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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作者:羅森 第一章 夜探香閣
艾爾鐵諾歷???年?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人聲呼喝、馬鳴嘶昂,夾雜著兵刃碰撞、箭矢破空的聲響,濃烈的血腥氣味直衝九霄,殘破的城壁上,染滿乾涸的黑紅血漬,更隨時因為屍骸倒臥,增添新的痕跡。 連續多場大戰,號稱不落之城的稷下,也顯得殘破不堪,即使是最令雷因斯一方視之為傲的最終防禦系統,也在太過頻繁的天位決戰破壞下,被摧毀九成,處於難以修復的情況。 之前多次的激烈戰爭,雖然讓高手群習於戰鬥,因而實力突飛猛進,但卻也因此大幅削弱了稷下的防衛能力,在強敵發動突襲時,只能窘迫應付。 失去了城壁掩護,稷下城內的高手、軍民,仍是豁盡全力與敵人死戰,保衛家園。然而,這次來犯的敵人卻比過往更強,比武煉獸人更強健的肉體,尋常刀劍根本就沒有作用。太古魔道兵器雖然能發揮殺傷力,但是當敵人強大的自愈、回復能力漸漸顯現,太古魔道兵器的威力也漸漸被抑制下來。 「僧侶部隊,吟唱聖歌。結界營,張設防禦結界。魔導師營,配合信號發射炎球、閃電波,全力掩護部隊攻擊!」 深藏不露的魔導公會,不得不正式展露實力。也唯有在大群吟唱神聖咒歌的僧侶援護之下,戰士們的刀劍、太古魔道兵器才能發揮作用,給予來犯的魔族打擊。 是的,自九州大戰後兩千年,魔族再次兵臨城下,進犯雷因斯。彷彿舊日的惡夢重臨,哭嚎、悲鳴、瀕死的慘叫聲,再次將煉獄呈現在人間。 比宗卷中的記載更強,雖然因為聖歌與結界的壓制,前排的魔族感到劇烈痛苦,不停地發出怒嚎,但後方的魔族大軍卻毫不停步,如潮水般不斷湧來,以雷霆萬鈞之勢,踩扁前方擋路的同伴,在受到神聖咒力干擾之前,具有飛行能力的魔族部隊已經騰身而起,由雲端最高處俯衝下攻。 有絕頂高手隨隊壓陣,魔族大軍的兇猛攻擊,很快就讓稷下這邊的術者陣營受到損傷。隨著傷者、死者人數的迅速累積,術者的援護出現了漏洞,神聖咒歌若斷若續,本來煥發著聖光的各色結界,也在黑暗中迅速被一一吞沒。 沒了術者部隊的支援,陷入苦戰中的戰鬥部隊更形不利,無論是自愈性極強的魔族、難以用純物理攻擊打倒的不死生物,都不是尋常士兵能夠抵擋,也令有相當武術修為的軍官們萬分頭痛。 假使天位高手能充分發揮那鬼神一般的恐怖實力,應該就有扭轉乾坤的可能,但魔族乃有備而來,麾下高手分別以一對一、多對一的模式,與稷下一方的高手群纏鬥,彼此不分勝敗,有些方面甚至還佔了上風,令得眾高手眼見戰局不利,心中焦慮,卻偏偏沒法可想,只能任由勝戰的天秤慢慢倒向敵方。 「進攻、進攻、進攻,殺光所有敵人,把這些沒有實力、卻佔據豐饒土地的沒用生物全都送到地獄去!」 在這樣的煽動與打氣之下,魔族的士氣更增,雖然說多數都只是發著沒意義的單音節怪聲,但攻擊的勢道之猛烈,就像是萬千流星直墜地面,以崩天之勢,在一瞬間便讓人間界聯軍傷亡慘重。 情勢就是如此危急,所有人甚至克制不住一個不應有的想法,倘使連這一戰都敗了,人類是否要就此覆亡了? 最後實力已集結於此,如果再敗,以魔族的凶殘成性,人類確實有可能就此滅亡,不過,這種末日般的情景卻沒可能出現,因為身為人間界一份子的他不允許。就憑著一人一劍,已經忍無可忍的他,要把這一切改變過來。 「所有同胞躲到我身後!有本大王在此,沒人可以把我的子民傷害!」 彷彿是黑暗中的救世明光,傷疲不堪的人們紛紛躲到這位守護神身後,祈求他的庇護。 「所有敵人由本大王一人去殺盡!子民們,從今日起,你們的苦難將徹底結束了。」 獨自面臨萬馬千軍,看著那猶如怒濤般直衝過來的魔族騎兵、狂戰士,他毫無懼色,淡淡地看著漫空飛射的羽箭、魔法光束,卻不作任何反應。千鈞一髮的危急情勢,讓救世主身後的千百美女不由得尖叫出聲。 「錯!在這種時候,只有本大王的敵人才需要尖叫。卑微的小蟲們,準備呼吸你們的最後一口氣吧!」 雙掌合什,他口中唸唸有詞,在整個身體慢慢漂浮起來的同時,唱誦著已經失傳數千年的禁忌咒語,全身亦漸漸籠罩在一層七彩虹光之中。 而當他睜開眼睛,一股凌厲無匹的氣勢,連同強大衝擊波,猛往前方狂掃出去。 猶如最強勁的颶風激掃,百里內剎時間氣流狂捲,沙塵蔽日,連天上的雲層也被吸扯下來,更有無數雷電轟閃,金蛇亂竄,霹靂震耳。 風、火、雷、電,四種強悍至極的元素被他蘊含於一招之內,輕而易舉地轟發了出去。夾雜著轟雷、紫電,火蛇恣意吐發驚人熱力的巨大風暴,席捲著方圓百里,任是再怎麼強的生物,在這沛然天威之前,也像一張薄紙般脆弱,不堪一擊,亦只有被他以七彩咒圈籠罩住的人們,才能在庇護之下躲過這狂怒天劫。 「怎麼可能?東方仙術裡最深奧的」末日誅仙陣「、防護系魔法裡最強的」彩虹曙光「,他單憑一個人就能做到?」 「沒可能的,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強的人?這絕對沒有可能啊!」 「而且……還用得那麼帥,那麼風度翩翩,這根本沒有可能啊!」 驚呼聲很快便被慘叫所取代,但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魔族中仍然有著強人,即使是在這樣不利的情形下,他們仍能生存,冷靜地等待時機,聯手發動致命一擊,正如此刻…… 「人類,下地獄去吧!」 「地獄?像本大王這樣的絕世美男去地獄不是太可惜了嗎?你們這些傢伙才該早點下去。」 不再多說一句廢話,他振臂一抖,耀眼奪目的無雙神兵,已經在手裡暴射鋒芒,凜冽劍氣足以凍澈每個敵人的心肺,讓他們為這毫無意義的送死行為流淚痛悔。 彷彿嫌煩一樣,他拋去手中寶劍,任那絕世神兵似廢鐵般墜插地上,跟著豎起左手小指,先是由左到右,跟著由上到下,迅捷無倫地畫了個十字,而致命攻擊也就隨著這個十字一同發出。 「怎麼會這樣?皇璽劍印的十字星皇斬,他單用小指頭就能施展?」 「這力量……超越太天位……無法估計……」 「而且……還是像剛剛一樣帥……太風度翩翩了……太沒天理了……」 什麼最強、極強、無敵的稱號,都不足以形容此時的一切,在這毫無天理可言的狂暴攻擊下,百萬魔軍甚至撐不到一刻鐘便被消滅殆盡,敵方高手個個重傷,不是重度殘障便是瀕臨死亡,人類的大危機被瞬間逆轉,面對這只能用神跡來形容的變化,人人都將崇敬的目光,投向他們的王者,就連已經傷疲交加的高手群,亦不得不發出衷心稱讚。 韓特:「我韓特從來不服人,可是今天對你不得不寫一個服字啊。」 愛菱:「MyHero!」 源五郎:「真是太厲害了……我們兄弟倆可以私下切磋一下,傳授小弟我一點東西嗎?」 華扁鵲:「果然是真硬漢……」 妮兒:「想不到你這麼強,從今天開始,可以讓我崇拜你嗎?」 王五:「英雄無雙。」 楓兒:「……佩服。」 旭烈兀:「想不到能和這麼華麗俊美的盟友聯手,世上還有比你更帥的人嗎?」 李煜:「有你這樣的好兄弟,我李煜畢生榮幸。」 小草:「你簡直就是完美,從今以後,所有人間界的美女一定會愛死你的。」 蘭斯洛:「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才配作領袖。老大,以後請讓我跟隨你打天下吧!」 滿天鮮花瓣飛灑,周圍美女們迫不急待地獻上香吻,放眼看去,什麼劍爵、劍聖、大魔神王,全都跪倒在一旁,卑微地側垂過臉,流著心悅誠服的淚水,默默揮舞著手裡的一面小白旗。 無比的榮耀與顯赫,此情此境,已經是人生得意的顛峰,然後……還應該有什麼然後嗎? 然後…… 他就醒過來了! 「好、好可怕的夢啊……」 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有雪渾身發著冷汗,回想起適才所做的夢,除了詫異為何自己會有這種怪夢之外,也感到一陣說不出滋味的怪異。 「唔……你做的夢好奇怪啊……」 聽見聲音,有雪才驚覺還有人在自己身旁,轉頭過去看,卻在近距離與一張豬臉打了照面。 「哇!」 實在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畫面,更何況是剛剛驚醒,有雪就像是見了鬼一樣翻跌下床,略一定神,這才想起剛剛蘭斯洛的手指似乎就放在自己太陽穴上,再從他說的話來推判,難道躍升至強天位後的老大,已經有窺知他人夢境的能力了? 而這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哼!哼!哼!哼!」 不懷好意的笑聲,讓有雪渾身發毛,卻又不知道該胡扯什麼解釋來度過難關。 「有雪,你膽子真是不小啊,連本大爺的位置你也想坐嗎?」 「沒、沒有啊,這只是作夢而已,我怎麼知道自己會做哪種夢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會有這樣的夢,一定是白天有過那種念頭。你白天居然敢給我想這種東西?膽子不小啊!」 「哇,老大,饒命啊!」 還說不上磕頭如搗蒜,不過也好不到哪裡去,所有雪特人都很清楚在專制體系中對獨裁者功高震主的下場,自己的功勞雖然不高,但現在卻肯定是將這豬頭獨裁者大震特震,說不定等一下就要被宰掉了。 「……算了,看在你沒有膽大到對本大爺女人癡心妄想的程度,這次我就當作沒看到吧。」蘭斯洛搖頭道:「不過,既然你想要當英雄,我又怎麼能不給你這機會呢?從現在起……」 「哎呀!老大,不要太刁難啊!」 「從現在起,外頭那些人由你來指揮,往京都的一路上,有什麼危險你要自己擺平,我不會出手幫你,要是有個什麼差錯,就準備提頭來見吧!」 「呃……老大,這樣好像不太公平,你不能因為自己的頭變成那樣子,就對其他正常人的頭看不順眼,然後就要……」 「住嘴!」 一口打回有雪的辯駁,蘭斯洛回到自己的床位,沒一會兒功夫就呼呼大睡,只剩下猶自懊惱不已的雪特人。 「什麼嘛……因為一己的喜好,就隨便下命令,這種獨裁者,一點都不考慮底下人的死活……」 抱怨歸抱怨,有雪也知道,要蘭斯洛改變主意的機會不大。有資格讓他改變想法的人,目前都不在這裡,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好,要干的話,那就大幹一次吧。我、我好歹也當過超級忍者霧隱鬼藏呢!」 嘴上這樣說,心裡卻不住想著,當時是因為有源五郎撐腰,靠著他那無比廉價的回復咒文,霧隱鬼藏才能苟活至今,現在身邊沒有這樣的高手,倘使遇上戰鬥,自己這偽裝忍者的命運肯定淒慘落魄。 只是,被趕鴨子上架的雪特人,如今已經沒有選擇。在沒有發現對面床上蘭斯洛正偷偷竊笑的情形下,他不住向自己打氣,要完成這次的任務。 第二天一早,有雪召集眾人,說明蘭斯洛陛下已將這次任務的指揮權交給自己。 與白無忌有相當交情,又有蘭斯洛在背後撐腰,自然不會有人質疑雪特人的領導地位,然而,對於潛入京都,這位領導人有什麼計劃呢? 「先別驚動在日本的其餘白家人,我們的目的是安全抵達京都。」 「問題是怎麼混進去呢?京都的戒備森嚴,像我們這樣的外國人,一下子就被認出身份,要無聲無息地進去很太容易。」白瀾雄道:「我們之前考慮過,用運送和親公主嫁妝的名義進入京都,但是這樣一來,我們的人就太過集中,很容易被集中擊破。」 「這我也知道,不過天賜良機,要冒充另一批外國人混進去的裝備,那邊不就有嗎?」 有雪說著,指向昨天攻擊炎之大陸使者船隊時,所扣留的大批衣物與禮品。從這樣看來,或許昨日蘭斯洛在下令扣押時,就已經有了利用這批東西偽裝身份的打算了。 「哦,有雪大人果然睿智,這樣的方法也想得出來。」 「不要拍雪特人馬屁了,太虛偽了,趕快做應該做的事吧。」 「那麼……我們昨晚也研究了這批使者的名冊,要潛入京都,使用他們的名字是最合適的。我們已經分配了擔任的角色,至於使臣本人,原來是打算由陛下擔任的,但既然陛下將責任交託給有雪大人,現在自然就得要靠您了,您看看,這個名字的感覺如何?高大又英俊,威猛又有氣質,實在是最適合您形象的……」 「等等,白瀾雄,你真的是白家子弟嗎?我怎麼一直覺得你好像是一流推銷員?」 「這個沒有辦法,我以前在海外工作時就是負責推銷找下線,後來被調回來當戰鬥員,可是職業病已經改不掉了……嗯,那麼,您覺得這個名字如何?」 「嗯……古高俊太郎,聽起來亂爽一把的,好,就決定用這名字。通知眾兄弟,大家立刻啟程,隨本大使古高俊太郎上京去吧!」 之前已經潛入過一次,記熟了城內地形,楓兒再次潛入京都城,一切都顯得駕輕就熟。 大雪山、青樓聯盟的嫡傳匿蹤身法,以天位力量推動的結果,雖然還沒辦法作到九曜極速那樣的效果,卻已使她在城內身法飄忽,形若鬼魅,常人肉眼根本就捕捉不到她的蹤跡。 天位以下的敵人,楓兒根本就不擔心,事實上,即使同為天位,一般的天位高手也無法發現匿息後的自己。 (記憶中的位置是……) 幾下飛躍,空中的黑影匆匆掠過圓月,朝著那棟被孤立的小樓而去。高速行進下,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 像頭貓兒一樣,楓兒無聲地落地,探查週遭情勢。已經夜深,小樓中沒有半點燈光,但卻隱約傳來樂聲鳴奏,顯然裡頭的人尚未安睡。 要掠近過去很容易,從這裡到小樓的距離,提氣一掠,甚至不用換氣,然而,上趟在這邊莫名受挫的經驗,讓楓兒有所防備。她本身並不擅長魔法,只是,以前小草曾經幫忙製作過一些道具,或許就可以在此時派上用場。 從懷中取出破結界符,楓兒其實沒有太大把握。當初小草製作完這張破結界符時,曾經說過,能夠在不被敵人察覺到的情形下,破除世上九成二的結界。可是,像這種可以威脅天位高手的結界法陣,自己是首次遇上,這張符印在脫離術者操控的情形下,還能發揮多少威力,這點就很讓人擔心了。 方自尋思,那漆黑屋裡忽然響起一把清亮的琵琶聲,在週遭的靜寂中,聽得分外清晰,而當琵琶高高低低地響過幾回後,一個稚嫩嗓音唱了起來。 「人間五十年,去事恍如夢幻,下天之內,豈有長生不滅者……」 歌詞是日語,楓兒雖然聽得懂,但是對日本歌謠沒有研究的她,卻不明白這首是人類尚未進化到如今兩、三百年平均壽命的古老時代,所傳承下來的歌謠。 這首歌給人的感覺很奇異,像是豁達,但聽在耳裡,卻又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愁懷,教人心生黯然。特別是配合演唱者那雖然稚嫩,卻沒有什麼起伏,像是對任何事物都無動於衷的清冷音調,那股淒涼感受就似夕幕秋風一樣席捲人心。 也正是因為這樣,楓兒肯定自己的目標就在屋內。 「看世事,夢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滅隨即當前,此即為菩提之種,懊惱之情,滿懷於心胸……」 一面聆聽,楓兒已經有了動作。由於無法確認結界位置,她將手中的破結界符貫勁擲出,令那薄薄的一張紙如羽箭飛射,釘往那肉眼難視的結界上頭。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見敦盛卿之首級……」 當琴聲驟拔為高亢時,符箭已經和結界接觸。一聲不響,整個籠罩小屋的強力結界,已經被破解殆盡,確認這一點的楓兒,飛身急掠,以第一速度貼近小屋。 結界破解得無聲無息,照理說應該是沒有驚動到對方,然而,明明歌聲、琴音都還在耳畔迴響,已經貼近小屋的楓兒,卻驀地驚覺頸後的一抹微微寒意。 像是微風拂來,幾乎細不可察,惹不起半絲警覺,如果不是身兼大雪山、青樓兩家之長的楓兒,換作其他天位高手,就絕對不可能察覺,作出正確判斷。 (不好!) 千鈞一髮,楓兒旋身急掠,驟地往左上拔高,閃過了那從後而來的一擊,同時飛身躍起,要搶先佔一個有利位置,腦裡也快速歸納著資料。 對方一擊而空,卻沒有對週遭事物造成破壞,但是能讓自己有所警覺的力量,肯定是天位級數的出力。會有這樣結果,就代表對方已經修練到了勁力收發由心,運轉如意的境界,換言之,對方是像源五郎一樣,天心意識極度優秀的高手。 翔動中往下一瞥,一眼看遍下方庭院的每一個角落,卻沒有發現任何敵人形跡,這表示在自己騰身急掠時,對方也同時收招,跟著躍起,而且速度可能還在自己之上。 (會讓我看不見的死角……後面?還是上面?) 無暇細思,楓兒抖手掣開腰間光劍「追日」。這是愛菱在入主太研院之後,專門為天位高手分別製作的強化武器,不但能夠承受天位力量,還能協助持有者將自身威力提高半成,並且擁有各自特性,像是楓兒手中的這柄「追日」,劍刃光柱便是漆黑如墨,在夜晚揮動起來,無形無影,最利於潛蹤工作的進行。 不敢大意,出手便是東方家的烽火神劍。傳自大雪山的獨特紫火勁,在追日的特別效果下,斂去紫芒,轉為深沉的黑色,劍刃更突破過往長度限制,形成一條數尺長的黑火鞭,護住週身的同時,像毒蛇一樣笞噬向敵人。 乾淨俐落的一擊,卻再度無功。楓兒甚至已經感覺到火劍掃到敵人衣角,卻仍給那人在瞬間消失形影,火劍擊空。 (好快……) 這一下驚歎,楓兒才發現屋內歌聲已停,感覺不到半點生人氣息。是因為那少女驚覺到外面的打鬥,所以躲起來了嗎?還是……和自己交手的人就是她本人? 不只驚訝於對方可能擁有天位力量的事實,楓兒更想到,自己掠近小屋時,歌聲還在屋裡,可是頃刻間便有敵人從後襲來,假使對方人數只有一人,那就表示對方的行動速度已經超越音波傳遞,這等修為委實可畏可怖。 (是擅長高速戰的類型嗎?絕不能和她比速度。) 身經百戰,楓兒立刻有了決定,降落在小屋的飛簷瓦頂上,屏氣靜心,以靜制動,搶回戰局的主動。 身形甫定,對方的斬擊就連接而來。無法確認是不是使用兵器,斬擊過來的力道不是很強,至少,和自己相比略遜一籌。但雙方氣勁交擊時,楓兒卻有一種奇異感受,就是每當自己的勁道佔了上風,想要把對方黏過來,進一步重擊時,對方卻猝然以驚人高速飛身而退,藉此卸去所有入體敵勁。 除此之外,進攻時的那種迅捷,也絕非尋常派門的輕功能及,因為,在正常情形下,小天位高手中幾乎沒有人能和兼得兩家之長的楓兒比速度。 (這種身法和運氣訣竅……太奇怪了,簡直就像是源五郎大人的九曜極速。) 不僅是像,在連續又挨了十多記斬擊之後,楓兒終於肯定,這確實就是源五郎恃之縱橫天位戰的絕技,九曜極速。除了這號稱天下第一快的身法與獨門運氣訣竅,沒有哪種武功能以速度逼得自己還不了手。 (對了,這裡是日本啊,源五郎大人來自日本,他的武功也是由此而來,如此說來,這位小姐是不是也會使源五郎大人的其餘絕學呢?) 答案很快揭曉,除了九曜極速,一種源五郎所獨用的化勁奇功也在對方身上出現,使得內力較弱的她,能夠輕易承受楓兒的重擊,並且以更快的回氣、反擊速度,自四面八方揮斬過來。 時間一長,楓兒就感到非常吃力,要不是佔著手中光鞭易於防守的便宜,自己早已跟不上對方的速度,但這樣一來,內力消耗便大,頂多再撐一刻鐘,自己就肯定落敗了。 (要反擊,只能趁現在了。) 把握到對手進攻,兩人勁道交擊的機會,楓兒驀地變招,由烽火神劍急轉為六陽第二訣「熊火顯乾坤」。經過東方家主東方玄龍的秘密指點,得知正統六陽尊訣的秘訣後,這一招更有了新的應用。 所有火勁驟然收束成一個小圈,在極度壓縮的同時,更發揮出囚鎖作用,以兩倍於平時的強大力量,鎖住敵刃,令敵人在一定時間內受到牽制,專門用以對付持有神兵,或是身法奇快的高手。 右手的火勁收束,鎖住敵人兵刃,楓兒急吸一口氣,熊火顯乾坤的後半式,赫然由她左手爆發開來,熾熱火勁猛攻向敵人。 猛招臨頭,對方的動作看不出有什麼吃驚或疑慮,同樣也是急吸一口氣。剎那間,本來還猶豫自己是否出手太重的楓兒,忽然升起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令她什麼也顧不得地抽身急退。 相信自己直覺的她,確實做了最正確的選擇,因為在下一刻,一道難以形容的絕世鋒芒,令她打從心底發著震顫。 (這、這是……) 像是流星猝過天際,炫麗奪目的光彩,深深印烙在眼眸中,但真正使人心悸的,仍是那道獨一無二的絕世鋒芒,恍若天地之間無物可擋,劃破天幕,直直刺向星河盡頭。 (師父以前曾經提過的,這劍氣……這種感覺是……星賢者卡達爾的星野天河劍!) 腦中閃過這念頭,僅是分毫之差,她就聽到一絲細微破風聲,擦發而過,但這並不代表她已安全,因為星野天河劍的劍氣先聲音而至。 「刷啦」一聲,髮絲飛散,楓兒只覺得腦後一陣劇痛,眼中克制不住地盈滿淚水,在承受到部分劍威的同時,除了肉體上的痛楚,更似乎有一種力量隨之入體,讓自己心靈激起陣陣漣漪。 說不出的恐懼感覺,楓兒雖然不知道怎樣解釋,可是……那股力量似乎正試著窺視自己的心靈,許多錯雜紛亂的回憶片段,在腦中走馬燈似的快速閃過。 (這是……魔法的精神攻擊?!) 如若是真的,那麼這敵人果真非同小可,不但擁有天位力量,更兼修魔法,是自己生平僅見的天位魔導師,日本宮廷居然隱藏這樣的奇人? 不管怎樣,自己並沒有閒時間想這些事,因為除了腦袋頭痛欲裂之外,對方指縫間驟發出的光芒,顯示另一發星野天河劍就要爆發,而頭暈腦脹的自己,只有不到平時一半的實力來抵擋。 「可以了吧?這樣子……算是我贏了吧?」 預期中的劍氣沒有到來,反而是一聲冷冰冰的平淡語調,還有一雙幾乎感覺不到體溫的冰涼小手,幫著楓兒支持住身體。 「如果你還要繼續,我可以奉陪,不過這樣子的戰鬥沒有意義,即使贏了也沒有好處,我判斷現在是罷手時候,可以嗎?」 雖然是詢問,但是卻給人一股無從反抗的感覺,抬起頭來,盛裝的織田香公主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面前。 難以置信,穿著一身繁瑣的和服盛裝,還能以如此高速行動,若她同樣採取貼身勁裝,那速度豈非比自己快上一倍?以這樣的速度,小天位中除了源五郎還有誰追得上? 不過,另一個值得深究的問題是,明明已經是深夜,她為什麼還這麼一身盛裝? 是在等什麼人嗎? 「頭痛不會持續太久,只要不運用力量反抗,痛楚很快就會消散……或許喝杯熱茶會好過一點吧。」 無從反駁,收起光劍的楓兒,跟著織田香進入她的居所,以這另類方式完成了潛入目的。 「其實我不是很理解,如果只是要進屋裡來,敲門不就好了嗎?為什麼每個進來的人都要先打一場呢?這也是大人的禮儀之一嗎?」 泡茶時,織田香提出這問題,令楓兒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她是意存諷刺,這問題委實不好回答;如果她是真的心存疑惑,那自己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所幸,對方並沒有在這問題上堅持,楓兒得以喘一口氣,環顧周圍的擺設。 和那一身華麗的繁複和服相比,屋內擺設簡直是平乏無味到了極點,只有一張茶几、一個茶壺、幾個茶杯,還有茶几上的一盆花,除此之外,放眼看去就是各種書冊與文卷,以一個這年紀的女孩來說,這屋子單調枯燥得近乎乏味,更看不見任何女兒家愛用的小飾物或胭脂。 一點都不像是女孩子的閨房,這給楓兒留下很深的印象,而當目光瞥向那些書冊,發現地上還有許多待批閱的公文,全都堆放在旁邊。 (怎麼會有這些東西?難道……日本宮廷的政務進行,全都是由這少女在執掌嗎?她才是日本軍國政策的執掌者?) 驚訝於自己的發現,但是當對方皺著眉頭看過來,楓兒也只有轉移話題,來打破這沉悶的尷尬氣氛。 「你剛才唱的歌,是什麼意思呢?」 織田香看了楓兒一眼,向她解釋,那首歌謠是一套名為「敦盛」的舞曲中間一幕。 平敦盛是日本古時的一名武將,也是著名的樂師和美少年,在他的最後一戰中,他被敵方猛將擊倒,那猛將見他的盔甲是高級武將所穿,便掀開頭盔一看,赫然發現是個如此年輕的美少年,心生不忍,便饒他一命,不想敦盛主動求死,該猛將無奈之下揮刀殺之,然後感歎世事無常,拔下敦盛腰間的小枝(一種樂器,大約像笛子)吹上一曲後,看破紅塵,出家去也。 這故事讓楓兒再次感受到日本文化中的一種淒涼美學,雖然未必喜歡,但她仍問織田香,是否因為對裡頭的人生幻滅有同感,所以才哼這首歌時,卻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 「不是,我常常唱,因為四伯說我爹爹生前喜歡唱這首歌,唱這首歌的時候,就好像有他的味道在旁邊……」 楓兒一時不是很瞭解這女孩的親戚關係。秀吉公仍然在生,那麼她口中的父親,難道是指前任大將軍織田信長?而她的四伯,又是什麼人呢? 無法索解,楓兒持續與她交談,希望能多獲得一點情報。 「公主殿下,你的母親……她……」 對於出身皇室或貴族的人們而言,問這問題滿沒意義的,母親的存在往往僅是父親寵妾、情婦,就算是正妻,也未必有什麼夫妻感情存在,更別說親子之情了。突然提出這種問題,只會使彼此尷尬而已。 但楓兒還是覺得有必要一問。織田香的出身,本身就是一件秘密,更何況就自己來看,當前世上的絕頂高手中,大多數都受到上一代血緣影響,織田香有這樣一身武道、魔法兼擅的修為,除了名師、父系血統之外,在母親那邊是不是也有什麼影響呢? 但這查詢企圖卻在不久後宣告失敗,因為對方的精神狀態明顯地有著問題,與之交談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母親?!」 「嗯,就是生下你的媽媽啊,她是個怎樣的人呢?」 說不被嚇到是假的,因為這句話才一問出口,對方的瞳孔驀地放大,本來就沒什麼表情的面孔,看起來更是一點生氣都沒有,直過了好半晌,才用一種很虛無、彷彿自數千里之外傳來的悠遠語音說話。 「媽媽,生我的媽媽,已經再也找不到的東西。 爸爸,生我的爸爸們,想要吃掉我的東西、想被我吃掉的東西。 織田香是獨一無二的東西……「 奇異的腔調,似詩似敘的句子,讓楓兒覺得一陣極為不協調的怪異。這種難言的違和感,好像在和太研院的那些機械說話一樣。 一直到楓兒出聲確認,織田香才像回過神一樣,很奇怪地問著有什麼事?剛才說到哪裡了? 面對這樣的情況,就算有再好的套話技巧也沒用了,楓兒雖然鍥而不捨地想多問出些東西,卻老是碰上這種答非所問的尷尬情況。也因為這樣,問到一半就中斷,讓人更加困惑的問題就越來越多。 當楓兒留意到,整間房內沒有一張床時,她好奇織田香平時睡在哪裡,卻得到「我從小就沒有睡過床,師父說我要睡覺的話,直接漂浮起來睡就可以了」的答案。 以天位高手的力量,要漂浮起來當然不是問題,但從小就如此,難道她小時候就有天位力量?世上哪可能有這種事? 而這個問題自然也觸礁了…… 「床,讓人類感到舒服的地方……媽媽…… 衣服,需要的東西一大堆,不需要的東西也有一堆。 男生,可愛,可愛的男生……可愛的樣子……討厭可愛的樣子。 做出來的他,虛偽,虛偽的形體,用虛偽堆砌出來的男性。「 事先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不過當對方瞳孔放大,說著無意識的囈語,楓兒還是險些跟著兩眼翻白過去。剛剛她瞥見屋子角落的宗卷堆裡,好像放著一面銅鑼,本來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現在可完全知道了。 再次將人喚醒之後,楓兒仍作著自己應盡的努力,但一直到最後,這些問答也是進行得極不順利。由於自己無法捕捉住對方思緒方向,問到最後,自己反而覺得像是在承受疲勞轟炸。 (我、我快不行了……這種程度的對手,可能要白起少爺親自出馬,才有辦法問出結果……) 但是除了這些囈語,在可以理解意思的對話方面,楓兒也發現這位美麗小公主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屋內沒有衣櫃,換言之,她身上這件華麗和服一穿上後就沒有脫下,仍就維持著那天贈袍於己後的樣子,問起理由,只因為衣服不是必要的,有在身上罩一件就好了。 說話時候燈火被風吹滅,她也沒有要去點亮的打算,理由是,明明兩個人都看得見,為什麼還要去點燈? 以此類推,上一次的洗澡時間是七天前,上一次吃飯時間已經沒有印象,上一次清理房間時間…… 說懶惰也不像,這女孩只是淡淡地沒有反應,對一切都無動於衷,對一切都沒有興趣,這讓楓兒委實不解,那個對什麼事都生氣勃勃的宗次郎,居然有一個和他個性截然相反的姊妹? 最後,可以說是臨去前的最後努力吧,楓兒問起織田香與宗次郎的關係。這問題其實是很沒意義的,因為它無關乎軍國大事,也不是什麼重要情報,只要宗次郎一回來,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 只是,被連續疲勞轟炸之後,楓兒也感到頭暈腦脹,甚至很可笑地發現自己問的問題像個記者多過間諜。 可惜這最後的問題還是宣告失敗。 「由天位力量的造出來的魔種、由男人與女人造出來的魔種。 宗次郎,魔種造出來的東西。 織田香,魔種造出來的東西。 魔種又是什麼?魔族造出來的東西。 魔族是魔族造出來的東西。 我是什麼東西呢?在這之前……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夠了,我已經百分之百知道你是什麼人,請讓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我自己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在這裡聽你說話吧?」 說起來還真是讓人笑不出來,那天離開織田香的秘密小屋之後,楓兒整整睡了六個時辰,醒來之後還像宿醉一樣頭暈目眩。 談話時間並不長,卻是不可思議地大耗精神,這或許也和之前硬挨的一記精神攻擊有關。自從脫離地界之後,尋常的魔法攻擊對自己根本沒有效果,所以很少作相關的防護鍛鍊,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天位魔導師,硬挨那一記的結果,到現在頭還痛著。 能事先知道這一點,真是萬幸啊,若是在什麼也不知道的情形下,讓織田香嫁到雷因斯宮廷,那時候的慘狀可就難以想像了。 情報工作進行到此,除了知道日本宮廷內有一位非常古怪的公主之外,可以說是一蹋糊塗,雖然感覺得出織田香身上有不少疑點,但卻偏偏查不出什麼東西。 等到宗次郎回來之後,可以問到比較多東西吧。然而,兩天之後,在楓兒得知宗次郎回宮的同時,另一個消息也讓她震驚不已。炎之大陸的使者團,造訪日本,除了來祝賀婚禮,也希望與這邊締結商業合約。 炎之大陸的使者團,那可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啊,這麼大的事情,一定要設法探聽到情報。 這麼想的時候,楓兒著實有些氣惱。後援一直不來,能夠決定日本事務的決策階層也沒有動靜,自己就像沒頭蒼蠅一樣,這樣下去,事情很難辦啊,即使一時間抽不出人手,至少也該給個消息吧,這樣子沒聲沒息的,難道要自己一個人拿下日本嗎? 在動身來此之前,自己或許還會認為可以做到,但是從現在的情形看來,這事絕對沒有可能。即使天草四郎不出手,單是一個織田香,自己恐怕就應付不來,更何況……如果真的要和小宗次郎戰場相見,自己一定會非常遺憾。 正自尋思,楓兒打算到炎之大陸使臣的驛館去探探,怎知道卻傳來炎之大陸使臣秘密到訪,希望能謁見雷因斯公主的傳報。 「見我?為什麼?」楓兒問起隨侍的白家人員,「炎之大陸的大使是什麼人?」 「不清楚,好像是一個叫做古高俊太郎的男人。他和隨行人員都穿著斗篷,神秘兮兮,我們並不知道他們有何企圖?」 「古高俊太郎?」 這個疑問不久之後就變成了低聲偷笑,當楓兒穿戴整齊,以謹慎的心情面對這異大陸使者,看他掀開頭套,露出面孔,笑聲就忍不住洩漏出來。 「嗤……有、有雪大人……你是古高俊太郎?」 「不用笑成這個樣子,很多時候,也不是我自己想要變成這樣子的,你以為穿著奇裝異服在街上亂逛,我心裡很得意嗎?」 可能是為了彰顯由異國而來的不同處,有雪換上了掠劫而來的冬裝,毛皮大襖與毛帽,讓本來就肥胖的身軀更顯得臃腫,看上去甚是可笑。 「只有您一個人來嗎?其他人呢?」 「除了我之外,還有白家的特殊部隊,人數不是很多,不過後頭應該還會有援軍,但我們在海上遇到了襲擊,對方來歷不明,使用很奇特的巫法,讓我們吃了大虧,你知道的啦,雖然我們是英雄好漢,但是對於法術……」 像是在說書一樣,有雪把話說得又臭又長。期間,楓兒雖然仔細聆聽,在得知海上竟然有這樣一批奇異勢力時,雙眉皺了起來,但看得出來,她在等待有雪說一些更重要的東西。 「好啦,不吊你胃口了,老大和我一起來日本了。」 「嗯?蘭斯洛大人也來了嗎?這樣對任務大有幫助,實在是太好了。」 「我也拜託你一下,如果明知道臉上會笑成那樣,就不要裝得好像很不動心一樣。」有雪搖頭道:「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人,要是真的那麼希望他來,當初就不要走嘛,害得我們急追過來,累死了……」 被有雪這樣當面一說,楓兒也只能尷尬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然而,之後從有雪口中聽到的,卻是讓人失望的消息,蘭斯洛因為要追查那群神秘人的來歷,從另外一邊上岸,目前失去聯絡中。 這並不是實話,然而楓兒是不可能知道的。當然在另一方面,她也並不知道白家子弟們臨去之前所作的手腳。 「天啊,居然帶人來這裡做這種事,我以後一定會下地獄……不過,如果我不做,說不定今天就要下地獄了。」 在回去的路上,有雪不住自艾自怨。由太研院分部所組裝,那日由韓特空運過來的設備,經過白無忌的裁示,已經偷偷裝到楓兒所住的驛館內。 「日本那邊有很多擅長忍術的高手,這些人來無影去無蹤,尋常人只怕察覺不到,所以要裝設太古魔道設備,以策安全。」 理由說得冠冕堂皇,但誰都知道,這位當家主其實不安好心,因為那套可以監視、監聽方圓半里內所有細微動靜的設備,曾經被白家的特工部隊拿來追蹤當家主政敵的所有醜聞,現在裝設於驛館內,目的當然就是…… 「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我那妹夫知道,一切要秘密進行,對了,如果雪特人想要告密……告訴他,其實在兩個月之前,太研院本部研發出了一種肉眼難見的中子炸彈,混在酒裡喝下去,完全無形無影,當然,以我的為人,是絕不會趁著喝酒的時候,在朋友杯子裡放中子炸彈的……我是很希望將來還有和他繼續喝酒的一天啦,不過……」 「好友」都這麼說了,雪特人除了含淚當臨時特工之外,還能做什麼? 蘭斯洛對此倒是一無所知,因為抵達京都後,他就忙著搜尋敵人蹤跡,雖然沒有離開京都,但也沒有回到驛館。 「我還不想去見她,至少現在不行……現在的我,哪裡有臉去見楓兒呢?」 「嗯,老大你說得沒錯,你現在的臉,如果去見楓兒小姐,以後一定會留下不良反應的。」 「你給我閉嘴!」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蘭斯洛只能暫時選擇躲避,一面設法找到解開詛咒的方法,一面解讀漂浮在京都大氣中的訊息,看看這異國都市裡,有沒有能與自己匹敵的高手。 楓兒那邊,並沒有察覺到這些東西,在某方面,她甚至覺得疑惑。因為儘管是短短的會面,但她並沒有把織田香的存在告訴有雪。 為什麼呢?那女孩明明就是一個很值得被注意的存在啊,為什麼自己不把她的相關情報傳遞回去呢? 得不到解答,外出數日的宗次郎卻已經回來,才抵達京都,就立刻直奔驛館,找楓兒說話。 受到日本宮廷的私下委託,楓兒必須要糾正宗次郎的稱呼,免得在婚禮上鬧出有失國體的醜聞。楓兒自己雖然覺得無關緊要,但是看使臣們個個竭誠惶恐的樣子,也就答應他們了。 「宗次郎,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以後,你可以叫我楓兒姊姊,或者直接叫我蒼月楓,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叫我了。」 「不、不可以嗎?」 最熟悉的稱呼不能再用,宗次郎像是被五雷轟頂一樣,露出極為震驚的表情。 「媽……楓兒姊姊,你為什麼這種表情啊?你很激動嗎?」 「不,我只是……只是太高興看到你回來了,沒什麼。」 剛才面對宗次郎無比震駭的表情,若是平時,楓兒或許還會覺得不習慣,因為實在沒必要為這點小事顯得這樣吃驚,有失一國王子的器量與風度,但經歷過織田香的洗禮後,現在看到宗次郎無比生動的表情,只覺得這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臉孔。 「一個孩子還是應該像你這樣啊,如果全都像你姊妹那樣,日本我一定會待不下去的。」 不知是因為不願意多提,還是有什麼其他理由,雖然被提到了那隱藏於深宮中的姊妹,但宗次郎就像沒聽見一樣,毫無反應,仍舊笑嘻嘻地看著楓兒。 「可是,楓兒姊姊,那我以後就不能像從前那樣叫你了嗎?我比較喜歡那樣耶,聽起來比較親密不是嗎?」 能夠理解宗次郎想要更親密自己一些的心情,楓兒搖頭道:「不行的,宗次郎,我希望你明白,以你的身份來說,那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如果我繼續讓你那樣子,會有很多人因為我們而深深困擾,為了他們,我們必須要節制一點。」 「為什麼要在意他們?我們自己高興不就好了嗎?」 「不行的,做人不可以這麼自私的。」 與宗次郎說著,楓兒也覺得莞爾,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有資格在這方面教訓人了呢?只不過,想起那天日本宮廷官吏們苦哈哈哀求的可憐模樣,還是得要求宗次郎才行。 而且,蘭斯洛大人已經到日本,要是讓他知道自己一直被這孩子叫媽媽,肯定會笑話的。宗次郎是個很好的孩子,自己並不想看到他被嘲笑。 「嗯……好吧,我答應姊姊。」宗次郎道:「不過,今晚我可以像上次那樣,和姊姊一起睡嗎?楓兒姊姊你身上的氣味好香,我這幾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常常都在想念你的味道呢。」 在宗次郎離開之前,每當夜晚,楓兒就常常坐在床邊,陪著猶自不願睡去的宗次郎說話,有時候說得晚了,拗不過他的請求,也就與他同床而眠。散開髮束的宗次郎,看來就像個女孩子般秀美,童稚的表情,總讓楓兒忍不住擁他入懷,像照顧自己孩子一樣對他呵護。 由於這份特殊感覺,楓兒從未將宗次郎與男女之事產生聯想,現在被他這樣一說,心裡雖然覺得不太妥當,但卻給宗次郎攔腰抱住,臉靠在小腹上來回摩擦,死也不肯放開手。 面對這幾乎可以說是招牌式的撒嬌絕招,楓兒也只有苦笑著答應了。根據過去的經驗,除非讓宗次郎滿意,不然使出這招撒嬌王牌的他,一但抱緊,就怎樣也不肯放開手。 當一名天位高手用這樣的糾纏招數,那可真是難以擺脫,更別說對著這麼一張可愛的小臉,疼愛都來不及了,誰能狠心作任何暴力行為呢? 「太棒了,楓兒姊姊答應和我睡了,楓兒姊姊答應今晚再陪我睡了!」 心願獲得實現,宗次郎又跳又叫,全然是一名小孩子模樣,看在楓兒眼中,只覺得莞爾,更是想不出來,為什麼這樣一個天真漫爛的孩子,會有那麼一個像機械多過人的姊妹? (嗯,說起來……織田香的說話方式與表情,倒是和師姊有幾分類似,她們兩個人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自知這想法實是大不敬,楓兒用手掩住口,低聲地笑了起來。 「楓兒姊姊,你好像不太一樣了呢。」踱到楓兒身前,宗次郎道:「以前剛剛見到你的時候,你很親切、很漂亮,但看起來還是有一點冷冷的,現在完全都不會了呢,像是個媽媽一樣,和你在一起,讓人好開心喔。」 不知道有多久不曾有人這麼說自己了,即使是在香格里拉偽裝,總也是被人當作冰山美人一樣看待,可是,在許久之前,在那段已如春霧般模糊的過往記憶中,自己好像也曾是個喜歡在陽光下徜徉的人。 是啊,為什麼自己越來越不「冷」了呢…… 「宗次郎,姊姊要謝謝你喔。」摸著男孩的頭髮,楓兒微笑道:「姊姊會變得這麼開心,都是因為你呢,當你不在這裡的那段時間裡,我覺得好寂寞呢……」 兩人相視而笑,一時間的氣氛更是溫馨,宗次郎跳坐在楓兒腿上,小聲問道:「楓兒姊姊,以後……我的小孩可以叫你媽媽嗎?」 對於這小小的要求,楓兒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微笑著答應了。 「那麼,我就代替他送你禮物。你看,這是我回來的時候,順手在附近採的花喔。」 楓兒本來還想告訴宗次郎,別隨便摘花,但看見那花朵,不由得一呆。那才不是什麼花朵,而是一個蓮蓬模樣的金屬物體,後頭還扯著許多金屬線,看上去極像太研院使用的那些太古魔道儀器,卻不知道怎麼給宗次郎硬扯了下來,當作花束送了過來。 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但楓兒著實是吃了一驚,以為宗次郎是揭破了什麼白家陰謀,來向自己興師問罪,但看他的表情,完全沒有任何虛偽作做,始終都是那麼笑嘻嘻的,和自己的猜想全然打不著邊。 說不定,不瞭解太古魔道的他,真的是將這當作一種特別花朵,隨手摘下,藏在懷中,就趕忙來送給自己也不一定。只是,會把這東西錯當成花,怎麼聽都覺得有些荒唐就是了。 苦笑著將這朵「花」接下,楓兒心中納悶,這究竟是什麼儀器的一部份?倘若說這是宗次郎從附近摘採下來,那麼就應該是安裝在驛館內的某處,自己並沒有接獲任何相關通知,難道白家人瞞著自己,在作什麼不為人知的計劃嗎? 「對了,楓兒姊姊,這朵花的生命力很頑強,很特別喔。」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別的花被摘下來,都是流一些液體,可是這朵花被摘下來的時候,好多火花噗噗噗地在冒呢。」 「……」 「就在那邊啊,你看到了吧?好像已經燒起來了,有好多人正在滅火呢。我從來不知道,驛館裡頭有這種花朵耶……」 第二章 變異迭生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六月日本京都 「有雪大人,這次的報告要怎麼寫啊?我總覺得如果照實交上去,我們這組工作人員都會被滅口的。」 「被滅口也沒有辦法,你們不是都已經準備好隨時為世家犧牲了嗎?反正要滅也不是滅我的,誰理你啊?」 暫代目前白字世家日本指揮使的白瀾雄,帶著手下的一票弟兄,正與有雪進行秘密磋商。需要磋商的原因,是因為監視小組剛剛整理出來的一份報告。 由於儀器受到嚴重破壞,監視的效果並不理想,但從紀錄下來的部分字句來看,內容實在是夠聳動了,假如當家主的目的是捉姦,這份報告甚至已經有了水準以上的成績。 「唉……以前我就聽同胞說過,日本是個淫蕩的國度,沒想到實際來此一看,果然還真是淫蕩,太危險了。楓兒小姐那麼性冷感的女人,到了日本才沒幾天,也就變成花癡了。」 得到雷因斯帝皇、白家家主的雙料授權,有雪在白家子弟的眼中,地位自然就舉足輕重,即使不想到他身為當朝左宰的顯赫身份,光是聽他每日吹噓,和當世如此多的絕頂高手稱兄道弟,就覺得這人實在是很了不起。 「你們看看這份紀錄裡頭的話,一下子又是說要陪人家睡,一下子又是說人家弄得她好高興……他奶奶的,就算是對著我老大,這女人恐怕也從來沒那麼親熱……還有,你們看看這一句,真是混帳,居然和她的姘夫連孩子都有了,已經在計劃要叫媽媽了……唉,淫蕩果然是萬惡之首。」 坐在太師椅上,有雪翻閱著報告書,不住地歎氣兼搖頭。站在他面前的白家子弟們,只能心裡想著「你們雪特人才是萬惡之首」,表面上卻唯唯諾諾,不知該說什麼。 「呃……有雪大人,這份報告的字句其實殘缺不齊,楓公主說的那些話,只怕也未必就是這個意思,我看我們是不是再等……」 試圖挽救一切的白瀾雄,無疑就是在做著對的事情,然而,唯恐天下不亂,最愛看人生是非的雪特人卻不領這個情,當下扳起面孔,厲聲說話。 「混帳!是你認識她還是我認識她?你對楓兒小姐的瞭解難道會比我多嗎?你見過她妹妹?你摸過她的手?都沒有吧!我認識她的時間比你要長,難道我會判斷錯誤嗎?我是皇帝陛下和你們家主的委託人,你懷疑我的決定,就是懷疑你們家主的決定,連家主的命令都敢懷疑,你這頭白濫熊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樣的口氣,眾人倒是並不陌生,因為以前的最高領袖白起,還有更之前的歷代家主,都是用這樣專橫的獨裁模式,在統馭著白家。不過,以前家主用這等口氣說話的時候,都有無人能及的壓迫感直逼而來,現在換成個雪特人用這口氣說話,就難免讓人覺得不倫不類了。 眼見此事難以善了,白瀾雄心虛地請教對此事的處理法。 「這個嘛……兩邊都是我的朋友,如果拆穿楓兒小姐的醜事,那未免對她不起,但如果繼續讓我老大當烏龜,這又說不過去了。我天地有雪素來有情有義,這件事情該如何定奪,可真是難得緊啊。」 當事人是說得煞有其事,不過旁邊的所有聽眾,卻一致投來懷疑的目光。倘使雪特人也算是有情有義,他們或許會相信蘭斯洛頸上的那東西是狗頭而不是豬頭。 「先別管這些了,我現在忽然心情很好,為了留下紀錄……我。要。念。詩!」 彷彿在宣佈國家大事一樣的嚴肅聲調,雷因斯的左宰大人,突如其來地要發表他的獨創詩文。圍在旁邊的一眾下屬們,儘管每個人都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但因為不便拂逆上司的雅興,只有悲哀地等待命運的到來。 「詩的名字是……英雄無淚。」 有雪搖頭晃腦,長吟道:「自古英雄……不流淚,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老婆… …和人睡,她去爽、你去衰,人生最苦……是烏龜。「 一首即興的打油詩,當事人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旁邊眾人卻是聽得膽顫心驚,覺得聽到這種東西的自己,以後肯定難逃被滅口的命運。 沒有人膽敢打擾,也沒有人有興致打斷宰相大人的吟詩,一直到他慷慨激昂地把整首詩念完,旁邊才有人識趣地接上一句。 「果然是好詩,讓人飄飄欲仙,那麼……宰相大人,請問這一疊資料應該如何處理呢?」 「這還用得著說嗎?當然是立刻銷毀啦,不然如果讓我老大知道,楓兒小姐今晚要睡小白臉,他那顆豬頭肯定會氣成紅燒豬頭。變成紅燒豬頭那還好一點,如果變成紅燒烏龜頭,那豈不是成了我雷因斯的天大國恥?」 儼然便是一副宰相的模樣,有雪說得很正經,卻因為旁邊傳來密集的紙張翻閱聲,這才不耐煩地轉過頭去。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遲鈍?我不是要你拿去……」 話聲忽然止住,正如同所有丑角的必然命運,雪特人在回頭瞬間,只看到一顆大豬頭,聚精會神地看著適才由他手中遞過去的機密宗卷。 顏色還不至於像是經過紅燒,但這並不能表示些什麼,因為不管從哪個方面看起來,那個豬頭就像是被燒紅的開水壺,只差沒有「嘟嘟」地往外噴著白煙。 「老、老大,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比你說你摸過我女人的手晚一點,但是比英雄無淚要早一點。」 「哎唷,老大,饒命啊!」 「……我現在終於明白,當初在暹羅,李老二是多麼地有定力與耐力,才讓你今天還有命在這裡繼續吟詩……」 看著他義兄弟兩人的一言一語,以及有雪連忙磕頭討饒的糗樣,旁觀眾人肚裡暗自發笑,但是也察覺到此刻的危機。據說蘭斯洛陛下是一個個性暴躁、自尊心極強的男人,出了這等戴綠帽的醜事,他該不會辣手殺人滅口,以免隱私外洩吧? 雪特人和他是義兄弟,自己這干人可不是,倘使他要求眾人為領袖犧牲生命,那……今天可就真是倒楣了。 「大家不用緊張,一個個都用這種眼神看我,難道是怕我會殺人滅口嗎?」 放下了手裡的機密檔案,剛才的怒氣像是裝出來的一樣,蘭斯洛平淡地看著眾人,啞然失笑。 「我確實是個獨裁者,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會濫殺無辜。不能重視人才與屬下忠誠的領導,位置坐不長的……」 雖然仍頂著一顆豬頭,但是蘭斯洛此刻展露出來的氣度與沉穩,就有著一名領導者的魅力,特別是那種將問題輕輕撥過、舉重若輕的穩定感,讓眾人明白,這人之所以成為雷因斯的領袖,確實是有其原因的。 蘭斯洛哂道:「不過,認為我會為了這種事情發脾氣,實在是太看人不起。大丈夫三宮六院,我用得著為了區區一個女人而火大嗎?會有哪個女人瞎了眼睛,放著我這麼傑出的男人不愛,去喜歡日本的矮鬼嗎?」 一旁的有雪連忙補過,道:「是啊,老大,日本貨物那麼貴,日本料理也那麼貴,日本男人都是色鬼,楓兒小姐沒理由甩了你,去倒貼日本小白臉的,不過即使她真的倒貼了,你也不吃虧,這裡是日本,你去多玩幾個日本女人,你的那頂綠帽就回本了……哎唷……」 把撲上來抱大腿的有雪踹到一邊去,蘭斯洛站起身來,淡淡道:「我對我的女人有信心,經過生死考驗所聯繫的情感,不是外人能夠理解,即使我們身在兩地,心卻是在一起的……所以這些可笑的東西,不會動搖我對她的信任。」 原本還對蘭斯洛感到一些懷疑,但是聽完這番說話,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感到佩服,畢竟這樣的自信並非人人能有。而能夠對自己有著如此信心,或許正是他之所以為王為霸的理由吧。 「可是……老大,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腦袋可是一顆……就算楓兒小姐對你再好,像她那樣的大美人,肯去吻一個豬頭嗎?」 嚴重的問題,不過卻看不出對蘭斯洛的任何打擊。仍是那麼淡淡的微笑,蘭斯洛揮手道:「我信任楓兒,外表的差異,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一面說話,蘭斯洛一面往外行去,「不過你剛才說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大家一起到日本來,只有我一個人來風流快活,實在是不公平。明天晚上,由你們家主出錢,我們挑一家這裡最大的妓院,去玩日本妞!」 使人驚愕的說話,眾人好一陣子回不過神來,當有人想要再行發問確認,室內早已沒了蘭斯洛的蹤影。 「好帥,雖然長著一個豬頭,不過這的確是皇者風範啊。」 有人發出這樣的讚歎,然而,卻也只有長時間跟隨蘭斯洛的有雪,才發現到事情不對。 以義兄的個性,當自己提到豬頭一事,倘使他氣憤不已,或者說是有所遲疑,那都算是正常反應。但他卻出奇地鎮定,這就顯示他急於離開此地。依此去推,答案也就很明顯了…… 「太悲哀了,為什麼我要摸到這種地方來?」 入夜之後,偷偷摸摸地進了京都城,蘭斯洛心中不是一點怨言也沒有的。特別是,明明神功大成,可以直接憑實力掀掉這座城,卻不得不像個鼠輩般藏頭露尾,在這裡躲躲藏藏,那種窩囊感覺真是難受。 假如對方是普通的天位高手,那還好辦,以自己的天心意識、生長於山野所練出的屏息術,足夠在一般小天位高手之前無聲無息地作任何事,但對上楓兒,自己便不敢這樣自信。 兼學青樓、大雪山兩家之長,楓兒對於察覺潛蹤敵人的能耐,遠較其他同等級高手為強,即使是已擁有強天位天心意識的自己,也沒把握能長時間不被她發現。 長時間……是有必要的。因為假如楓兒在這邊認真工作,卻被她發現自己懷著無恥的思想,像是要來捉姦一樣地跟著她,自己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她原諒。 自己確實是信任楓兒的,在很多時候,甚至是願意賭上性命的信任她。不過,現在這情形卻是一種例外。只要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自己就無法放心,安全起見,還是親自來盯著保險一點。倘使那個小白臉想要使什麼詭計,對楓兒有什麼不軌,自己仍可以蒙面地衝出來阻止。 懷著這念頭,蘭斯洛悄悄地在城內移動。根據他得到的消息,楓兒今日已經隨那個叫做宗次郎的小白臉入城,大有可能一夜不歸,所以他潛伏入城的目的地,就是宗次郎的居處。 似乎是因為豐臣秀吉重病的關係,城內的守備非常嚴密,但這對蘭斯洛而言全然不是問題,力量相差太過懸殊,他根本就不可能被這些守衛的耳目所發現。 隨便抓了一個看來像是有點份量的武士,不用嚴刑逼問,強天位的天心意識已可以直接讀出他腦內思想,之後打昏了隨手扔在一旁,自己便朝宗次郎的居處而去。 京都城的規模無法與象牙白塔相比,但身為王子的宗次郎,其居處也有一間大宅院的規模,是一個被稱作「二條院」的地方,說不上華麗……至少以旭烈兀、白無忌的標準來說是如此,不過遍植櫻花樹的環境,卻讓人感覺到這裡的獨特氣氛與文化。 「哦……感覺很不錯啊。」 把腦內屬於白起的那部分土木機關知識撇除,蘭斯洛純以自身感覺來看這間宅院。茂密的花樹、濃郁的香氣,還有那以紙糊制而成的門窗,都給著蘭斯洛一種「靜」 的感覺。 如果可以,他倒是滿想進到屋裡頭,好好地泡上一壺茶,賞花為樂,不過他此行目的卻容不下如此高尚的行為,只好無奈地潛入屋內。 二條院當然也有守衛與僕役,要把他們打倒不過是反掌之勞,但這樣一來,有高手潛入此地的事就無法繼續隱藏,為了要保密,蘭斯洛只得另謀他法。 屏氣凝神,運轉天心意識,蘭斯洛的身影漸漸變淡,最後隱匿無蹤。這是他突破小天位之後學會的新技巧,在一定條件之下,短時間內隱匿身形,說來很好笑,在魔法中只能算是中上程度的隱身術,用天位力量來做,卻必須要強天位以上的天心意識才能作到。 天心意識並非萬能,這一點蘭斯洛早就知道了。或許很多人都覺得,天位高手就像神明一樣,能為所欲為,不過這顯然不是事實,要不然,自己現在也就不用像只烏龜般在這裡躲躲藏藏。 一路上避過所有守衛的耳目,蘭斯洛潛入宗次郎的房間。在進門之前,他感到猶豫,把本來要碰觸門把的手縮了回來。 「這感覺……是結界嗎?」 天心意識在楓兒之上,加上傳承自白起的知識,蘭斯洛能搶先一步感應到結界的存在,不至於誤觸。 「這結界的感覺……嗯,有兩重。」 法咒屬於復合性結構,把結界分成兩重,第一重會對未經許可的侵入者施以重擊,但若無法停止敵人的入侵,第二重結界會立刻起作用,把本來要守護的房間給摧毀。 「好傢伙,這麼鬼鬼祟祟,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完全沒想到自己現在才真是見不得人的東西,蘭斯洛氣憤地喃喃自語,運轉天心意識,配合從妻子那邊拿來的破結界符,將效果逾倍增幅,輕易將兩重結界一次破除。 而之後,蘭斯洛便毫無阻礙地進入了情敵房間。乍看的第一眼,他覺得有點失望,因為以一國王子而言,這房間實在是樸素得讓人乏味,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孩子氣,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布玩偶,還有一個櫃子,裡頭放置了起碼上百個不同表情、不同穿著的和服娃娃,看上去感覺真是怪異。 「媽的,那傢伙該不會心理不正常,而且還是個娘娘腔吧?日本果然是個人妖的國度,還妄想與本大爺爭女人,真是混帳……」 搖頭罵了幾句,蘭斯洛想起本來目的,開始尋找目標。 「不對,我來這裡不是看娘娘腔玩娃娃的,床呢?這小子的床到哪裡去了?」 摸進臥室,情形大同小異,只不過換成幾百張不同的臉譜彩繪,畫在粉白的牆上,躺在床上,就好像有幾百個人自四面八方朝這邊看來,讓人起雞皮疙瘩。 「混帳……真是混帳到家了,楓兒怎麼可以和這種變態在一起?我絕對不允許啊!」 驚訝於這人的變態程度,蘭斯洛心驚肉跳,才要打算離開,卻發現了一個隱藏得很好的暗櫃。找到打開的樞紐,將暗櫃開啟之後,裡頭的東西赫然又讓蘭斯洛一驚。 假如說暗櫃裡頭擺放著武功秘笈、機密資料,蘭斯洛倒不會有什麼訝異,即使一打開櫃子,看到幾十個血淋淋的人頭,睜眼怒瞪過來,他可能也只是隨手把櫃子關上,但因為怎也想不到暗櫃內是這般景象,一時間險些大叫出來。 那是個衣櫃,內裡掛著上百件和服。從普通平民的粗布質料,到綾羅綢緞的華麗紋織,五花八門,看得人眼花撩亂。從顏色跟紋飾看來,它們清一色都是女性衣物。 當然不只是和服而已。除了外袍,衣櫃裡也不可免地擺放著內衣褲。日本女性所慣穿的兜襠布、丁字褲,雷因斯所流行的蕾絲款式,還有許許多多蘭斯洛叫不出名字的樣式,令他一時間如遭雷殛,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即使震驚,腦裡的理智仍然在飛快運作,整理歸納資訊。 這些女性衣物擺在這裡,只是為了收藏嗎?一個男人為什麼要收藏女性衣物?那個理由怎麼想都覺得很下流吧! 從跡象來判斷,這些衣物都是曾經被穿過的,一個好端端的男人,居然搜集了滿滿一櫃子,被穿過的女性衣物,任誰來判斷都只有一個原因。 即使只是搜集,都已經讓人非常噁心,假如這男人不只是搜集,還把這些褻衣穿在身上呢? 儘管不願意去想,蘭斯洛腦裡仍浮現出一幕畫面。 一個氣宇軒昂,腰間配刀,穿著日本武士服的年輕男子,在他的武士服底下,竟然穿著蕾絲款式的褻衣!而他的那一隻賤手,熟稔地搭放在楓兒肩頭上,純潔的楓兒沒察覺對方的邪惡,還對他展露微笑…… 「天啊!這種事情發生了還得了?!」 假如說蘭斯洛早先的怒髮衝冠是因為氣憤,那麼此刻便是為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雞皮疙瘩感,讓他全身毛髮為之僵直。 「不能讓那個穿女人內衣的變態怪物再接近楓兒,得要馬上去阻止他們才行。」 匆匆忙忙要奔出屋外,蘭斯洛想起一事,重新回到櫃子前面。 「口說無憑,拿幾件東西作證據再走……」 當雷因斯帝王在京都城內進行極不名譽的追蹤工作,雷因斯的左相大人也正與其手下在驛館內大吃二喝。 由於是以異國使臣的身份,抵達京都,所以完全不必擔心安全問題,眾人所在的驛館,週遭甚至有衛兵守護。 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閒.大部分的白家子弟,都忙著與日本各地分舵取得聯絡,確認各種資訊與情報,提供給決策階層做參考,看看要在何時、何地,發動何種行為,達到最短時間內拿下日本的目的。 不過這種工作絕對與雪特人無緣,什麼也做不了的有雪,找來理應督促屬下行動的白瀾雄,一起飲酒作樂,順道查閱旅遊指南。 「我告訴你,我以前在風之大陸的時候,就聽說日本女人風騷浪蕩,日本男人好色如狗,所以在出發之前,我就特別委託你們當家主搜集情報,讓他給我找了十幾本旅遊指南。」 有雪得意的表情忽然轉為黯淡,歎道:「但是你們家主故意擺我一道,這指南裡頭全部是日文,我看得懂才有鬼咧!」 完全理解上司的苦處,白瀾雄拍胸擔保,道:「這完全不是問題,我們這邊有最好的日文翻譯,絕對能滿足有雪大人您的需要。」 「唉,白瀾雄,我向你保證,你以後一定會很有前途的。」 「哦?有雪大人為何如此肯定?」 「因為你除了辦事幹練,武功不錯,最重要的是……你連雪特人的馬屁都搶著拍。」 「……這是小人物的生存方式啊。」 兩人的對話,恐怕只有彼此才能理解,而在有雪開始期待明天到大妓院裡花天酒地當大爺的美景,白瀾雄忙著找來翻譯的時候,先是白瀾雄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改變,緊跟著,喧囂、叫喊聲在驛館週遭出現,雖然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像白瀾雄這樣的資深戰士,仍是立刻就聽出來,那是有人在瀕死之際發出的慘呼。 「有敵人來襲!」 「什麼人?」 「不知道!」 驛館內的白家戰士開始有了反應,在白瀾雄的指揮下,集中在一起,預備應敵。 敵人究竟是什麼來路,一時間並不清楚,照理說驛館位於京都南側,除了隸屬於此的衛兵隊,負責京都治安的新撰組也會不時到此巡邏,戒備頗嚴,要說有什麼組織能明目張膽地進攻驛館,這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 但白瀾雄隨後也發現事態嚴重,因為將人數一點查,本來派出去守夜、巡邏的一隊白家子弟,也和戒護驛館的日本衛士一起,在與敵人接觸後,遭到消滅,甚至連訊息都還來不及發出。 敵人的實力更在預期之上,白瀾雄指揮眾人編排成隊,掣開光劍,做好交戰準備。從跡象來判斷,敵人很可能是像大雪山子弟那樣,擅長匿蹤狙殺的高手,所以己方戰術上也以集中人力,不給敵人可趁之機為第一優先。 這樣的戰術相當正確,論戰力,驛館中的白家子弟,不管是以哪個門派的標準來衡量,都算得上是一級好手,在裝配了新式光劍的輔助後,應該很輕易就能佔到上風。 然而,正面一交鋒,敵人的強大,卻仍讓白瀾雄感到措手不及。 光劍斬了出去,雖然有部分內力高強的戰士成功傷到了敵人,但大多數光劍卻都被停頓在半空,像是斬著了什麼極為堅韌的物體,無法再劈下去。 這是護身真氣嗎? 地界之中,能把護體真氣運至體外的,便已經是絕頂高手,更別說形成直徑一尺的護身氣罩,那絕對是七大宗門里長老級的人物,但儘管敵人黑衣蒙面,可是從那一雙雙眼眸中,仍可以看出她們幾乎都是年輕女子,不可能有這麼深厚的內力修為。 「結界?這些人全是女的……是她們?!」 白瀾雄立刻認了出來,襲擊驛館的這批女子,就是當日在海上襲擊己方船隊,更對蘭斯洛施下邪惡詛咒的那批人。而若真的是她們,那她們的戰術便是…… 要警告已經遲了一步,原本在敵人的怪異護身勁之下,正攻無效的白家戰士便已經感到吃力,而當附近的敵人開始唸唸有詞,揚手施放咒文,眾人心中更覺得錯愕。 如果是正常情形下,和魔導師對戰,他們所施放的電殛、火球,固然是威力強大,但施放所需要的時間也長,為了要確保施咒時的安全,他們都有護衛掩護,或是拉開與敵人的距離。 照這個常識,在這麼近的距離,白家戰士可以很輕易就趕在咒文施放之前,一舉斬殺分心施放咒文的敵人。 但是這個戰術卻沒有實現,因為敵方施咒的時間比預期更短,所使用咒文也並非火球、電殛這類威力強大的攻擊咒文,而是一些不具攻擊威力,但施放起來卻極為容易的咒文。 與她們敵對的白家戰士,瞬間只覺得身體重得像是背了一大塊鉛,動作也慢了下來,無法自在行動,有些情況更嚴重點的,甚至還出現了昏昏欲睡的現象。 就在這種要命的關鍵時刻,施放完咒文的敵人狠惡地殺了過來,儘管內力不足,但經過千錘百鍊的精妙招數卻讓她們大佔上風,對著無法發揮全力的敵人,戰局勝負很快就分曉了。 除了在惡魔島有豐富戰鬥經驗的幾個人外,餘下的白家戰士都受了輕重不一的傷勢,面對敵人持續而來的攻擊,性命危在旦夕。 「撤退!有行動力的協助掩護隊友!」 白瀾雄下達這樣的指令,於此同時,他掣開光劍,不要命似的朝敵人奔去,身形閃動,同時向七、八個人發出攻招,吸引了敵人的注意力。 也許平常的他忙著只是和有雪嘻嘻哈哈,但身為白無忌親點的日本行動領隊,白瀾雄的武功遠在普通同儕之上,這一番拚命施為,對敵人造成極大壓力,不得不集中人手來對付他,也因此為其餘白家戰士爭取到寶貴的撤退時間。 然而,白瀾雄卻因此身陷重圍,沒幾下工夫,就身受數處劍傷,血流如注。 「喂!日本的賤婊子們!」 當白瀾雄命在旦夕,一聲破鑼似的大喊,再次引起眾人注意。 而只要是這一瞬間的注意就夠了,因為接下來,七、八顆點著引線的土製炸彈自天而降,落地之後爆出大量嗆鼻煙霧,蔽人視線。 理所當然,當煙塵消失,所有白家戰士早已逃匿無蹤,只留下地上的一堆血跡。 「整個驛館都被我們包圍,他們逃不出去的,搜!」 驛館內發生這樣的戰鬥,如果蘭斯洛在場,事情應該可以很輕易地被鎮壓下來,然而,蘭斯洛卻忙著在京都城內找人。 (奇怪……這種警兆,有雪那邊出事了嗎?) 察覺到驛館那邊的不對勁,蘭斯洛站起身來,打算要趕回去,卻又打消了這個主意。 (鬼婆好像給了有雪一些東西,自保該是不成問題的,考驗一下他們的能耐也好,晚一點再回去吧……) 基於這樣的想法,蘭斯洛重新趴伏了下來,凝運隱身力量,搜尋目標。沒多久,他便找到了目標,悄悄貼近過去。 楓兒的耳目極為靈敏,加上對於天位力量的感應,蘭斯洛不敢一面使用隱身力量,一面飛行跟在後頭,所以把全力放在隱身上,選了一個比較高的閣樓,居高臨下地俯視。 (混帳,這閣樓是那個變態蓋的?蓋成這德性?日本人真是……) 剛才沒留意,降落在那閣樓的外壁後,蘭斯洛才發現這座閣樓的外壁,儘是一座又一座相連的人形雕像,有男有女,全部赤身裸體,擺動出一個個不同的姿態,模樣是極其生動,但是在宮廷中有這樣的建築,設計者一定是一個不亞於旭烈兀的怪才。 (果然是淫蕩的日本人,這點還真是被有雪說中了……) 貼靠著外壁,蘭斯洛心中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該把手放到哪裡去,最後終於是歎了一口氣,隨手按放在外壁的某處突起,不知道是人體哪個部位的地方。 下方,宗次郎和楓兒並肩走在一起,談著與軍國大事無關的閒話。 「宗次郎,我聽說,是你師父幫你改的名嗎?」 「是啊,師父覺得我的名字不好聽,所以才幫我改名的。秀吉爸爸說,能讓師父賜名給我,是很大的榮幸喔。」 「可是,為什麼要叫宗次郎呢?我是知道你們常常用出生排行來當名字,你的名字也是因為這樣嗎?」 「嗯……其實一開始不是這樣子的。」宗次郎側著頭,樣子十分可愛,「師父一開始幫我取的名字,叫做蘿莉,後來又改叫正太,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不過秀吉爸爸好像很緊張,帶了很多禮物,去請師父再改一次,師父才好像很無聊似的改成宗次郎……咦?楓兒姊姊你的表情好怪啊。」 「沒……沒什麼,你師父的命名風格,讓我想起一個我很熟悉的人。」 不知道該說是好笑還是怎麼樣,難道自古英雄都有一些這樣的怪僻嗎?蘭斯洛大人的命名風格,也常常像是這樣,使人哭笑不得,妮兒小姐的名字,到現在還是她的心頭之痛呢。 「你小小年紀,武功就這麼好,天草大師範一定教了你很多東西。」 「才沒有呢,師父他啊,常常迷路,要我待在一個地方自己練功,他出去買個喝的就回來,然後就沒了蹤影,常常是十天八天之後,他迷路在深山裡,托當地人帶他到京都,然後秀吉爸爸才派人告訴我可以離開了。」 想像天草四郎的狼狽樣子,楓兒心中不禁暗暗好笑。這名當世有數的強天位高手,相較於劍技,他的路癡更是名聞敵我雙方。聽小草小姐說過,天草四郎是因為與黑暗神明簽訂契約,以自身的方向感、天位實力為代價,換取永恆青春,日前北門天關一戰,之所以慘敗給陸游,這也是一大理由吧。 「咦?如果照這麼說,宗次郎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呢?天草大師範沒有教你,你是怎麼進天位的呢?」 被問到這個機密問題,宗次郎露出了謹慎的表情,先朝左右看看,確認旁邊沒人之後,與楓兒勾手指約定,絕對不可以說出去,然後才掏出一條掛在胸口的項鍊。 在項鍊上,有三枚晶瑩物體,楓兒凝神細看,卻發現是三枚彎月形的藍玉,通體碧綠,沒有半絲雜斑,淡淡的晶瑩藍光,在周圍添了層薄霧似的光華,隱然躍動。儘管看不出來歷,但卻知道那是非同小可的重寶。 「這是……」 「這東西叫做八尺瓊勾玉,聽說是很重要的寶物,中間的這一枚,是秀吉爸爸交給我的,裡面的資料很多,我到現在也只讀了五分之一。天位力量,我很早就有了,但是我的內功心法,還有九曜極速之類的一些東西,都是從裡面學的。」 宗次郎道:「可是,這枚勾玉裡頭的內功資料很難讀取,字句跳來跳去的,我常常拼錯句子,練到生病。有一次,我病得很重,頭好昏好昏,而且手腳都沒有力氣,連師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然後,就在一天晚上,有一個長得很帥的叔叔進到我房間,問我說想不想活下去?」 「我好累,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他就笑一笑,用指頭按在我額頭上,說他是我的四堂伯父,要我好好加油,因為以後會有人來找我。我醒來之後,病就好了,手裡放了右邊這枚勾玉,裡面的句子很通順,讀取來很容易,以後照著練,就沒有什麼問題了。我把這件事告訴秀吉爸爸和天草師父,秀吉爸爸很訝異,但是天草師父就一臉臭臭的,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楓兒聽得很亂,再次遇到了面對織田香時一樣的問題,就是搞不清楚宗次郎的親戚關係。 已故的織田信長,還有什麼親戚在世嗎?這人能夠指點宗次郎導回逆流真氣,還有晉身天位的武功秘笈,自然是一等一的高人,自己有必要針對這個去查一查。 在更遠處竊聽的蘭斯洛,心中也是納悶。這些機密情報白家並沒有能夠掌握到,而他更感覺得到,宗次郎的四伯父似乎是個不可以輕忽的存在。 一面想,一面在外壁調整位置,手上凹凹凸凸的碰個不停,更是不禁懊惱,自己怎麼會落到這種處境? 「還有左邊這一枚,那是我用四伯父給我的勾玉修練了一段時間後,有一天晚上,我和師父一起吃飯,小雷堂哥忽然闖了進來,臉色也是臭臭的,要我把勾玉給他。 我不願意,然後大家就打了起來,我趁他和師父打的時候,在他背後插了八十幾刀,小雷堂哥就倒下來了,我從他身上又拿到一枚勾玉,就一起掛在項鍊上了。「 再次被宗次郎的親戚關係弄得一頭霧水,除了堂伯父,還無緣無故冒出一個堂哥,這一家的關係真是亂七八糟,問題是,這些人現下究竟在哪呢? 未及發問,宗次郎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其實啊,師父告訴過我,勾玉裡頭的秘笈雖然寶貴,但是還比不上四伯父告訴過我的一段話,是關於突破天位的秘密喔。」 在天位力量中,要增進力量不難,但是要越級到另一階天位,卻是幾乎難如登天,聽到有關突破天位的秘密,楓兒不禁怦然心動。 「是……哪一段話?」 「四伯父說,其實到強天位頂峰為止,在量的方面,已經到了天位力量的顛峰,即使是齋、太天位,也不可能迫發出比強天位頂峰更強的力量。」 連強天位力量都沒有,這一段話楓兒自然是無從體會,感覺上似乎就是自己平常聽過的常識,但又好像有某些道理蘊含在裡頭,一時間凝神思索,抓不到端倪。 「還有呢?」 「就沒有了,四伯父在勾玉裡頭說,每個人必須發現屬於自己的天位之秘。我問過師父,師父他說他想了很久,也還是不明白。」宗次郎道:「不過,我自己倒是從這裡頭得到靈感,想了很久,發現了屬於我自己的天位之秘呢!」 最後一句,宗次郎不但說得神秘兮兮,而且還面有得色,楓兒連忙凝神細聽,就連躲在大老遠後方的蘭斯洛,都很想知道天位之秘究竟是怎樣的秘密。 只可惜現實狀況不允許他繼續聽下去。正當他運足耳力,想要聽清楚宗次郎的低語,周圍的氣流忽然有一絲異動。這股流動極其輕微,若非蘭斯洛已經突破小天位,天心意識較之前更為敏銳,他就萬萬無法察覺這一擊。 (偷襲?什麼人?從感覺上判斷,是小天位中的強手啊……) 既然已被發現,蘭斯洛便沒有顧忌,重腿往旁邊一踢,一聲巨響,整個閣樓外壁被他踢得粉碎,木石碎屑如羽箭般飆射紛飛,比什麼防護招數都有用。 只是,敵人並沒有如蘭斯洛所願,在後退、硬挨之間選擇其一,反而左手一抖,長劍出鞘,一股無聲的音浪傳振而發,將觸及的木石碎屑進一步分解。 「哦?天草四郎的鎮魂音劍嗎?可用得不錯啊……」 不能說是不吃驚,因為敵人的音劍震波之強,幾乎讓蘭斯洛錯疑是天草四郎親自施展,但即使是天草四郎親至,蘭斯洛也已無懼,當下僅是在身旁的木石碎屑中隨手拿了一塊,無視音劍迎面而來,振臂反擊了過去。 戰鬥既然發生,就一定會驚動到楓兒。現在和她見面,自己就糗大了,所以迫退敵人、全速遁走,就是當務之急。這是蘭斯洛的戰術,而他一招反攻,還沒近身,便聽到對方「啊」的一聲,扭身急退,竟是不敢正面招架。 蘭斯洛心中一奇,為了要隱藏身份,自己這一招並沒有用上很大力道,對方也沒有理由驚懼若此。聽那口音,還有退後時的美妙姿勢,似乎是個女子,而且還有幾分眼熟,自己過去曾經結識過什麼日本美人嗎? 幾個念頭在腦中一晃而過,還沒能有個答案,但是當蘭斯洛瞥見自己手裡的兵器,卻不禁「哇」的一聲大叫出來。 只能說是手氣不好吧,因為當他從木石碎屑中取一塊當兵器,本來是要展現他每種兵器都能隨手使用的豪氣,卻忘了那座閣樓的特殊性,結果拿在手裡的東西,赫然便是不知來自哪座雕像的男子下體。 出乎意料的變局,即使是蘭斯洛,一時間也驚得呆了。要解釋嗎?還是趁著沒人認識自己的時候先逃走?問題是這樣子的落荒而逃,一點霸者氣勢都沒有,以後會不會變成自己生命的一個污點? 才在這樣擔心,一個冷冷的聲音已經從下方響起,雖然不大,但是聽在耳裡,險些就把蘭斯洛氣得手足冰涼。 「變態……豬頭怪。」 說話的人依稀便是那個宗次郎。如果是被別人批評,自己還有可能接受,但這個在武士服底下穿女人內衣的變態小鬼,有什麼資格這樣指責自己? 一驚之下,蘭斯洛登時記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連忙想要警告楓兒,卻是忙中有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從懷裡掏出證據。 「楓……」 一句話還沒說,之前被自己迫退的那女子已經攻了上來,劍影閃爍,裡頭更帶有一種不可忽視的銳氣,逼得自己在不願洩漏身份的情形下,只得後退避過。 「這是……蒼龍心法!」 強了一個天位級數的天心意識豈是泛泛,兩邊一下交錯,蘭斯洛就已經把對方給認了出來,雖然是使劍而非使槍,但這女子確實便是龍族族長,在北門天關一戰失蹤的紫鈺。 「哈,你這女人,原來……」 嘲笑的話還沒出口,蘭斯洛的腦袋忽然劇烈痛了起來。像是要把整個頭顱炸開似的疼痛,讓他無法專心對敵,只能飄身再退,立足在不遠處的另一間閣樓上。 有些記憶片段急速在腦裡閃過,那是在杭州時與小草、楓兒相處的回憶,自己不是明明已經記起來了嗎?為什麼現在還會痛成這個樣子? 沒能等蘭斯洛把頭痛回復,一道刀虹自眼前飛綻,蘭斯洛才一飛身避開,刀光又在面前出現,而且距離更近。除了源五郎,蘭斯洛這輩子就不曾看過任何人有這樣的速度。 (對了,這小子說過他會九曜極速……不能和他比快。) 情知不利,蘭斯洛不顧腦內疼痛,數百記鴻翼刀浪連環發了出去,勁道凌厲之至,將週遭能觸及的一切全數摧毀,而場中三名小天位高手無一敢正面攬其纓,盡皆在刀浪及身前飛退避開。 一輪攻擊,固然是氣勢非凡,但當蘭斯洛把腦內疼痛平復過來,不但三名天位敵手已經組成合圍陣勢,就連京都城內的武士們都已大量趕來。 倘使是平常,這當然是蘭斯洛一展雄風的機會,問題是他就算再沒腦子,也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衰樣:一個搖晃著大豬腦袋的怪人,左手拿女性內衣,右手拿著男子下體的石雕。假如這種妖物敢出現在象牙白塔,自己二話不說就斬了他,但偏偏自己現在就是這德性。 楓兒看過來的眼神,好像也是看著什麼很污穢的妖物,恨不得斬之而後快,這該說是深受自己的調教與影響嗎? 答不出來,蘭斯洛甚至連說句話也不敢,只能憤怒地仰天狂嘯,在周圍眾人的不敢攔阻下,縱身而去…… 「可惡啊,沒想到會丟這麼大的臉,如果當家主追究責任,我們全部都要切腹自殺了。」 「住口!我們還未脫險境,你們如果自亂陣腳,我就先把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給斬了。」 一面包紮傷口,白瀾雄向有雪低聲請示道:「有雪大人,我們現在的情形不太妙,您認為陛下他有可能趕回來嗎?」 有雪摸著下巴,搖頭道:「這個……可能性大概不高吧。」 蘭斯洛當初有交代,不管遇到什麼事,他都不會出手幫忙,一切都得要靠自己解決。雖然始終覺得老大太瞧得起自己了,不過剛才那樣的情況,自己不也是擺平了嗎? 在四十大盜闖蕩的時候,有雪就是裡頭的火藥調製師,雖然他土製炸彈的效果一向不好,但是這門手藝卻從沒有拋開。最近因為知道有可能面臨戰鬥,就配了幾個在身上,果然派上用場。 「有雪大人,如果陛下不來,單憑我們這些人,恐怕很難殺得出去,我覺得……」 「不用多想。白瀾雄,我問你,你肯犧牲性命,讓那些女人在你身上插八十幾刀,捨生取義,掩護我逃出去嗎?」 「這……雖然我會,但老實說,我不肯。」 「非常好,因為我也絕對不肯為了你這頭白爛熊而犧牲。」出奇地,有雪的表情變得很正經,「所以我們就不要多說廢話,想辦法先殺出去吧。」 奇怪的論調,反而讓白瀾雄為之一愣,但隨即坦然,道:「可是對方的實力很強,雖然我們的武功不弱於她們,但是對上這樣的魔法戰士,我們很難取勝,正面衝突,可能要付出大量犧牲才能殺出去。」 「這點我明白,所以不能力敵,便當智取。」 「有雪大人高見,不過,該當如何智取呢……」 白瀾雄還有些摸不清有雪的主意,很疑惑地看著這位雪特人上司,卻發現他的目光正望向不遠處,而順著有雪的目光看去,那裡赫然是…… 在白瀾雄的緊急命令下,所有還能行動的白家子弟紛紛動了起來,把附近廚房外頭的大型生物弄了過來,集中在有雪指定的馬廄中。 日本所提供的驛館,本身是個各種功能俱全的小莊園,為了保持肉類新鮮,廚房後頭還真是養了一頭牛、兩頭豬、一些雞鴨,白家子弟費了一番力氣,才把這幾頭牛豬弄到馬廄來,卻不明白雪特人有何目的。 「唉,真可惜,早知道就和他們說我想吃虎鞭熊掌,起碼現在有一些猛獸可用… …「 有雪一面扼腕,一面向眾人解釋,「各位,那群發騷的瘋婆娘非常囂張,大夥兒現在全都負傷,正面敵對,不是那群瘋婆子的對手,所以我們改以智取。」 倘使說話的是源五郎,眾人自然充滿信心,但換成一個其貌不揚的雪特人,說他多有妙計,這實在很難相信。 「我以前說書的時候,聽說在南蠻地區,有一位大英雄曾經以神駒驅動萬牛,大破敵軍。又有一個獸人將領曾經發明過火牛陣。可見得動物是我們男人的好戰友,我現在依樣畫葫蘆,不但使用火牛,連豬和馬也一起用出去,撞得那些潑婦手忙腳亂,大家在趁機殺出去。」 畢竟是和眾多英雄人物相處久了,有雪這番話說得頗有氣勢,眾人自無異議,等著看他要如何施計。 也直到要付諸實施,有雪這才發現忘記了一件事。眾人離開廚房時,忘了從廚房把火種拿出來,沒了火種,這火牛陣如何排開?而不遠處人聲漸近,顯然敵人已經搜索到這邊來,沒有時間再去拿火種了。 「沒關係,窮則變,變則通,雪特人大爺妙計多多,難道沒火種我就無計可施了嗎?」 有雪斥令眾人,把十餘頭馬匹都排在前方,後頭跟著豬,最後面是一頭生有尖角的大牯牛,就這麼排成一列縱隊。 「沒有火種,就用別的方式來驅動,只要我們鞭打這頭大牯牛,它奮力奔跑,自然就會驅動前頭的馬匹,只要鞭打得用力,說不定比用火有效。」 有雪的應變措施,眾人皆點頭稱是,但實際上使用起來卻又沒那麼容易,因為這頭大牯牛似乎特別遲鈍,任眾人怎麼鞭打,它還是有氣沒力地「哞」個一聲,完全沒有動起來的打算。 眼看搜索聲音越來越近,若是被敵人靠到近處,那不管是什麼戰術都要宣告無用了,有雪急了起來,率先衝過去,奪過白家子弟手中的鞭子,用力揮笞起來。 「渾蛋!叫你動,你還不動,你這頭臭牛好大的架子,不把我放在眼裡,忽視我這個雷因斯宰相,我等一下就把你給千刀萬剮……」 罵得聲音不小,但因為語言不通,雪特人的力氣又不大,雖然打了十幾鞭,那頭大牯牛仍是沒事一樣,動也不動。 正當眾人對這九流策略感到失望,預備要自行開始廝殺,白瀾雄自告奮勇地取代了上司的工作,猛地一下使出吃你力氣,一擊揮下,那鞭子「啪」的一聲折斷,白瀾雄的手掌就重重地拍在牛屁股上,又因為力道使得實在太大,整隻手順勢往下一滑… … 「哇!」 「喔!」 「神啊!」 凡是靠得近的幾個白家子弟,看見了事情經過,都嚇得大叫出聲,踉蹌後跌。本來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聽到那驚恐絕倫的驚叫聲,也不得不回頭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跟著也一起發出了那種鬼哭神號般的慘叫。 一時間,包括有雪在內,所有在場之人的臉孔都皺縮在一起,彷彿感受到那股難以形容的劇痛,後跌兩步。假如敵人在這時候殺來,他們一定被殺得片甲不留。 而那頭一直沒有反應的大牯牛,亦在肛門遭到手臂貫通後,雙目圓瞪,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嘶鳴,全身牛毛險些就根根豎起,氣勢駭人之至。 「哞∼∼!」 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傷疲乏力的白瀾雄還來不及把手臂抽出,那頭大牯牛便四蹄如飛,無懼一切地朝前方衝去,影響所及,本來在它前方的那些馬與豬也都拔足飛奔,勇往直前。 有雪嚇了一跳,看著那頭逐漸消失的大牯牛,還有被夾在它後頭一路拖去,拚命揮動手臂,面色驚惶的白瀾雄,心裡實在是佩服。 「哇,這樣子也行嗎?白家人對於驅使動物果然有一手啊,你們還有誰能像白爛熊一樣,用這方法驅趕動物嗎?」 「不……我想那是組長的獨門絕技吧。」 這邊的奇策,對於另外一方,那就是一場大災難。雖然提防到會有敵人衝殺過來,但卻沒想到會是這麼一群沒人駕馭的群馬狂奔,猝不及防下,連施放遲緩咒文的空閒都沒有,不少人給馬蹄踢中,痛入心肺。 「太難看了,你們這樣子,回去之後怎麼向長老交代?全部站起來,把這些瘋馬給斬了。」 「不行啊,我們是名門正派,不可以濫殺無辜,這些馬又不是敵人,不可以隨便殺生……」 假如有雪在此,聽到這些姑娘家的對話,一定會笑到在地上滾昏過去。然而,至少當事人是對這些堅持百分百地認真。 但對於一群未出閣的姑娘家來說,接下來看到的那幕景象實在是太過激烈了。大牯牛不是什麼可怕的生物,可是當一頭大牯牛屁股後頭夾拖了一個人,通紅著眼睛,憤怒地吼叫著衝過來,那感覺還真像是世界末日到了。 「那個人的姿勢……他的手插在什麼地方啊?」 「啊,羞死人了……」 許多人就這樣看得目瞪口呆,被經過身邊的亂馬給踹倒,混亂的情況,即使傳到此次行動的領隊那邊,亦是說得亂七八糟,語無倫次。 「怎麼了?前面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隊伍忽然亂了?有強敵嗎?」 「忽、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啊……」 這麼含糊的回答,當然無法確切反映出事態,也因此,當白家子弟在有雪的鞭策下衝殺出來,這群慌了手腳的姑娘家再也無法維持先前的冷靜,幾下子就潰不成軍,狼狽地敗退。 「撤退!所有人撤退!」 十多枚堪稱日本特產的濃烈煙霧彈被拋了出來,剎那間煙塵滿天,目不視物,待得一切重歸清晰,早已沒了敵人蹤跡。 「媽的,給那群潑婦跑了。」 為什麼受到襲擊?眾人至今仍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是被有雪一問,眾人才想到那不知道身在何處的白瀾雄。 匆匆奔出門一看,所有馬匹與牛只早已跑得無影無蹤,大門前堆滿了被屠宰殆盡的日本衛兵,奄奄一息的白瀾雄正倒在地上,身旁站著剛剛趕回來的蘭斯洛。 「唔……雖然我現在心情不太好,但我仍要誇獎你。白卿家,你幹得實在是太好了,我從來沒看過你這麼臭氣薰天的英勇戰士,呃,我是說,雖然臭氣薰天,不過你依然是個英勇的戰士。」 「我、我無法再為陛下和有雪大人做事了……請您原諒……」 「傻瓜!你在說什麼啊?」對於這樣賣命的忠臣,蘭斯洛也非常慎重,一面助他運氣鎮傷,一面道:「醫生就快來了!這種傷很快就會好的!等你好了之後,我會在你們家主之前大大褒獎你的。」 「陛下……」白瀾雄大力咳嗽起來,嘴角也沁出了鮮血,「有一件事,我不安心……請您……答應我……」 「什麼事?要我照顧你的家人嗎?」 「不……請您……請您……您一定要將整個宇宙掌握在手中……」 「…………為什麼這句話好耳熟?我是不是在哪本小說裡頭讀過?」 「呵……因、因為……我是一個願意為COSPLAY付出生命的男人……」 「……白愛卿,你安息吧,回去以後……誅你九族。」 第三章 京都風月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六月 日本 京都 六月初三晚上的京都,一共發生了兩件駭人聽聞的重案,令得維護京都治安的新撰組傷透腦筋。 所謂的新撰組,本是聽命於幕府大將軍的特別工作組織,也可以說是捍衛京都城的最後武力部隊,像是一般的騷動,本不至於驚動他們,但是因為這兩件事情都不小,所以重擔就落在他們肩上。 第一件重案,是發生在京都城內,昨晚宗次郎殿下與蒼月楓公主在散步談心時,忽然有一個豬頭怪物出現,身穿女性內衣,手持男子下體形狀的石雕,衝出來大喊大鬧,不但令得蒼月楓公主花容失色,更驚擾到了休養中的秀吉公。 「我們日本人,是最尊敬美麗女人的民族,居然有這種淫穢的豬頭怪物驚擾蒼月公主,實在是罪不可恕,一定要把它找出來,亂刀分屍。」 新撰組的小隊長這樣叱喝著隊員,將這件事情擺在第一優先,一定要盡快消滅那個豬頭妖物,免得它再出來騷擾民眾。 不過,即使新撰組隊員到處搜索,一時間也找不到這豬頭妖物的蹤跡,畢竟在日本歷史上,從來沒有這種事情的發生,現在忽然說要找個豬頭怪,又不知道它的習性與生態,根本就不知道要從何找起。 「聽說那個豬頭怪昨晚離去之前,曾經仰天長嘯,這會不會是一種暗示呢?」 「動物為什麼會仰天長嘯?為了要示警嗎?」 「會不會是為了求偶?」 「有道理,俗語說,毒蛇出沒的十步之內必有解藥,難道在京都城裡頭另外有一個豬頭女怪?」 當這個結論一出來,新撰組的諸人臉都快要白了,分外加緊搜查,要防止豬頭雙妖大鬧京都的慘劇發生。 只是另一宗案件也不容小覷。迢迢萬里而來的炎之大陸使臣,昨天晚上居然受到歹徒襲擊,對方膽大妄為,竟是直接進攻驛館,幹掉了所有衛士,還連傷使節團多人。 炎之大陸使臣古高俊太郎,今天早上已經發表了嚴正抗議與憤怒,譴責日方的保護不周與治安敗壞,這個問題倘若處理不好,將會嚴重影響兩國關係,甚至讓兩塊大陸彼此間留下惡劣印象。 天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新撰組成員也是萬般無奈,因為那批歹徒來去如風,除了從古高俊太郎口中得知她們全是女子之外,並沒有留下什麼可供追蹤的線索,眾人搜查起來也倍添困難。 兩件不得不處理的大案子,卻都變成了無頭懸案,當上頭的破案壓力越來越大,新撰組還真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首先,是要為炎之大陸使臣一行人找個新的住處。驛館在昨晚的騷動後,已經亂七八糟,沒法再住人了,其餘的偏遠驛館也不見得安全,只得幫他們在市中心的熱鬧地段,包下一個豪華旅店,作為暫時居所。 「嗯,那就選這裡好了,看起來地方不錯,名字上頭也過得去。」 經過古高俊太郎大使的圈選,一家名叫「池田屋」的旅社中選了。雖然讓異國大使住旅社,就外交禮節上有些不妥,但眼下也只好這樣執行。 就這樣,有雪一行人提著行李,浩浩蕩蕩地住進了這間民營旅店。因為昨天的襲擊,他們幾乎人人帶傷,不過卻幸運地沒有什麼重傷之人,還保有了行動力。 「動作快,不要只是在那邊拖,把東西全部都搬進去,快一點!」 叱喝著眾子弟,白瀾雄仍舊在他的崗位上努力,沒有絲毫懈怠。在這邊的白家子弟當中,以他的武功最強,昨晚被狂牛拖沖一陣,除了手臂拉傷和擦傷,並沒有什麼嚴重傷害,現在綁個繃帶就沒事了,只不過昨晚臨時戲癮發作,演了一段臨終戲碼而已。 當然,知道自己被愚弄的蘭斯洛,險些就把這個願意為了戲劇付出生命的藝術家當場宰殺,讓他為自己的理想殉道。 今天一早,透過白家的竊聽,蘭斯洛大概知道了新撰組正在為了兩大案件而奔波,而他們的討論更是讓蘭斯洛把耳機扔到一旁。 「居然說我穿女人內衣當街跑,那種事我怎麼可能會做?他們以為我是韓特嗎… …真是混帳到家,我要把這些日本鬼子全部幹掉!「 蘭斯洛似乎很憤怒,如果是以前,他這怒氣可以持續一整個上午或下午,甚至會延燒到第二天,可是現在,他在幾句憤怒話語一罵之後,就立刻回復了冷靜,重新坐下來,眼睛看著前方,怔怔地思索,沒多久之後,還會好像很有趣似的微笑起來。 這種情形看在有雪眼中,特別明顯。無疑老大已經不像從前,但是和剛剛登上帝皇之位的那段時間相比,現在的感覺又沒有那麼冰冷,就好像他已經從這兩種極端裡慢慢取得了均衡,開始用這標準調適一個新的自我。 (幹得好喔,這樣才是你的作風嘛……) 追隨蘭斯洛日久,有雪的感覺自然也特別深。剛剛即位時的蘭斯洛,給人高深莫測的感覺,那並不是不好,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最成功的領袖範例,但是……總覺得如果有選擇的話,自己並不想在那種人的手底下做事,壓力太大了。 現在這樣的感覺,就很不錯。這樣說來,老大或許也為了各方面的調適煞費苦心吧。 蘭斯洛自己並沒有察覺到有雪的這些心思。昨晚從京都城狼狽而歸,可以說是一件奇恥大辱,但如果同樣情形再次重演,自己也沒法改變,所以他把心思集中在該如何破除詛咒,回復本來面目上。 另外一方面,昨晚楓兒問出的話,讓自己很在意。那個叫做宗次郎的小鬼,只怕遠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因為自己從他身上,感覺到一股尤勝天草四郎的威脅……還有,那個天位之秘,究竟是…… 越想越不放心,蘭斯洛向白家子弟下了嚴令,設法全面監聽新撰組、京都城內的一切訊息,務必要查出天位之秘的相關情報。 不過,在各種雜務處理到一個段落後,蘭斯洛也面臨了一個新問題。 「什麼?嫖妓?」 當眾人集合起來,要求蘭斯洛實現前幾晚的承諾時,他還真的是呆了一下。 「有沒有搞錯?你們現在每個人身上都帶傷,就算傷勢不重,起碼也會痛吧?現在去妓院,你們玩得起嗎?」 這個尷尬問題,自然是由左大丞相親自回答。 「老大,這樣說就不對了,帶大家去這裡最大的妓院,那是你金口親諾的事,現在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呢?到國外用公費嫖妓,這是每一個公務員的畢生志願,難得我們有這機會,不去又怎麼可以呢?」 「我說帶你們去妓院,那只是打算大家一起去喝酒……」 「去妓院只喝酒不辦事,老大你不是這樣好笑吧?如果真是這樣子,那你乾脆去下頭的餐廳,買幾客兒童餐照燒牛丼,大家在這裡喝家家酒吧。」 「啊呀,好囂張啊,到底是你是國王還是我是國王,你聲音這麼大,不把我放眼裡了嗎?」 「那當然是我……」 說得太順口,有雪給蘭斯洛瞪了一眼,乖乖地住嘴了。 「有本事啊,不愧是連大魔神王和白鹿劍聖都要向你屈膝搖白旗的腳色,這麼有自信,下次強天位戰時我就第一個派你出去,單挑陸游。」 蘭斯洛搖搖頭,道:「那麼,你們是無論如何都打算去羅?」 沒有正面回答,但所有的請願者都默默地拿出了一本《京都風月》。那是最新版的京都紅燈戶指南,詳載了各種尋芳問柳的資料。 既然是大勢所趨,蘭斯洛自然無法阻攔,要有雪找來池田屋的老闆,詢問何處有好的妓館。 京都此時是日本第一大都市,商業鼎盛,人潮川來流往,著實熱鬧。日本在男女情事上的觀念,比風之大陸還要開放得多,各式妓館當然是不少,然而,當池田屋老闆聽完有雪的要求,詢問此地最好的妓院、最出名的妓館時,他卻面有難色。 原來,日本這邊最高級的妓館,裡頭的藝妓都是賣藝不賣身,如果客人有才情,相貌英俊,令她們傾心,這才會留客人度夜,而且往往一夜風流之後,發生了戀曲佳話。 同時,因為秀吉公在位,宗次郎殿下又甚注重豪門貴族的行為,如果憑恃強權勢力,欺凌弱女,這種行為不但會被處刑,更會遭到全民不恥,所以即使是在歡場,仍沒有人膽敢恣意胡來。 這也就是說,假如大使一行人想要外出玩樂,又想堅持最高等的妓館,這恐怕不能讓大使盡興。 「各位同胞,你們意下如何?願意只去聽歌喝酒嗎?」 看著後頭一堆死握著《京都風月》不放的同胞,有雪就作了正確的決定,向老闆問起「可以直接嫖,不用多花時間談情說愛的高級所在」。 「那……最好的一家,大概就是幻霧似真居了,不過……」 「沒有什麼不過,同胞們,上街嫖妓去啦。」 全然不在意自己是多麼敗壞他國名聲,有雪率眾出門。 說是率眾,倒也有些怪異,因為蘭斯洛現在的狀況,不可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但他又不願意躲躲藏藏,所以只好坐在馬車裡頭,隔窗看著外頭景象。 出門時,負責護衛的日本士兵感到很奇怪,私下詢問古高俊太郎大人欲往何方,沒想到對方卻是大剌剌地回答。 「嫖妓。」 士兵們大吃一驚,雖然他們的階級低,不太瞭解這些達官貴人的想法,但是身為一國大使,居然在出使他國時公然嫖妓宿娼,這種事不是有失國體嗎? 「少見多怪,在我們炎之大陸那邊,遍地都是妓院,十歲之前沒進過妓院的男人會被人恥笑,我們……」 越說越不像話,幸好蘭斯洛看不下去,命人把這位胡言亂語的大使拖了回來,但卻已經讓一眾日本衛兵目瞪口呆,難以想像大海對岸是個何等墮落的國度。 「老大你不用太緊張,反正丟臉也不是丟我們的臉,這麼難得的機會,不用太可惜了。」 「你也知道這很丟臉?你這種行為,和素行不良的三流觀光客有什麼兩樣?」 兩人邊看邊談,欣賞日本的街道風光。自從到日本之後,打打殺殺不斷,甚少有放開心情遊覽的機會,現在四處逛逛,感覺反而不錯。 或許是因為在首都的關係,看上去日本人民甚是富裕,衣著雖然說不上是華麗,但是料子卻都不錯,走在街上也是高聲談笑,街道兩旁的酒館,更是不時傳出轟笑聲。 比較引有雪注意的,是一些配刀的浪人。他們不是正職武士,雖然習有武術、腰間配刀,卻僅是一介平民,某些看來相貌特別兇惡的,搞不好身上可能還背了幾宗刑案。讓有雪感到興趣的,是這些浪人一個個都把右臂縮入袖子內,左手拎著酒壺,一面走路一面狂飲,鬍子也不刮,走起路來大搖大擺,凶神惡煞般的模樣,倒與蘭斯洛甚為相似。 「老大,你看那些人的樣子,其實我覺得你滿適合當日本人的。」 「胡說八道,老三才是日本人,關我什麼事了。」 「其實,老大你的表情才真是奇怪。作為一個獨裁者,你是要來征服這裡的,看到這邊的樣子,應該要很邪惡地笑起來才對啊,可是我看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又在胡說了,我現在這種頭臉,你也看得清楚我的表情嗎?」 沒有多理有雪,蘭斯洛大步地向前走。而雖然遭到了否認,但有雪仍然看出了一些蘭斯洛的心思。為了要保命長生,雪特人察言觀色的功夫向來是很好的啊…… 不多時,眾人抵達了那間叫做「幻霧似真居」的妓館,不同的感覺,果然令眾人眼界大開。 屋子是一般的和室,地上鋪塌塌米,從外觀上看來,房子和其他建築並沒有什麼區別。屋內非常簡陋,除了塌塌米以外,幾乎只剩下一隻昏暗的燈籠。 吃的東西要隨桌子另外拿進來。吃喝完畢會撤走,然後鋪上被褥就可以做該做的事了。 屋子雖然普通,但是屋子裡的美人,卻是令眾人眼前一亮。與外頭挽著半月髻、穿戴整齊的日本婦女不同,這間妓館裡頭的妓女,和服樣式華麗、鮮艷得多,人人露出雪白的肩頭,開叉的下擺,隨著肢體搖晃,一截粉嫩修長的玉腿,若隱若現,引人遐思。 然而,目光往上看去,感覺就不是很好,因為此地風俗,女性總是在頭上簪花,臉上抹了厚粉,昏暗燈光下,只能看見一片慘白,臉頰上還抹紅,而且是那種很鮮艷的紅色,乍看之下的第一眼,還真是有點嚇人。 她們並不是就穿著和服,在那邊閒晃,有些笑語盈盈,接待客人,有些則是抱著一種名為「三味線」的長琴,撥彈著極具異國風味的曲調。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景,人人難免有些緊張,不約而同地從懷中取出那本《京都風月》,翻看到基礎常識篇。如軍旅般整齊劃一的動作,讓蘭斯洛只有搖頭的份。 根據上頭的介紹,在日本,藝妓的稱號是「太夫」,比如一位名叫「紫」的姑娘,就稱為「紫太夫」。當然,這一般只是個花名。 「可以了,你們各自去選個喜歡的玩吧,我說過的話,絕對不會不算的。」 既然進入妓館,蘭斯洛就放手不管了,這是屬下的娛樂,自己出錢贊助就好,用不著親身下場。 「那麼……有人要叫東西吃的嗎?」 話一出口,光是看屬下的表情,蘭斯洛就知道自己問了蠢問題。 「你們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帶了一群公狗來逛院子?」 大家志趣不合,於是分道揚鑣,白瀾雄領著興沖沖的組員走了,蘭斯洛一個人包了一個花廳,點了以生魚肉為主的一些料理,獨自飲酒,餘人則是各自散去,找自己的樂子去了。 既然是離開馬車到外面活動,蘭斯洛就難以再隱藏自己的相貌,可是豬頭怪人這兩天又是被全日本通緝中,無奈之下,只好做一些改扮。 隱身力量是行不通的,如果隱身,那就不能喝酒了。斗笠面罩之類的,遮遮人臉還可以,對豬頭卻無能為力。人皮面具那更是戴不上去。最後是有雪想到辦法,用繃帶把蘭斯洛頭臉密密麻麻地纏住。 只不過,纏住外表容易,要讓人看不出這是個豬頭,那就麻煩得多。最後,也不知道纏了幾圈,從外頭看過去,只看到一個大圓球體,端的是頭大如斗。也幸虧蘭斯洛沒興趣嫖院,不然他這副怪模怪樣,真是沒人敢接。 「喂,老大,你不一起來嗎?」或許是為了兄弟義氣,有雪挽了兩個濃妝艷抹的美人,來找蘭斯洛。 「這邊有兩個女的,我們剛好一人一個,等一下還可以交換。兄弟一場,我知道你現在有老婆和沒有一樣,楓兒小姐又不理你,你一個人也苦悶了很久吧?不要在那邊裝樣子了,快點過來爽吧!」 滿是誠意的邀約,被蘭斯洛比了一個很粗魯的手勢,用力地把門關上。只聽得門外有雪的大笑聲越來越遠,蘭斯洛心中歎氣,這義弟真是無法無天,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 在坐定之後,他從懷中取出一本書,仔細閱讀。這是受白起影響之後的新嗜好,如果是過去,他只是因為有需求而去找書,但現在,蘭斯洛確實是悠閒地享受著閱讀之樂。 當然一開始並不是這樣子,而是坐下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手上就想要拿一本書,不由自主地翻著看,雖然覺得非常的想把書丟開,但就是克制不住一頁一頁地看下去。這……或許就是大舅子的強迫學習吧。 只是,自己這一次看的書,有些特別…… 「羅莉:很漂亮的小女生。正太:很可愛的小男生。COSPLAY:模仿小說或是戲劇人物穿著與言行的一種行為,相傳是自太古時代流傳下來的奇特嗜好……什麼啊,聽起來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用語。」 上次聽白瀾雄說那些奇怪字眼時,蘭斯洛覺得耳熟,似乎在大舅子傳給自己的知識記憶裡頭有過,但白起顯然把這歸類成「不需要記住的記憶」,自己好奇心起,私下找書來查。 「白家人還真是怪異啊,沒事玩這種東西,是嗑藥嗑太多,腦子壞了嗎?」 這當然是得不到結論,蘭斯洛也不甚在意,將整本書翻完之後,瞥見一疊放在角落的書冊,順手拿了起來翻閱。 那赫然是幻霧似真居的花名冊,裡頭用浮世繪的風格,為每一位妓女繪製一張精美圖像,底下題有詩文,作為紀錄,也供客人點選。裡頭圖像繪製得栩栩如生,配合半遮半露的裝扮,很是有一種冶艷風情。 看那堆書冊高高一疊,只怕這幻霧似真居還是家歷史悠久的老店,左右無事,就翻看起來。 「啊!我以為你一個人在幹什麼,原來是自卑得躲在這裡看書打手……嗯,老大,你不必這麼壓抑啊,男人出來就是要花天酒地,你有錢有勢,何必淪落到這麼淒慘的地步?」 有雪推開門,老實不客氣地闖了進來,看到被蘭斯洛放在地上的字典,更是大笑。 「到妓院來查字典?老大你不是這個樣子吧?啊,還是你剛剛拿字典來打手…… 呃,老大你真是英明神武,連做這種事都與人不同。「 蘭斯洛一記殺人目光瞪了過去,但因為現在的這個木乃伊造型,看不見表情,大大失去了威脅性。 「你不是去嫖妓了嗎?為什麼來這裡?雪特人難道連辦這檔子事都那麼快嗎?」 「老大,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如果我現在把你丟下,自己去爽,你回國之後不找我麻煩才怪咧。」有雪道:「別說我不夠義氣,現在我有妓不嫖,專誠陪老大你喝酒來著了。」 「……和你在一起,酒的味道都變臭了……」 講是這樣講,蘭斯洛並沒有拒絕,兩名義兄弟就這樣喝起酒來。言談之間,蘭斯洛也把昨晚潛入京都城,恥辱而歸的事情告訴了有雪。 「現在想到楓兒和那個變態小鬼在一起,我就好擔心啊,那個邪惡、變態、下流的正太小鬼,千萬不要用他的髒手去摸楓兒,不然真是……」 「去,我說有什麼大不了的,追根究底,老大你實在是不會泡妞。」有雪道:「要爭霸天下、比武決勝,這個我雪特人是不成的,可是說到下藥迷姦……呃,我是說,泡妞的技巧,老大你還得拜我為師。」 「拜你為師?你好大的膽子啊?難道不曉得自古以來想要騎在帝王頭上的人,最後都不會有好下場嗎?」 蘭斯洛笑了一笑,動作忽然頓住。雖然看不見表情,但是從氣氛變得凝重,有雪就知道有事發生。 「怎麼了?老大?是不是有敵人殺來了?」 蘭斯洛笑而不答,卻突然趴伏在地上,像只壁虎般迅速爬行,將前後左右的門窗全部關好,甚至還游爬到牆上,實際確認屋頂上無人竊聽。 「老、老大,你這是做什麼?」 有雪的疑問很快就有答案,因為蘭斯洛閃電般地掠回他身旁,寒光一閃,風華刀已經架在他脖子上。 「把你所謂的泡妞秘笈全部給我說出來,只要有一字不實,被我用天心意識讀出你的思想,我就直接挖出你的腦子,讀你的記憶。」 「哇,不過是泡個妞,用得著這麼拚命嗎?老大,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 「嘿,不知道是哪個人最近夢話特別多,你昨晚不是才罵我有異性沒人性嗎?」 「不是吧,連我的夢話你都聽去了,我明明用橘子塞住嘴巴的。」 「那真是抱歉啊,何止是你的夢話,我連你昨晚的夢都一併讀過了。」 「呃……那麼……看人做那檔子事,感覺會不會很亢奮?」 「……連續看你做完三十次後,更後面的就沒有感覺了。」 如果任這對話進行下去,那就不知道會說到什麼地方去了,所幸蘭斯洛止住了雪特人的話頭,繼續回歸到本來話題,而有雪也提出一個問題。 「老大,論武功,當今世上你是一等一,可是你們這些絕頂高手,除了整天打打殺殺、成王成霸之外,有沒有想過一些其他的事情?像是我們這些普通人一樣,如果你有一天沒有武功了,不能再去喊打喊殺了,那你要做些什麼?」 蘭斯洛一怔,對這個問題思索起來。即使身上沒有武功,他的壯碩體格也是會在尋常格鬥中佔上風,所以完全沒想過這種問題,更何況養父皇太極的中心思想,向來認為強者生而好戰,如果有一天沒得戰了,那世上還要高手做什麼? 不過現在想想,這觀念也未必就是對,自己已經有了獨立思考,並不需要什麼事都遵循養父的思想。那麼,當有一天沒得戰了,自己該做什麼呢? 「白家的人,在這上頭很會想喔。無忌公子好像很鼓勵他們,除了戰鬥之外,另外找些嗜好來充實自己的人生,像那頭白瀾雄,就是沒事玩一些奇怪的東西……」 「……所以他昨晚拿全家性命來玩COSPLAY?」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有雪道:「我想說的是,老大你如果要泡妞,能不能做一點比較像正常人做的事啊?天位強者確實是很強,可是強不強這種事,和追女孩子是沒有關係的。猴子王再強,也追不到人類女孩子啊。」 「所以……」左側側頭,又偏往右邊,蘭斯洛還是沒想通,「你要我做些什麼東西?直接撲倒她就辦事嗎?」 「那是原始動物的求偶方式,不能拿來這裡用啦。」有雪搖頭道:「老大你看起來好像是喜歡楓兒小姐的,可是你又瞭解她多少?」 「她的過去,她的生命,我全部都知道,這點可比你這只知道和她摸摸手的傢伙要強得多了。」 遭到奚落,有雪卻笑道:「是啊,可是老大你這知道她過去、瞭解她整個生命的人,卻不知道自己女人喜歡什麼?有什麼嗜好?討厭些什麼?除了把她撲倒就上,向大家宣告她是你的女人,你又比我多會什麼了?」 假如照平常蘭斯洛的個性,肯定會把雪特人斬成一百八十幾段,然而,在這些話入耳的瞬間,他也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是啊,剛剛自己還笑白瀾雄一干人,像是一群發情的公狗,進了妓院就醜態畢露,可是自己比起他們又好到哪裡去呢? 過去,自己一直認為與楓兒、小草之間的情感,是彼此身心最深的契合,不必用外在行為來表示,相互間都很瞭解對方。可是,這種想法是不是也變成了吝於付出的藉口呢? 不管楓兒待己有多情深義重,自己卻總是給她增添了困擾,雖然說這是自私決定下的必然後果,但至少也該有些補償的行為吧。 唉,真是搞得一蹋糊塗,連雪特人都不如了…… 「老大你也不用這麼介意,我相信楓兒小姐對你是有心的,而你對楓兒小姐也是真心真意,只不過,女孩子是要哄的,你還是得改變一下表達方式才行啊。」 「楓兒很堅強的,才不是普通女孩子,不需要一般女孩子那種……」這句話出口,連蘭斯洛自己也覺得很心虛。 「是啊,她很堅強,她還是個在香格里拉狂看言情小說的堅強女子咧!老大,還是那麼一句,女孩子是要哄的。」 在蘭斯洛一副「你怎麼知道楓兒在香格里拉打工」的疑惑表情中,有雪只好坦白,小草大嫂上次聊天時候偶然談到一些,白無忌老兄前次喝酒時不慎又說了一些,加上華扁鵲師父的無心之言,整件秘密的輪廓就很清楚了。 「嗯……追女孩子真的是用哄的嗎?」 「總不成老大你以為追女孩子是用扁的嗎?」有雪笑道:「老大,加油啊,我很看好你的……」 蘭斯洛卻沒再回應,畢竟在這種事上頭,是很難坦然說謝謝的。之後兩兄弟也沒再多話,僅是默默地看著那堆浮世繪春宮畫冊,直到胡翻亂翻的有雪,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淒厲慘叫。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大驚小怪。」 蘭斯洛皺著眉頭,湊過去一看,一雙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什麼極恐怖的東西一樣,「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不、不是吧……」 「可是,老大你看這個樣子,怎麼看怎麼像啊。」 饒是傳承了白起的鎮定功夫,蘭斯洛現在可怎麼也都冷靜不下來,眼睛死死地盯著畫冊,心頭泛起陣陣惡寒。 「真是想不到啊……老大,我們發現了這麼重大的機密,會不會馬上被人滅口啊?」 這話將蘭斯洛點醒,他霍地站起,驚道:「不好!大家有危險……」 這話已經說得太遲了,因為沒等蘭斯洛發聲警告,白家子弟的哀嚎聲已經在各處響起,此起彼落,聲音比被敵人亂刀痛剮還要淒厲,讓本來要出去警告的蘭斯洛停下腳步。 「唉……太晚了,嫖妓之前果然是應該要小心的。」 蘭斯洛搖頭歎息,有雪則是心有餘悸,暗暗慶幸逃過一劫,不然剛才自己摟著兩個「妞兒」一起進房,現在的打擊也是雙倍,可能已經被氣得吐血身亡了。 「嗯……這麼想起來,從以前開始,我進妓院的運氣就不好啊……」忽然想到在杭州的那一段經驗,蘭斯洛不禁微笑,當年自己第一次和小草進妓院,還給人家踢出門外,第二次去則是給人追斬了幾條街,和那些時候相比,這次還不算衰呢。 不過這個想法實在是放心得太早了,因為幾乎是這念頭一閃過,蘭斯洛便感應到有人貼近此地,並且意欲窺視的訊息。 武功很不錯,能夠潛近自己到這等距離,該是小天位中的強手了,但卻不是像楓兒那一類,學習過專門隱匿身形、來去無蹤的技藝,以至於自己可以輕易發現。 假如說日本沒有其餘的秘密高手,那麼根據自己所見,這樣的人選怎麼想也只有一個…… 蘭斯洛瞬間考慮過挾持有雪,以表示自己與他無關,但隨即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對方似乎不是一個會被這種小技倆所惑的人。 既然這樣,就只有開戰了吧…… 拍拍身旁的有雪,蘭斯洛忽地縱身飛起,破屋而出,之後更不回頭,逕自往東北方飛去。 果然,自己身形一現,對方立刻跟了過來,雖然說不擅長匿蹤之術,但是輕功卻著實不錯,這也難怪,她本來就是應該飛翔在空中的種族啊…… 照理說,飛掠到人口比較沒那麼密集的地方,是比較方便交手的,但是蘭斯洛卻另有打算。在這樣的鬧區,行人來來往往,交手不便,假如說沒有打算拚個生死,那麼在這裡交手反而是一個擺脫敵人的好環境…… 「前面的嫌疑犯站住!我是新撰組副長齋籐泉櫻,我現在懷疑你和一宗妨礙風化案件有關,請你和我回去協助調查!」 (什麼?!) 給入耳的話語嚇了一跳,蘭斯洛放棄飛行,翻身一躍,落定在一間屋子的房頂上,腳才踏穩,背後勁風聲驟響,一把朱槍就刺了過來。 (嘿,太小看人了吧。) 蘭斯洛一反手,已經將槍尖拿住,自己趁機一翻,已經轉過身,借力後躍,手上亦釋放出和朱槍上爆破勁道相抵銷的天魔勁,輕描淡寫地將這一槍化去。 只是,勁道才發出,蘭斯洛便曉得手上的感覺不對。那把朱槍竟然在剎那間分解,化作一把鎖鏈槍,比之前更靈活、更及遠地追擊過來。 (搞什麼鬼?這也是龍族武技嗎?) 無暇多想,蘭斯洛虛空一拍,震開鎖鏈,想要把距離拉得更遠,但是掌力甫發,鎖鏈雖然受力彎曲,卻沒有被震得很遠,其餘部分反而纏了上來,最前端的槍尖更像是有生命般,驟然跳躍起來直刺向蘭斯洛肩頭。 從來沒碰過這麼靈活的奇門兵器,蘭斯洛一時間也有些窮於應付,當下守緊門戶,以靈活身手在鎖鏈槍陣中閃避自如。 過不多時,他就瞧出端倪,整枝鎖鏈槍長達十尺,以一尺為單位,之內的真氣獨立運作,像鐵鞭一樣攻擊,又或者摺疊成角,阻擋退路,倍顯靈活,鎖鏈槍就像是一尾有生命的大鐵蛇,吞吐伸縮,彎曲攻擊,更不時試圖纏繞上蘭斯洛的身體。 回思生平所見武學,只要具有天位力量,要把一根十尺長的鎖鏈槍這樣揮動,並不為難,但要使得這樣靈活,彷彿是十幾個人聯合攻擊,那就需要極為高段的天心意識,除了白起,自己還不曉得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原來如此……是蒼龍心法的變化,所以她才能作到……有一套啊,這樣的打法我還是首次遇到呢……) 確實是很訝異,因為根據自己一方與她多次交手的經驗,這女子雖說臨敵時應變能力不錯,但整體上仍是繼承白鹿洞的正宗風格,並非作戰起來機變百出,會用一些偏門技藝求勝的人。 朝敵人打量過去,蘭斯洛不禁心下稱讚。這個敵人本來就是美人,即使自己與她為敵,這點也從來沒有否認過,而換上武士裝扮的她,更是有一種異於過往的帥氣。 黑色衣褲為底,罩上天藍色的外套,兩袖都滾著鋸齒形的白邊,褲管比普通款式要寬大,腰間掛著一長一短的兩柄日本刀,腳上踩著木屐,頭上則綁著白色的布條,額前是黑色長方形的圖案。最醒目的一點,卻是當兩人錯身而過時,蘭斯洛在她背後看到一個赤紅色的「誠」字。 「打扮不錯啊,紫鈺小姐,不過沒想到你這麼不長進,淪落到來幫日本人賣命,真是丟臉啊。」 一時間還游刃有餘,蘭斯洛在出言調笑的同時,仍是繼續打量著這位精神抖擻的龍族美人。 或許是因為這幾天看多了綁著和服背飾,背部微駝的日本女性,現在看著紫鈺比一般日本女性更挺直的腰背,雖然不見得胸部特別突出,但外表上卻顯得更具自信和英氣,映著她專注於戰鬥的神情,彷彿就是一個俊美無雙的俠士。 只是,被蘭斯洛這樣一叫,她的眼神中卻閃過一絲迷惘。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紫鈺是什麼東西?」 這反應讓蘭斯洛大為詫異,再看到對方不似作偽的認真眼神,一個想法閃過他腦中,令他脫口而出。 「不是吧?你這個蜥蜴女,又失憶了?!」 這句話才出口,蘭斯洛自己也呆了一下。 (奇怪……為什麼我會說個又字呢?) 這件事委實古怪,但此時顯然不是細想的時候,因為對方全然不受到干擾,而交手至今,對於鎖鏈槍的變化,自己雖然掌握得更多,但動作速度卻有些跟不上。 (多想的話,頭又要痛起來了……速戰速決吧!) 蘭斯洛本來就不是以速度見長,當跟不上鎖鏈速度,索性就直接放棄,任鎖鏈纏滿全身,然後以護身氣勁強行迸裂。 這柄鎖鏈朱槍,只是由精鋼所鑄,並非神兵,雖然以天位力量護住,但是當兩股天位力量強烈撞擊,那是絕對無法承受。 不過,當鎖鏈纏上身,蘭斯洛從裡頭的氣勁變化,就暗自歎息,自己居然笨到忘了焚城槍勁的獨有爆炸性。 轟的一聲,整條鎖鏈槍炸得粉碎,每一尺為一處爆炸單位,增幅起來,幾乎就是中了十多槍全力而發的焚城槍。若是當前任何一名小天位高手挨了這記攻擊,就算不當場身死,也是重傷垂危了。 但是,這樣子的攻擊,卻對蘭斯洛沒有什麼意義……正確說來,這本來就是一場沒意義的戰鬥。兩個天位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遠,陸游駕臨北門天關的那一戰,就已經把結果清楚展現在世人眼前。 已經臻至強天位修為,只要認真起來,不管對方用什麼巧招,蘭斯洛都可以恃強破解,彼此間的攻擊威力相差過大,就算站在這裡多挨幾十記槍擊,也不會對蘭斯洛造成多大傷害,稍稍運一下乙太不滅體,便將這些細微小傷催愈,他甚至還行有餘力地壓制爆炸威力,不傷及腳下的民房。 然而,本來以為單憑這樣,就可以嚇到敵人,但對方卻對這樣大的實力差距視若無睹,豪不猶豫地衝了過來,近身攻擊。 沒有退避的必要,蘭斯洛不想做這種事。本來只要揮手一斬,很容易就可以把她幹掉,但對於這個曾經殺害過自己弟兄、逼得自己萬里逃亡的女人,心頭卻不知道為什麼升不起恨意…… 最後,蘭斯洛僅是任她近身,揮起來的右手柔柔地掠過她耳畔,將梳理整齊的髮絲一撥一撩,欣賞這男裝麗人在不經意間散發出的女兒家風情。 也就是這樣一下,敵人的攻擊已經打在身上。並不是刀,而是指頭,數十記密集的戳刺,準確地撞擊在穴位上,不似龍族的武學風格,讓蘭斯洛錯愕起來。 (唔,是老三的小天星指嗎?用得可不錯啊,她從哪裡學到的?該不會是那個叫宗次郎的小鬼頭吧?) 腦裡想這件事,蘭斯洛就對小天星指不甚注意,直到對方的最後一刺,胸口驀地劇痛起來,才驚覺不妙,猛地發勁,將她震開。 乍分乍退,蘭斯洛察覺到她最後那一記攻擊,並非是小天星指,甚至也不是以食指出招,而是用小指來戳刺。 由於身體結構的問題,普通的指法,都是以食指來攻擊,中指、拇指就比較少見,小指因為不易施力,通常不會拿來進行主力攻擊。但以蘭斯洛所識的武學之廣,卻是知道一門奇門武學,專門以小指發招。 天魔功外門應用技的一門天魔刺,專破各種護身罡氣,重創心肺經脈,特別是配合天魔功的吸蝕勁道,雖然說小指的傷害力不大,但是只要給戳中要害,往往就有一擊斃命的效果。 (不是天魔勁,出手也不夠正宗……可是她是怎麼學會魔族武學的?也是那個宗次郎小鬼傳給她的嗎?) 幾個疑團在腦裡盤旋,蘭斯洛終於認真了起來。不必什麼動作,從身上散發的冷凝氣勢,讓一直勇戰不退的她,緩慢而慎重地後退幾步,拉遠彼此距離。 兩人的打鬥,早已驚動附近人群,不但下方有人圍觀,指指點點,就連新撰組的隊員都從四面八方趕過來,如果不速戰速決,等一下就很麻煩了。 幾個戰術在蘭斯洛心中成形,但在他有所決定之前,浮上心頭的一道警訊,讓他改變了主意。 (什麼人在旁邊偷看?陰森森的感覺,不像是什麼好東西……嗯,有天位力量,是什麼人?) 估量不到,蘭斯洛也不願意在這種情形下出手,給別人掌握到自己的破綻,當下一聲長笑,飛身便退。 「哈,蜥蜴女,咱們兩個今天到此為止,改天再找你玩過。」 以蘭斯洛此時武功,說走就走,她雖然試圖攔阻,卻給他幾道隔空掌勁阻住去路,只得放棄追擊,喝令新撰組隊員與己一同離去。 而這些景象,自然也落入一眾旁觀者眼中。 「……枉費我們刻意隱藏,居然還是被他發現了,這人的武功比之北門天關一戰,似乎還又高了些啊。」 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可是卻又另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沙啞,彷彿是兩塊石頭彼此摩擦一樣。 「要是這樣的距離還察覺不到,這種強天位也可以準備後事了,莫要說是他,就連那個蜥蜴小娃兒,也發現了你的邪氣啊。」 「嘿,老師的意思,總不會要我改個名字吧?」 談話的兩個男子,都穿著長袍,一黑一紅,彷彿很討厭太陽光一樣,不但遮住面孔,連手上都戴了手套。 而當看到蘭斯洛背影消失不見,他們兩人才回轉過身,面向在他們身後等候了一會兒的客人。 兩人的對面,站著幾名身穿灰色長袍的客人,雖然袍角上繡有神職人員的光明徽印,但源自身上的一股陰冷感覺,卻讓人感到說不出的詭異。 「久等了,各位長老,讓各位久候,真是相當抱歉,那個魔胎的武功,幾位想必剛剛都看到了,現在……我們就來討論一下我們的誅魔大計吧。」 幾乎是一整夜沒睡,楓兒在昨晚與那豬頭敵人對峙之後,就起了疑心,因為那豬頭獸人所使用的武學,赫然就是鴻翼刀法。 絕世天刀的刀法,為何會被一名豬頭人所使出來?就自己所知,王五對這套刀法非常重視,除了他本身之外,就只有把這套絕刀傳給師弟蘭斯洛。所以綜觀天下,擁有天位力量,又會使鴻翼刀法的,就只有這兩個人了。 王五應該還在惡魔島上,這個獸人不可能是他。 可是,蘭斯洛大人又怎麼會變成一個大豬頭呢? 這件事真是越想越怪,本來想要立刻去驛館,找有雪查問,但卻被宗次郎纏得脫不了身。這孩子纏人的本事,真是和青樓的那位義姐有得比,被他這樣攔身一抱,簡直就像是被一隻大章魚爬上了身,動都動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早上,可以找機會溜出去,易容改扮,跑到有雪居住的驛館去,卻得知他們一行人受到襲擊的消息,整個驛館亂糟糟的一片,有雪他們也已經人去樓空。 「那麼……請問一下,他們到哪裡去了呢?」 得到池田屋這個答案,楓兒又匆匆地趕去,怎知道仍是撲了個空。旅店老闆刻意為大使保密行蹤,不肯吐露,最後楓兒還是用武力威逼,這才問到答案。 「他們到哪裡去了?什麼?嫖妓?」 楓兒只有暗自歎氣的份。本來就知道讓雪特人掌握大權不會有什麼好事,沒想到他會胡搞到這種地步,即使是偽裝,好歹也是身為一國大使,這樣子在外宿娼嫖院,成何體統? 匆匆又趕到那家幻霧似真居,總算見到了有雪。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騷動,正自鬧亂成一團,十幾名白家子弟像是吸了毒氣一樣,表情抽搐地坐在一旁,只有那名叫做白瀾雄的領隊,正自對他們大聲呼叱。 「沒用的東西,不過就是看到長毛象而已,這樣就把你們嚇倒了嗎?我還不也是看到了,那又怎麼樣呢?晃來晃去而已嘛!你們自己身上沒有嗎?不中用的東西!」 和無精打采的子弟們相比,白瀾雄趾高氣昂的態度簡直是異常了,特別是,當他提到「你們這樣還算是男人嗎」,聽到男人這個字眼的白家子弟們,一個個都抱著頭蹲了下去。 「他們怎麼了?」 「別在意,不過就是嫖妓的時候遇到小小挫折,好比事後發現自己生花柳一樣,每個男人一生中都會遇到幾次這種打擊的。」 有雪不正經地的回答,令楓兒皺起了眉頭。好歹曾經在青樓裡頭待過不短時日,對於各處妓館的花招,她不是不清楚,看這狀況已經料到個大概,當下也不多言,直接追問蘭斯洛的行蹤。 「這個……老大好像沒有交代,他聽說我們要來嫖妓,馬上就很不屑地走了,沒理由會……」 問起正經話,有雪自然是胡說八道一堆,不肯吐露實情,楓兒自然也沒辦法好想,只得交代,如果蘭斯洛歸來,一定要馬上通知。 「還有……有雪大人,那個豬頭人……該不會就是……」 這句話出口,連自己也覺得荒唐,楓兒搖著頭離去了。本來該直接回居處驛館的,可是因為腦裡想著一些問題,腳下也不禁慢了下來。 有雪一干人在日本根本不可能有仇家,更何況他們現在的大使身份,照說沒理由被人襲擊,為什麼會有人殺進驛館,要取他們的性命呢? 是身份被人看破?還是有人想對炎之大陸的使者不利?亦或者……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昨晚好像看到紫鈺,在北門天關失蹤的她,為何會到日本來,而且還似乎不認識自己,這件事委實匪夷所思,看來也是要追查一下了。 讓人疑惑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可是卻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忙,白家的監視系統似乎沒有半點作用,儘管自己是已經認命了,不過這負擔實在是重了些吧…… 方自疑惑,忽然察覺到空氣中的異樣波動,在西方,有人正在進行天位戰,會是蘭斯洛大人嗎? 楓兒心生疑慮,正要趕過去查看,後方一聲大叫,讓她停下腳步。 「喂,前面那位美美的花姑娘,可以陪我去喝杯茶嗎?」 這是再明顯也不過的搭訕了,在京都,有許多出身富家的浪蕩子弟,整日在大街上閒逛,向美麗女子搭訕,只要態度不逾矩,對方倒也不以為忤,但楓兒此刻又怎有閒情理會了?更何況,為了要溜出來,她已經特別改扮過,掩去臉上麗色,和美貌扯不上干係,沒理由會被男人看上的。 「前面那位花姑娘……穿灰色衣服,手裡拎個小袋,臉上還易容的那一個……對,不要懷疑,就是你,不要左顧右盼,西納恩和青樓教出來的易容術,就那麼幾百套,你以為我認不出來嗎?」 說不大吃一驚是不可能的,會用這種口氣說話,全日本恐怕只有一個人,楓兒驀然回頭,隔著長街中洶湧人潮,看到在街尾發話的那個人。 換去了本來神職人員的長袍,改成浪人似的打扮,腳上穿著木屐,腰間斜斜掛著一把木刀,手裡拎著一個寫著「醉」字狂草的酒壺,天草四郎就站在那裡,微笑地朝這邊望來。 勢難想到會在這裡被盯上,楓兒心裡閃過幾個念頭,卻終究是顧忌對方實力,不敢輕舉妄動。 「雷因斯的公主丫頭,傻呼呼地站在街心很不好看吧,賞個臉,和我這英俊老頭子去喝杯茶吧。」 以武煉的方言說出,代表沒有拆穿楓兒身份的打算,既然對方有這樣的誠意,楓兒也只有默默跟著走。 「你想做什麼?」 被帶到一間酒館內,楓兒本想維持沉默,以靜制動,但是對方卻比她更為沉得住氣,自顧自地要了綠茶、羊羹這一類的茶點,然後就喝起茶來。如果這樣拖下去,可能很久都無法脫身,要是這人有他徒弟那樣的耐性與纏性,自己就麻煩了,所以不得不主動打破沉默。 「沒什麼啊,一個受了傷的英俊老人,在街上晃蕩時見到美人,順道打個招呼,大家一起去喝茶,這樣子很奇怪嗎?」 天草四郎滿不在乎的笑答,反而令楓兒難以應對,照她先前得到的情報,天草四郎應該因為重傷,隱居療養,沒理由出現在京都的,現在他親身來此,自己又被他看破,一切計劃都被打亂了。 「不用這麼奇怪,世上的人有很多種,每個人重傷以後的反應也不一樣,有人喜歡躲起來專心養傷,有人就是坐不住,就算傷好得慢,也要上街閒逛。」 天草四郎笑道:「不過,就算傷勢沒好,我和你的差距仍然沒有改變,你想要試試看嗎?」 楓兒不語。兩人的實力差距如此之大,即使對方仍然傷重,她依舊沒有半分機會,出手是自殺行為。 「幻臉術用得不錯,輔助面具也滿精巧的,不過,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臉嗎?嗯,我還記得,上次見你的那一次……是基格魯之戰的時候吧?」 被提起基格魯之戰,想到自己在那一戰中受到的重傷,連小草小姐都因而亡故,楓兒就不禁捏緊掌心。只是,既然現在不能翻臉動手,氣憤亦是無用,一番猶豫後,她卸下了臉上的易容偽裝。 天草四郎笑道:「呵,很漂亮的一張臉蛋呢,主的本事真是大,這世界因為他的創造,才有這麼多的美人,就衝著這一點,我就再多信他個幾年吧……」 楓兒的相貌,近日來京都城內見過的人著實不少,這時一拿下面具,登時引起旁邊一陣騷動,又見她和一名浪人同桌,周圍酒客無不竊竊私語。 天草四郎卻對這些視線渾不在意,幾杯茶喝完,吃光羊羹之後,將幾枚銅板丟在桌上,起身便走,讓楓兒大吃一驚。 「你……」 「我這次來,只是來看看我那怪徒弟的新娘,順便也來告訴你一聲,日本的存在,並不會礙到你們什麼,不用對它策劃些什麼。」 天草四郎的立場,楓兒料想得到,但這句勸告卻非她所能回應,只有繼續維持沉默。 「啊,還有一件事……或許不該由我來說,不過,我那小徒弟是個怪人,別對他投太多感情下去,不然最後受到傷害的一定是你。」 「為什麼這麼說?」 和宗次郎相處得極為親密,楓兒勢難想到天草四郎會有這樣的評語。 「呵,秀吉小子沒有告訴你嗎?你是他的未婚妻,應該有權知道這個啊。」特別用武煉方言說出,代表了天草四郎對此事的重視與保密。 「秀吉公曾經告訴我……宗次郎不是他親生,是上任幕府大將軍織田信長的遺孤。」 「哦,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信長是魔族呢?」 第四章 柳生一刀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六月 香格里拉 艾波巨蛋 「你剛剛的琴彈得太慢了,如果要配合我的歌,就應該要更快一點,節奏更重一點。」 「我已經在努力了啊……」 「還有,光是琴聲不夠,下次你用這張琴給我敲出鼓聲和鈸聲來。」 「連鈸都要?我又不是表演雜技的。」 「不許還嘴!」 演唱會結束已是深夜,適才令眾多觀眾瘋狂的新人歌手「夢幻幾何」,並沒有回居處休息,反而留在舞台上,檢討今晚的表現。 完全看不出兩個月前還是統領一軍的女將官,妮兒已經完全投入自己現在所擔任的角色,盡力去做好每一分準備,在上台獻藝時,將光彩與熱力傳散至場內每一處。 從最初只會在舞台上高歌,到能夠完全掌握巨蛋裡的氣氛,邊唱邊走下舞台,不但舞姿動人,面上表情更是變化多端,讓人深深迷上了這個俏麗的熱舞少女。 「你們兩個好好加油啊,這輪的演唱會很成功,艾爾鐵諾那邊已經傳來消息,曹壽後天就會到,已經訂了貴賓席,如果討到他歡心,不但有大筆賞賜,說不定他還會上台獻花咧。」 昨天的演唱會結束後,天香苑的老闆娘親至,安排這兩天的工作流程之餘,也做出這樣的交代。妮兒對於被一頭肥豬上台獻花沒有好感,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忍不住一腳把他踹下去,但是大筆賞賜卻是經濟實惠,要是能拿到那筆錢,北門天關那邊就可以換到更好的軍備了。 不過,在接到蘭斯洛等人已經抵達京都,平安無事的消息時,為此放心的妮兒本來提議去吃一頓好料,卻發現源五郎的表情沒精打采,像是有什麼事非常不快活一樣。 「喂,你怎麼了?表情這麼難看?」 對這不尋常的事感到擔心,妮兒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重拍一下源五郎,出言詢問。 「沒什麼啦,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裝什麼神秘,想說你就說啊,我不會出賣你的。」 「妮兒小姐不是一直對我的過去感興趣嗎?我一直不想說,不過現在好像不說不行了,其實……我覺得很難以啟齒……」 看到源五郎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妮兒的好奇心整個被吊起來了。過去不知道多少次套話、逼供、軟求,但聰明才智高自己一大截的他從來沒有上當過,現在終於有機會聽他主動提起過去,這種機會怎麼可以不好好把握。 「沒關係啊,我們都這麼熟了,大家是好朋友,哪有什麼不好說的?告訴我吧,你是不是陸游的私生子?天草四郎是不是你老爸?你的武功為什麼這麼雜?是不是三賢者的聯合弟子?」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源五郎目瞪口呆,像是喝了一杯三桶水濃縮的百草茶般臉色發青,直看著妮兒。 「你在胡說什麼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怎麼會和我扯上關係?」 「誰叫你一直神神秘秘的,外面一直有很多流言,比這些更荒唐的都有,稷下一直有幾家週刊,定期報導你的醜聞,我都不知道該相信哪個才好,最新的一版,聽說你是曹壽的小兒子,是他和陸游一起偷生的……」 源五郎的表情實在不是很好看,甚至可以說,整張臉皺成一團了。 「……是不是那家貳週刊?我要請無忌家主幫我放火燒光那邊……」 就算修養再怎麼深,聽到這樣子荒唐的傳聞,源五郎也是會有發火的衝動。 「這麼胡說八道,下次乾脆說我是老大和莉雅女王偷生的好了。」 「不用下次……那是前三期……」 「是……是嗎?」 火大無用,源五郎只有歎氣的份,而妮兒自不會浪費時間,繼續逼問他所謂的秘密,直到他吐露真相。 「其實……我以前在日本,做過一些不太名譽的工作,當過殺手、小偷、吟遊詩人、小說家、慈善家、扶老婆婆過馬路的善心人士……」 一面說,一面偷覷妮兒的反應,直到確認她始終笑吟吟的沒有怒氣,這才小聲小聲地冒出一句「……還有男妓。」 「什麼嘛,原來只是這種小事啊,不用在意啦。把衣服換一換,我們一起去吃宵夜吧,老闆娘推薦了一家咖哩魚丸,我正想試試看呢。」 妮兒笑著在源五郎身上一拍,道:「像小五這麼漂亮的男人,一定會有很多貴族夫人、闊太太搶著要,我以前還在奇怪,你長成這個樣子,不去當男妓真是浪費,結果還真是被我猜中,你真的是從那一行出來的。」 「不,其實和你想像的有一點不一樣……」源五郎好像想要解釋些什麼,欲言又止,最後無言地放棄,改問起另一個問題。 「為什麼你好像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有一個當過男妓的男朋友,對你一點影響都沒有嗎?」 妮兒笑著搖搖頭,一手插著腰,將那張笑得很燦爛的笑臉貼近源五郎,道:「完全沒有影響。因為即使你得過什麼不乾淨的病,也是完全沒有機會傳染給我的,所以……與我無關。」 剎那間,源五郎開始後悔,把妮兒帶來香格里拉,過一段平凡少女的生活,是不是一個錯得離譜的主意? 至少,不該由躲在一丈外後台,正笑得人仰馬翻的那個老妖婆,來擔任指導妮兒儀態的導師…… 結束了與天草的談話,楓兒的外表看來仍如平時那般不為所動,但心裡頭的震驚卻非同小可。 宗次郎……是魔族?不,或許只能說,他有魔族的血統。但即使是這樣,也是夠讓人吃驚的了。不管事先怎麼設想,都想不到會挖出這樣子的機密情報。 這件事情,秀吉公並沒有主動提起,會不會……連他也不知道呢?宗次郎自己呢?他應該是知道的吧。 九州大戰結束迄今已經兩千年,對楓兒這樣的新生代而言,魔族只是一個太過遙遠的名詞,沒有任何的實質意義。雖然在跟隨小草之後,曉得雷因斯數千年來,一直保留實力,戰戰兢兢地準備,就是為了預防魔族捲土重來,但是看在她眼中,這實在是有些可笑。 大戰之後,人魔兩界就斷絕了往來,除了西西科嘉島上頭的低等魔物,上級魔人根本就沒有在人間出現,相較之下,人類與其他種族的戰爭、人類與人類的自相殘殺,造成的傷亡還高過整個九州大戰時人類死傷的總和。 曾經聽青樓的義姊說過,九州大戰結束時,以當時雷因斯的實力、政治資源,統一大陸根本是輕而易舉,三賢者都與之關係深厚,只會樂見其成,不會阻攔,甚至不用動武,只要將當時的幾個政治團體結成聯盟,用幾百年的時間去吞併,不只今日艾爾鐵諾、自由都市的一帶,甚至連武煉都可以納入掌中,真正的統一大陸。 可是雷因斯卻採取了秘密主義,不信任其餘的戰友,只想以一己力量去整備,退縮一隅,甚至故意放任白家坐大,然後再奪取白家所建立的勢力。 在青樓眼中,這麼做簡直多此一舉,若是雷因斯不這麼鬼鬼祟祟,而是在戰後展現其魄力,將整個大陸併吞統一,那麼整個風之大陸就會呈現全然不同的繁盛局面。 以這樣充滿朝氣的大帝國,全力栽培高手,提倡武道,難道最後會比不上魔族嗎? 即使不去統一大陸,只要把雷因斯花在整備戰力上的資源,用在協助諸國,健全風之大陸政局、教育上,那麼肯定也是另一番局面。 說到底,魔族也是因為人類積弱不振,政治腐敗,這才敢大舉進犯人間,若是人間界高手輩出,再加上人數方面的優勢,以大多數魔族自私自利的個性,哪敢進犯人間? 「所以……雷因斯畢竟是宗教國家,改不了那種故弄玄虛的小心眼,歷代女王中確實有才智非凡之士,但卻終究是小眉小眼,沒有大丈夫叱吒風雲的心胸與格局。」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義姊手裡捧著熱呼呼的茶杯,任著蒸氣直往上冒,身上披著繡毯,表情看來就像閒話家常一樣地恬淡,但楓兒卻感受得到那種非比尋常的領袖氣質。 從來不肯說小草半句壞話,楓兒當然不會附和,更何況,如果要比秘密主義,青樓聯盟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在她心內,卻有所感觸。 ……就為了不知道何時會來的魔族,傾盡所有人力物力,戰戰兢兢地準備與等待,犧牲了一個世代又一個世代的幸福,就這麼兩千年、三千年地等待下去,真的值得嗎? 只是,就像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大笑話一樣,魔族居然真的出現了。沒敢進犯風之大陸,而是在外島掌握霸權,靜靜地窺視,甚至還在身亡之前留下了後代。 「信長和……大魔神王陛下似乎不太和睦,所以到日本以後,我們兩個也沒碰頭過,後來也不知道他怎麼搞的,和卡達爾亂打一通,自己沒命了,卡達爾也沒能生離日本,勉強也算是一種同歸於盡吧。」 多年來生死不明的星賢者卡達爾,終於在天草口中證實了已逝的消息,楓兒一方面感到吃驚,一方面也好奇宗次郎是如何拜在天草門下。 「卡達爾臨終托孤,把這孩子托付給秀吉猴子。猴子拿下日本後來找我,我看在故人情分上,收了這小鬼當徒弟,嘿,往事不堪回首啊……」 雖然這麼說,但楓兒卻看得出來,這所謂不堪回首的往事,對天草四郎而言,並不是什麼難受的記憶,相反地,他面上浮現的笑意,正顯示了他對這名弟子的珍愛。 也在這一刻,一直像個青年般的天草四郎,給了楓兒一種長輩的感覺,過去因為他這樣外表而意識不到的東西,忽然清晰起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剛剛聽天草說出宗次郎身世時,楓兒有著懷疑,是否他們師徒之間有所嫌隙,天草四郎這才出賣徒弟的機密?亦或者這件事根本就是假的? 但是天草沒必要對自己說謊,而從這表情看來,他和宗次郎之間也沒有不睦。那麼,他告訴自己這些事的理由是什麼?以天草的智慧,既已認出自己,當然不會相信自己是真的要嫁給宗次郎,那麼…… 「我也不知道啊,看到你,覺得想說就說了,呵,或許以後你能告訴我理由吧… …「 天草就這樣飄然而去,楓兒心頭的疑惑,如同漣漪般越來越大。姑且不管天草所言的秘密,既然他已經來到京都,日本這邊的情形就已脫出掌握,如果天草與蘭斯洛大人窄路相逢,雙方戰鬥起來,那種情形…… 想想真是頭大,自己並非是負責動腦子的決策階層。應該是像工具一樣被使用的「手腳」,卻始終接不到來自大腦的命令,雖然俗語總說「用膝蓋想也知道」,但總不能用膝蓋去思考所有的事吧。 匆匆趕了回去,提出入城找宗次郎的要求,得到准許後入城。在坐轎子入城的途中,楓兒卻又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即使見了宗次郎,該和他說些什麼呢?直接問他的出身嗎?就算證實了又怎麼樣?難道因為他是魔族,日本就有進犯大陸本土,將人間界納入魔族統治的野心嗎? 宗次郎給自己的感覺,根本沒辦法和野心這個字眼連結在一起。這孩子最大的野心,最多也不過是在街上和其餘孩子玩耍後,和「媽媽」一起,吃著他喜歡的牛你章魚燒而已…… 進入城內,聽說宗次郎有訪客,楓兒不便靠近,在外等候,心中卻對這些客人留上了神,不久後,宗次郎送客出來,只見那是三名斗篷遮顏、看不清長相的灰袍人,從動作上看,似乎是女性。 運起天位力量,功聚雙耳,楓兒試著去聽那邊的談話,卻在凝運天位力量的瞬間,那三名灰袍人朝這邊看來,冷冷的目光,驚覺了楓兒的存在。 (能夠察覺我的存在,這些是什麼人……) 對方顯然功力不弱,但從她們身上,自己感覺不到高手應有的強勁真氣,換言之,如非刻意隱藏,這三人應該不是什麼武學高手,那麼…… (該不會……是魔導師吧?!) 楓兒一驚,想起白家最近下達一條緊急命令,要求全面留意日本境內的各派術者。雖然不知道這道命令是何用意,但看白無忌把這緊急程度列為日本戰略的第一要務,自然不是兒戲。 自己已經查過,日本宮廷並沒有什麼強力術者,這三人會突然出現在此,想必就是重要線索。 當宗次郎送客結束,楓兒趕上前去,詢問究竟。看到楓兒的宗次郎,沒等她招呼就撲了過來,親熱地抱住,回答問題。 「喔,這三個歐巴桑是一個神宮的神職人員,長久以來,一直和我們日本的當權勢力處得很好,還幫我們看管鎮國三神器的八咫之鏡,歷代的幕府將軍也都很尊敬她們。」 宗次郎說著,很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小聲道:「秀吉爸爸是很尊敬她們啦,不過我想信長爸爸一定不是這樣,因為他一向對什麼和尚、神職人員很沒好感,秀吉爸爸告訴過我,信長爸爸以前常常說,光頭的不是好人,會唸經的也都不是好東西,整天號召農民暴動,害得收成不好。」 若有所指的說話,楓兒不知道該如何接口,猶豫一下後,問起這三人的來意。 像這一類涉及機密的要事,照正常道理,宗次郎是不應該告訴楓兒的。然而,這孩子似乎全然沒有保密的概念,隨口就說了出來。 「她們說,不久之前,她們觀察天象,發現世上有一個魔胎存在,如果這魔胎繼續發展下去,當他成長茁壯,必然會危害人間,所以必須趁著他羽翼未豐的時候將之剷除。本來她們打算親自到大陸本土誅魔,不過那個魔胎是白癡,居然自己跑來日本,剛好又有強援來到,她們就決定展開誅魔行動,所以特別來告知一聲,希望我們官方能夠配合,不要打擾她們。」 一番話聽得楓兒心頭狂跳。儘管覺得很荒唐,但是宗次郎說的話,越聽越讓她聯想到蘭斯洛。 用的是魔族嫡傳天魔功,盜賊出身,自從入主象牙白塔後,就幹出一連串匪夷所思的行為,更明白發表即將對全風之大陸動武的宣言。不管怎麼看,這個男人都是動亂的根源,如果被人說是魔胎,那一點都不值得奇怪。 帶著幾分不確定,楓兒問道:「那麼……你知不知道,她們所謂的魔胎,指的是……」 「我也不知道啊,如果魔胎的樣子就是怪模怪樣,那一定就是那個拿內衣狂奔的豬頭怪了。」宗次郎眨眨眼睛,笑道:「其實啊,這些歐巴桑根本就找錯人了。」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不管我怎麼想,那個魔胎……應該就是我吧。」 天草四郎所說的話,被宗次郎用這樣的方式證實了。看著那張猶自傻笑兮兮的小臉,楓兒頓時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彎下腰去,用力地抱緊這個惹人憐愛的孩子。 好端端的一場尋歡作樂鬧得這樣收場,對有雪而言,是始料未及的事。 除了那體力旺盛得不像人類的白瀾雄,依舊大嗓門地叱喝著屬下,精神抖擻,剩下一同前去的白家子弟,都像是受到了太大的心靈衝擊,一時間失去了尋歡作樂的興頭。 「就好比說剛剛生過花柳,人們總是會小心一點的。」 有雪作著這樣的感想,但為了洩憤,他在離開幻霧似真居時惡意賴賬。光明正大亮出身為炎之大陸特使的身份,以「沒有日本貨幣」為由,拒絕付款,要求老鴇向幕府當局請款。 身為一國大使,在出使他國執行公務時,大搖大擺地攜眾嫖娼宿院,更還惡形惡狀,要當地官員代付嫖資,這行為簡直惡劣至無以復加,收到帳單的幕府官員們險些氣炸了肺,不敢相信世上怎有這樣的無恥之徒。 如果不是有證明身份的文件,他們幾乎就要以為這胖子是假冒的,但對方一切證明均驗證無誤,他們也只有暗自感歎,原來異大陸人種的水平竟是如此低級,比武煉獸人還要不如。 既然是冒充商務使臣,那麼在一些外交儀式進行過後,就要開始談及實務問題,對此,肚子裡裝滿壽司、牛肉鍋的有雪一竅不通,只有出醜的份,幸好眾人背後有一個商務的大行家,白無忌每天傳訊指示應該談些什麼,什麼地方可以爭取,什麼地方不妨退讓。眾人便在當家主的指揮下,有模有樣地談起商務合約。 無所事事的有雪感到無聊,一面也暗自好笑。自己一個雪特人倒也罷了,老大枉稱什麼霸主、強者,懷著征服日本的霸氣而來,到這裡以後卻也是醜事連連,頂著一個大豬頭不說,什麼實際成績都沒有作出來。 但這想法很快就有所改變,因為某天下午,有雪看到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背影,扭腰擺臀,從蘭斯洛房裡出來,手上拎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往外離去。向池田屋的侍者一問,才知道那是從花街中找來的妓女,這兩天已經連續找了好幾個來,也不知道在房裡作什麼,走的時候都拎著一小袋黃金,賞賜豐厚。 問起白家子弟,竟然沒人曉得此事,有雪大是好奇,親自去找蘭斯洛詢問。 「老大,看不出來你一副英雄好漢的樣子,原來比我們還猴急……這也難怪,你那麼久沒得搞了,又是壯碩猛男一個,哪有不哈日本妞的道理?」 聽著有雪這些話,正在把繃帶從臉上拆下來的蘭斯洛,僅是白了他一眼,道:「那些不全是妓女,是幻霧似真居的前兩任老闆和相關人等。」 簡短一句話,有雪便已明白,雖然表面上行若無事,好像只是每天都在閒逛,蘭斯洛心裡可是毫不含糊,私下已經把無數命令秘密地發了下去,進行工作。好比這一件,他肯定是因為看了那本畫冊後,起了疑心,開始隱密地調查了。 「老大,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深藏不露了?我還以為你除了整天照鏡子歎氣,什麼都不做呢。」 「潛伏在日本的兵力調配、舉事的時間、各地的先後順序、外海白家艦隊的支援,這些事都要由我實際看過後決定,不過,我沒有必要忙給你們看啊,事情能處理完就好,不需要在你們面前裝出一副很忙碌的樣子。」 淡淡的自述,沒有一分多餘的自誇或是喜悅,分外給人一種成竹在胸的感覺。和從前刻意搶在前線,擺出「信任我就對了」的態度相比,這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領袖魅力。看在有雪眼中,自然也是別有感慨。 「對了,老四,有一件事情我想找你問問。」出奇地,蘭斯洛的語氣中有著遲疑,「你現在還會想起老夏他們嗎?」 有雪不由得一呆。枯耳山事件後,蘭斯洛幾乎從來就不曾提起死難的四十大盜弟兄們。一向認為「把傷痛放在心裡,牢記仇恨,沒必要呼天搶地」的他,鮮少對外人提及此事,現在忽然問起這話題,有雪確實是很吃驚。 「老大,為什麼這麼問?我是個笨人,你如果想要暗示些什麼,我是聽不出來的。有話你就直接問我吧,兩兄弟這麼熟,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開口的。」 雪特人都這麼說了,蘭斯洛也就沒有必要繞圈子了,但應該要問出口的話,仍是在胸中盤旋了一會兒後,才了當地宣洩出口。 「關於弟兄們的復仇問題,你覺得怎樣處置比較好?」 「這還用說嗎?從白鹿洞開始,包括石家花家在內,我們要宰掉每一個仇人,高掛起他們的人頭,把他們的兒孫賣作奴隸,妻女當作軍妓,不讓艾爾鐵諾血流成河絕不罷休……」 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堆,有雪笑道:「老大你想要聽的答案,其實不是這個吧?」 從剛剛開始一直保持沉默,但是被有雪這樣一說,蘭斯洛有些尷尬地笑了,如果他現在不是豬頭,這種難為情的表情一定會讓他覺得更難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不過在雷因斯內戰結束後,我忽然對所謂復仇的這種事,感到一種疲憊,每次想到都覺得意興闌珊。」 蘭斯洛道:「拿下艾爾鐵諾的想法不變,我相信,不久之後我會拿下艾爾鐵諾的。不過,我卻不想用為弟兄復仇的名義去作這件事,我總覺得,拿這理由作為我野心的根據,對弟兄們來說……是一種污辱。」 被這麼一說,有雪還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蘭斯洛還有這樣的心思。但這時也是自己該說話的時候,不然一來有虧兄弟道義,二來曾付過自己大筆金錢的小草,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嗯,老大,我是覺得你沒有必要這麼煩啦,你是我們四十大盜共同推舉的首領,不管是生前或是死後,我想大家都會支持你的。你就放心去作你認為是好的決定吧。」 蘭斯洛微微一笑。自己是不是非常幸福呢?從以前到現在,身邊的人幾乎都毫無保留地支持自己,不給自己選擇上的壓力,讓自己有百分百的選擇自由。 只是啊,就是因為這樣的寬容,很多時候反而難以作出抉擇啊…… 「不過,別人也就算了,那個龍族的蜥蜴女,老大你可別輕易放過啊,她是當初枯耳山上的主凶,如果老大你想放過她,別說死去的弟兄,光是妮兒小姐那邊就不可能答應了。」 「這點我也知道,事實上,我不久前還見過她……」 蘭斯洛將與紫鈺動手的事情稍稍解釋,聽得有雪嘖嘖稱奇,難以索解這些陸游弟子為何如此神出鬼沒,一聲不吭地跑到日本來,莫非最近流行出國旅遊嗎? 「我也覺得有點奇怪。上次在北門天關,我為了牽制天草,所以沒有出手對付她,之後又忙得沒空理她的下落,想不到居然大家會在日本窄路相逢,真是……」 想起與紫鈺交手時,她那認真而充滿生氣的眼神,蘭斯洛心中納悶。無論怎麼看,那都不是受人控制心神的眼神,然而,她為何拋下龍族不理,跑到這東海島國上當人手下,還似乎對過去不復記憶? 「唔,真的是怪怪的……」 「老大,既然大家碰到了,你該不會把這個好機會給放了吧?現在她人單勢孤,我們要找她報仇,不用怕其他人干涉啊。」 「笑話,以我現在的武功,用得著挑地方嗎?別說是在日本,就算是在大陸本土,我要報仇就報仇,又有誰擋我得住?」蘭斯洛道:「其實,我現在就已經在準備,要先把這女的找出來。」 「找到了嗎?」 「沒有。雖然她自稱是新撰組副長,不過我透過白家情報網,外加抓了幾個新撰組組員暗中逼問,除了知道她是不久前才上任,沒人知道她詳細資料外,就得不到什麼有用情報。平時都是她主動現身指揮,底下組員找她不到,而與她有主動聯繫的,就是新撰組負責人,那個叫宗次郎的小鬼了。」 沒有浪費時間,蘭斯洛赫然已經將敵方情報查得清楚,接下來,就是考慮該採取什麼行動了。 要等待紫鈺再次出現,這做法太過被動,而且很不切實際,較理想的方式,還是設法將她誘出來。 能夠驚動新撰組副長的事,必然是能撼動整個京都的大事。四處殺人放火,太過傷及無辜,非蘭斯洛所願,所以只好挑選重要人物來襲擊。 豐臣秀吉?襲擊一個時日無多的老頭,這種卑鄙事情自己可作不出。 沖田宗次郎?要襲擊,起碼得挑一個稱頭一點的,要是傳出去自己和小鬼打架,將來面子上可掛不住。 其餘的日本官員嗎?又覺得沒這價值…… 一時間沒有主意,有雪甚至提出「乾脆襲擊楓兒小姐算了,老大你上次進妓院沒辦事,現在一定很想找女人夜襲」,不過自然也是被否決。 最後,仍然是有雪想到了適當人選。 「老大,你還記不記得,秀吉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兒?本來要嫁給你的那個小公主啊?」 本來已經忘記,給有雪這樣一提,蘭斯洛這才想起來。當初日本使臣到來,本就是為了和親一事,只不過因為自己不在,沒人能拿主意,最後陰錯陽差,居然把楓兒給嫁了過來。 從那畫像上來看,這位小公主還真是位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容顏嬌麗,比之小草、楓兒尤勝三分。到日本之後事情不斷,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現在被有雪一提,蘭斯洛也覺得好奇,想實際看看這位小美人的相貌。 於是,兩兄弟秘密商議後,一封署名「柳生一刀」的採花預告信,就在隔夜以十字鏢送進了京都城。 「柳一刀就柳一刀,為什麼要叫柳生一刀?」 「這點老大你就不懂了,這裡是異國,入境隨俗是常理啊,柳生一刀已經算好了,白瀾雄建議的那個柳生一刀齋,那個才更糟咧。」 「我是感覺不出差別啦,你們這麼早就準備好這名字,是不是早就打算來日本當採花賊了?」 皺著眉頭,蘭斯洛朝面露尷尬笑容的有雪瞪了一眼。 襲擊計劃比預期中更要麻煩。以公主的千金之軀,受到嚴密保護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當親自著手進行,才發現這位公主的一切,簡直被保密到無以復加。 白家情報網查不到什麼東西。就連抓來拷問的新撰組組員,也不知道有這位公主的存在;即使深入宮廷,連續找了十來個宮女、衛士,像對付新撰組組員那樣讀取記憶,也僅是知道有這麼一位公主存在,至於身在何處,就每個人都說不上來了。 這結果令蘭斯洛為之氣結,一面也責怪白無忌,白家情報網在查重要東西時全無用處,後者自然是只有攤手的份。 迫於無奈,只有使用投石問路的老方法,先以採花賊之名,發出預告信,看看哪個地方警戒特別嚴,由警備人員的遣調方向,找出那位香公主的所在。 楓兒來到日本已有一段時日,也多次進入京都城,如果找她來問,或許會得到有用情報,但蘭斯洛卻不想這樣。這次針對紫鈺所進行的誘出計劃,是為了一報枯耳山之仇,與她無關,蘭斯洛並不想讓她知道,甚至也沒讓隨行的白家子弟知道,只是和有雪兩個人進行。 「不過……為什麼你也要跟來?」 商量定計的部分也就算了,在親身實施的時候,有雪強烈地要求參與,讓蘭斯洛感到不解。 「因為我也想看美麗公主啊,老大你這一趟除了對付蜥蜴女,還會順便把那個小公主抓回來嗎?不會吧,所以如果我想看美麗公主,就只好跟著來羅。」 「我又不是去玩……」 「沒什麼關係吧,老大你自己也說了,以你現在的武功,整個日本有誰擋得住你?帶我一個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啦。」 和其誇耀的言行不同,蘭斯洛的內心其實相當保守,儘管常常在有雪面前誇耀武功,但真正要行動時,他卻不敢這麼大意。 強天位力量,誠然是世上無雙,但這並不代表就可以橫著走路。如果說小天位是進入天位的初段,初生之犢,無畏無懼。那麼進入強天位的自己,就是因為知道了更多的天位奧秘,對於那遼闊如星海的「未知」部分,有著一份敬畏。 天位力量是很厲害,卻並非沒有缺點,也並非不能被克制。大舅子白起那種凡事計算到最精最准的處事手法,自己學不來,但傚法他事事小心,絕不因為大意而敗的態度總是沒錯。 也因此,在聽到有雪強力要求帶他前去時,蘭斯洛本來想要拒絕,但卻忽然心中一動,想到和紫鈺交手時,被人窺視的那種感覺。日本這彈丸小地,似乎潛在著自己預期之外的敵人,偏生自己對他們一無所知。這樣子下去,他們在暗,自己在明,手中籌碼實在太少,得要想辦法把潛伏的敵人誘出來才行。 帶著有雪的自己,多了一個包袱,有了破綻,對敵人來說,就是一個不容放過的機會。聽說這小子從華扁鵲那邊學了些奇妙的技巧,那麼就算自己臨時把他丟下不管,他也死不了…… 「要和我去沒有問題,不過就是有一點小小的麻煩地方,就是你要忍一下,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很不好受。」 「義氣嘛,那還有什麼話說?老大你肯讓我享受一下天位高手的快感,我感謝還來不及咧。」 商議既定,蘭斯洛帶著有雪一同潛入京都城。為了隱藏身份,兩個人都是身穿黑衣,蒙住頭臉,不過彼此對視時,感覺實在是很嘔,一個矮短肥胖,一個豬頭豬腦,太過明顯的生理特徵,就算刻意偽裝,恐怕也掩飾不了什麼。 沒有辦法,蘭斯洛只得在頭上戴了個方形木箱,外頭用繃帶團團纏住,成了一個方頭怪人,雖然說怎麼看都有一點欲蓋彌彰,卻總好過直接用一顆豬頭四處晃湯。 京都城內警備甚嚴,眾多配刀的武士來去巡邏,一隊隊護衛軍點著燈籠,巡視各個死角,但大體上來說,卻沒有超乎平日警戒的程度,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因為收到採花預告信,就特別加強戒備。 但蘭斯洛仍是找到了目標。正確一點的說法,應該是敵人主動曝露了目標。一向足不出戶的香姬公主,居然主動到京都城最高的天守閣賞月,還弄到人盡皆知。這自是一個顯而易見的陷阱,只是既然發了預告信,蘭斯洛自然沒有退縮的理由,再說,人家小公主都親身涉險,自己又怎能示弱於人? 伏擊方面,只要楓兒不來多事,就算遇到天草四郎自己都不怕。而楓兒是不可能出現的,因為自己已經特別關照過二舅子白無忌,要他在適當時候以緊急通訊為名,把楓兒絆住,免得她出來壞事。一個打不得、傷不得的小天位高手,可比強天位高手麻煩得多。 「柳生一刀在此,美麗的花姑娘在哪裡?」 高聲大喝,蘭斯洛與有雪從天而降,挾帶強烈勁風,落在小公主身前,聲勢狠惡,穿破屋瓦而落。 (啊,是個小鬼……) 這樣野蠻的降落法,是為了製造聲勢,但所有散落下來的屋瓦土塊,才一落下就被震成碎粉,不致傷人,而蘭斯洛更近距離地和對方打了個照面,四目一對,心中登時大罵。 和畫像上一樣地美麗。雖然身形、相貌還未發育完成,帶著稚氣,卻已經看得出將來定是不輸給紫鈺、源五郎那樣的絕色,但卻有一點和畫像上不同。 那張畫像刻意加高了她的身高,相貌也比本人要成熟。原本以為大概有個十五、六歲的外表,實際面對面,看起來頂多只有十一、二歲,除非她很早就進入停滯期,不然不管怎麼看,這都只是個孩子,纖瘦的嬌軀,包裹在重重繁複和服中,一副怯生生的可憐模樣。 除非是面對那些向己揮舞刀劍的孩子,蘭斯洛對待女孩一向寬容,在驚覺自己可能嚇到這孩子後,心中大悔,便要伸手去摸摸她的頭,向她致歉後離去。 (咦?) 月光下看得清楚,這個名叫「香姬」的小公主,眼瞳如兩丸黑玉,怔怔地看著自己,眼神中不但沒有半絲驚嚇之情,甚至連半分情緒波動都沒有。在那雙眼眸中,蘭斯洛感到一股寒意,彷彿是不化的萬年雪,幽幽散著生物所不應有的森冷。 剎那間,本來所感應不到的危險氣息,排山倒海般地刺激著蘭斯洛,就連他半伸出去的右手,都立刻縮了回來,拉動身旁的有雪,急急往後退去,拉開應變距離。 「哇!老大,你幹什麼……」 本來見香姬清秀可人,想要動手摸摸的有雪,給這一下扯得落空,不滿地叫了出來,卻因為察覺到蘭斯洛的慎重,半途閉上了嘴。 急退中,蘭斯洛也覺得自己有點失常。即使敵人再強,用得著這麼失態嗎?還是這女孩身上有什麼地方,讓自己如驚弓之鳥,不得不退? 懷疑尚未得到解釋,等待已久的人已經出現。幾乎是沒有聽到破風聲,一記槍擊已經從身後刺來,強勁直接,還同時發出一道旋風氣流,阻絕敵人退路。 (龍族的升龍氣旋嗎?) 對此等待已久,蘭斯洛毫不遲疑,一手仍是抓著有雪,另一手反臂擒拿,逕自朝最強的槍尖抓去。 「嘩啦」一聲,朱槍再次分解,變化為鎖鏈槍,迂迴折繞,以有雪為主攻,在避開蘭斯洛擒拿的同時,也對他進行牽制。 只不過,如果以為這是攻敵之所不得不救,那麼就與事實差得太遠,因為在攜同有雪前來時,蘭斯洛早已料到會有這等局面,當下更不多想,左臂一振,有雪便脫離朱槍攻擊範圍,在慘叫聲中高速破屋而出,筆直地朝月亮飛去,畫出一個完美拋物線之後,落往京都城外。 「你、這等心狠手辣?」 沒料到敵人如此辣手,居然這樣子對待同夥,本來攻向他破綻的一槍,登時破綻大露,反而給了對方可趁之機。 上次交手,蘭斯洛就已經心中有數,鎖鏈槍的變化雖奇,但除了最後那一下纏身爆破外,其餘時候的威力,卻是遠遠不及龍族的焚城槍,更缺少了原本那種轟烈氣勢,為何這樣捨本逐末,可真是想不出來,但卻無疑給了自己機會。 小天位高手中,這女的甚是硬手。平手相搏,縱然彼此實力懸殊,但她至少也能接自己十招,不落下風。要說敗她,起碼也得二十招,至於說要無傷將她拿下,這就更花時間,所以才要配合周密的戰術與計劃。 這一刻計劃已久,事先也想過多次,現下一動手,強天位力量、強天位天心意識全面發揮,利用鎖鏈槍未及回防的剎那,貼近身去,強橫氣勁封死敵人閃避的路線,一記橫過手肘所發的「天魔金錐」就轟往對方胸口。 天魔功的武學特性,擅長以「點」發出勁道,所以無論是指頭、手肘,都比拳掌功夫犀利,這一記天魔金錐,蘭斯洛盤算已久,此刻蓄力而發,最是厲害不過,除非敵人以強天位力量硬接,不然小天位之下,什麼人都會給一擊而破。 (啊……) 出手瞬間,驚覺身後的一股寒意,彷彿有人要從後攻擊,蘭斯洛心神稍分,力量撤回部分自保,一下勁道偏差,擊在她左肩,只聽得一聲骨碎脆響,整個人破屋倒飛出去。 蘭斯洛的背後,正是香姬,她並沒有作些什麼,卻已經讓感覺到危機的蘭斯洛不敢怠慢,直追著敵人破屋而去。本來就打算速戰速決,一招就把敵人解決,現在雖然把她轟至重傷,卻得要多花一擊才能將她擒住帶走。 方自追了出來,左側破風聲響,一個蒙面的黑衣人冷不防地攻擊過來,氣勁感覺上並非日本武學,而當自己身形受到牽制,蘭斯洛心中一驚,發現這竟是「睥世七神絕」的「掌絕」。 (會用七神絕的……是韓特那個死要錢的。他在搞什麼?) 這個念頭在腦內一晃即過,因為從敵人的身形、不太正宗的掌絕力場,蘭斯洛便確認敵人並非韓特,但這詭異的力場牽制,仍是迫得自己必須以更高的力量強行破去。 「喝!」 喝聲助威,蘭斯洛一記核融拳便轟發出去,要在破壞掌絕力場的同時,給予敵人重擊。 彼此的內勁差別一望即知,但是那蒙面人卻不閃避,撤去掌絕後,反而主動向蘭斯洛的拳頭迎去,雙掌一併,就與蘭斯洛正面交擊。 (單憑雙掌就想接住我,天真……) 蘭斯洛心中的冷笑,很快就因為拳上感覺而改變。當雙方氣勁交擊,他轟發過去的內勁,赫然如江河外洩,一去不返,敵人正以某種功法,吸攝他的內力。 像是天魔功那樣的感覺,如果不是遇到修練正宗天魔功的蘭斯洛,旁人一定會有所誤認。但由蘭斯洛看來,這股勁道卻顯得很怪異,特別是,吸攝的速度雖快,但在「蝕」的效果上卻有所欠缺,自己手臂肌肉並未因此而枯萎,就是最好的解釋。 這個怪人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一身武功甚是奇怪,不正宗的七神絕、不正宗的天魔功,好像是專門偷學各家武術一樣,這樣的雜牌貨色,如果說會傷到自己,那就太可笑了。 「彫蟲小技,給我滾吧!」 如果僅有小天位修為,蘭斯洛定然緊張得額頭見汗,但是他此刻與敵人的天位差,使他根本不把這樣的問題放在眼裡,吐氣揚聲,沛然拳勁轟發出去,超過敵人的吸納量,一下便將他轟退。 「這點本事,也趕來暗算本大爺?」 蘭斯洛的追擊,因為敵人的身體異變而落空。沒等他的剛拳擊到,那人背後忽然生出一對蝙蝠似的翅膀,加快本身速度,閃過了這一記攻擊。 「什麼?!」 蘭斯洛一驚,想不到會發生這等怪事,對方究竟是武煉的獸人?還是魔族了? 「桀、桀、桀!」 閃過蘭斯洛一擊,敵人口中發出怪聲,彷彿野獸般的鳴叫,迂迴旋飛,一下子就再度飛近蘭斯洛,雙爪舞動,直襲面門。充滿野性感覺的攻擊,與其說是像一個人,更像某種不知名的野獸。 蘭斯洛皺起眉頭,對這種戰鬥風格的驟變,感到一種不自然,正想要以重手將這妖物擊斃,卻忽然間心頭一震。 受了自己蓄力已久、苦心營造出的重擊,已經給傷至半昏迷的紫鈺,仍在倒飛,速度極快,眼看就要飛出京都城去。驀地,一道巨大的黑影毫無預兆地出現,彷彿破月而來,聲勢狠惡地直攻向紫鈺。 從身形上看來,儘管說壯碩,卻也只比蘭斯洛稍高,但是這名巨漢身上散發出的無儔霸氣,縱然是隔著遙距,仍讓蘭斯洛感到胸口一窒。 而任是誰都看得出來,若是真讓這名神秘巨漢雙拳擊出,沒有抵抗能力的紫鈺,肯定是斃命當場,沒有半點生機。 對方是讓自己曾恨得咬牙切齒的仇敵,就算她被人碎屍萬段,自己也只有額手慶幸的份,但不知為何,見到這一幕的蘭斯洛,忽然感到一種莫大的驚恐,幾種情感在腦內交錯而過,在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之前,整個人已經飆飛了出去。 源五郎的九曜極速,蘭斯洛自是不會,但是白家、天魔功的武學中,也有若乾耗損自身真元,加快速度的秘訣,當下勁力狂催,移形換位,數十丈的距離,他轉眼間便已飆至,出現在紫鈺身後,但卻也來不及再作什麼,只聞身後風聲驟響,全力運勁於背,挨了這一記重擊。 那真是好重的一擊,儘管已經有了預備,但那感覺就好像是兩座大山重重砸在背後,剎那間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背部痛得像是要碎裂開來,大口熱血噴了出去,盡數灑在身前玉人雪白的頸項上。 報應來得如此之快,而就算料到對手有強天位力量,卻也勢難想到會凌厲若斯。 純以內力剛猛而論,只怕便是號稱強天位第一的陸游也有所不及。 (恐怖,日本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高手?) 即使是十足狀態,和此人相鬥,勝算也是難說得很,現下自己已然重傷,若是再行逗留,恐怕就要把一條命送在京都城了。 不及細想,拼著一口氣,蘭斯洛再用了一次損耗真元以激增速度的功法,手臂一展,將身前玉人摟過,整個人倏地化作一道光影,筆直地加速飛逝,轉眼間就消失在天空盡頭。 奇快無比的增速,似乎讓身後的襲擊者追之不及,但當蘭斯洛身影消失,而那巨漢浮定空中,睥睨著身前與腳下的一切,眼中自信的神情,卻只顯示他僅是不願意追而已。 「嘿,這個機會我們就此放過嗎?」 適才與蘭斯洛交手的那名蒙面人飛近了過來,收起了那雙蝙蝠翅膀,也斂起了那種瘋獸般的邪氣。 「還不是時候。如果現在放倒了他,那就沒法威脅那群老太婆了,另外,我們驅虎吞狼的計劃,也要落在他的身上……就是可惜了,本來剛剛宰了那龍族女娃,升龍山那邊的計劃就沒有破綻了。」 兩人的談話忽然頓住。連番事故,京都城早已鬧得翻了天,下方人聲鼎沸,甚至有人朝這邊射箭過來。這些小障礙,兩人自是全不放在眼裡。 他們僅是望著支離破碎的天守閣。在裡頭,有一股幽幽的視線,令得狂傲的他們也不得不謹慎起來。 「哇啦」一聲,蘭斯洛噴出大口瘀血,胸口的氣悶感覺登時好了大半。 所硬挨的那一擊,實是非同小可,如非對方當初僅為轟殺紫鈺,沒有使足勁道,那麼自己不單是護身真氣被破,恐怕整個身體都會給攔腰擊斷。 回來之後,坐功良久,靠著乙太不滅體的修為,好不容易才把傷勢鎮住,催愈破損肉體。但即使是肉體無傷,那股尚未完全排出體外的霸道拳勁,仍是令自己內息不順,得要靜靜調養個三、五天。 「媽的,真是想不到,計劃得那麼好,還是給我捅出紕漏,半途殺出人來,害我受傷……」 自從晉身強天位以來,雖然不是沒有被逼得落荒而逃過,但那都是非戰之罪,不比此次,是真的在戰鬥中落於下風,不得不拔腿逃命。 看來自己有必要對日本重新估計了,不但有魔法方面的奇人,甚至還有不遜於陸游、天草的絕頂高手。只是,最先與自己交手的蒙面人,他的天魔功、七神絕都相當怪異,究竟是日本人偷學大陸本土的武術?還是風之大陸有人前來日本了? 「老大你還叫咧,你不過吐幾口血而已,我呢?腰都快要斷了。再被你這樣丟,我早晚會摔成癱瘓啊。」 「我丟你的時候使了柔勁,摔是摔不死的。我當初警告過你了,要跟我去可以,就是小心飛來飛去有點辛苦。你自己也說沒問題的。」 哪裡想到當初答應的話裡頭竟有如此涵義,有雪搥胸頓足,幾乎痛不欲生。蘭斯洛不久前的那一擲,將他摔得七葷八素,雖然摔在人家民房屋頂上時,因為柔勁,沒有受傷,但從屋頂滾到地上來,卻是跌得頭暈眼花,還被那條因為狗屋被壓垮,怒氣勃發的惡犬追了三條街。 「好了,不要吵了,辛辛苦苦忙了大半晚,那個蜥蜴女呢?」 擄來女流之輩,縱然彼此間有著深仇,但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若是給白家子弟看到,以後就是留了話柄。有雪是無所謂,蘭斯洛卻拉不下這個臉來,因此他們並沒有回到池田屋,而是事先租了一間僻靜民房,一起到這邊來會合。 回想起今晚的種種,蘭斯洛真是覺得發生了一堆無妄之災。特別是為了這個女人而受重傷,實在是好沒理由。 為什麼自己會那麼衝動呢?幾乎是一看到她有性命之憂,立刻就不假思索地衝奔了出去。如果就理智來判斷,就讓她死她的,關自己什麼事?弄到為她身受重傷,今後幾天不能和強敵動手,真是腦子有病。 或許,這證明在自己的性格中,仍然有理性所不能解釋的一面吧。又或許,自己認為枯耳山上的大仇未報,就這樣讓這個女的死去,太過便宜她,也無法對死去的弟兄交代,所以才要保住她吧。 報復這種東西,是只有活人才能作的…… 「人還在裡頭昏迷著,不過老大你剛才幫她推拿過一陣,已經沒有什麼傷了。老實說,你是不是被她的美色給迷了?你的傷比她重得多,居然先救她才來自救。」 「我有乙太不滅體,這點傷死不了人,她的就很難說了,你道人人都像你一樣,有雪特不死身嗎?我們今晚費了這麼多手腳,全部都是為了她,如果這個蜥蜴女一命嗚呼,那我背上這一下豈不是白挨了?」 兩兄弟一商量,才又發現了一件很大的問題。雖然以前都是幹強盜的,但主要都是干殺官造反的買賣,殺人放火可沒碰過,換言之,扯到報復這種事,除了一刀直接砍掉腦袋,兩個人可還真是沒主意。 要說直接殺掉,那這麼辛苦就沒意義了。至於說用什麼毒辣手段痛加折磨,一來兩人對毒刑沒研究,二來也沒有這樣的耐心慢慢拷打。 「如果說是要逼問什麼東西,那還有話好說。又沒有要逼問她什麼,這麼用刑折磨,拿鞭子抽,你會不會覺得拿鞭子的好像是白癡?我又不是要去稷下城裡的虐待俱樂部表演。」 「也有道理,這種事應該交給太研院的傢伙去做。上次小愛菱演講時,那個」不是猛龍不過江俱樂部「的會員叫什麼名字?是不是什麼皇甫平來著?」 以蘭斯洛而言,雖然他不忌諱與女子動手,但是在對方沒有反抗能力的情形下,施加折磨,這種事卻大大地□觸了他的觀念。 結果兩人就陷入了僵局。太狠毒的報復,他們不肯親自動手去做,又不好另找旁人。若要將人就此放了,他們又心有不甘。 「糟了,老大,又不能打,又不能殺,又不能……也不能放,你這不是抓俘虜,是請了一尊神像回來拜啊!」 有雪的聲音,在蘭斯洛的沉默中聽來格外刺耳。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裡頭的小房間,面面相覷起來。 風姿物語座談會《二》 白無忌:老實說,有點難以置信,我和你會有一起上座談會的一天。 蘭斯洛:嘿,不只是你,連我自己都有點難以相信。不過,所有人名以亂數排列抽籤,會輪到我們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白無忌:說起來,這還真是好亂的一集啊,花了老大篇幅嫖妓宿娼不說,還出現長毛像這種東西,真是亂七八糟。 蘭斯洛:我還想問咧,到底什麼是長毛象? 白無忌:男性的某器官代號。正常男性都會有,你這豬頭男有沒有就不知道了。 蘭斯洛:撇開這個不談。照這風格下去,我們似乎離所謂的健康優良刊物越來越遠啊。而且又是蘿莉又是正太,怎麼連COSPLAY都出來了? 白無忌:這算是惡搞吧? 蘭斯洛:絕對是。居然連科幻作品經典《銀河英雄傳說》裡頭的名場面,都可以拿來玩COSPLAY,作者還真是大膽呢。 白無忌:不過,大膽歸大膽,他好像還玩得滿開心的。而且,除了單方面惡搞之外,作者也不是完全沒有察覺的。 蘭斯洛:惡搞作品也有理由嗎? 白無忌:那就要怪你啊。 蘭斯洛:怪我做什麼? 白無忌:前些時候的一場內戰,我大哥固然是很帥,但你這便宜妹夫就太難看了,加上風格太過沉悶,很多讀者反應說受不了呢。 蘭斯洛:有、有這麼糟糕嗎? 白無忌:為了把風格弄回原本的開朗明快路線,所以就算犧牲合理性也好,這幾集盡量弄得開心一點,畢竟,我們也好久沒有這樣笑了。 蘭斯洛:可是,為什麼我們總是在很曖昧的地方笑出來呢? 白無忌:這又是一個人性本惡的最好例證了。 蘭斯洛:傷腦筋,我並不想當搞笑演員啊。 白無忌:不光是這樣的。當一部作品寫久了,慢慢會有所拘束,這個不好寫,那個不方便寫,因為這些自我限制,作品慢慢就會僵化起來,失去生命力。 蘭斯洛:是這樣子嗎? 白無忌:是啊,所以,藉著這次日本之行,作者也想重新調整一下步調,試試看目前的極限在哪裡。 蘭斯洛:如果成功的話,作品就重新有所活力了。本來混亂與動湯就是活力之源啊。 白無忌:說到混亂,這次日本攻略戰的登場演員不少,光是看都看得很亂呢! 蘭斯洛:多說無益,就等著看下一集吧。 白無忌:下一集,你會對蜥蜴女作什麼嗎? 蘭斯洛:不管做什麼,都沒你的份就是了…… 《我意天下》卷三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