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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作者:非水流 在歷史上,天空歷438年爆發的那場歷時八年的戰爭被稱為第二次天空戰爭,也也有人稱其為後天空戰爭。在後世人的眼中,單就這場戰爭而言,它是完全無法跟四百多年前那場天空戰爭相比的,它不如天空戰爭那般激動人心,波瀾壯闊,不如它那般曠日持久可歌可泣,更沒有它那種充滿光榮,夢想,英雄與豪情的傳奇色彩。然而,若是把整個歷史當成一個整體,這場戰爭的意義卻比天空戰爭更為重要,後世的人類在提起這場戰爭的時候都會同意這樣一句話:第二次天空戰爭做為一個新時代的開端,將會被永遠地記在人類心中。
許多年輕人可能並不瞭解「開端」二字所代表的意義,在歷史上,每一個時代的開端都代表了一段漫長的歲月,那是一個充滿戰火和硝煙的年代,那是一段用鮮血和死亡推動著的歷史,在那個年代的上空永遠地飄浮著血腥以及腐屍的味道,陽光被血霧隔斷,大地在黑暗中掙扎,那是一個被後世稱為「黑暗時代」的年代,根據其特性,也有不少人把它稱為「大覆滅時代」。 在第二次天空戰爭中,最為激烈的戰鬥都集中在了戰爭的最後一個年頭,它的慘烈甚至超出了四百多年前的那次建國之戰,許多年以後,人們仍可以在原天城所處的那片廣大的土地之中找到斷骨殘骸,在斷壁殘垣中,在幾米深的地底,或是在幼小的嬰兒枯骨下,人們經常可以發現腐爛的鋼鐵,斷折的刀劍,它們的上面清清楚楚地記載著當年的那段歷史,可惜,後世之人無法從中讀取那段充滿悲歌的歷史…… 天空歷是原天特有的紀年法,是為了紀念天空歷元年,既風都的冰川歷2769年1月1日,原天在與風都鏖戰一十三年後終於宣佈獨立,建立了自己獨特的體制,成為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國家而實行的新曆法。 在原天正式建國之後的數年間,被壓迫已久的風都下等人爭相投奔,風都上層一度陷入恐慌,到得後來甚至頒出「叛逃出國者,一律死刑」,並嚴密地封鎖了周邊國境,像避瘟疫一樣把原天隔在了外面。這種情形一直持續了三百多年,直到最近一百多年兩國才恢復了少許的往來。兩國經過協商之後很默契地各開一道方便之門,用來實現兩國之間各種大宗的商業貿易,以交換各自的必需品。 當然,有政策就會有漏洞,不少懷有各種目的的團體或個人在經過種種偽裝後利用交易的空檔頻繁往來於兩國之間。到得後來,這道小門就像被腐蝕了一樣,越來越大,來往的人流也越來越多,對於這種現象,兩國都因種種原因而採取了一種放縱的政策。 一直以來,這股互相往來的暗流裡有一大部分是逃離風都的下等人,他們都是無法忍受風都法案中對下等人的苛刻而逃進原天的。當然,還有一少部分是因為嚮往風都的繁華而逃過去的,但相對來說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嚴格地按照比例來講,前者與後者之間的比例大約是5:1,這個比例一直維持了四百年左右。 然而,到了第二次天空戰爭的尾聲階段,這個比例卻一變再變,從戰爭爆發初期的暫停交流,到中間的恢復,再到後期的混亂,這一切都說明了當時局勢的混亂,這其中,混亂最為嚴重的便是天空歷446年。 天空歷446年6月11日,為了慶祝前線大捷,原天舉行了四百年來最隆重的歡慶大典,不曾想,大典才剛剛開始原天城主便遇刺身亡,而這個兇手則是之前被捧到了雲端的大功臣流風。可以想像之後的會場會是怎樣的混亂,據說當時的廣場上被擠傷踩死以及事後無故失蹤的多達上千人。 事出突然,太多的人無法做出迅速的反應,可是在沉默片刻之後,各方相關勢力相繼現出各自不同的態度。相比之下,城主穆鐵巖遇刺當天的人心慌慌不知所從只是屬於民間的一種混亂,可是從第二天開始,各種嚴重的危機開始迅速浮出水面。 首先便是風都方面的動向。在前方軍隊連戰連敗的情況下,風都的政局也開始不穩定,自數月前的那場大遊行之後,越來越多的民眾走上街頭,他們在指責政府腐敗無能,軍方指揮不利的同時大聲呼籲,要麼停止戰爭,要麼恢復楓千華大無帥的職位。據流傳,國內有一些反政府組織正在聯手策劃一場規模巨大大的罷工,如果這場罷工真的出現,那麼現任總統的政治生涯也就結束了,因此,自6月10日起,楓千華再次接手前方的一切軍務,風都前線的軍事潰敗被劃上了終止符。 6月12日,失蹤數月之久的叛亂者原大將軍扎姆卡突然出現在大眾面前,他擁立著七賢者之一光明王炎的後代焚,打著捍衛原天政權的旗號,大肆宣揚國家面臨覆亡的危機,號召人們勇敢地站出來,跟隨英雄的後代一起在於這亂世之中拯救國家拯救人民。在群龍無首的局面之中,不少扎姆卡的舊部都投入他的帳下。 同日,失蹤已久的四暗天的蹤跡再去出現在原天城中,不少政府要員被其刺殺身亡。原天城中,人人自危,許多手握重權的要人閉門不出以求自保。 6月12日晚,坐陣格蘭要塞中的天罰部隊連夜趕回原天城,回歸了天罰總部,指揮官烈拒絕了所有人的約見,終日守在天罰總部之中,意向不明。 做為戰時司令官的瓦林派重兵守護著穆家的唯一繼承人穆雪,同時派兵封鎖出入原天城的要道,造成了全城戒嚴的局面。 當然,這些情況是流風和金天所不知道的,此刻他們正躲在偏遠的城郊,確切地說,他們是躲在位於城郊處的原天學院的邊緣處。那是一棵流風很熟悉的老樹,當初與金天和穆雪的相識就是發生在這棵樹下。 自從兩天前流風被金天從混亂中帶到這裡之後,他就一直坐在這樹上,不言不動,也沒說過任何話。金天只是按時把從學校的食堂裡偷來的東西放在他面前,他沒問流風在想什麼,也沒有試圖去打擾流風。每個人心中都會有結,需要自己來解,解得開人生便步入另一個階段,解不開就變成一個死結,從此束縛住整個靈魂,直至以死亡來尋求解脫。 金天望了望天空,透過枝葉,那片藍天有著與兩年前相似的面孔,白雲飄過,他的思緒也隨之飄飛。 「阿風,你猜將來我們再次來到這裡的時候會是什麼心情?」 兩年前一個悶熱的下午,眾人縮在樹蔭裡躲避著難耐火熱。那時流風和穆雪背靠著背坐在樹上,在他們身旁,金天和紗不停地打鬧著。 「我想,應該會想起很多往事,緬懷著逝去了的年青歲月吧。到那個時候,走在林間的路上,看著來來往往朝氣蓬勃的學生們,會突然覺得這裡有一種似曾熟悉的陌生,會懷念曾經屬於自己的校園,懷念自己的年代……」 「是嗎?我覺得不該是這樣的。」穆雪歪著頭閉著眼睛,臉上露出憧憬。「到那個時候大家應該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人生,朋友們走在一起談天說地,愛人們手牽著手,共同回憶著過去相識時的點點滴滴,說到妙處時相視一笑,互相依偎……」 「不對不對!」金天截斷穆雪的話道:「應該是功成名就意氣風發,帶著一票人馬浩浩蕩蕩地回到昔日的校園,於是所有年青的學生們都發出驚歎--啊,原天他居然是我的校友啊,太不可思議了!然後就一無數青春動人的美女擁上來……」 金天一邊流著口水一邊晃著腦袋作著美夢,紗的拳頭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的頭上:「要死啦!想的美,就怕你回來的時候人家都像躲瘟疫地躲著你。也只有我這樣的大美女回到這裡時才能引起巨大的轟動……」說到這裡她轉頭看了穆雪一眼,乾咳了一聲:「嗯,只有我跟阿雪這樣的大美女才行,到時候一定有無數的帥哥圍在我們身邊,他們捧著美麗鮮花大聲地朗誦著感人的詩歌,許下令人心動的誓言……」 看著紗臉上那副陶醉的樣子金天恨恨地一拳打在樹上,飛鳥四散逃竄,流風和穆雪則相視而笑。 同一棵樹,同一片天空,記載著美好回憶的同時帶來了滿心的滄桑。金天的嘴角勾出一抹苦澀的笑意。時過境遷,故地重遊,誰都沒想到,原來並沒有什麼功成名就,更不會意氣風發,本該在一起的人再無法攜手天涯,這便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金天心中唏噓不已,轉頭看去,卻見流風眼光迷離,視線盯著虛空的某處,彷彿在聚精匯神地傾聽著什麼聲音。 「阿風,今天好安靜喔,小天他們去哪了?」 對此時的流風來說,穆雪的聲音似乎仍在耳邊,軟軟柔柔的,聽起來有說不盡的受用。 「阿風,你不要閉著眼睛啦,我以為你已經睡著了呢。」 「喂,不要再咬樹葉了,陪我說話啊,好不容易只有我們兩人呢……」 那個時候天空中下著小雨,潮濕的風吹過,樹葉沙沙而動,空氣中充滿了潮濕混雜著清香,穆雪縮在流風身邊輕輕耳語,整個世界飄浮著一種慵懶的溫馨。 「呵呵,要是能夠永遠這麼安靜就好了,嗯,好想睡覺喔……」穆雪突然伸了個懶腰,把頭倚在了流風的的肩上,帶著濃濃的鼻音低聲呢喃。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經常躲在樹上玩的,每次都會看到媽媽匆匆忙忙地四處尋找卻又總是找不到我,我覺得好開心,然後就會不知道不覺地睡著了。那個時候我從來不會覺得冷,也不會覺得害怕,因為每次醒來的時候都會發現自己正躺在媽媽懷裡,很溫暖很安全,我們一起躲在樹上,那個時候爸爸又在下面急的團團轉,呵呵…… 後來……後來,媽媽離開了我。我再去樹上玩的時候再不會有人來找我了,不小心睡過去的時候會覺得很冷,真的很冷,每次都會作惡夢,會哭著醒來,嘴裡喊著媽媽的名字,爸爸從來沒找過我,好像除了媽媽以外這世界再沒人喜歡我了一樣,後來我就再也不敢一個人在樹上睡覺了。其實我很希望爸爸來找我……「 「不過我現在又敢在這裡睡覺了,嘻嘻,有人陪著我喔,不會冷,也不會孤單……」 突然之間,一陣很飄渺的呼喚聲從遠處傳來,遙遠而熟悉,彷彿穿越了遙遠的年代。 「阿風,醒醒,小天他們回來了!」 「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你再不理我我可走了喔。」 恍惚間,流風伸手拉了一把,穆雪的身體接觸到他的手指時卻肢離破碎消失無蹤,只有金天滿臉關切地看著自己。 「阿天,阿雪呢?剛剛還在我身邊,怎麼突然不見了?」 金天默然不語。流風怔怔地盯著他,目光漸漸黯淡下來,最終滿心的失落化成一個充滿自嘲的苦澀的笑。金天看著流風的那個笑容,鼻間突然升起一股酸澀的味道,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說要問,此刻竟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裡,發不出半分聲音。 「嗯,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流風低低地說了一句,似乎在自言自語。他把臉垂的很低,凌亂的頭髮掩去了臉上的表情。好半天他才再次揚起頭來,臉上有笑容,是以前那種招牌式的微笑,只是比以前更淡,幾乎看不出在笑。 「我沒事了。」 「老大……」這一刻,連極為健談的金天都找不到話題。 「呵呵,我真的沒事了。」 金天怔怔地看著似乎很輕鬆的流風,一時間竟無法看出他的真實心意,最後只好輕歎一聲道:「但願如此吧!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嗎?」流風揚起頭望向天空,「我不知道。我沒有家,也沒有親人,隨便去哪裡都無所謂……天下這麼大,隨便去哪……」流風的語音很淡漠,似乎一副了牽掛的樣子。 金天不可置信地道:「怎麼?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我不信你會殺阿雪的父親,告訴我,到底為什麼?」他相信這事背後一定有很多內幕,他替流風不值,可是流風竟似乎完全不想追究。 「算了吧,有什麼用呢?」流風的眼光飄浮不定,似乎對此完全失去了興趣。 「算了?那阿雪怎麼辦?這樣對你對她都不公平!」金天終於吼了出來。 流風沉默。之後無論金天如何詢問流風竟不再發一語,最終金天的怒氣爆發了出來。 「你這副死樣子到底算什麼?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叛賊,是刺客,全原天的人都在抓你!只有我……」金天指著自己的鼻尖大聲說道:「只有我相信你,救你,而你卻來個不聞不問,那我算什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多餘的,我為了一件跟我毫無關係的事上躥下跳,你告訴我,我到底算什麼?你還有沒有把我當朋友?你起來!」 金天一把扯著流風的衣領把他拽了起來,喝問道:「你告訴我,你到底要不要我幫你找出真相!」 面對著金天氣極敗壞的責問,流風第一次抬起了頭,只是他並沒有看金天的眼睛,反是轉到一旁看向天空中虛無的某處。 「說話啊!告訴我,你還當不當我是朋友?」金天用力把流風的腦袋扳了過來,讓他面對著自己。 流風終於看了他一眼,只是他的眼光卻依然落寞。 「算了吧,我不想追究下去……」 金天怔怔地看著流風,扯著他衣領的手慢慢地鬆開,他不怒反笑道:「好,好好好!看來我還真是多此一舉,枉我把你當成我真正的朋友,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救出你,跟你一起變成逃犯,而你竟然能給我一個這樣的答案……」 他突然揮起一掌擊下身邊的樹幹。金天在下雖然變成了金色的惡魔,卻並沒象金森那樣整日披著金甲,似乎想脫都脫不下來,平日裡他跟常人毫無不同,這時他怒極時揮起的一掌中沒用能量,手掌之上又沒有金甲的保護,所以一擊之下皮肉立刻給樹幹上突刺不平的斷枝劃破。 流風看了一眼金天的手,只見那傷口不淺,可其中竟沒流下鮮血,他心中一動,問道:「阿天,你的手……」 「不用你管!」金天一把將他推開,竟頭也不回地跳下樹去,只聽他繼續道:「算我金天看錯了你!不過即使你不追究我也要查下去,現在不只你是逃犯,連我也是被通緝的對象。雖然有些不值,可我也自己想辦法去洗脫罪名了。」 流風眼看著他揚長而去,幾次張嘴想叫住他,可話到嘴邊卻屢屢止住,最終他望著金天漸漸模糊的背影落漠地一歎,自言自語道:「你又能從何查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