法形容。他們知道,自己終於有能力在這個世界裡立足了。為了慶祝那次勝利,他們特地跑到湖邊做了一頓大餐,想美美的吃上一頓,可惜,他們被聞香而來的數百隻怪獸圍了起來,被毆了個半死才逃掉。

  就這樣,打打逃逃,逃逃打打,半年後,流風終於可以靠著自己的迅捷身法獨力完成擊倒獨眼獸的任務了。與他相比,小龍若的進步更神速,她單單靠一個普通的意念封鎖就能讓獨眼獸失去戰鬥能力。

  回想起來,以前的亡命生涯雖然辛苦,可好處也是有的──那根本是一種極限的挑戰,打不動的時候還要打,跑不動的時候還要跑,從體能的極限到精神和意志的極限,一次又一次地被突破,能力以極快的速度增長著。

  另外,流風體會到的心念之力也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有了它的幫助,在運氣修煉的時候,流風可以清清楚楚地體會到自己體內氣的走勢和流向,靠著這一層精確的把握,他對氣的控制技巧越發的純熟,同樣的攻擊手段可以取得以往雙倍的效果。到了這個時期,他完全可以自由地運用剛剛得到的那把名為妖月的長刀了,這一來他的攻擊力又強了許多。

  按照原天的武學理念,武器的使用有著許多的說法。一般說來,在氣息的控制方面不夠精純的武者是不該使用武器的,因為武器終究不如手腳靈活,對氣息的感應度也遜色了許多,所以勉強使用武器只能得到事倍功半的效果,不如不用。相反,當武學到了一定的層次以後,選擇一件稱手的武器是相當重要的,一件合適的武器絕對能夠起到能力增幅的作用。

  當然,也有一些人從很小的時候就選用了特定的武器做為他們整個武學生涯的伴侶,這些人為了培養對武器的感應能力甚至連睡覺的時候都要抱著武器睡,所以他們很早就擁有一件得心應手的武器,穆雪便是其中一例。當然,這個方法的壞處是一經選定之後就再也無法改變了。

  一般說來,只有能力到了靈將那一個層次時才有資格使用武器的,從這個角度看,現今的流風對氣的把握程度已經達到甚至超過了靈將的水平。

  除了能力有所增強外,流風得到的另一個好處是感觀的大幅度增強。除卻原有的五感不談,流風發覺自己的直覺變得非常敏銳,往往可以在危機到來之前感覺到危險的存在。當然,更多的時候都是要小龍若來提醒的,由此也可以看出,心念的修煉似乎的確可以使人的直覺變得更確切,小龍若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直覺,也被稱為第六感,指的是一種對未知事物的感知力。一匹的從未見過老虎馬可以在第一眼看到它時就轉身逃跑,一個閉眼睡覺的人,醒來第一句話就能告訴你明天是陰天,這就是直覺。當直覺能夠象眼睛一樣把未知的東西具體地反映在你的心中,像用手撫摸自己的皮膚一樣產生確切的觸感時,這個世界就會盡在你的掌握之中。當然,流風的直覺遠遠沒能達到這種程度,他的直覺只是略微地變的敏感了一些而已。

  另外,流風知道,當念力到達一定程度的時候,甚至可以像小龍若一樣,利用念力凝成實質性的能量,直接形成物理打擊。不過他目前還是不大明白如何利用念力達到這一效果,那根本超出了他所瞭解的能量運用範疇,而小龍若雖然能夠達到這一點卻又不知如何表達。這就好比一個正常人對聾子說話一樣,雖然自己知道話中的含義,可從沒聽見聲音的聾子並不能理解語言到底代表什麼,即使他能夠把整個發音的細微動作都清楚。相對於小龍若來說,流風就是一個聾子,他無法理解小龍若所要表達的東西。

  不過,就算這樣,兩人也能夠在這個蠻荒的世界裡稱王稱霸了。直到這時,他們才真正地開始尋找老樹妖所說的那人。

  可惜,正如老樹妖所說,那人似乎相當的難找,他們用去了將近半年的時間也沒有找到半點人類的足跡,無耐之下,兩人只有廣收「小弟」,然後讓這些足跡遍天下的小弟幫他們一起找。

  「……13624,你有什麼發現嗎?」流風已經無聊地橫躺在地上了,小龍若則早就趴在他懷裡睡著了。

  「吼……吼!」怪獸諂媚地搖晃著腦袋發出了幾聲嘶吼。

  「下一個……等等!你說你……」

  流風突然頓住了由於壓抑不住興奮而變高的聲調,小心地看了看懷裡的女孩──還好,沒有吵醒她。

  「你說你知道我們要找的人在哪?」流風壓低了聲音。

  「吼……」怪獸點了點頭,然後低下頭象小貓似的拱了拱流風的身子。

  接觸的時間長了流風才發現,其實這種獨眼怪並不暴躁,它們只是本能地抗拒外來的事物,平日裡它們相當的溫和,雖然擁有巨大的身軀卻從不倚仗著這個在這世界中稱霸,路過矮林的時候它們多半都會繞過去,而不是一腳把樹木踩爛。除此以外,流風還發現它們極通人性,擁有很高的智慧,應該可以算是妖獸的一種,可惜,現實世界裡從沒有過關於這種妖獸的記載。

  「去,就知道邀功撒嬌,把阿若弄醒了要你好看!快帶我去!」

  說著,流風小心翼翼地抱起懷裡的女孩,平穩地跳到怪獸的背上,再低頭看了看,女孩並沒有被流風的動作驚醒,她睡得乖著呢。看著她的睡姿,流風心中泛起一陣溫柔。這一年來,女孩長大了不少,能力變強了,尾巴卻越來越短,不過貪睡的習慣還是沒變。

  夜幕之下,獨眼怪獸負著兩人穿越了大片的土地,來到到了那個美麗的小湖邊。自從流風和龍若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之後,除了洗澡之外,他們很少在那湖邊徘徊了,尤其是最近,他們的行蹤離小湖越來越遠了。

  流風懷疑地看著怪獸——這裡他太熟悉了,或許比獨眼怪還熟悉,會在這附近?

  獨眼怪見狀低下了腦袋朝湖心點了點,扁平的鼻子「噗噗」地打了兩個響鼻。

  「你是說在湖底?」人能呆在湖底?流風再次懷疑怪獸。

  怪獸點了點頭。

  流風沉思片刻:「……好吧,你在這裡等著,保護好阿若,我去去就來。」說著輕輕地把小龍若放在怪獸的背上,一縱身躍入了湖中。流風很放心,除了自己和龍若外,這獨眼怪絕對是這世界的霸主,龍若有它保護絕對不會有問題。

  清涼的湖水浸著流風的肌膚,全身都有種舒暢清爽的感覺。流風每次受傷或是疲累不堪的時候都會來這裡泡上一段時間,這湖水中似乎有神奇的魔力一般,身子一泡進來就會有清爽的感覺,身上受的傷似乎一瞬間就能減輕不少,閉上眼睛時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無限的生機在緩緩地注入自己體內。只是,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這下面有人的氣息。

  再向下去,湖水越來越涼,寒意隨著深度的增加成幾何級數上升,不一會兒便由原來的清涼變成了刺骨的寒意,只要皮膚稍稍接觸一點就會有種撕心裂肺的刺痛,如果不撐開「御壁」,流風敢保證自己會在一瞬間變成冰雕。很久以前他也曾經下來過一次,可不到一半的時候就放棄了。若說這世上真的有冰之地獄的話,那便是這裡了。不過奇怪的是,冰冷到這種程度,這裡的水卻依然清澈無比,照理說即使不結冰也應該凝成混濁的狀態才對啊……

  湖水相當的深,繼續向下,壓力越來越大,寒氣仍在不斷增加,流風的光盾已經完全地凝結了,上面的能量似乎已經化成了實體,完全不受控制,現在的流風就好像被裹在一個中空的冰球中一樣。透過光盾,一陣陣寒意滲入骨髓,讓流風不自覺地打起冷顫。這鬼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人?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在這種地方生存嗎?

  正當流風狐疑間,探路的心念之力撞上了一塊矗立在湖底的巨大的冰塊。

  這冰塊好古怪啊!如果要結冰的話,應該整個湖底都是冰才對,為什麼除了這冰之外再沒任何其他的雜質呢?

  流風一邊思索一邊靠近冰塊,他決定把重點放在這突兀的冰塊上。心念之力大量地湧出,緩緩地圍繞著冰塊游動。在這種地方,連心念之力都被放慢到難以忍受的地步,可以想見,一般的能量流在這裡根本無法移動,似乎所有的都被這超低的溫度凍結了。這種情況下,精神力的消耗非常的大,需要極大量的心念之力才能像往常一樣生出具體的感覺。

  這冰塊很光滑,呈橢圓形,顯然不是自然結成的,不然應該有稜角才對。心念之力遊走在冰塊之中,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達中心,下一刻,流風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個人……

  在那冰塊的中心,一個人神態安祥的人補封在中間……稜角分明的面孔,虯勁的短髮,深藍色的軍服,身體的某些部位扣著古怪的鎧甲,領口上袖著藍天大海的圖案………

  似曾熟悉的面孔,數年前的難忘回憶……華雷!!

  流風頓時呆住了,一瞬間,記憶的片段又浮上腦海──陰暗的角落,昏黃的燈光,遠去的背影……

  華雷?!

  不,不可能!難道是錯覺?

  流風清楚的記得,在那個滿眼白色的臨時廣場上,華雷的遺像高高地立在一個高台上。低沉的哀樂一直在那廣場上空盤旋,大多數人都明白,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為這個人而準備的,其他死去的人與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那時的流風雖小,卻也記得得清楚,那就是曾經跟自己站在同一個陰暗的角落裡的人,自己見到的第一個靈將,他永遠都記得那張臉,直到那時他才知道,這個人就叫華雷,原天城裡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跺一腳整個大陸都要顫三顫的原天總督軍華雷。

  直到現在,流風還不能確定自己與華雷的相遇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就是因為他,納西鎮才會被毀,老漢斯才會死,自己的生活才會改變,可是,如果沒碰到他,或許自己根本就躲不過那場災難,早就和老漢斯一起死在店裡了,又或者,如果他沒去過納西鎮的話……可是,如果,如果,這個世界會有如果嗎?

  好半天,流風才強行按住激動的心情。為了探個究竟,緩緩的,他的念力再次大量湧出,心念以極緩慢的速度靠近冰中的人影,並繞著他來回的遊走探查。平常極為靈敏的念力在這時相當的遲鈍,溫度太低,能量被極度地放緩了,即使是精神力量也受到了限制。

  流風又費了好大的勁才探了個清楚──他根本感覺不到那人身上有絲毫的生命波動。怪不得,原來他早就死去多時了。在這種溫度下,連自己的心念都被放緩到如此地步,正常人是根本不可能生存的。

  可是,老樹妖讓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讓自己找一具屍體嗎?華雷的屍體又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呢?

  懷著各種各樣的疑問,流風心情複雜地離開冰塊浮上水面。

  剛一露頭就聽見小龍若嬌脆的聲音:「大哥,你沒事吧?」

  「嗯,你醒了?」

  「哎,這傢伙的背好硬,一點都不舒服嘛!」龍若撒嬌似地抱怨著。這一年來,小龍若快被流風寵壞了,多半是要靠在流風的懷裡才能睡得著。

  「對了,大哥,你在下面找到了什麼?」

  「一個死人。」流風並太不願意提起華雷,每次想起自己兒時的事心情總會變得灰暗。

  小龍若奇怪地看著流風,心中納悶不已,感覺自己的大哥有什麼心事似的。

  「大哥,你怎麼了……咦?樹爺爺??」

  「什麼??」流風一愣,怎麼突然扯上老樹妖了?那個老傢伙……

  正納悶間,就聽得半空中一陣蒼老的笑聲,「呵呵,小龍若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連我都躲不過你的靈覺了。」

  流風一聽見這聲音氣就不打一處來:「喂,老妖怪,你的玩笑也開的太大了吧,一年前莫名其妙地把我們扔在這裡,讓我找人,害得我們差點丟掉性命,現在好了,人找到了,卻是個死人,你到底搞什麼鬼?」

  「你怎麼這麼喜歡咒別人啊?他可是還沒死呢!!」

  「沒死?!」這老妖怪是不是又發瘋了?

  「嗯,你的進步也很大呀,我已經看不透你的想法了,不過我還是猜得到的,你一定是以為我又老糊塗了,亂髮瘋,是吧?」

  「嘿嘿!」果真是越老越精。

  「我可以確切地告訴你,那人確實沒死,而且他的確就是華雷……」

  頓了頓之後,老樹妖開始講述有關華雷的回憶:

  「……我幾十年前就認識他了,那時他跟你一樣,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不過,他是個很有抱負的年青人……」說到這裡老樹妖有意地頓了頓,流風一聽就明白了。

  「哦?想說我胸無大志?直說嘛!」

  「……嘿嘿!他曾經跟我說過,他要尋找妖族,尋找人類和妖族文明的起源……為此他還曾經獨自一人去過杳無人跡的北極冰原,登上過神秘無比的天戈山,可以說他的足跡踏遍了整個大陸……像他那樣的年青人真的不多了。」

  流風沒再說話,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挺撥的身姿,令人折服的氣質,那種一往無前的胸襟,的確給自己留下了極為難忘的印象,此時再想想老樹妖的話,心中不禁神往不已。說實話,能夠讓他記得如此深的人並沒多少,刻薄的漢斯,古怪的梅林,還有……只見過一面的華雷。

  「……後來曾經有很多年沒再見到他,直到七年前的一天──那時他來到我這裡,讓我幫他看一本古老的書籍──就是你懷裡的那本。可惜,既使是我也不認識那上面的文字……」

  聽到這裡,流風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無法具體地把握住。

  「……那次,他留了一把刀在我這兒。他說,那把刀他用不了,讓我代為保管,以後送給有緣人。當時的他很古怪,似乎有很多的心事,我問他時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是搖頭,後來就悄悄地走了。可沒想到過了幾天他又回來了,而且滿身是傷,奄奄一息。無奈之下,我就把他送進了這個世界,放在那個生命之湖裡。

  那個生命之湖是這個世界裡的能量精華之所在。可能你也發現了,在這個世界裡,除了這個湖邊附近,其他的地方都荒涼異常,幾乎是寸草不生。那是因為,生命之湖以其超低的溫度吸引了這個世界裡的絕大部分能量。湖水越向下寒氣越重,能量集結越多,治療能力也越好。不過,這樣雖然能保住他的性命卻也帶來了另一個問題──把他沉入湖底後,他就會陷入永久的冰凍封存狀態,沒有外力的介入他永遠都不會醒……

  千萬不要以為想喚醒他只要打破冰塊把他帶出來就行了,事實上,在湖下,一切動態的能量都會被凍結,幾乎沒有任何攻擊能夠生效。幸好你的光盾是一種靜態的能量集結,進去的時候不但沒被凍結,反被強化了,不然你也早就被凍在裡面了「

  回想起湖底的狀況,流風心中不禁駭然,幸虧自己及時展開了光盾,不然就沒法出來了。

  只聽老人接著說道:「其實想喚醒他不是沒有辦法,只要能用一種火性極猛烈的攻擊方式在能量還沒被凍結之前就把冰破開,並趁機把他帶出來,然後就可以他恢復過來。恰好,我這裡有一顆擁有這種力量的妖獸之心,只是如果讓它自然孵化的話,可能需要上百年的時間,而要想快速孵化就必須找一個能夠承受它的力量的人類來喚醒它,幫助它孵化。

  剛好,一年前你誤打誤撞地來到這裡,被封了五感,只有用妖獸之心的力量才能激發你的心念之力才能醒來,所以我才把那顆妖獸之心給了你……其實,那時起我就打定主意讓你去救他了。

  只是沒有想到,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我發現那本古書竟然在你的身上,我就知道,我們之間一定相識,不然他不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你。到後來,他留下的那把妖月又認同了你。我更加確定,你們之間的確有緣……於是我才讓你進入這個世界,鍛煉你的力量,以期早日救醒他。「

  「真沒想到,在這背後還有這麼多的故事………這麼說來,只有我可以救他?」

  「嗯,前提是你能夠喚醒妖獸之心,把它孵化出來。我想,經過一年的修煉,你的力量應該已經積攢的差不多了,現在你就可以試著去孵化了………」

  原來,所謂的孵化過程不過是把心神沉入自己的靈魂深處,尋找已經被植入的妖獸的靈魂體,並與其交流,給它提供足夠的精神力量和物質能量,完成妖獸的身體塑造。

  這個過程有點與流風領悟心念之力的過程類似,所不同的是,孵化過程不必關閉五感,所以不必擔心自己的意識迷失。由此可見,做為普通的靈將,即使沒有心念之力,他的精神力量上的修為也會有相當高的基礎。

  精神力和念力唯一的區別在於他們是否能受到控制。普通的靈將雖然能擁有一定的精神力量修為,卻沒法自由的控制他們,這些精神力量只能以本能的形式在涉及精神層面的攻擊到來時做被動的防禦。而念力則是處於完全意識控制狀態,可以自由地指揮他們進行各種動作,到高級階段甚至可以直接用於攻擊手段。

  除去念力不談,單以精神力的修為來說,流風現在的精神力量已經遠遠高於普通的靈將了,用老樹妖的話來說,他應該可以很輕鬆地就完全整個的過程。

  盤膝而坐,閉上雙目,感向內發,恍然間流風第一次主動地踏入自己靈魂世界,那是一個流風從未涉及過的世界,一個無法想像的宏大世界。

  腳下是平坦鬆軟的土地,和那個傾斜的黑暗世界裡的感覺一樣,像是踩著柔嫩的新草,低頭看去,似乎呼應著流風的意念,腳下瞬間現出了一片無邊的綠色,微風一吹便遠遠地向處擴散著,直到溶入天邊的霧色中。天藍草綠,青新異常。

  太陽高懸在頭頂,撒下一片光亮,可光線又似乎比平時幽遠些,使得周圍的景色有些模糊,即使努力地瞪大眼睛也有此朦朧,身旁的樹木便佇立在這片朦朧之中,身影清晰可見,想看得仔細一些卻又不能。

  流風呆呆地望著周圍的一切──這就是自己的心的世界嗎?好像很漂亮的樣子,而且似乎會隨著自己的意念生出某種變化。

  可是,該怎樣尋找妖獸之心呢?偌大的一個世界簡直可以說是無邊無際,宇宙再大卻盡可裝入心田,在如此廣大的空間中,如果去找呢?

  心念剛剛及此,天空中突地憑空現出了一顆火紅的流星,火紅燦爛的光芒即使在耀眼的陽光面前也毫不失色,流星出現之後片空不停地向天邊飛去,只在身後拖出一條橫跨天際的火紅光帶。

  對,應該就是它了。流風緊跟著那顆火紅流星,片刻不停地在地面狂奔著。

  穿過廣袤的森林,涉過寬廣的大河,趟過沼澤,翻過大山……流星依然在上空迅速的飛向遠方,光影越來越小……漸漸地,太陽西落而至下山,世界轉眼便暗了下來,唯有天上那顆流星依然記不停息地飛翔著,撒下淡淡的紅光,向前望去,依稀可見前方的路蜿蜒曲折地向遠方無限地延伸著……

  這樣跑下去會不會跑到世界盡頭呢?它永遠不會停下來嗎……

  似乎感應到了流風的想法,天上的火紅流星居然瞬間停了下來,它突然在天空上兜了幾圈,然後筆直地墜向地面,漫天的火光鋪天蓋地的撒了下來。「轟」,天崩地裂的巨響中,滿天的紅光逐漸退去,只在前方留下一點隱隱浮動的光芒。

  流風心中暗喜,早知道會這樣就不會這麼追了——如此想著,腳下迅速地向前靠去,可奇怪的是,無論如何都穿越不了那短短的距離,似乎中間隔著一堵看不見的牆,把流風和那點光芒分隔在了兩個世界裡,明明能看到前方,延著那個方向走卻永遠到達不了那個世界中。

  世界的盡頭嗎??看來還真是自己給自己出了一道難題呢。

  流風陷入沈思。過了不知多久,一種明悟突然在流風心中升起──世界是永遠也不會有盡頭的,盡頭處只是另一個開始,把它看成結束就是結束,那麼把它看成開始它也正是開始。其實自己正是處在另一條路的端處。

  想通了這一點,流風不遲疑,一步邁去,瞬間跨越了兩個世界,原來只要一步就可以跨過世界的盡頭。

  眼前倏地一亮,一座通體火紅,彷彿隨時都要熊熊燃燒起來的宏偉宮殿矗立在眼前,熱浪滾滾而來,還未上前便有一股令人窒息熱氣,面前的空間都因此而扭曲。

  放眼望去,整座宮殿巨大無比,單是正前方那道朱紅色的大門就足有數百米高,越過大門向後望去,後面的正殿直插雲霄,氣勢磅礡,雄偉無比。流風心中駭然,如果說之前所遇的景象都是自己心底的幻覺的話,那麼眼前這座大殿則應該是那個妖獸幻化出來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胸襟氣魄才能幻出如此的神殿呢?

  思忖間,流風邁步走至門前,仰起頭看了看,一眼望不到門頂。正當流風思索如何才能打開這扇巨大無比的門,進到裡面時,兩扇巨門卻自己悄無聲息地分向了兩邊──門內翻滾奔騰的烈火掀起無邊的巨浪,似乎正在等待流風入門的那一剎那迎頭撲上……

  流風默默地注視著那熊熊的烈火──進去嗎?真的是幻覺嗎?據說未能通過妖獸的考驗的靈將都會被反噬而死,看來這是真的了,如果自己不能禁住這烈火的考驗,靈魂會被燒得灰飛煙滅吧。

  許久之後,流風緩緩地邁出了一步,沉穩而又堅定的一步,那是對自己內心深處勇氣的一次挑戰。呼應著流風的挑戰,滔天的火浪翻滾著,兇猛無情地捲了過來。這是妖獸對靈將的考驗。

  流風念力極速聚集,迅速形成一個強力的護罩將自己保護了起來。「轟」的一聲,燎天的火浪狠狠地撞在了護罩上,然後飛濺開去。流風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慶幸,護罩似乎能夠抵擋那看似駭人的火浪,看來這火焰也不過是虛張聲勢。可還沒等他得意起來,便感到絲絲的蒸騰的熱氣開始無孔不入地向護罩內滲透著,護罩內溫度開始極速上升。

  「呼」的一聲,流風的身上燃起了細小的火苗。流風心中一驚,在這裡被燒死就算真正的死亡了吧?即使肉體還存在著也不會再有任何的意識。

  念力再次湧出,瞬間撲滅身上的火焰,可裡面的危機解除了外面卻又出現了危機。念力的分散使得身擊的護罩強度降低,一波巨大的火浪乘機擊來,「轟」的一聲,護罩差點碎掉,巨大的衝擊差點讓流風魂飛魄散。

  幸好,支持了片刻之後,身周的壓力驀一輕,身周的火焰退了開去。流風暗鬆了一口氣,下意識地環視了一下周圍,這一看之下他不禁心中大駭,暗叫不好。卻見身周的火焰竟像有靈性一般,集成了數條巨大的火龍,此時那龍頭正高高的揚起,積攢著攻擊的力量,當那巨焰達到至高點時,驚天動地的一擊也隨之爆發了出來……轟天巨響中,護罩內本已極高的溫度再次攀升,強烈的暈眩感幾乎使流風喪失意識,護罩隨著意識的減弱迅速地變弱崩潰。熾熱的火焰席捲而來,流風的意識體在無情的火龍席捲之下漸漸變得通體透紅,接著又變淡轉而透明………

  流風知道,下一刻自己就將魂飛魄散了。可是,在這一刻裡流風的意識中竟沒有恐懼,也沒有悲哀。在挑戰自我的時候失敗,自己毫無怨言,即使再有一次的話,他還會如此選擇。若說還有一點別的感覺的話,那應該是有一點遺憾吧……穆雪……龍若……沒法再見到了……

  「嗚……」

  突然,一陣極為憂傷低沈的鳴聲從大殿深處傳來,溫情脈肪的聲音彷彿流水一般,漫過青青的綠草地,漫過雄偉的宮殿城樓,輕輕地撫著無比憤怒的火焰,像薄薄的霧靄輕輕地籠罩著所有的一切。就連那憤怒的火焰也沉入這種憂鬱卻又溫情的世界中,悄然地退去,並融入四周高大的圍牆中,搖搖欲墜的靈魂體漸漸回復了本色

  流風怔怔地低著頭,無比的憂傷在靈魂深處蕩漾著,讓他喪失了思考能力,雙腿更像著了魔一般不聽控制地向大殿深處走去……繞過幾重殿堂,他來到了宮殿內處的一片寬廣的世界裡。在那裡,他看到了一種令他畢生難忘的動物。

  無邊的草地上,上萬隻金色的小獸靜靜地立著,以一模一樣的姿態朝同一個方向昂首低凝視著,彷彿亙古以來便維持著這個姿勢,清澈的藍色眼睛絲毫不轉地盯視著天空,似乎在膜拜盯著著冥冥中的某些東西又或在思考什麼,額上纖纖獨立的白角散出濛濛的聖潔光輝。除卻這細小的白藍之色,它們渾身再無半點其他的雜色,純正的金色,不染半點雜質,微風拂動之中金色的獸毛輕輕捲起,世界便充滿了金色,聖潔而又憂傷的金色……

  這是一種充滿神聖與哀傷的生命,在他們面前,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流風完全沉浸在那股無比沉痛的情懷中而不能自撥,到底要有一種怎樣的胸襟才能包容如此深沈的悲哀,又到底是一種怎樣偉大的生命才能扔有如此的胸襟呢?

  恍惚間,金色小獸漸漸退去,緩緩卻又一致地垂下頭退向遠方,金色的波浪默默地向天邊湧動,消失不見,可是憂傷卻依舊瀰漫在天地之間……

  「唉!」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突來的沉重歎息喚回了流風的神識。接著,一個清亮的聲音打破了無邊的沉寂:「你終於來了!」

  「哦!」流風無意識地答著,他還有些恍惚。

  「你在回味剛才看到的一切嗎?」

  「嗯!」

  「那你能告訴我,對著那些生物時你有什麼感覺嗎?」

  「撫平它們的哀傷,永遠地保護它們」

  聲音沈默良久。

  「……嗯,我相信你,雖然你並沒有通過我的考驗,但是,它們救了你,這也算是你的一種緣份吧……不過你不要心存僥倖,無法通過我的考驗就證明你的能力還有很大的不足,這會給以後帶來很大的危機,所以,你要繼續強化自己的能力,不然遲早有一天我們都會陷入一個無法自撥的境界裡。」

  「你聽著,從今天起,你將成為亙古以來,唯一一個繼承我族力量的人類,做為我的力量繼承者,我背負的命運你也必須繼隨下來,記著,要永遠地守護它們……」

  話畢,整座雄偉輝煌的宮殿突然撥地而起,直衝雲霄,緊接著化做漫天的烈焰席捲而下。火紅的烈焰化成一道道有若實質的紅色光芒把流風整個身子緊密地裹了起來,強大的力量四面八方地湧向靈魂體的深處。脆弱的靈魂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來自靈魂深處的劇痛使整個靈體不停地抽搐扭曲著……漸漸地,受不住迫力的靈魂體再次變紅,爾後變淡而趨於透明──又一次達到了極限。

  「嘎……」

  清脆無比的鳴叫響徹天空,火焰全數壓入流風體內,在靈體即將承受不住時透頂而出,在流風的頭頂形成一個巨大的妖獸。週身火紅的羽翼,長達十米的羽翼,迎風而舞,火紅之中唯一的異色便是那雙瑩然發光的藍色眼睛,眼光流轉間流露出智慧的神采。

  「樹爺爺,大哥真的不會有問題?」

  「沒事的,這是正常的反應,快了,快了!」

  小龍若坐在湖邊,雙腳浸在湖水中蕩來蕩去,眼睛卻時不時的回望流風,希望能在下一刻就看到他睜開眼睛。

  三天來,她這個問題已經問了上百遍了。每次被問到時,老樹妖總是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其實他的心裡也開始沒底了。

  雖然老樹妖並不是人類,接觸過的人類靈將也很少,但是以他近萬年的壽命來說,靈將最後轉型期的狀況他還是大致地聽說過的。據他所知,整個過程應該只需幾小時的時間就可以了,然而現在的情形卻遠超出他的意料之外,整整三天過去了,流風卻半點動靜都沒有。

  一般來說,靈將在最後階段進入自己的靈識之內聯繫妖獸之心並把它帶出來是件很簡單的事,孵化期的妖獸意識一般都還處於朦朧的下意識階段,不會有過多的自我意識,所以也不會傷及靈將的靈體,通常它們都會主動找上來,並索取能量以再塑身體。當然,也有一些高階妖獸會在這一時期就擁有一些清醒意識,它們通常會考驗想要繼承他們力量的人的能力,但是在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有傷害靈魂體的能力,因為在這一時期他們的意識還很薄弱。

  如果老樹妖能夠知道流風的靈魂體在意識世界裡的遭遇的話,他一定會驚訝萬分的,因為就他所知,能夠在意識世界裡擁有如此龐大力量的妖獸簡直是屈指可數的,那甚至比一隻完全進化之後的妖獸所擁有的意識還要強大,更何況它還處於孵化期。

  「樹爺爺,大哥的妖獸之心到底會孵化出什麼東西啊?」小龍若始終放心不下

  「這個……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那種東西應該是因人而異的吧。」

  「咦?你不是說那顆妖獸之心是你的一個朋友留給你的嗎?雖然妖獸孵化出來會稍有差異,可總體上還是會繼續父母的所有特徵的吧?」

  「嗯,是個朋友給我的沒錯,可那個人是人類,這顆妖獸之心並不是他的後代。」

  「哦……」小龍若迷糊地點頭,不再多問。

  老樹妖暗自鬆了一口氣,幸好沒被看破。其實他只是在說大話而已,說是什麼朋友留給他的,都是假的。這顆妖獸之心是在他誕生之初就跟他埋在一起的。可能是遠古戰爭之後,某個殘存下來的種族把它們一起埋入地下的。後來,過了近千年之後,老樹終於擁有了自己的意識,直到那時他才發現這顆深理地下的妖獸之心並把它取出保存了下來。

  一直以來,他只能從妖獸之心深處發出的強烈波動斷定這是一隻火性極烈的妖獸,至於到底是什麼他也並不是很清楚。在他想來,這有可能是一種早已滅了種的遠古種族之一,所以他才珍而重之的保存著,等待有朝一日能夠讓它復活。

  不一會兒,小龍若又轉過頭來,「樹爺爺,你說……」

  還沒等她說完,老樹妖就打斷了她,「小祖宗,我求你別問了,我的頭都被你問大了!!」

  小龍若一縮腿,把白皙的小腳丫從湖水裡提了上來,無辜地眨了眨紫色的大眼睛,「人家只是想問你,湖水怎麼會突然變熱了呢?」

  「我都說讓你別問……嗯?你說湖水變熱??怎麼可能?這水永遠都只能是冷的!!我來看看……」

  說著,老人走到了湖邊,伸手一探,果然,原本清涼無比的水居然變得微微地發溫,而且水面開始似有似無地波動起來。老人心中納悶,這可是幾千年來都不曾有過的怪事。

  難道是……

  就在這時,強力的靈氣波動從身後傳來,窒人的熱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著地面噴射式地鋪展開來,瞬間覆上了整個湖面,湖水開始絲絲地冒起白氣。

  「嘎」,伴著一聲清脆無比的鳴聲,一道火紅的光芒撥地而起直衝天際,在天空中劃出一道炫爛的火弧之後直直地向湖面撞去……

  「轟」的一聲湖水濺起數百米的浪花漫天撒下,片刻之後,火紅光芒再次破浪而起高高的衝上天際,這一次卻是在身後帶起一條霧氣騰騰的白色軌跡。

  小龍若和老樹妖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舉目張望,卻只能依稀辯得出天空上的一個小小的紅點。突然,耳邊再次傳來異響,輕微的「嗶叭」聲中,濃濃的白氣迅速從湖底泛了上來,轉眼擴散至整個湖面,只一瞬間整個生命之湖便被完全凍結了起來。直到這時,天空中早已凍結了的點點冰花才落至湖面,一時間「叮叮咚咚」的聲音悠揚地傳了開去……當冰花散盡的時候,更高才的鵝毛大雪便紛紛揚揚地散了下來,把湖面覆成了一片雪白……

  攤開手掌,小龍若看著落入手心雪花漸漸融化,眼中現在癡迷的神色:「……哇,好漂亮!啊嚏,好冷!!」

  天空中,紅點漸近,一隻朱紅色的大鳥氣勢萬千地落在地面之上,俯盼之間大有君臨天下的氣勢,只是藍瑩瑩的目光掃到老樹妖時才微微點頭,意似嘉許。

  老樹妖愣了愣,它居然能認得我,雖說跟它相處了數千年,可那時它應該還沒有意識吧?另外,印象中似乎記得有誰對自己說過這種大鳥,可是,怎麼一時間就想不起來了呢!

  正當老頭垂頭喪氣地猛拍腦袋,暗歎自己老朽年邁大腦癡呆的功夫,流風抱著還沒甦醒的華雷從大鳥背上跳了下來。

  「大哥!」

  小龍若興奮地張開雙臂撲了上來,沒想到流風竟然受不住她小小的身子一撲之力,晃了兩晃之後,三人一起栽倒在地。

  小龍若吃了一驚,「大,大哥?!」

  「暫時別動他,他只是能力損耗過大,現在需要好好的休息……」

  三天後,迷茫森林裡。

  流風和華雷兩人默然地坐在河邊,似乎都在思考著該跟對方說些什麼。

  沉了默了半天後,華雷首先開口:「對不起!」

  流風仔細地打量著眼華雷,除了眉頭鎖得更深外,他和七年前給自己的印象差不多,身上仍然有一股寧折不彎的氣勢。很難想像對不起三個字會從這人嘴裡說出來。

  「什麼?」

  「七年前,我死裡逃生之後,曾經偷偷地四處找你,後來才知道你的養父在那次意外中死了,而你則下落不明。若不是因為我,你的養父也不會死。我知道,在現今這個世道裡,一個沒人照顧的小孩子想生存下去是非常艱難的,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嗯,還好……事情都過去了還提它幹什麼,況且我的那個養父對我也不是很好,他死了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流風嘴上說著這種話,心中卻不禁想起當年的點點滴滴。憑良心說,老漢斯對自己還算不錯了,除了愛打罵自己之外,他也是相當關心自己的,他甚至會為自己被其他的孩子欺負而暴跳如雷。其實,他只是個脾氣暴躁的孤僻老人。

  「還好,我並不算食言……」華雷盯著流風輕撫妖月的動作,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彩,「你的確得到了一把最好的刀,不知道這能不能算是一種補償。」

  「補償嗎?」流風哂然一笑,手指輕輕地擊打著刀鋒,發出抑揚頓挫的「叮叮咚咚」聲,清脆的聲音伴著潺潺的水聲輕輕地貼著水面悠揚地蕩了開去,一時間連華雷的心中都升起了微微的愁悵之意。細看之下,這少年身上再也找不到當年那個孩童身上的那種稚氣了,要經歷多少坎坷才能變得如此沉靜呢?

  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許久之後,流風從懷裡掏出那本古書遞給了華雷:「這是當年你讓我保管的,我也沒有食言。」

  華雷默默地接到手中,輕撫著古書精美的封面,「你不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你想告訴我嗎?」

  「你想聽嗎?」

  流風回望一眼遠處蹦蹦跳跳的小龍若,沉默了片刻,「我不大喜歡多事。」

  「也好,有些事我自己也還沒弄明白……不過,我還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行嗎?」

  流風凝視了華雷片刻:「如果你是我的朋友的話……」

  「好,痛快!」說著,華雷拿出一封信遞給了流風:「這是早在七年前就寫好的,可惜一直沒有機會送出去,而現在的我一身功力又暫時恢復不過來,所以只能請你幫我把它交給原天的城主大人。這封信很重要,一定要親手交到他手裡。」

  流風並沒有馬上把那信接過來,他低頭思索了片刻才道:「我想,你的事應該不會太容易吧,那麼,我也要請你幫個忙……」說著,眼光又飛向遠處嘻戲著的小龍若。

  華雷馬上會意:「不錯,帶著她的確不合適,你回來之前我會照顧好她的。」

  「那我就放心了。」

  「……如果,你早生幾十年,我們或許會成為知己良友……」

  「怎麼?現在不行嗎?」

  「我的朋友早在七年前就死的死離的離了,你還敢跟我做朋友嗎?」說話間,華雷不禁低下了頭,眼中露出落寞的神情。

  「嗯,好像是有點難度,不過可以試試。」

  華雷呆了呆,接關又仰天大笑,「哈哈哈!好,有氣魄!我說的一定不會錯,你將來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

  流風默默地望向天空,「成為了不起的人嗎?」那又能怎樣呢?像華雷這般叱吒風雲的人物還不是落得今天這般模樣。

  華雷順著流風的眼光望去,只見天上浮雲朵朵,隨著輕風慢慢飄散,不一會兒功夫就飛出了視野,只餘下眼前一片寂寞的藍天。一瞬間,他突然體會到了這個年青人的心意。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悔意──真的該讓他陷入這場無邊的紛爭中嗎?

  第六章 告別老友

  既然有了離開的理由,流風便不再耽擱了。休息了幾日後,他已經完全從剛剛孵化出靈獸的那種虛弱狀態中恢復過來,所以他決定離開了。

  告別小龍若時,流風心裡異常的難受,一年多的朝夕相處使他早已經習慣了這個女孩陪在身邊的日子,也習慣了女孩身上若有若無的草木清香,最主要的是,他曾經答應過她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帶著她照顧她,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自己就要食言了。

  不過小龍若的態度卻大大地出乎流風的意料之外。紫眸女孩表現的很堅強,從她一出生開始便遭受了無數的苦難,這使得她無論何時都會堅強地面對任何事。跟流風告別的時候,女孩只說了一句話:

  「大哥,等我能照顧自己,不會成為你的累贅時,你要永遠把我帶在我的身邊,好嗎?」

  流風無言以對,只是緊緊地把女孩摟在了懷裡,那一刻,草木的清香之氣直接漫入了流風的心田。

  臨別時,老樹妖鄭重地告訴流風,這只火性的妖獸力量似乎特別的霸道,要流風小心一點,弄不好會出現很嚴重的問題。對於這種尚未可知的事情,流風一向是不大放在心上的,只是應付了老頭幾句就算過去了。老樹妖也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還太早,該發生的早晚會發生,不會發生的等一萬年也等不到。

  相對於前面的兩人,與華雷的告別則相當的簡單,互相凝視片刻,然後同時點頭,便算完事。或許這世上真的會有這種不用說話就能互通心意的默契吧,可是又有多少這樣的人能碰到一起呢?

  冰川大陸幅員極為遼闊,除去無限山以北的冰原不算,單是人類聚居的這片南大陸便大得驚人。由於守護天幕的存在,原天和風都的邊境線都是一個非常規則的圓形,在他們當中,風都所佔的面積最大,以風都城為中心的圓直徑大概為一萬三千公里,而原天的則是七千公里。由此也可以看出風都的國力要比原天強上許多。

  流風乘著自己的靈獸出迷茫森林向南,飛速向原天邊境接近。從原天邊境到大約有八百公里的路程,用不到一小時的工夫便可到達。遠遠望去,巨大無倫的天幕在陽光的映射下閃動著七彩的光芒。望著天幕內的世界,流風心中不無感慨,一年多都沒見過正常人了,心裡覺得怪怪的,居然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眼見著逐漸接光幕,身下的朱鳥的速度突然放緩了下來,流風一愣,當下運起心念問道:

  「朱迪姆,怎麼不走了?」

  「我聞到西面傳來一股很濃重的血腥味道,要不要去看一下?」

  「血腥的味道?」流風四處嗅了嗅:「沒有啊!朱迪姆,是不是你的錯覺?」

  「哼哼,如果人類什麼本領都能夠跟妖族比的話,妖族恐怕早就被滅了吧!」語氣間頗有鄙夷之意。

  流風愣了愣:「火氣好像很大嘛,人類有那麼差勁嗎?而且你應該算是剛出生的吧,又沒接觸過人類,哪來那麼多偏見!」

  朱紅大鳥哼了一聲卻並不答他的話:「你想不想去看?」

  「你想去就去好了,反正不用我走路。」

  朱迪姆又是一聲冷哼,卻不再說話,一側翼便穿過守護天幕,沿著天幕朝西飛去。

  自從妖獸之心孵化以後,流風每天都花大量的時間去和自己這新夥伴溝通,由於擁有心念之力,流風可直接和自己的靈獸交流,這種方式要比一般的靈將高級許多,因而也不存在培養默契的問題。

  經過幾天的溝通流風發現,自己的這個靈獸平時相當的傲氣,一副自持身份不屑說話的樣子。幾天下來,流風除了知道它叫朱迪姆外,對它幾乎一無所知。幸好,在溝通之中,這朱紅大鳥慢慢地接受了流風,雖然仍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可行動的時候卻聽話多了。想來它大概也接受了靈將與靈獸必須合作的事實。想來,之前的那種倨是因為流風沒有能力通過他的考驗吧。

  說到能力方面,有一點流風可以肯定,那就是這朱鳥的能力比他想像的要強。朱鳥也告訴過流風,他的能力與它的差很多,所以在借用它的力量時要小心點,不然可能會出現想像不到的後果。

  半小時後……

  「喂,已經飛過了三百多公里了,你不是迷路了吧?就算你的鼻子再厲害也聞不出這麼遠來吧?」

  朱鳥卻不理他,只是一直往前飛。無聊之下,流風開始打起盹來。嗯,除去它的壞脾氣不說,這隻大笨鳥飛的蠻穩的,又不用自己去操作,比坐雲車舒服多了,而且迎面吹來的風蠻清爽的。想到裡,流風不禁又探出鼻子嗅了嗅……

  嗯?這是?

  一股特別的……血的味道!

  流風心頭一震,剛才還昏昏沉沉的頭腦迅速清醒過來。這種氣息他太熟悉了,七年前,當他傷痕纍纍地爬回小鎮的時候,小鎮上空飄浮的就是這種味道,空氣中的血腥氣味夾雜著屍體被燒焦的惡臭形成一種特別的死亡的氣息,這種氣息流風一輩子都忘不了。

  迎著風遠遠望去,隱約可見前方有一個小鎮,小鎮上空冒著滾滾的濃煙。

  「朱迪姆,是這裡嗎?」流風聲音變得低沉了起來

  「嗯,屠殺的味道。怎麼?你怕了?」

  流風輕撫著手中的妖月,冷笑了兩聲,「怕什麼?」

  「你的心情好像很激動的樣子,這可不像平時的你,是不是觸動你的什麼心事了?」

  流風沉默。這種氣味太熟悉了。做為一個孩童見證整個小鎮被屠殺的慘景,那種深刻的印象便像烙在他的心底深處一樣。此刻,流風的心中真的很不平靜,因為他有種感覺,似乎……七年前的人又出現了。

  四暗天,那四個把惡夢帶到原天的人。直覺告訴流風,他們就在這裡。

  思忖間,朱鳥雙翅一斂向下飛去,不一會兒便緩緩落在鎮外的一個空地上。流風不待它落穩便飛身躍下去之後,迫不及待地向鎮內奔去。在他身後,朱鳥身子一抖,化成一團紅光縮進了流風身體裡。

  一般來說,靈將所帶的妖獸都被稱為靈獸,其意義再明顯不過了,那既是說只要是跟人類沾點邊的都可以沾得上一個靈字。靈獸大都具有幻化能力,它們一般會在非戰鬥狀態下依各自的特性化成各種不同的形態,甚至直接回到靈將體內,以減少能力損耗。

  流風單手提刀戒備著衝入小鎮,映入眼簾的慘景果然跟七年前納西鎮上的慘景相似。冒著青煙的廢墟,被砸扁了的雲車,從裡面滲出暗紅的分不清是血還是肉漿的東西,一直流淌到十幾米外。流風胃中一陣翻騰,他甚至能夠想像得出當時車中之人被活生生的擠死在裡面的情景。另外,在某些建築上還會看到一些建築物被青青綠綠的的液體腐蝕出無數的大坑,坑中仍舊冒著青煙,時時發出另人作嘔的惡臭。

  流風的心情越發的激動起來──太像了!跟七年前那場災難如出一轍,一個壓在心底多年的名字已經呼之欲出了──四暗天!當年刺殺華雷,毀去大半的納西鎮,而後又把自己從雲車上掀翻下來的四暗天!

  其實流風並未想過就算真的是四暗天又能怎樣,連華雷都打不過的人物,他更不可能是對手。現在的流風完全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他只是想確定是否是四暗天。

  流風「鏘鋃」一聲撥出了妖月,強壓下心中的悸動,飛身向鎮中心濃煙冒起處奔去,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殘不忍睹的修羅場。

  在一塊寬闊的空地上,無數殘破的死屍被堆放在一起,在死屍堆下面堆放著厚厚的乾柴,此刻乾柴已經被點燃,吱吱的聲響中,濃濃的黑煙滾滾地湧上天空,漸漸地遮住陽光……

  「兇手好像已經走了,你不用這麼激動,有人類的地方就永遠都會有這種事……」朱鳥的聲音又在流風心中響起。

  「你閉嘴!」流風手按著胸口,強忍著嘔吐的感覺,猛地一轉身退向鎮外。

  就在這時,心中警兆突生,一個白衣如雪的窈窕身影出現在身後,流風霍然轉身,一看之下不禁一呆地呼出聲來

  「阿雪?」

  哪知白影竟充耳不聞,只是冷哼了一聲便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一大一小兩道銀光已經一左一右地襲到流風身前。流風中納悶,難道不是阿雪?難道她誤以為我是兇手?

  無奈之下,流風抽刀左格右擋,「鐺」的一聲,左邊的稍大的銀光被擋了下來,可右的邊那縷小巧的銀光卻像長了眼睛一樣,輕輕一繞便轉到了妖月後面,直擊流風胸口。流風心頭一驚──這招怎麼跟焚的如此相似?!心念電轉之下,動作卻不敢怠慢,展開身形凌空虛退出數米,躲過了這招。可沒想到,對方不止招數與焚相仿,連速度都不相上下,銀光如影隨形地跟在流風身後,漫天的銀絲飛撒著攻了過來。流風無奈,只有揮動妖月在身前劃出數道藍色的刀光迎了上去,一瞬間,點點銀芒全部撞上了藍色光圈,「叮叮鐺鐺」的聲音響成一片。

  突然,半空中傳來一聲低沉的獅吼,「嗷」的一聲,一顆閃著的金芒光彈落入兩人中間,轟然爆了開來。這光彈並沒傷到兩人,卻是使得他們暫時停止了打鬥。

  「住手!」冰冷的聲音,聽在流風的耳中異常的熟悉。

  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天空之中落下了幾個人來。當先的是一個面色微黑,沉靜得讓人心悸的少年,身上那種獨特的氣質可以讓人第一眼就牢牢地記住他——焚。

  焚的身下是個頭威猛異常的金色雄獅,落地之後肋間長大的翅膀隨即收回,消失在脊背之間。在他身後是共同騎著一頭非鹿非馬的怪獸的金天和紗,他們兩個從小便是青梅竹馬的玩伴,現在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在這一年當中雙有進一步的發展。在他們的旁邊還有一個相貌威威嚴的老者,身下是一頭通體漆黑全身鱗甲的怪獸。

  流風心中奇怪,這幾個人怎麼會突然跑到這裡來呢?正思忖間,焚又開口說話了:

  「我認識他,他不是敵人。」這句似乎是對那白衣女孩說的。

  流風這才記起身後還有一個古怪的女子,扭回頭看去,只見那女孩大概十七八歲的模樣,有著不輸於穆雪的美麗,同樣是一身白衣,穿在她身上有種別樣的清冷感覺。這少女手中握著兩把長短不一銀光閃閃的短劍,乍一看去的確與穆雪有幾分相像,細看之下又大不相同,穆雪擁有的是清澈湖水般的出塵氣質,而她則像是朦朧的月光,美麗中帶著清冷。這是個擁有著與穆雪完全不同的氣質的美麗女孩。

  那女孩對焚的話恍若未聞,自顧自地打量了打量著流風幾眼後便默默地轉身離去,從頭到尾沒看焚半眼。

  「等等!」焚突然開口叫住了她。女孩身子只微微頓了一下便繼續向遠處走去。

  「這附近很危險,你小心點!」焚對著女孩遠去的背影喊著,聲音中流露出關切。那女孩還是充耳不聞,轉眼便消失在視線之中。焚默默看望著女孩背影消失地方向,眼中露出愁悵。

  這時,金天和紗也走到了流風的近前:「老大,好久不見了!」金天的話語很平靜,完全不符合他平日裡的性格。

  這麼守禮?這大出流風的意料之外,原本以為他最少也會來個誇張的擁抱呢。

  流風正疑惑間,金天突然大呼一聲:「啊!我忍不住了!老大……我想你,想你,想你!!!」話音未落同,一個比流風意料之中還要誇張的擁抱降臨在他的身上。

  對於金天的擁抱,流風曾經做過形容——他就像一隻瘋狂地錘打自己胸口的發情大猩猩,唯一的不同點是,他的拳頭會無一例外地落在被擁抱者的背上,這實在是殘忍的擁抱。

  可惜,這一次金天的擁抱剛一開始便被硬生生地打斷了。

  「要死啦!才忍了這麼一會兒就現出原形了,找打!」

  「哎喲!痛!」

  清脆的聲音發自金天身旁的紗的口中,而呼痛的則是後腦挨了一拳的金天。

  「我,我一年多沒見到老大了,興奮一下還不行嘛?」金天捂著腦袋躲著流風身後。

  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頭面對流風時臉上現出爽朗的笑容:「嗨,流風,好久不見了!」

  嗯,比一年前淑女多了,女大十八變,果然不簡單。不過流風一眼就能看出,她骨子裡還是以前那個愛打愛鬧的活潑少女,這單從她瞪金天的那眼便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跟眼前幾人打過招呼後,流風的眼光開始四下搜索起來。他們都來了,為什麼她……

  不遠處,一陣清脆的笑聲響了起來:「嘻嘻,阿風是在找我嗎?」

  一年多不見,穆雪更見美麗了,在白衣的襯托下,如玉的肌膚彷彿閃著晶瑩的光澤,只是臉龐瘦了少許,眉宇間添了幾分成熟,看上去卻是比以前更加清麗脫俗了,此刻她正對著流風綻出她最美麗的笑容。

  在她旁邊是一團飄浮著的粉紅色煙霧,想來那就是她的靈獸了,只是這個靈獸比較奇怪,似乎沒有特定的形體一樣,時不時的幻化出各種不同的形態。

  「阿風,你瘦了。說著伸出手輕輕地觸著流風的臉頰。微微的芳香隨著穆雪的動作飄入流風的鼻中。

  流風心裡一暖,伸手輕輕地把滑落到穆雪臉上的長長髮絲撩了起來:「你也是,不過反倒越來越漂亮了,想我嗎?」

  「嗯。」穆雪緊緊地盯著流風的臉,突然把頭低了下去,不一會兒,雙肩竟然微微地抽動起來。

  流風一愣,柔聲問道,「怎麼了?」

  「沒事,風迷了眼睛。」說著穆雪突然把臉別到一邊,偷偷地拿手在眼角抹了一把,等再轉過來時又是滿臉燦爛如花的笑容,只是美麗的眼眸上多了一分的朦朧。

  「哼,你壞死了,一年前一句話都不說就跑掉了,害我們擔心,說,這一年來有沒有想我?」

  「呵呵,你猜呢?」聽到最後一句時,流風的嘴角已經掛起了笑意。眼前這個女孩一嗔一笑都自然大方,毫不做作,跟她在一起從來都不會有拘束和不安,真懷念這種感覺呢。

  「那……要我說的話,那就一定是有嘍,只是你不好意思說,對吧?嘻嘻!」

  這時,一旁的金天可急了,「喂,老大,就算你真的重色輕友也不要表現的這麼明顯嘛,你……哎喲!!」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一邊的紗已經揪著他的耳朵朝鎮內走去。

  「走,我們去裡面看看有什麼情況。」

  流風和穆雪互視了一眼,同時發出會心地一笑。一年多了,朋友們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再次相逢時感到令人分外的溫馨。

  「對了,阿風,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鎮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也進去看看吧。」說著她拉起流風的手就鎮中心走去。

  流風這時才記起鎮中的慘景,他趕緊一把拉住了穆雪道:「別去,我看過了……你不會想看到的。」

  想起裡面的情景流風胸中又是一陣翻騰,和朋友們再次相聚的喜悅迅速地被沖淡。同時,他也記起了壓在自己心頭的最大疑問──真的是「四暗天」干的嗎?

  這些年來,流風也曾多方面地打聽過有關四暗天的情況,然而得到的情報卻並不多,幾乎沒人知道這四個能殺死華雷的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大多數人知道的事實是,四暗天在原天境內明目張膽地殺死了實力可在原天排入前三名的華雷,而後又逃入了風都,並被風都授予了四天王的稱號。

  如果真的是他們,這一次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穆雪聽了流風的話一怔,雖然不明白流風指的是什麼,卻還是聽話地走回到他身邊,突她又想起什麼似地問道:

  「阿風,你怎麼會跟小夜打起來的?」

  穆雪的問題驚醒了沉思中的流風:「嗯?什麼?小夜是誰?」

  「就是剛才那個白衣女孩子,她叫夜,是焚的妹妹呢。」

  「哦,她呀。可能她誤以為我是兇手了吧。她是焚的親妹妹嗎?怎麼感覺她對焚的態度有點……」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的確有些怪,她好像很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哥哥似的。」說到這裡穆雪頓了一下,美麗的大眼睛瞄了瞄流風

  「喂,她很漂亮吧,要不要我幫你介紹,我跟她的關係可是很不錯的哦!」

  「呵呵,你不會吃醋?」

  「嘻嘻,你猜呢。她可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只是……」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看見紗突然逃命似的從裡面跑了出來,還沒等跑到他們身邊就開始大吐特吐起來,接著是金天,雖然沒有吐,卻也是拚命地按著胸口,臉上的表情也極為古怪,再之後則是焚和那個老者面目陰沈地走了出來。

  「他們怎麼了?裡面到底有什麼?」穆雪終於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反而忘記了剛才正說著的話題。

  「裡面死了很多人,挺慘的。對了,焚旁邊那個是誰?」流風並不想穆雪知道太多,這種事對一般人來說一時間是很難接受的,他可不想嚇到穆雪,所以就故意把話岔了開去。

  「哦,他叫拿丹,是我父親的好朋友,以後你叫他阿丹大叔就好。」

  流風心中一動,原來這就是那晚陪在穆雪身邊的人,從他當時說話的語氣看,他連排行前十的烈都沒放在眼裡,那應該是個很強的高手吧。

  說話間,幾個聚到了一起。拿丹的眼光在流風身上轉來轉去,露出懷疑的神色,只是看到這個少年似乎身邊這幾個年青人都很熟才沒有直接表示出來。另外,當他看到穆雪對他親密的舉止時,心中更是奇怪不已,這小丫頭眼界一向甚高,從沒聽說她喜歡過什麼人,怎麼今天看到似乎是對眼前這個少年蠻有意思的呢?想到這裡他不禁細細地打量起流風來。

  這一觀察他才發現,這個少年確實有著許多與眾不同之處。他的舉止應答自然平和,給一種世家子弟的感覺,可他的眉目之間偏偏有種沒來由的滄桑感,那不是一般世家子弟不可能擁有的,也不該是他這種年紀的人能擁有的,這種感覺使得這少年擁有了一種奇特的魅力;他的目光很機警,談笑之間卻注意著觀察四周,彷彿連自己觀察他的舉動都看在了眼裡,修長的手指白皙而靈活,長刀一直保持在身側恰到好處的位置上,彷彿隨時準備著撥刀出鞘。

  另外,剛才他在半空中觀察流風動手的時候就發現,這少年的動作極快,並且乾淨利落,每一招都隱含殺伐之氣,那是必須經過長期的實戰才能鍛造出來氣勢。

  可若說他是屠殺這個鎮子的兇手卻又不像,那雙清澈的眼睛不含半點雜質,那決不是一個心靈邪惡的人能夠擁有的。其實,若是他知道流風在這一年是怎麼過的,他就不會奇怪這些殺伐之氣從何而來了,如果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防備突然從天而降的大腳把自己踩扁,甚至連在吃東西時都時刻準備著與突奔而來的怪獸大戰一場的話,只要是個人,都能練出這種氣勢,當然,前提是他還沒有死。

  這是哪來的一個奇怪的年青人呢?要小心著他點。懷著這樣的心情,拿丹開始暗自注意起流風的舉動來。

  說話間,流風不禁問到幾人來到這裡的目的。原來,前幾天原天城突然接到來自北部邊境消息,說是有一夥不明身份的人突然闖入了邊,當地邊境守軍立刻前往查問,結果卻一去不返。城主對這件事極為重視,可眼下前方戰事接連失利,人手緊缺,無耐之下只有讓幾個剛剛完成試煉回來的年青靈將前來探查。

  說到這裡,穆雪又問向拿丹幾人:「你們都查到什麼了?」

  拿丹猶豫了一下才答道:「鎮上的人全部遇害了,我們找過了,兇手可能已經走了。」

  穆雪一呆:「你是說全部?」

  拿丹沉重地點點頭,「波拿姆告訴我,它感覺不到附近有任何的生命波動。」流風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原來他說的波拿姆便是那的那只渾身佈滿黑鱗的靈獸。

  穆雪轉頭看了看流風,對他投以感激的一笑,笑容裡卻殊無半點喜悅之情,這時她才明白流風的心意,光是想想就知道裡面一定慘不忍睹,那的確不是她想看到的。

  「阿風,你來的早,有什麼發現沒有?」

  「我是路過這裡,我到的時候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穆雪緩緩點頭,不再問其他的問題。流風心中明白,穆雪是非常信任自己的,若是換了別人,總是難脫嫌疑的。轉眼看去,只有那個拿丹看自己的眼光也點不信任,流風心中也不以為意。

  接下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對於這沉重的話題,幾人一時間都找不到話題。

  就在沉默之時,一陣悅耳的鈴聲從穆雪的身上傳了出來,卻原來是通訊機響了起來。接通之後,一個充滿威嚴的聲音傳了出來:「剛剛接到消息,格爾鎮正遭到不明份子攻擊,你們立即去調查一下!」

  幾人互望了一眼,紛紛迅速地跨上自己的靈獸飛了起來。流風剛楊召喚朱鳥,卻被穆雪一把拉住跨坐上了她的靈獸,轉眼便飛了起來。同時耳邊傳來穆雪的聲音:

  「阿風,抱住我,小心別掉下去!」

  流風心知大家都還不知道他擁有靈獸呢,不過現在也不是解釋的時候,總不能現在再把朱鳥召出來然後跳到它的背上吧,這種空中飛人的遊戲萬一玩雜了可真會沒命的。

  無耐之下,流風只有貼近穆雪的身子,探手輕輕摟住穆雪的柔軟的腰肢……淡雅的清香,柔軟的嬌軀,滑膩的肌膚,流風心中一蕩,為什麼歷史總會如此的相似呢?自己似乎又墜入了那個遙不可及的綺麗的夢中。抬眼看看穆雪,只能看見她的側臉,此刻那美麗的臉龐上也正泛著一層淡淡的紅暈……一時間兩人都沉浸在這無言的溫馨中。

  流風突然確定了一件事──如果沒有那顆流星的話,自己真的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可是,即使那樣的話,自己也不會後悔吧……

  第七章 風花舞陣

  在原天境內,以原天城為中心在廣闊的土地上散佈著大大小小近八百個城鎮,在這當中,只有首府原天被稱為城,除它之外皆稱為鎮。流風他們所見的被屠城的叫做庫德鎮,是個僅僅擁有一萬左右人口的小鎮,而剛剛接到消息正在遭受攻擊的格爾鎮則是個人口近十萬的中型城鎮,裡面有駐有少數的部隊,據此大約七百公里。

  七百公里的距離對於趕往調查的人來說並不算近,乘坐靈獸的話,最起碼要飛上將近一個小時。不過對於沉浸在甜蜜溫馨中的某對少男少女來說,這點時間是遠遠不夠的。只可惜,老天總是不從人願,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時,它卻轉眼既逝。

  當眾人趕到格爾鎮的時候戰鬥還在繼續,城鎮暫時還沒受到實質性的攻擊。

  幾人急急忙忙地趕過去其實還有另一層目的——兩個小鎮之間的距離不是很遠,所以,很有可能攻擊者跟屠城者就是同一夥人。

  遠遠的就看見四隻機甲獸在天空盤旋,在十幾米長的軀體上明顯的印著風都城的標記,現在,它的口足尾等各個部位正時不時的射出能量炮向地面轟去。與之相比地面上的數千部隊顯得異常狼狽,機甲獸每一記能量炮轟下來時都會造成不少人的傷亡,而地面的守軍所發的能量炮卻多半無法擊中高速運動的機甲獸,即使有少數能量彈擊中也無法對其異常堅固的外甲造成太多的傷害。眼看再晚來一會兒的話,這點部隊就要全軍覆沒了。

  幾人吃了一驚──怎麼會是機甲獸?難道是風都的機械改造戰士?!

  要知道,風都的機甲獸不同於原天的動兵機甲獸,在風都,它們是做為一種強力的戰爭工具使用的,擁有很強的戰鬥力。在歷史上,正是由於機甲獸與的出現才導致了原天的最強部隊「天罰」的組建。

  在四百多年前的戰爭中,擁有獸化能力的修羅部隊,曾經靠著他們的強大肉體力量,取得過戰場之王的稱號。後來風都為了克制修羅戰士而設計出了機甲獸。在他們的設計理念裡,擁有強大攻擊力的機甲獸完全可以從天空中給敵人以毀滅性的打擊,若是再給每隻機甲獸配上擁有超強戰鬥力的機械戰士,那麼這個組合便是無敵的。

  四百多年前,這種組合的確給原天帶來了巨大的損失。為了壓制這種天空部隊,取得天空的霸權,原天迫不得已發佈戰時緊急法令,召集了原天境內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靈將高手,組成了一隻號稱「天罰」的部隊,專門用以打擊空中飛行的機甲獸。在接下來的戰役中,單兵能力無與倫比的「天罰」迅速擊潰了機甲獸部隊,從而使戰爭發生轉折。

  戰爭本身是一個完整的龐大的體系,牽一髮而動全身。在原天組建了「天罰」之後,風都又組建了一支由生化人組成的「神風」部隊用以與「天罰」對抗。這便是機甲獸引起的一系列戰爭體系的改革。

  在官方統計的數據中,靈將的戰鬥力是高於機械戰士而與生化戰士持平的。所以,若是沒有生化戰士的保護,靈將便成了機甲獸與機械戰士的剋星。

  令幾人奇怪的是,機甲獸一直是作為軍方極為珍貴的戰爭資源存在著的,四隻機甲獸的神風部隊是足可以抵得上數千人的正規部隊,為什麼眼前這八隻機甲獸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而又沒有生化戰士的保護呢?

  幾人互望一眼,心知現在不是遲疑的時候,當下二話不說便朝機甲獸衝了過去──先幫地面部隊解除危機再說,再這樣下去,這支守城部隊早晚會被全殲的。

  這時正在全力攻擊地面部隊的機甲獸也發現了飛來的幾人,打擊的對象也迅速地轉移到了他們的身上。一時間,四隻機甲獸同時轉身,上百枚強力的能量炮漫天向眾人射來。幾人瞬間四散分開,從不同的角度一面躲避能量炮一面向前撲去。在天空中,靈獸的靈活度絕對是超一流的,機甲獸是無法與之相比的,轉眼間幾人欺到機甲獸身上的機械戰士近前。

  機械戰士與靈將的對決瞬間便拉開了序幕。

  沖得最靠前的是拿丹,只見他手中握著一柄不知從何處取出的黑漆漆的長刀,隨著身下靈獸的前衝之勢舉刀便是一劈,毫無花巧可言,刀上的力道沉猛無倫。機甲獸的戰士橫起手中生化長刀一架,「啪」的一聲,生化長刀立時斷折,黑色長刀只頓了一頓便繼續斬下。那戰士趁著長刀斷時的那一個微小的停頓,橫身在機甲獸背上滾了出去,然而動作始終是慢了一線,只聽得「嚓」的一聲,一條右臂被齊肩斬下。只是斷臂處卻並不流血,反是露出一小截金屬骨胳來,偶爾發還出「啪啪」的電火花。

  拿丹身經百戰,經驗異常豐富,這種情景早就見怪不怪了,他的手上毫不放慢,長刀一輪,再次劈向神風戰士。不料就在這時,機甲獸的背部突然翻出十幾個拳頭大的孔洞,接著十數道白光從中激射出來,直取拿丹。拿丹微微一愣,這招可是以前的機甲獸所沒有的,如此近的距離下的確有很大的殺傷力。心念電轉,動作卻一點沒慢,左手輕輕一拍身下靈獸,右手長刀毫無顧忌地直取受傷的神風戰士,毫不理睬就要近身的白光。就在白光馬上射到拿丹近前時,他身下的黑色靈獸突地有了行動,只見它雙翅一抖,一陣烏黑的光亮迅速從羽翼上的鱗甲中泛了出來,瞬間便擋住了射來的白光,白光擊在上面便像冰雪消融般地被化了去。

  那機械戰士顯然想不到眼前這個老頭還有這一招,眼見白光就要射中時心中大喜,動作也放慢了起來,就等著看這老頭如何被自己擊落呢,哪知異便突生,老頭居然毫髮無傷,這時才發覺黑色長刀已經砍到眼前,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嚓」地一聲,神風戰士被斜肩帶背地劈為兩半,這一次終於有血流了出來,可並不很多,更多的仍是電花流走的「茲茲」聲。

  接著老拿丹長刀在半空一輪,黑色刀芒暴漲成數米長,一刀斬下,機甲獸被從中剖開。拿丹毫不停頓,閃電般地衝向另一個仍在發炮攻擊自己的機甲獸。身後「轟」的一聲巨響,機甲獸爆成一團,墜向地面。地面的部隊早在拿丹他們衝來的時候就開始後撤了,這時剛好躲過這場滅頂之災。

  焚的動作只稍稍落後拿丹一線,金光閃閃的雄獅靈動異常,每閃過一個能量彈便張口吐出一顆金光閃閃的光球,儼然形成對攻之勢。相比之下神風戰士躲的就沒那麼輕鬆了,連滾帶爬的躲避著,人雖躲過去了,可機甲獸卻是照單全收,「轟轟」巨響之中,機甲獸背部裝甲全部被炸了開來,露出了裡面脆弱的能源中樞。焚眼尖手快,雙手虛空一劃,金芒連閃之下,上下翻飛的金燕閃電般地朝裡面射去。

  神風戰士眼見大勢不好,秘密開器還沒用就爆廢了,此時再被人攻擊到要害的話就必死無疑了。當下飛身一撲,雙臂合攏在身前,臉上臂上都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屬光澤,硬接焚的金芒。金燕攻到神風戰士的臂前時,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了一樣,急得上下翻騰著就是前進不了。連焚的金燕都能擋住,可見機械戰士的身體是何等的強橫。

  可光是身體強橫也是沒用的,「噗」的一聲,另一道金芒從金獅口中射出,在機械戰士無法分身之際悄然沒入脆弱的機體裡。

  「轟」然巨響中,又一隻機甲獸爆成一團火球墜向地面。與此同時,焚一拍金獅,朝著另一隻機甲獸衝去。只看他如此輕鬆地便解決掉一個神風戰士,就知道在這一年裡他的能力有著極大的提升。當然,公正地來說,他的攻擊中有取巧成份,他並沒有象拿丹那樣與機械戰士下面對決,想來真的打起來的話,他贏的也未必如此輕鬆。

  在焚之後,穆雪和紗分別載著流風和金天不分先後地從不同的角度衝進了密集的能量彈網中。

  紗採取的也是近身戰術,靈獸竄跳之間攻近神風戰士的身前,雙手化出千變萬化的手勢,從各種刁鑽古怪的角度向敵人攻去。神風戰士眼見無法全數躲過,便揮臂胡亂地格擋起來,居然擋住了大半的攻擊,只有一小半的手影落在了他身上臉上,「鐺鐺」的金屬敲擊聲響過後,機械戰士安然不無羔,只是掌影紛飛中,每一掌擊在他身上都把他擊得倒退一步,等連綿不決的第一波攻擊過去時,他的腳已經踩在了機甲獸的邊緣上。

  不過這也恰好造就了機械戰士使用秘密武器的機會。由於現在的機械戰士都是電腦改造人,他們對於機甲獸的操控可以說已經達到了機人一體的程度,心意一到,腦電波馬上發了出去,機甲獸的攻擊也在同一時間展開。紗的靈獸可沒有拿丹的那種堅硬的鱗甲和奇怪的能力,等見到數十道白光從身下射來時,她已經是無法躲閃了。

  就在這時,只聽「嗷」的一聲怪叫,一個通體青面獠牙的翼魔憑空出現在紗的靈獸下方。這個翼魔和一年前金天召出的不大相同,眼前這只最大的特點就是通體泛著金色的光澤,似乎是披了一身的金甲。白光紛紛擊中翼魔的金甲,瞬間在甲上留下了數十個燒焦的孔洞,可是轉眼之間金甲變泛起了陣陣水紋一樣的漣漪,黑孔一陣翻騰之下又回復了原狀。再看紗身後的金天,身上居然也穿了一層金甲

  ……這個金甲不會是他的靈獸吧?!可還從未聽說靈獸會有這種形態的。遠處的流風在幫助穆雪封擋攻擊的同時不忘觀察各人的功夫。在眾人之中,他對金天的那身金甲最為好奇。他可並不知道,金天的這身金甲的確有著很大的來歷。

  紗被那突來的襲擊驚出了一身冷汗,脫險之後美目一翻,飛起一掌便把機械戰士打成了空中飛人,轉眼穿過雲層落了下去。想來是活不成了。機甲獸失去了控制居然並不下墜,只是那麼憑空地懸在天上,不動了。

  「老婆,我幫了你的大忙了吧-」金天眉開眼笑的邀功。

  「去死!誰是你老婆?抓緊了!」

  金天訥訥地搔了搔他金色的短髮,抓緊了紗不再說話了。

  相比之下,穆雪算是最安全的了,流風一手輕環著她的小蠻腰,另一手伸向前方張開了光盾,緊密地護在她和靈獸的身前。穆雪回頭衝他甜甜一笑,一拍靈獸直直地向前衝去。

  經過一年多的修煉,流風的光盾與以前的大不一樣了,藍瑩瑩的光壁之中似乎有一種淡淡的光華流動著。能量彈擊在上面居然並不爆開,只是緩緩地被光華帶著來回遊走,變形,然後慢慢地消失。

  穆雪驚訝不已:「阿風,你的光盾好厲害呀,這些光彈的威力可是非常大的,想不到對你的光盾居然不起作用。」

  流風微微一笑,附到她耳邊說道:「當然了,這一年我可不是白過的哦。」

  穆雪只覺得耳邊癢癢的,俏臉微微一紅,說道:「你也要看看我修煉的成果哦。」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了神風戰士的上方。只是她卻並不下落,只是輕輕拍了拍身下霧狀的靈獸。靈獸和她心意相通,粉紅色的霧團慢慢地展了開來,居然漸漸地化成了實體,層層的霧影化成片片的花瓣,一瞬間靈獸竟化成一朵盛放的蓮花,最妙的是蓮花居然隨風搖曳,每綻放一層,最外面的花瓣便片片飛撒出去,只眨眼的功夫,漫天的花瓣便把神風戰士和整個機甲獸都包了起來。

  卻見那一片片粉紅的花瓣隨風起舞,輕輕地圍著他們遊走,看似無力,其實每一片都銳利如刀,轉眼便把那機械戰士割得體無完膚,那人知道厲害,只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生怕稍稍一個小動作就會引起那花陣的變動把自己害成碎片。他不知道,這還是穆雪對他手下留情了呢,他身下的機甲獸可沒那麼幸運,花陣轉動之下,堅硬的護甲居然被一層一層地削了下來,眼見那機甲獸便小了一圈。可是神風戰士卻並不死心,身子不動腦電波卻依然可以發出來,在他的控制下,除了他身下幾門之外,周圍一圈的光束炮都聲速地豎了起來,道道白光筆直地激射而出,朝上方的穆雪打去。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白色光速居然穿沒穿出花陣便被擋了下來。

  這人本就是一個強橫之徒,被改成機械人之後更是凶狠異常,眼見無法取勝,他把心一橫,又是一腦電波發出,「轟」的一聲,機甲獸被他自己引爆,炸得他屍骨無存,花陣也被炸得紛紛飄散。穆雪他們離的較遠,再加上爆炸的餘波多半被花陣擋住,所以爆炸並沒給他們帶來傷害。

  穆雪神色一黯,緩緩地低下了頭,她本意並不想殺人的,可最後結果卻還是一樣。

  流風知道她的心意,附到她耳邊輕聲安慰道:「又不是你的錯,不要傷心了。對了,這招叫什麼名字,真夠厲害的。」

  穆雪本就是大度的女孩,只一轉眼便放開了情懷,這時才察覺流風的親密動作,俏臉又是一紅:「別鬧,我這給這招起了個名字,叫做風花舞陣,好不好聽?」

  「嗯,真不錯,跟你的人一樣」

  「嘻嘻,算你會說話。」

  不消片刻,四個機械戰士都被收拾了,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此時,在原天境內某處陰暗的房屋內,黑暗之中,一個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老四,你幹的好事,沒事幹嘛惹出那麼大的動靜,你怕我們不被發現嗎?」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之後,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是呀,法爾,這次你做是有點過火,別忘記我們潛入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幸好這次有隨行的幾個替死鬼替我們遮掩一下行蹤,不然我們的麻煩也不小,說不定老傢伙會從前線派來高手調查此事。」

  「好吧好吧,我知道是我的錯。可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們到了那個時期時不也會像我一樣無法控制嗎?下次我注意就是了。其實我這次也並不是沒收穫,至少我已經初步得到了龍的下落。」

  又是最開始那個陰冷的聲音:「嗯,你知道錯就好,那麼,等那些人走了之後我們就啟程,這次絕對不能失手,聽明白了嗎?」說到最後已經轉成了命令的語氣。

  黑暗中,三個聲音同時響起:「是,老大!」

  第八章 七賢神話

  戰鬥結束後,清掃戰場是不用幾人插手,但是例行的報告是必需的,比如繳獲的完好的機甲獸,這些都是相當重要的,要馬上通知軍方相關的部隊前來進行處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幾人的收穫也是蠻大的,要知道,在科技方面,風都方面一直都領先於原天,如果能夠從這部機甲獸身上獲得風都方面最新的科技,對於原天來說簡直是一種天大的收穫,或許還可以由此而扭轉當前不利的戰局。

  在相關人員前來接手之前,幾人是必須要在這裡等上一段時間的。跟眼前小鎮的守軍進行了一些必要的交待之後,幾人便離開這支部隊進入了這個鎮子。

  這個人口僅十萬的小鎮,在建築風格上很有特色,與風都的高大華麗的建築群相比,這裡顯得更有情調——建築物多以立柱為主,粗大的乳白圓柱支撐著大部分的廊堂門廳,看上去有種格外豪放,有種似是而非的復古氣息。

  「哇!沒想到這種小鎮居然會有這麼獨特的建築風格!哎喲,又打我……」金天大驚小怪的習慣還是沒能改掉,在紗的面前露出原型,挨一拳是勉不了的。

  相對於流風來說,拿丹和另處幾個年青人相處的時間還算多一些,和他們比較熟,早已熟悉了這一對歡喜怨家了,對這些經常出現的場景對白早就能做到見怪不怪了。

  只聽得他撚鬚一笑接道:「那是當然,這個鎮子曾經很出名的,不光是因為它的建築,因為這裡曾經是七賢者現世的地方呢……」

  說到這裡,他環視了一眼圍在他身邊的年青人,見他們大都露出驚詫的神色心中不禁為自己的博學而得意。只是流風的表現讓他有些不滿——那是什麼表情?茫然??難道他會不知道四百年繼三聖王之後最負盛名的七賢者??

  果不其然,接下來他就聽到流風壓低了的吶吶的聲音:「阿雪,七賢者是幹什麼的……」

  白癡!

  老頭子真是越來越猜不透這個年青人了——在他身上有太多的不,年青卻擁有滄桑,沉靜而又暗藏鋒芒,現在又加上了一條,無知的近乎白癡。

  當然,為了顯示自己的見聞之廣,老拿丹是不會和他一般見識的,為了更多的求知若渴的年青人,他必須繼續講下去,所以,不必理會個別的劣等生。

  「話說七賢者,那可是當世無出其右的英雄人物,據說,他們是唯一能和三聖王匹敵的人,只是,他們……唉!英雄多魔難啊!」說到這裡,拿丹不勝唏噓地長歎了一聲。

  穆雪見狀不禁撇了撇嘴,不料卻正被老人家看到。拿丹心中一陣氣悶。這小丫頭記性太好了,平時給她講過的故事只要一重複她就馬上撇嘴,真是太不給自己面子了。當下他冷哼一聲:「小丫頭,你不要不服氣,別以為你成了靈將就有什麼了不起了,剛才打敗了幾個機械戰士很得意嗎?我告訴你,不在太驕傲,風都真正王牌戰士的實力遠不是他們所能比的,想當年,有七賢者率領的天罰部隊也只能跟他們打個勢均力敵而已……」

  「哼!七賢者?很了不起嗎?」拿丹的話被突然來的話語打斷。

  出聲的卻是一向冷漠的焚。拿丹一愣,這小子平時都是冷冰冰的,一切與自己無關的樣子,怎麼說到七賢者他的反應會這麼大?而且,以他與七賢者的關係,不該會有這樣的反應啊。看他剛才眼中閃過的光芒,那明明是一種鄙夷……

  拿丹閉口沉思,焚也不再開口,兩人這一靜就把流風和穆雪那邊低聲說的話顯了出來。只聽穆雪正在給流風解釋七賢者的事

  「……七賢者和三聖王不同,三聖王似乎是從數千年前就存在的類似於神一樣的人物,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神話,甚至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人類。而七賢者則的確是人類的英雄,據說,他們最開始橫空出世的時候是在四百多年前……」

  「那……他底做了什麼?」流風搔了搔頭髮,問道:「哎!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無知,算了,反正我也習慣了……據說,四百多年前的天空戰爭並不像現在書本上記載的那麼簡單。據傳,當戰爭進行到最後的時刻,似乎有無數的妖獸現世,引起了一場空前的浩劫,就在那時,三聖王和七賢者出現了,為人類解除了危機,然後三聖王就沒再出來過,七賢者也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反正我知道的也就這麼多,或許現在已經沒人能夠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如何了,這些都是阿丹大叔講給我聽的,也不一定准。」說到最後一句,她的美目故意瞟了老拿丹眼,把老頭氣得一瞪眼。

  「既然七賢者有那麼偉大的事跡,只有三聖王那麼出名卻很少有人知道七賢者的呢?」

  「這個我也不大清楚,所有關於他們的傳說都是老人們一輩一輩地流傳下來的。有人說是因為四百年發生了很多沒有載入史冊的秘吏,他們是為了保護這個秘密,所以寧願默默無聞。不過,你知道嗎?身為七賢者之首的龍前輩他就在我們原天呢。」說到這裡,穆雪的眼光不經意的飄向了一邊一言不發的焚。

  流風心中一震——龍?!難道華雷所說的就是身為七賢者之首的龍?看穆雪的意思,這個焚似乎與龍有著很深的關係……

  幾人一邊說話,一邊在街上瞎轉,可等了數個小時卻仍未得到軍方的消息,真不知他們的效率怎麼這麼低。幸好,戰場方面一早就交給了本地的軍隊處理,他們除了等待原天方面的消息以外並不需要做太多其他的事。

  此時,天色已晚,無奈之下,一行人只得隨便找了個酒店先住下來。

  住店,吃飯,除了金天和紗外,幾人都沒什麼話說。氣氛有些怪怪的。拿丹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時不時會拿眼睛瞄一下焚。奇怪的是,穆雪自從入夜之後也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隱約地透著失落的樣子。焚依舊的面無表情,只是目光偶爾的流轉之間顯出煩燥,不知是不是因為街上的一席話觸及了他的什麼心事。

  相形之下,流風的心事最重,看時間已晚,他找了個藉口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真的很想一個人靜一靜,可剛一躺在床上,最近的一系列問題就馬上湧入了腦海。

  有很多的事他都沒能來得及細細的回味,比如說,華雷到底為什麼被追殺,以他的身份,他交給自己的這封信為什麼沒能在七年前送出去,一封信在七年之後還能有價值嗎?

  還有四暗天,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七賢者?龍?

  這些人都有著迷一樣的身份,自己為什麼會被牽涉到這些錯綜複雜的事裡呢?

  唉!流風長歎一聲。總覺得只要一接觸到這個世界就會活得很累,真的有些無奈了。

  「咚咚咚」,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開得門來,一片雪白的月光灑了進來,流風的房間對面便是一個寬闊的大堂,皎潔的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射了進來,月光下,一個窈窕的身影投在流風的身上,卻原來是穆雪。

  「阿風,陪我出去走走好嗎?」不知為什麼,月光下的穆雪顯得異常的柔弱。

  「嗯,好啊,正好我也睡不著。」流風握住穆雪的手,卻發覺她柔軟的小手異常冰冷。流風便又伸出一隻手,把她的小手緊緊的包住,一時間,一片柔和的暖意透過穆雪的掌手直傳心底。

  「謝謝!」穆雪輕輕一笑,可是明眸流轉之間卻殊無笑意,那裡面分明有種寂落的意味。

  流風一愣,感覺她有點怪怪的,似乎與平日裡的她並不相同。流風卻也不問,只是牽著她的手,陪她慢慢地走著。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出了小鎮,來到了一處小山丘上。這處山丘景色異常的美麗,渾滑的坡頂上佈滿了柔軟的青草,在月光的掩映下顯得異常的青翠,那顏色竟似極為脆弱,只看上數眼就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憂鬱,彷彿一觸之下便會傷害到它,使人不敢亂動。

  山丘下是一條細細的小河,水流緩慢,似動而非動,映著月色便像一條白色的玉帶半環在山丘的腳下,微風一過便光華流轉,卻又不起波瀾。再遠處便又是綠色,只是顏色漸漸轉深,到到遠處便溶為一體,最終無法分辨到底是天還是地。

  兩人撿了塊視野極佳的所在坐了下來,不知為什麼,兩人一時間都找不到話說。

  有人說,上了年紀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滿身傷痕的,對他們來說,觸景傷情也不會太過份,可是,如果一些年青的花,過早的遇到風霜,他們會不會感觸更深一些呢?

  流風並不知道穆雪在想什麼,可是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有時候,他會很嚮往一個安靜而美麗的地方,就像現在這裡一樣,他希望自己什麼都不用做地快樂地生活在那裡。可等他真的找到了這麼一個地方時,心底卻又會覺得並不踏實,彷彿那只是幻覺,只需輕輕一觸便肢離破碎……

  「……阿風,這一年你都去哪了,可是告訴我嗎?」穆雪的聲音有些飄乎,語氣也不像平日裡那樣的開朗。

  「嗯,不過,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不要對其他的人說……那天,我離開你們之後……」

  靜謐的月光下,曲曲折折的經歷,匪夷所思的見聞,一切的一切,在沈靜的夜裡娓娓道出,黑暗中,除了低沈的故事外再其他的聲響。一片清雲悄無聲息地遮住了明月……

  對於穆雪來說,長著尾巴的紫色女孩,黑色的無體妖魂以及能夠幻化人形的老樹等等這一切都無比的新奇而又不可思議,一時間,她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心事。當聽到流風被封了五識時,女孩已經完全地投入到了這個故事當,她緊張地抓著流風的手,甚至忘記了呼吸……

  夜色越來越黑,故事也趨於尾聲,當說到怪獸腳下逃生,湖底探秘,最後妖獸孵化,華雷醒轉時,穆雪的手心裡已經佈滿了汗水……

  「原來這中間還有這麼多如此隱密的事,早知道我就不問了。」穆雪甚至比流風更清楚華雷的這個秘密代表的是什麼,她知道,這不只涉及到數年前的那件震驚世界的事件,更可能涉及到背後的一件更大的秘密。

  「呵呵,就因為是你我才說的,別人我還不告訴呢」

  「嗯,阿風,謝謝你……」

  穆雪的聲音又低了下來,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她輕輕地把頭靠在了流風的肩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

  「你說七年前你第一次遇到華雷的時候,你的養父就死了,那你後來都怎麼過的?」

  流風低下了頭了,靜靜地回憶著遙遠的往事……

  「想想似乎也沒什麼可說的。當時小鎮被毀了,我被遷進了原天城,可是我並沒呆在那裡,我跟一個老頭一起流浪了好幾年,我們去過許許多多的地方,當然,最多的便是在森林裡生活了……有時會很苦,有時又會覺得很自由……」

  穆雪靜靜地聽著,她知道,流風雖然說的清描淡寫,可實際上一定遠比他說的要慘的多,光是想像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到處流浪就覺得異常的悲慘。不自覺地,她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流風的手,似乎想努力地為他的孤苦補償些什麼。

  流風輕撫著穆雪如雲的秀髮,微微一笑:「傻丫頭……對了,說說你自己吧」

  「嗯……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她很漂亮,很溫柔,對我特別的好。我父親總是很忙,遇到特別的時候會整天都不回家,我見到他的次數很少,若不是有照片的話,我都快忘記他長的是什麼樣子了。

  媽媽死後,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是阿丹大叔在照顧我。自從我十歲以後再沒見父親回來過,對了,就是從華雷離開原天城的那一年開始的,從那以後,他從沒回過家,我只是在屏幕上看過他幾次……

  今天是媽媽的忌日,每年這個時候即使他再忙也會跟我通話的,可今年,他都沒有……我知道他很忙,我不怪他,平時也不去煩他,只是,有時候我真的很希望他能夠關心一下我,也關心一下媽媽……更多的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只是一個人,不但沒有母親,連父親也沒有,可若是真的沒有或許會更心安理得呢。「

  是啊,若是真的沒有父親也不會有什麼抱怨了,可明知父親就在那裡卻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這真是一種悲哀。

  流風伸臂環過她的肩頭,溫柔地摟著她,他知道,在這一刻,懷中這個女孩不再是平時那個開朗堅強的女孩,在寂靜無人的時候,她會孤獨,她會傷心,她希望得到關心……

  慢慢地,雲散月現,流風溫柔地擁著懷中的女孩共享著這一片美麗的月色。相對無語卻勝過千言,寂寞嗎?不,至少在這一刻,兩人都不會寂寞,他們知道,此時此刻,這世上,還有另一個人能夠明白自己,並且能夠跟自己相互慰藉。

  良久,穆雪如囈語般地在流風耳邊輕聲訴說著:「知道嗎?媽媽死的時候我雖然很小,卻還是記得她說的好多話。她曾經告訴過我,將來長大了,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就要時時的纏著他,伴著他,讓他習慣於我的存在,然後他就會永遠地陪在我身邊了,然後,兩個人在一個有藍天,有白雲,有芬芳的花,有碧綠的草的地方住下來,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媽媽說,那叫幸福……」

  流風呆呆地看著女孩癡癡的望著天邊的目光,心中柔情萬千……夢嗎?此情此語,自己似乎在夢裡遇到過,在那個飄渺綺麗的夢裡……嗯,真的很想像,柔軟的草地,醉人的芳香……

  「……小時候,媽媽總是給我講故事的,我父親則不一樣,他開口閉口都是治國什麼的,你將來要陪著我,知道嗎?要像我媽媽一樣,給我講故事聽…」

  「哈…講,講故事?!哦,對了,你父親是什麼人,你還沒告訴過我呢。」流風一聽又要講故事,馬上就開始顧左右而言其他了。

  「嗯…我忘記告訴你了,我父親就是你要找的城主啊。」

  城主?!穆雪的父親?!雖然很久以前流風心裡就有了準備,可這時聽在耳中仍不免有些震動。

  第九章 血之徵兆

  流風一直知道穆雪的身份大不一般,自那天晚上在原天學院聽到她和拿丹的對話開始,他就一直在留意她的身份,當然這也僅限於好奇而已,雖然流風並不太喜歡探聽別人的秘密,可對於自己身邊的人還是例外的。流風也曾經猜想她跟當今的城主穆鐵巖的關係,可一想到她要參加靈將的測試就又打消了這種疑念。在他看來,城主的女兒是應該不必參加什麼靈將試煉的。她想成為靈將也只是城主的一句話而已吧。

  「阿雪,以你的身份還需要參加靈將試煉嗎?」

  「嘻嘻,人家本來是可以不參加的,是因為你要參加我才去的啊。你可能還不知道,一般的人即使是通過了測試也只能得到比較普通的妖獸之心,大部分上等的妖獸之心大都會被另外收藏起來,所以我想,如果你能夠能過的話,憑我的關係,一定可以為你找到一顆適合你的妖獸之心的,沒想到……」

  流風心中生出一股歉意,現在想起來,他覺得自己太過自我了,一經決定了要做的事就不再跟別人商量,也因此辜負別人對自己的好意。回想起測試途中的危險,流風直到現在才體會到穆雪的用心良苦。

  流風胸中突地湧起一片柔情,情不自禁地把穆雪緊緊擁在懷裡……明月當空,微風過崗,互相依偎的兩人默默享受此刻的溫馨。

  時間流逝,轉眼間已經過了午夜,兩人見時候已經晚,是時候該回去了,便又手牽著手向回走去。一路上,兩人輕聲耳語地交談著,從流風口中說出的無數稀奇古怪之事,使得穆雪完全忘卻了心酸事,又回復到原來那個開朗大方的女孩。直到這時流風心中才暗鬆了一口氣。這才放心地把穆雪送回了房間。

  回到自己房中之後,流風躺在床上細細回味著路上穆雪說的話。心中疑慮又添了一分,按穆雪所說,華雷是在納西鎮的刺殺事件前兩年便離開了原天城,自此之後便一直沒有回來過,而她的父親也正在從那個時候開始再沒回過家。可這的確有些不可思議,即使是身為城主也不可能忙到如此地步,或許這中間還有另外的原因。

  在華雷死後,原天與風都開戰,穆鐵巖把原來由華雷掌管的軍權交給了現在的大將軍扎姆卡,讓他直接負責前線的戰事,想來這扎姆卡也是受他信任之人。可是一直以來,連不大關心政事的流風都聽到過這樣的傳聞——城主大權旁落,扎姆卡懷有二心。這是真的嗎?華雷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才出事的?

  正思忖間,房門又一次被敲響。流風愣了愣,怎麼又來了,這次又是誰啊?

  開門一看,卻是焚。只見他正直直的盯著自己,神色中有一絲古怪。

  「有空嗎?」對於焚來說,禮貌客套這種詞是不會出現的,或許他能夠跟你說話就證明他還看得起你。

  「嗯,有事?」流風心中納悶。剛剛跟穆雪從外面回來,從時間上來說,這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可是,焚在這個時候來敲門一定是有什麼事吧。而且就算是回答沒空對焚來說也不會起什麼作用的,這個人,就是這樣。

  「跟我來!」

  焚轉身向外走去,也不管流風是不是跟了上來。流風無奈苦笑。若不是跟他相處過一些日子還真會受不了他的行事方法的。

  出乎意料的是,焚一直把流風領到了城外的一片開闊地上才停住腳步。流風心中更納悶了,有什麼事非要到城外來呢?想想自己今晚居然接連兩次跑到城外來,心中不覺有些好笑。更奇怪的是,焚站住身形之後,只是看了看流風,卻不說話,反而是把外套脫了下來。

  「……你這是??」

  不是吧,他這是在幹什麼,怎麼看都像是一副要打架的姿態……

  焚終於說話了:「你聽說過相術嗎?」

  「啊?相術?」

  流風愣了一下,這種東西,他還真的聽過。梅林老頭就曾經自詡為相術大家,他經常在流風面前吹噓自己的相術如何如何的神奇,當然,流風是不信他那套騙人玩意的,如果真的那麼準他也不會被債主追得抱頭鼠竄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不可逆轉的,如果兩個人注定相遇,那麼他們想躲也躲不開,而如果他們注定是敵人,即使他們再怎麼努力地去避免,最後他們仍將走上敵對的道路……你明白嗎?」

  「不明白。你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焚突地自顧自地笑了起來,笑容中似乎有種譏諷的意味。

  「可能你還不知道,我有一個很了不起的師父,在世人眼中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師父……」說到「了不起」三個字時,焚特地的加重了語氣,聽得流風更摸不著頭腦,他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敬佩還是諷刺,聽起來似乎兩樣都有。

  只聽得焚繼續說道:「他告訴我說,跟著那幾個人走,我會遇到自己的對手……一生的對手。」

  流風無語。那幾個人?哦,說的是穆雪他們吧,跟著他們走,然後遇到我,焚的話可以這麼理解吧。可是……這傢伙到底犯什麼病了,突然說起這種毫無根據的事。

  難道今天也是他媽媽的忌日??

  焚瞇著眼睛看著流風,裡面有著興奮的光芒。「起初我也不大相信,是它說服了我……」說著,焚抬手一指夜空,「你看那裡!!」

  順著焚指著的方向看去,卻見無邊的夜空裡稀稀疏疏地布著幾顆星星,正一閃一閃地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所謂的月朗星稀正是如此,今晚的月色特別好,相形之下,除了幾顆特別亮的星以外,大部分的星星都無法用肉眼看見。

  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等等,那是……流風突然發現,那幾顆僅有的明星的確有些與從不同,細看之下,竟然都有些泛紅,淡淡的紅色,不注意還真的看不出來。

  「那是?」流風望向焚。

  「我師父稱之為血之徵兆,他說那是上天的啟示。他還告訴我,從我找到自己的對手的那一刻起,歷史的車輪就會再次開始轉動,應了天象之人都將各歸其位,朋友、敵人……所有人都將走上自己的命運軌道,一個新的時代就要來臨了……我想他是對的,他就是因為這個才跟我解除師徒關係的,他……知道我要走的是什麼路……」

  焚仰望夜空喃喃自語,眼中閃出以前從未有過的熾熱光芒,那裡面包含著某種類似野獸的渴望。

  血之徵兆??聽起來很詭異……流風不願相信焚的話,也沒有相信他的理由。只憑簡單的幾句話就要跟著虛無的命運走下去嗎?流風不會。可是流風也很清楚焚,從他第一眼看到焚開始,流風就能夠感覺到焚那從心底發出的一種慾望,那是一種類混合著戰鬥與仇恨的慾望。焚看人的眼光似乎永遠都在衡量對方是不是能成為自己的對手,在他的眼中,人只有兩種,那就是能夠成為對手的,和不配成為對手的。

  「流風,成為我的對手吧……」

  焚的眼光終於收了回來,下一刻,充滿慾望的眼神開始在流風身上凝聚。流風突然明白了,焚叫自己出來正是為了打架,他想要的是最後一場以朋友的身份進行的戰鬥。

  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生下來就是為了某種慾望而存在的,他曾經見過一個擁有和焚一模一樣的眼神的人,那人為了戰鬥而生,為了戰鬥而死的。

  可是……可是這算什麼,只是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戰鬥嗎?或許對焚來說這是天經地義的,可是對自己來說,自己做不到。沒有原因的戰鬥,沒有價值的戰鬥,跟沒有目標的人生一樣,沒有意義。

  流風一側頭,避開了焚的目光,仰起頭,他把目光投向皎潔的明月:「對不起,我不會接受這麼無稽挑戰。對我來說,做一件事之前,我必須知道它有什麼意義,沒有價值的戰鬥,我不接受。」

  焚嘴微微地挑起,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很邪氣。他一抬手,把搭在了流風的肩上:「不要隱藏自己了!我知道,你跟我是同一種人,只是你的慾望埋得更深,深到你自己無法看見。」

  流風平靜地看著焚,卻見他眼中的光彩更加強烈,眼神閃耀之下竟像火焰一般熊熊燃燒著。

  「想說服我跟你打嗎?找個理由吧!」

  焚嘴角的笑意更明顯了。

  「這個世界上,能夠明白自己的人並不多,能夠遇上更不容易。我想,你就是那種能夠明白我的人。我心中所想的你全能明白,不是嗎?我們兩個人面對面的站在一起,就好像站在鏡子面前一樣,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內心深處的執著。最後,以朋友的身份,戰鬥一場吧!」

  流風嗤之以鼻地冷笑了兩聲:「明白?理解?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要說服我嗎?」

  「那麼,你接受嗎?我想你要的只一是個理由而已……你瞞不了我,我們是同一種人,我們心中都有戰鬥的慾望,只是你埋得更深……」

  「是嗎?」流風緩緩低下頭去,沉聲地反問。

  「是的。」

  「你確定嗎?」

  「確定。」

  流風緩緩抬頭,他的眼中現出了與焚眼中同樣的光彩。

  「你說的對,我需要的只是一個理由……」

  流風退出了幾步,回手把束著的長髮撥到前面,解了開來,再重新認真地系回去。然後他又脫掉長大的外套,伸手摸了摸一直帶在身邊的妖月,仰天舒了一口氣。

  「其實我並不喜歡戰鬥,可是對著你時,我有戰鬥的慾望。你的確能夠明白我……」

  兩人的目光撞到一起,流風身上那種散慢隨意的感覺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與焚相差無幾的執著。沒有表情的面容,看似平淡偏偏又給人以冷酷之感,閃亮的目光中滾滾地湧動著某種強烈的執著。這一刻,流風身上暗藏著的鋒芒終於顯露了出來。焚突然發現,流風甚至超出了他原有的估計,他認真起來的時候似乎比他想像中更可怕。久未出鞘的劍一旦出匣,那光芒勢必會刺痛對手的眼睛,而此刻,流風正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劍。

  焚瞇起了眼睛,嘴角再次微微向上揚起,笑容終於完成展了開來,那是一種似期待似滿足的表情,在焚的臉上百年都難得一見的笑容。

  「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當然,你同樣也不會失望。」

  說著,焚右手中憑空一抓,手中突然現出了一把淡金色的彎刀。那金刀彎彎有如燕翅一般,細長秀氣,刀身長度不足二尺,彎彎刃鋒薄如紙片,刀身上有幾道如流水般的紋路,衫得整把刀異常的鋒利,卻又沒有單薄的感覺。

  驀地焚雙手同時握住刀柄向兩側一分,那有若燕翅的薄薄彎刀居然像變戲法一般一分為二,一把變成了兩把,刀鋒閃爍間,那種厚度肉眼幾乎無法察覺。

  流風的瞳孔一縮——刀的奇特外形和厚度並不足以讓他吃驚,另流風戒備萬分的是那刀上的殺氣。敏銳感覺告訴流風,那金刀上似乎藏有某種可怕之處,單是那上面散出的森森殺氣就讓他不寒而慄。若是不用眼睛去看,他一定會以為在他面前的那兩把刀是一種活物,是某種他從未見過的生命。

  似是察覺了流風投注在刀上的奇特目光,焚低沉著聲音道:「它的名字叫燕雙飛,幾百年前,我的祖先最心愛的刀。」

  流風微微點頭,接著反手抽出妖月。淡藍色的刀身在身前虛空抖了兩下後緩緩上揚並向前伸去,輕輕地碰觸在焚橫在身前的雙刀。「錚……」的一陣響聲,三把刀同時開始微微地振顫。

  「它叫妖月。」

  流風的眼光緊緊地緊著焚的眼神,焚一步不讓地回望著。手中,刀上傳來的壓力越來越大,三把刀的震顫嗡鳴聲也越來越響。突地,一股無由而來的大風席地而來,捲起了滿天的煙塵,暫時地遮去了兩人的身影。與此同時,高亢的鳴聲戛然而止,煙塵掠遠,再次現出兩人的身影,卻見兩道金光閃電般地斬開了流風的身軀,而流風手中妖月淡藍色的光芒也同時地斬斷了焚的頭顱……剎那間,兩人的身形又一次的消失在空氣中——

  殘象!!

  早在一年之前,焚和流風第一次動手的時候,兩人的速度就不相上下,而在時隔一年之後的今天,當年的情景再次重演——藍影所到之處,金芒必然隨之而至,而金芒掠過之時,藍影卻又消失在原地。這一次依然是流風在前,焚的金芒在後,只是與一年前有所不同的是,那次流風躲得異常狼狽,而這次流風用意卻是在試探焚的虛實。

  相比之下,流風在這一年中的進步更大一些,至少在這一刻流風還能夠忍受身後那緊迫而來的滔滔不絕的攻擊。只是,到這時為止,流風還是沒有發現那雙刀的特殊之處,感覺上,焚似乎並不能完全地與那刀融合在一起,所以還不足以展現出更可怕的攻勢。

  或許,是時候反擊了。

  驀地,流風凌空飛退反身,妖月輕描淡寫地劃了出去。「錚」的一聲,刀刀相交,焚手中的金刀化成的兩道金芒被流風的妖月擊了個正著。金芒輕巧地一繞,宛如燕子一般翩翩而舞,左右一分又襲了過來,不料藍芒再次從前方劃過,準確無誤地把它們截了下來。於是,燕影翻飛,藍芒躍動,焚的攻擊被完全地擋了下來,無論金燕從什麼角度出發,怎樣分擊合圍,一道藍芒總是能毫無誤差地以與之相合的角度出現在它們的前方。只一道藍芒便攔下兩隻燕子。

  眼見焚的攻擊再也沒有危脅,流風刀勢一變,反擊終於開始了。

  卻見妖月的去勢不再是以阻擋金芒為主了,更多的是輕盈寫意地揮灑出去,便宛如流水一般遇石則繞,遇彎則轉,並不硬碰卻是一波一波地把阻力全數包在其中,讓其無法自撥。漸漸地,淡藍色的光暈在流風身邊撒了開來,並逐漸地包裹住了焚的身形。那偶爾一現的金芒所能做的只只輕點水面便飛快的掠開,為了不完全的陷入那不綿綿的流水之中,他只能盡力去躲避,一旦被流水圍住便會無法遁形,更別說想要觸及那流水的源頭。那曾經光芒四射的金燕此刻似乎失去了犀利的神采。

  場面上完全是流風在佔上風,可是現在的流風心中卻反而有了一種沒來由的不踏實的感覺。不知為什麼,明顯地感覺焚的氣息弱了許多,那似乎並不單單是被自己的攻勢所壓制的,似乎還有著其他一些讓流風心驚的虛無感,彷彿下一刻便要消失了一樣。

  流風當機立斷,妖月一振,原本放出去的攻勢全部停頓了下來,眼看就要到手的勝利被硬生生的放棄。就在那一瞬間,流風分明地看見焚的目中有著掩不住的讚許,下一刻,焚的身形突地消失不見……

  流風壓刀止步,凝神感覺著,他知道,在接下來的才是焚真正的攻擊,在剛才的攻擊中,焚也是在試探自己。

  驀地,流風心中警兆突生,妖月毫不思索地向身後一劃,「嗤」的一聲輕微聲響,一對金芒繞過了流風的刀,劃破流風臂上的衣衫穿越了過去。可奇怪的是穿過去的金芒並不消失,而此時身後卻又有金芒攻來,「嗤!」又是一聲響,流風的格擋再次落空,衣衫又裂開了一道。然而這次不再是剛才那麼簡單了,此時,第一次穿越而過的金芒居然繞了回來,閃電般地攻向流風的前胸,而身後,第三道金芒又一次毫無間歇地飛射而來……

  流風暗叫不好,飛身急退,手中妖月絲毫不停地格擋著不斷襲來的金芒。那金芒與先前焚所用的金芒不同,這次的金芒好像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穿來飛去不停的攻擊著自己,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快,自己長刀一出,金芒已經一掠而過了,那已經不再是以前焚所擁有的攻擊速度了。流風突然明白,在這一年裡,焚進步比自己想像的要大得多,很難想像經過蠻荒世界裡那一年的魔鬼式生活之後,自己仍然打的如此吃力。

  流風的身形化成淡藍色的流芒,飛速地閃躍著,手中的妖月也化成點點數小的藍芒時時迎擊著那無數盤繞翻轉在自己身邊的金色流螢。只是,時不時的,總會有一兩點金芒透過流風的封擋圈,在流風的身形上劃過,每一次都險之又險地劃破他的肌膚,割破他的衣衫。

  眼見滿天流螢越聚越多,流風突地一躍而起,妖月一收,左手撐了出去——「御壁!!」

  隨著流風的低喝,藍瑩瑩的光幕現在身周。不再受流風招式格擋的金色流螢如飛蛾撲火般成雙成對的漫天壓了下來。流風的光幕與一年前也大不相同了,淡藍的光華暗暗流轉之間,流螢撞上之後只頓了幾頓便被化了去,完全無法對流風造成任何危脅。轉瞬間,滿天流螢都撲上了流風的光盾,而後消失不見……

  眼見攻擊無效,焚驀地暴喝一聲,雙刀圈了幾圈之後幻出兩道巨大的金光,向光盾斬去。那金光張合之間形態已經完全與燕子一般無異了,在那巨大的金燕身後,隱隱泛出焚的身形面孔。只見他此刻竟閉著雙眼,手中那對其薄如紙的金刀正閃耀著刺眼的金光輕輕地做著形如燕子的振翅動作。呼應著金刀,前方那只巨大的金燕也一張一合地振動著翅膀……

  眼見那金燕夾著無比的氣勢射向自己,流風突然地仰頭深吸了一口氣,虛按的左手五指突然張了開來,形成抓扣之勢。隨著流風的動作,他身周的藍色光盾瞬間凝聚於他的掌心,形成一個晶瑩無比的藍色光球……就在這時,流風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波動出現在自己的靈魂世界之中,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量湧了出來,瞬間與他本身的能量渾合在一起,光華閃動的光球立時增大了一倍,在它的外圍還泛著一層青紅色的火焰。

  流風明白,那是靈獸的力量,原來靈將的力量可以這樣使用,那的確是比普通人的力量大多了。

  思忖間,流風左手輕輕一推,那晶瑩光球以看似奇慢的速度向前飛去。一快一慢,一金一藍,轉眼便觸到了一起……在兩道光芒觸到一起的一剎那,光亮突地滅了下來,能量波動似乎也停頓了下來……突然,刺眼的光芒與兩股力量的接觸點迸了出來,那光芒無比的閃亮,即使是與太陽相比也會毫不遜色。「轟」的一聲,一道沉悶的轟鳴聲傳了出來,強烈的爆炸衝擊波迫得聲中兩人飛出了數十米。

  再看剛才爆炸之處,只留下了一個大坑。

  焚驚異地看了流風一眼,「你也成為靈將了??」

  「不錯。」

  「嘿嘿,很好!!」焚的嘴角再次揚起。

  明月漸沉,星光閃耀,此時正值一天之中最黑最暗的夜,再過片刻便是另一個嶄新的黎明,仰望天空中寥落的幾顆明星,那淡紅色的光暈此時顯得異常的明顯。

  這是一個妖異的夜晚。

  夜幕下,伴著兩聲妖獸的清亮長鳴,一紅一金兩道流芒騰空而起……

  第十章 妖異靈獸

  對於靈將來說,靈獸對他們的作用絕不止是一種代步的工具。更深一層地講,靈將的實力是來自於靈獸的。在冰川大陸上,靈將的存在歷史甚至超過了現代人類歷史學所涉及的歷史範圍,它可以一直追溯到那場天地為之變色的遠古戰爭之前。

  事實上,也只有身為靈將的人自己更清楚靈獸對自己的意義是如何的重要。當妖獸之心第一次被植入身體以後,被妖獸之心寄宿的人的體質就會開始發生變化,或者說,這時的人和妖獸都會發生某種程度上的變化,這種變化甚至涉及了靈魂體。

  單以武學而論,當武功達到一定的程度時,武者的身上會散發出一種特有的氣息,這種氣息就像指紋一樣,每個人都各自不同,一個人的能力越強,他的氣息也越強,在武學上,這種氣息被稱為鬥氣,而普通人則稱之為靈氣。當然,在平常的時候,大多數的武者可以收斂住自己的氣息,從而變得跟普通人一樣。這個時候也只有感觀極敏銳的人才能感覺出這種氣息,進而判斷出這人的身份。

  與之靈氣相對,在妖獸的世界裡,強大的妖獸也同樣地擁有著各自不同的氣息,與人類武者的鬥氣相比,它們的氣息顯得更具霸氣並兼具詭異,那是與人類截然不同的氣息。對於這類氣息,人類統稱其為妖氣。作為靈將的戰鬥夥伴,靈獸雖然不再被稱為妖,但其本質上仍然是妖獸,它們散發出的仍然是妖氣。妖氣是只有某些高級的智慧戰鬥種族才擁有的氣息。妖獸也跟人一樣,在不必要的時候完全可以收斂氣息,使得人們無法發現他們的存在。

  可是有一點必須說明,無論是人類的靈氣還是妖獸的妖氣,在戰鬥的時候都具有很大的作用。在氣勢上超出對手的話,會對對手形成一種精神上的壓力,從而更輕鬆地取勝。

  當然,不論是鬥氣還是妖氣,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只有擁有強大實力的個體才能夠發出更強烈的氣息,這是一成不變的真理。

  當流風和焚各自喚出自己的靈獸時,這個黑暗的空間中立時騰起了兩股強烈的妖氣。這兩股妖氣一經接觸便立時互不相讓地纏鬥起來。朱鳥湛藍的雙目閃著動人的神采緊緊地盯著對面空中與自己遙遙相對的金獅,一股清晰的意識流傳入了流風的腦海

  「光明獅,性喜光明,以光為最高的信仰,它們喜歡把陽光最為充足的地方劃為自己的領地。生性好鬥,會一切置疑其權威和侵犯其領地的生物做出猛烈的攻擊,是一種上階種族,成熟期的獅王會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速度是其一大特點。」

  流風知道這是朱鳥在提醒自己對手的強勁。可是有一點流風很不明白,朱鳥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對於朱鳥,流風瞭解的並不是很多,所以也不並十分地清楚朱鳥的能力,只是在最初剛一進入原天領地時才發現朱鳥擁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感覺。

  「朱迪姆,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我有記憶。」

  記憶?跟一隻剛孵化出來的靈獸談記憶就像跟一個剛出聲的孩子討論歷史問題一樣,這豈不是很可笑?

  「吼!」,隨著一聲震天的獅吼,那頭滿身金光的獅子載著焚挾著萬釣之勢直衝過來,人獅身上都泛著閃亮的金芒,在夜空之中分外的刺眼。流風正值分心之際,受到突來的攻擊不禁手忙腳亂。朱鳥雙翅一拍,身子攀往更高的天空的同時,流風回刀斬出,在忙亂中做出反擊。

  「嗤」的一聲,流風只覺眼中一道金光閃過,凌厲的刀鋒險險從臉邊劃過。一縷血痕出現在流風臉上。流風伸手一抹,一道細小的血紅出現在掌心,看著那血紅,流風突然感動朱鳥的意識內傳來一絲異常的波動……

  「吼!」金獅又是一聲怒吼,巨口一張,金光閃閃的金彈迎面擊來。

  流風一提刀,雙手同時握住刀柄,迎空斬去。一道晶瑩的藍芒飛空而出,那金彈立時無聲無息地一分為二,分向兩邊劃去。突地,夜空中金芒又閃,那被分開的金彈之後居然藏著兩道細小的光芒,這一下可完全的出乎了流風的意料之外。焚的金燕向來是以快捷刁鑽著稱,這一次又是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出其不意地流風再次被攻了個措手不及。

  眼見流風無法躲開之際,朱鳥「嘎」地一聲清鳴,一股火紅的火焰在流風身前騰空而起,撲向金芒。那金芒被火焰一迫,連翻了兩下之後,才刷地一繞,從火焰之中穿了過來。幸得那炎焰阻了金芒一下,流風及時地把頭一偏,躲了過去,只是在擺頭之際,腦後束起的長髮飄飛起來,被那金芒斬斷了束髮的藍帶,一時間,流風的長髮披散下來,迎風而舞。

  焚隔空衝著流風大聲說道:「怎麼?這樣就不行了?拿出點實力吧!」

  與此同時,流風心中,朱鳥的話音同時響起:「引導我的力量,深入你的力量之中,這樣你的能力會增加許多。」

  流風聞言之下,開始感應著朱鳥傳來的力量,緩緩把它納入自己的能力之中,加以控制運行……果然,流風感覺自己的力量突然增加了不止一倍。可就在這時,靈魂深處再次傳來異動,一瞬間,一股冰涼的寒意由於靈魂深處泛了上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沿著那力量爬了出來,像是腳底下踩著水面,水越漫越高,漸漸把整個人淹沒……一瞬間,流風突然感覺似乎所有的感情都在離他而去,喜、怒、哀、樂,全部主體而去,取而代之的只有冰冷的感覺……

  焚暫時停止了攻擊,他感覺到流風的氣息突然強了許多,片刻之後,流風又停止了動作,這令他驚疑不已。他還以為流風醞釀著強力的攻擊,所以才停下了攻擊。可是等了片刻卻不見流風有動靜。焚剛想招呼流風問問緣由,卻又見流風緩緩地抬起臉來,而且臉上泛起一種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的笑容。

  那是一種冷酷至極的笑容,明明在笑,卻讓焚心中生出無比的寒意,那笑容中間明顯地不帶有任何的感情,只是單純的笑……

  流風終於動了,他突然把刀交到了左手,右手緩緩抬至臉側,五根手指齊齊朝天豎了起來。在他身下,朱鳥突然地昂首長鳴,滔天烈焰騰空而起,照得四周有如白晝,與此同時,流風的身上也現出紅藍相間的流彩,紅芒吞吐有若實質的火焰一般,而藍芒則晶瑩流轉宛如流水。紅藍光芒盤環纏繞著紛紛向流風豎起的手指爬去,形成五個鴿蛋大小的色彩各不相同的晶瑩光球,而在流風身周,那騰騰的火焰竟緩緩地聚於他的頭頂,一絲絲的滲入流風的發稍眉間,長髮舞動之間絲絲紅焰在發間遊走,把那滿頭黑髮染得如烈火一般,最奇特的則是流風的眼睛,那原本清澈無比的眼眸之中竟也現出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那形態極似極似當年小龍若使用超能力時眼中出現的紫焰……

  焚心中暗暗吃驚,知道下刻將面臨流風最最凌厲的一擊,當下沉聲呼了一聲:「達克!」

  焚身下的金獅立即會意,頸上長長的毛髮金數立了起來,身子驀地一漲,金芒騰空而起,亮出一團與對面的紅方相比也毫不遜色的光芒。

  「吼!」金獅昂首長嚎。驀地,一顆巨大無比的金色能量彈從金獅嘴裡噴出來,直向流風擊去。那能量彈的大小甚至比金獅的整個身體還大。

  就在這時,流風的攻擊也發動了。只見他屈輕輕一彈,一顆內裡藍光流轉,外圍卻裹著一層層的烈焰的光球流星般地迎了上去。

  瞬間的接觸,沒有想像中的轟然巨響。那巨大無比的金光彈遇到只有雞蛋大小的光球之後居然一起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焚心中駭然巨震,好強的攻擊。

  不等焚再有所動作,流風的手指再彈,第二顆紅藍相間的光球再次如流星般地劃過夜空,轉眼到了焚的跟前。焚不敢遲疑,瞬間把功力提升到最高。燦爛的金光激射而出,分不清到底是焚身上散出的還是金獅身上散發出來的。焚也開始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從自己的靈獸身上借取力量。

  眼見光球快要擊中自己的時候,焚突然把雙刀一擺,一瞬間劈出了數百刀,每一刀劈出後都有一隻金燕飛啄而出,數百隻金燕,集中地向那光球撲去。再看那光球,每受一次攻擊便會漲大一分,同時接觸到光球的金燕也立時化為烏有,瞬間承受了數百次攻擊的光球居然暴漲至比先前金獅吐出的巨大能量球還大的程度。

  焚毫不遲疑,在最後一隻金燕消失的那一刻,雙刀劃出美妙的弧線,直直地砍中巨大的光球。

  「轟」的一聲巨響,光球象充過了氣的氣球一樣,破碎開來,沒有太大的爆炸力,只炸出藍天流動不止的紅藍光芒。

  可就在這時焚發現,第三顆光球已經到了面前,一次招式都來不及……

  焚把心一橫,雙刀一合之下,兩把刀化成一體,擋在了光球前。

  ……又是一聲轟然巨響。可這這次不再似上次那般虛張聲勢,這一次,強烈的爆炸波直把焚和他身下的靈獸炸出數十米的距離,在天空中滾了數滾險些跌落地面。

  再向焚看去,只見他衣衫破裂,嘴角見血,手中的刀上,光芒盡滅,只剩下一層淡淡的金色。原來,焚的這兩把刀相當的古怪,它有個特性,只有一點點地以自身最原始的生機與它相通時,它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果,這個效果可以體現在刀身的金光上,那金光每亮一分,刀的威力便增加一分,使刀之人的力量便多增一分,這也是焚能夠在流風經過一年的磨煉之後仍能與他打個平手的原因。事實上,現在的焚的力量已經比流風差了一分。

  按理,這時勝負已分,以流風平時的性格來說這時早該收手了。可此時流風的手卻再次揚了起來,黑暗中,他左手上餘下的兩枚光球正發出耀眼的光芒。而流風的右手上,淡藍色的妖月也再次揚了起來。暗紅的波紋再次從身體裡湧出,一道道火焰沿著流風的手爬上背,滲入刀鋒。流風眼中詭異地跳動著的火焰更加強烈,整個眼睛開始散出暗紅的光,長髮飛舞間,森森的殺機透體而出,遙遙地逼向對面空中的焚。

  「嗤嗤」兩聲,餘下的兩格光球彈了出去,與此同時,流風長刀連揮,流轉的紅芒席捲而出,有如密網一般凌空罩向已經受了傷的焚。

  焚心中一驚,他終於確定了,流風的確出現了異常,可是目前他已經是自身難保了,再無遐分心去想其他的事情,他只有把功力送至金獅體中,肋它全力閃躲。不過焚心中明白,閃過去的機會並不大,就算真的躲了過去,外圍還有流風的妖月在等著他。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鈴聲傳了過來。那鈴聲宛若清澈的流水一般在夜空中輕盈地飄灑而來,對焚來說,那鈴音對他並沒什麼影響,可是反觀流風卻產生了巨大的變化,那半空飛舞著的紅芒象遇到了水流一樣,迅速消散,剛剛溢出刀外的紅色光華也潮水般地退了回去。兩顆光華閃動的光球突然失去了控制,斜斜的擦著焚的身子掠了出去,良久之後,遠處傳來巨大的爆炸聲。

  流風呆呆愣愣地聽著那鈴聲,彷彿剛剛睡醒一樣,突地他手一震,妖月竟然脫手從半空中掉落下去。流風一呆,此時的他腦海中是一片茫然,只覺得自己剛剛好像被夾在了夢境與現實之間一樣,神智呈半清醒的狀態,剛剛做過的事還能記得,可是那些似乎又並非真的是自己想要做的。

  尋著鈴聲,流風轉過身去,卻剛好看見一團白影帶著一長一短兩道銀光閃電般地向自已的撞來。流風下意識地一閃身,同時雙手一奪,硬是把那兩道銀光扯離了白影,接著左手成抓形扣向來人的咽喉,右掌則直擊那人胸口。等做完這些動作之後流風這才省起,剛才這人弄出鈴聲喚醒自己,似乎並無惡意,而且剛才那凌空一擊更像是試探自己的招式,想到這裡流風急忙停手……

  定睛一看,原來自己扣住的竟是一個美麗的少女,動人的眼眸明亮如星清澈如水,如玉的肌膚在夜色中散著朦朧虛幻的光彩,呼吸之間一股清幽的芬芳在黑暗中微微浮動著。除了穆雪外,流風還是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觸一個女孩,更何況是在如此意外的情況之下,一時間,流風竟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那少女一瞬間也呆在了那裡,面對這突發的狀況她也一樣的不知所措,於是,兩人便這樣,四目相對地看著對方,流風甚至連手都忘記了放下來……

  慢慢地,少女眼波緩緩地流動起來,開始由原來的迷茫變為某種讓流風摸不著頭腦的憤怒。流風這時也終於緩過神來,心中暗自納悶——這女孩好奇怪,剛剛自己已經收手了,沒把她怎麼樣,她的眼神怎麼那麼凶?

  哦,對了!流風這才記起,自己的左手還扣在她的脖子上,而右手,右手……觸手軟軟的……難道……剛才自己似乎是擊向她的胸口的,那麼……流風低頭一看,卻見自己的右手正按在女孩的胸口上。

  「這個……我……」流風趕緊縮回了手,左手攤開,似乎想極力說明自己什麼也沒做過,可是那只右手卻不安縮到了身後——這只惡魔的右手可真的讓流風覺得渾身不自在,放在哪裡都不對勁。

  女孩滿臉的慍怒,雙手一抖,「叮叮咚咚」的幾聲銀鈴脆響間,一長一短的兩把銀劍橫了出來,不由分說便刺向流風胸口。銀光閃爍之間流風這才看清,原來女孩的右腕上綁著一串手鈴。

  「小夜,住手!!」正值此時,焚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小夜?!流風這才恍然,原來面前這個女孩就是白天剛剛見過的女孩——夜,焚的妹妹。只是沒想到,在如此近的距離下才發現,她的美麗居然是如此的迫人。

  「哼!這傢伙,我好心幫他,他居然……」說到這裡,夜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我想他不是故意的。」焚語氣依然冰冷,即使對著自己的妹妹也曾變過。

  夜似乎被他的態度激怒了,她霍然轉身,與焚遙遙相對:「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你又憑什麼管我?」

  「你也不小了,難道你還分不清善惡嗎?」焚的語氣聽來很是嚴厲,可流風卻感覺得出其中更藏著一絲寵愛。

  「哼哼,你也知道善惡?想必你跟著那人的日子過的還不錯吧?」女孩的語氣中透著明顯的譏諷。雖然她背對著流風,可是流風卻清楚地知道,她的臉上有著與焚非常類似的冰冷,單從這種神態來說,他們的確非常的相像。

  只是,越是這樣流風越發的摸不著頭腦了,剛剛差點對自己爆發的女孩轉眼便與焚爭吵了起來。兄妹?他們之間的嫌隙怎麼會如此之深呢?如果自己有一個親人的話……流風突然想起了小龍若,那個讓他忍不住地去關心憐愛紫色女孩,雖然才剛剛離別,可轉眼間便想念起她身上那股特有的草木清香了。

  親人是一種什麼概念呢?對流風來說,親人,最起碼該是可以互相依偎的,就像老漢斯一樣。不可否認,好多年過去了,可老漢斯依然活在流風心裡,其實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流風就已經在心裡把他當成親人了,只是那時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眼見兩人氣氛越來越僵,流風突然插嘴道:「你們是親兄妹吧?難道世間還有什麼比親情更可貴的嗎?你們為什麼不試著去理解包容一下對方呢?」

  焚和夜突然間沉默了下來。過得片刻突然同時開口:「多事!!!」

  流風無奈地聳聳肩,「算了,隨你們了,小姐,你是不是讓一下,我要走了。」流風巴不得早早離開是非之地,最起碼,剛才跟夜之間的尷尬被他們兄妹之間的爭吵蓋了過去,他們之間的私事,他們自己解決好了。

  女孩回身冷冷地看了流風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身下的朱紅大鳥,低呼了一聲:「露達!來!」

  話音剛落,旁邊馬上閃出了一隻通體雪白妖獸,那妖獸外表像是一隻美麗的天鵝,只是那週身上下包括雙翼在內覆著的卻並非羽毛,而是長達一尺的柔軟白毛,微風一吹便起伏起波,看上去比天鵝還要美麗。

  夜縱身一躍,回到自己的靈獸背上,再次回望流風一眼,冷冷地道:「下次找你算帳!」

  流風苦笑無語,下意識裡再次把右手藏到了身後。還以為她忘記了呢。

  回頭看了看焚,見他也正望著自己。

  「我不知道剛才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可是有一點我卻知道,靈獸與靈將的搭配之間出現問題的話,就會有很大的危機出現……希望下次交手的時候你還能活著才好。」

  流風心中一動,卻不再說話,心念交流之下,朱鳥載著他尋回妖月,然後振翅高飛而去。

  第十一章 神秘女子

  經過剛才的一番戰鬥,尤其是在最後,流風和焚兩人各自乘上靈獸之後,兩人已經不可避免地離開小城相當遠的距離。這時要回去還真要飛上一段時間。

  此時天已是濛濛地發亮,早晨的寒露打濕了流風的衣服,絲絲的寒意透過流風單薄的衣衫刺在他的肌膚上。流風不禁打了個寒顫——自從流風武功略有小成以來還從未有過這般難耐寒露的感覺,尤其是自蠻荒世界歸來之後,流風覺得自己的體力比以前強了幾倍,可此時竟然又有了一種筋皮力盡的虛脫感。

  流風真的覺得很冷,渾身虛脫的感覺,加上寒冷,很難耐。而朱鳥身上前一刻還熊熊燃著的火焰此刻也全部消失無蹤,這使他覺得寒意更濃。

  在方才與焚的戰鬥中,流風無法控制地從朱鳥身上提取了超出自己負荷之外的能力,雖然在當時佔了上風,可事後卻引發了一系列的問題。首先是身體無法適應而導致現在的極度疲乏,甚至連清晨那小小的陰寒之氣都受不了,再然後,是嚴重的精神損耗,明明沒有做過什麼,可偏偏有精神力量被耗盡了的感覺,可以說,即使現在他的身體處於最佳狀況,在這種精神狀態下也發揮不出平常的一半。

  這也是流風當時急於離開焚的原因之一。對他來說,焚所說的話或許有些荒誕,可既然是對手就不該讓他知道自己的弱點。對於敵人,流風從不會有任何的馬虎。

  流風抱著肩瑟縮地坐在朱鳥身上。

  「……朱迪姆,我感覺有些冷。」

  「我知道。」

  「你的火焰呢?為什麼收回去?」

  「你不怕嗎?」從心底傳來的妖獸的聲音似乎不帶半分的感情,讓流風不覺地打了個冷顫。

  流風沉吟片刻:「剛才出現那種事真的與你有關?」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原來力量相差過大不只是你承受不了,連我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大概這就是靈將的特殊之處吧。」

  一陣沉默……

  流風越發地感到身體沉重,連眼皮都有些支撐不住了。可他還是忍不住地想起剛才失神時的感覺。冰冷的感覺,彷彿全身浸在冰冷的水裡,感情被一絲絲地抽去,變成一個冰冷的,沒有感情的人……

  力量的失控引起的嗎?

  「如果我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你會變成什麼樣子?」

  「跟你一樣。為了力量而存在,為了證明力量而毀滅一切。」

  「是嗎……」流風越發的困頓,思維開始遲鈍,連心中的恐懼都被放緩。

  「朱迪姆,我很困!」

  「我知道。」

  「你能瞭解到我的狀況?」流風有些驚奇,只是腦子越來越渾沌起來。

  「當然,因為我生活在你的靈體深處。」

  「可是我卻無法感覺得知你的狀況?」

  「……因為你的能力跟我相比還差很多。力量的反差,引起力量的反噬,不但你會因此而迷失在力量的世界中,連我也會一同迷失。」

  流風再次沉默。他的眼睛開始不由自主地閉了起來。他很想認真地把這個問題弄清楚,可是他的思維已經開始混亂了……良久,看似已經睡著了的他突然又睜開了眼睛

  「朱迪姆?」

  「什麼?」

  「剛才……如果沒有那個女孩出現,我們會不會永遠地那樣下去?」

  「你說呢?」

  這一次,朱鳥沒給他回答,流風也沒再追問。

  又過了一會兒,朱鳥緩緩地落了下來,流風勉力地睜眼細瞧,原來已經到了小鎮外圍,離住處已經不遠了。流風點點頭,乘坐靈獸進城似乎有些招搖,雖然他的確很想讓它直接把自已送到住處。

  待流風躍落地面,朱鳥低沉地叫了一聲,身子一縮,化成一團火焰緩緩地溶入流風體內。眼見那火焰就要完全溶進去時,朱鳥的聲音突然又在流風心中響起:

  「我會想辦法避免這樣的事再次發生的。」

  走在回去的路上,睡意一波一波的襲來,失去束縛的長髮被霧氣打濕,黏黏地沾在臉上。流風不時地拍拍自己的臉,以保持清醒的意志。回去的路雖然不遠,可是他卻感覺到腿越來越沉重。

  街上冷冷清清的,不見半個路人。在一般人眼中,或許午夜時分的零點算是一個很明顯的分界線,因為那意味著新的一天的開始,舊的一天則變成記憶。可是,這也只是一種習慣性的心理上感覺而已,在還沒有這種時間制度之前,紅日東昇才是一日之初的象徵。每個人心裡都會對時間有一個分界點,對於流風來說,他的分界點就是現在這個時候。

  在前一刻,那還是一天之中最後最深沉的黑暗,那時喜歡夜生活的人們還在縱情歡笑,紙醉金迷,而在下一刻黎明初臨大地,曙光中,喜歡早起的人們開始心情的呼吸新鮮的空氣,享受新的一天帶來的希望。可唯獨沒人活動在這一刻,這一刻在人們的生活中是一片空白,是光與暗的分界線,早起晚睡的人們都不佔用這一時刻。從時間上來說,這個分界線大概在凌晨的三點鐘左右,也就是流風走在這清冷的街頭的時分。

  突地一陣涼風吹過,把遺在路邊的一張廢棄海報捲了過來,裹在了流風身上。流風縮了縮脖子,伸手把海報扯了下來,順手展開。原來是一個武術學院的招生海報,上面畫著漂亮的樓宇,寬闊的場地,以及幾個擺著花俏招式的漂亮女孩,在那最下面寫著「武道的正宗,強者的搖籃」等字樣。

  強者到底是什麼?強到象七賢者或是三聖王那樣?然後呢?爭名?爭利?還是爭天下?流風突然想起朱鳥所說的話,擁有力量就擁有了不幸,他並不十分清楚這只古怪的妖獸指的是什麼,或許它孵化出來之前就擁有的一些遙遠的記憶。

  回想起剛才和焚對決時的情景,流風突地又打了個冷顫……他記得當自己抹下臉上那抹細細的血痕時,朱鳥似乎也透過通過自己的眼睛看到了那抹血跡,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一股異常的波動出現在它的意識流裡,那一瞬間,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個無邊的血紅色的世界,一股嗜血的慾望夾著無比的憤怒通過他們之間的心靈聯繫傳到了自己的心裡,然後……然後……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感情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顆冷酷的心,以及想毀滅一切的本能……

  流風甩了甩頭,不敢再回想那時的心境。只覺得一想起來便全身發冷。幸好寒意漸濃之下,困乏的感覺卻減輕了許多。流風瞇著眼睛抬頭看了看,不遠處便是他所住的那座高大的灑店大樓了,再轉過一個街角便是了。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堅持一下,馬上就可以睡覺了。

  就在這時,奇怪的事發生了。流風只覺得眼前的景物突地一變,自己與遠處的大樓之間竟然像隔了一層並不平滑的玻璃窗一樣,樓宇建築的形體都異樣地扭曲起來。這還不算,直覺告訴流風,他所處的空間似乎正在逐漸地縮小……

  這是?

  突地,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這個叫別墅!咯咯……」說完之後又傳來一陣清脆之極的笑聲。

  流風努力打起精神來,抬頭四顧,卻見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朦朧的身影,雖然視線有些扭曲,卻還是能從那玲瓏惹火的身材上分得出那是個女子,想來正是發話之人

  「術者?你為什麼找上我?」

  那女子又是一陣咯咯的笑聲,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小弟弟,這個叫超能力,不要弄錯了哦。你要乖乖的聽話哦,姐姐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有個人想見你。」

  流風皺了皺眉,這女子一直在咯咯地笑著,有放浪之嫌。可是他心中卻提著十萬分的小心,如果她說的是實話,那自己可就麻煩了。超能者是極其難對付的,尤其是在自己處在這種狀況下。

  「我不認識什麼人,而且你也不該用這種方法請人吧?」流風話中所指的當然是身周那層說不清是什麼的東西,如果能讓她把這東西去掉,自己的機會就會大上很多。

  「嗯,只要你乖乖的,我也不想用這種方法的。」

  說著,那女子右手抬起,在半空打了個響指,刷的一下,四周無形的束縛消失不見了。

  流風等的就是這一刻,機會一瞬既逝,抓住機會就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見流風身形一晃,淡藍的光影一閃,飛快的朝著女子撲去。

  那女子早有防備,不慌不忙,「啪」的一聲,又是一個響指,不見她有任何動作,一股無形的衝擊瞬間撞上了流風。流風受那衝力一擊,前衝之勢立止,並且脆弱不堪地被擊得倒飛出去。

  女子一愣,似乎沒料到流風如此不堪一擊,正驚疑間卻見流風被擊飛的身子越飛越遠,絲毫沒有落地的趨勢,反倒突然增快,閃電般地朝遠處飛去。那女子猛然恍悟,自己中了這小子的計,讓他藉著自己的攻擊逃出了自己能力範圍。不過那女子似乎也並不著急,見流風越逃越遠也不去追趕,彷彿成竹在胸了一般。

  流風這時卻是暗自叫苦。那女子的攻擊比自己預想的更厲害,自己借力的時候並沒有把她的攻擊完全轉化下來,胸口處仍是一陣煩悶。而更糟糕的是自己的體力狀況真的不是很樂觀,現在的速度連平時的一半都到不了,也不知能不能在她反應過來之前逃出她的能力範圍之外。

  轉過街角,對面便是流風所住的酒店,跑到這裡流風鬆了一口氣。回頭看看,不見那女子追來,想來是真的脫出了她的能力範圍吧。這還真要感謝在那未知世界的一年修煉,若沒有那種經歷,恐怕自己的體力早已經透支了。

  時候還早,街上依舊不見行人。嗯,穿過這條街便可以睡覺了。一想到睡覺,流風便覺得身體象棉絮一樣從骨子裡鬆軟了下來。他懶洋洋的邁步向前……

  就在這時,身後一股駭人的氣勢壓了過來。流風只覺得一股陰森森的寒意從心底泛了上來,那氣勢竟然強到實質化的地步,彷彿身子被千萬根繩子綁住了一樣,連根手指都動不了。流風心中駭然——這股氣勢太強大了,他甚至懷疑即使自己處在最佳狀態也無法在這股氣勢面前邁出這看似輕鬆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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