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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 作者:羅森 全屏半屏短信推薦轉移打包發貼回復精品收藏刪除修改置頂申請BBS
風姿物語我意天下8作者:kosygin(xxx。xxx。xxx。xxx)2003/02/2305:37字節:144K點擊:706次帖號:261815當前論壇:翠微居「cuiweiju。xilubbs。com」互換聯接:我是天空的一片雲,偶然投影在? 點擊此處去除該廣告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七月艾爾鐵諾邊境升龍山位於艾爾鐵諾和武煉的邊境地帶,周圍被蠻荒森林所包圍,人跡罕至,升龍山長年雲霧繚繞,看上去像是一座筆直參天的青色巨柱,大半個蒼鬱山峰全部都深埋在雲裡,仰之彌高,特別是間歇響起的龍嘯,威傳百里。 由於是龍族的根據地,附近數十里之內,各類飛禽走獸都感應得到山上的凜冽龍氣,相爭走避,龍族本身也拒絕外人的靠近,就以這樣子的封閉型態,度過了千萬年之久的漫長歲月。 入雲的山腰上,百餘頭不同體型、顏色的飛龍,盤旋翔動,發出威猛的龍嘯,震懾四方。山腰叢林間的村落,是龍族世代居住之地,附近的山林洞穴中,則是各類飛龍棲息的所在,只要聞得主人呼哨,就會趕來。 飛龍是壽命極長、生育力極低,數量又非常稀少的生物,即使在升龍山上,飛龍的數目也不多,年前和天草四郎遭遇時,折損數十頭,大大傷及了升龍山的戰力,尤其令龍族感到痛惜。 族長紫鈺在北門天關一戰中失蹤,生死不明,但族人們的反應看不出多少擔憂,甚至可以說絲毫不受影響。原本在紫鈺病體痊癒、自杭州返回升龍山之前,龍族事務就由三大長老聯合執掌,有沒有這個族長的存在,其實並沒有太大差別。 相較於紫鈺持重謹慎的態度,新一代的龍族人早已感到不耐,期望能以更快見效的方式,重新取回龍族應有的榮光和尊崇。如果不是因為對外界的大批天位高手有所顧忌,自恃龍騎兵威力舉世無雙的他們,早已採取實際行動了。 不過,等待已久的時機終於到來。每一名龍族人都知道,三大長老已經與艾爾鐵諾當前最有勢力的權臣共謀合作,預備結合雙方力量,鎮壓整個大陸的混亂局勢,在奠定艾爾鐵諾霸權的同時,也讓龍族榮光重新顯赫於世。而對於當前的天位高手,他們也有了應付的策略。 只要想到這一點,每一名龍族人都會忍不住地望向升龍山的密窟。昔日傳自赤龍神之血的聖物、堪稱是龍族至寶之一的黃金龍,在得到外人幫助,取得魔法技術突破後,如今已經可以繁殖,並且很快就會有結果。而當新編組出來的黃金龍騎團出現於世,龍族就會得到新生,再次得到這塊大陸上所有生物的敬畏。 自豪之餘,龍族人偶爾也會抬頭望向上方。升龍山的山腰部分,是龍族的居所,長年繚繞在雲霧之中,但是更上方的山頂,已經傲立於雲海之上,不受霧嵐遮擋。傳聞中,龍族人的祖先,赤龍神座下的五大龍神,就棲息在這與塵世徹底隔絕的聖地峰頂,祂們擁有著尋常生物夢也夢不到的強大力量,然而,傳說終究只是傳說,龍族千萬年來除了族主,誰也不敢踏上聖地一步,誰也不敢確定,升龍山的山頂上,是否真的有五頭龍神棲息? 長年封閉,禁絕任何生物探索的絕峰,連龍族人自己也無法進入。除非是繼承了聖母龍血統的龍騎士,其餘的龍族人,即使是尊貴的長老們,只要一碰觸到聖地的結界,立刻就會被彈出百里之外,或者直接四分五裂。 可是,在龍族人全然沒有察覺到的情形下,這已經靜寂千萬年的絕峰,今日赫然有了訪客。 一切的強力結界,對她都起不了作用,因為只要是和魔法有關的事物,在她之前,就只是隨手可破去的東西。同時,針對生物所布下的結界,也不可能對「非生者」產生什麼效果。 彼此的交談,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討論因為雙方立場的堅持,並沒有得到什麼結果,而相較於她細細的甜美嗓音,對方的每一句回答,都與天地共鳴,捲動狂風,排嘯四方,震得下方雲海起了陣陣漣漪,不住朝外頭翻滾而去。 這種悶雷似的聲響,聽在下方龍族人的耳裡,想必會以為山頂正在雷電大作吧,也就是因為有這樣的威勢,龍這種生物才會傲居於萬物之上,俯視著這塊大陸。 自己沒有實體,應該說是此刻最大的幸運了,因為若非如此,單是近距離承受這些沉雷轟響,耳邊一個接著一個的霹靂大作,自己恐怕就要給震成內傷。 「……吾等的存在,只為維持這塊土地上的平衡,避免有超越常理的存在出現,或是異大陸力量入侵。日本並不屬於風之大陸疆界,吾等不願也無法干涉。」 黃金色的龍瞳,光是那顆眼睛,已經比自己半身還要大,面對著如此巨碩的生物,想要據理力爭,還真是需要些勇氣,然而,自己也有不能輕易退縮的理由。 「我明白,然而,即使是神明,也有應該擔負的責任與義務吧?現在在日本的那一位,難道不是你們的責任嗎?」 目光緩緩望向東北方,在那層層雲朵之後的千萬里,丈夫與姊妹們想必正陷入苦戰吧?為了支持他們,為了讓這場一面倒的戰鬥有轉機,自己也必須努力才行。 「亂七八糟,到底是在搞什麼?崑崙山是火山地帶嗎?」 瞪著眼前的情境,妮兒一面指揮居民往安全的方向退避,一面恨恨地說著。 地震像是沒有休止一樣,持續搖晃著地面,空中狂風大作,濃密烏雲急湧而來,遮天蔽日,把一切籠罩於黑暗之下,但受到高密度能量激烈撞擊的影響,烏雲裡頭電光亂竄,不停地發出爆裂聲。 應該是黑暗一片的環境,卻被其它的閃耀光源照得亮如白晝。火紅的滾燙岩漿,從迸炸開的山峰頂上噴出,沿著山線迅速流下,將沿途所碰觸到的草木竹樹,全部點燃起火,繼而吞沒在滾滾岩漿流之中。 比起岩漿,正在激鬥中的雙方,則是煥閃著更強烈的鋒芒。多爾袞的烈焰刀,火光飛騰,變幻無方,以各種刁鑽角度,突破大蛇的防禦,重重擊在敵人身上,迸閃出朱血一般的鮮艷赤色。 高溫火焰、刺骨冰霜等等的強大能量,一波又一波地自大蛇口中噴發,每一次發射,就是長長一道力量之牆,厚實高聳,無隙可趁,令得全力猛攻的多爾袞,不得不閃身退避,或是被迫撤刀回防。 攻守之間,均是極為搶眼的傑作,看得在大老遠旁觀的蘭斯洛血脈賁張,把風華刀一擺,就要上前幫忙,只是才一跨步,就被源五郎拉住。 「等一下,要幫忙也要看人啊,你師叔是這麼的……加上被我們設計之後,怒氣衝天,九成九會趁你和大蛇作戰時,背後給你一刀,到時候你就等著當大蛇點心吧。」源五郎搖頭道:「要幫手是可以的,除非幾個強天位高手一起合作,不然勝利無望。可是,至少我們要確定,你師叔除了殺蛇之外,已經沒有多餘力氣來捅我們,那個時候動手,才對我們有利。」 「嗯,你說得有道理,那麼我們就是在這邊繼續看嗎?」 「元氣地窟已經開啟,在打倒大蛇之前,我們不可能把它關上,既然你也覺得力量在增長,那就趁機會去適應、掌握這股力量。」源五郎狡獪地一笑,道:「幫忙的方式,並不只是一種,除了參戰,我們應該還有些別的事情可作。」 「你是說……」 兩人對望一眼,很快就有了決定,開始了動作。 和這兩個有閒暇時間在下頭休息的小輩不同,在半空中苦戰的多爾袞,根本就是陷身於一場災難。 原本只是打算躲在地底,伺機而動,不但可以坐收漁人之利,甚至有可能在掌握破綻後,給予這八歧大蛇致命一擊,怎知藏身位置被大蛇所發現,不但所圖成空,而且還被迫離開地底,與大蛇交鋒。 早先源五郎與蘭斯洛連手,對上這九頭大蛇,也不敢正面攬其纓,而是靠靈活身法游鬥,但不擅長高速身法的多爾袞卻是正面抗敵,以一己之力,獨抗那每一個蛇頭都不遜於自己的九頭大蛇。 靠著自己的強絕武功,還有老辣的戰鬥經驗,多爾袞將大日功發揮到極限,烈焰刀縱橫來去,所向披靡,縱然大蛇神威,也無法將他壓下,遠遠望去,一個渺小的人體,單獨對抗一座龐然巨物,威風有若天神。 但這卻只是假象,大日功本來使的是純陽正氣,如同王五那般,以和煦大日,不急不徐,光化萬物,但在多爾袞手上,為了追求更為霸殺的強橫威力,將大日功推向另一個極峰,雖然威力更霸、更強,但卻出現了耗力過大、後勁不繼的隱憂。 如果是和自己級數相若的對手交戰,那麼高度集中的大日功,所爆發出來的殺傷力,可以在極短時間內速戰速決,把敵人壓下、解決,令得隱憂不顯,可是對上更勝自己一籌的敵人,戰鬥不得不延長進行時,他的缺點也就開始暴露。 一如此刻,縱然從外頭看起來,多爾袞仍然能維持有攻有守的形勢,但事實上他卻自知不利。以這樣的形式催運大日功,相當地損耗自身真元,估計再過不久,就要被迫反攻為守,屆時面對大蛇的反攻,氣勢已衰的自己將再難為繼。 瞬間於同一處連續攻擊,確實可以突破大蛇的護身氣罩,但要造成效果,至少也要是強天位程度的出力,想偷懶一點都不成,更何況大蛇鱗甲甚硬,自己的烈陽勁突破氣罩後,已是強弩之末,擊打在雪亮白鱗之上,徒然耀閃著火光,起不了多少作用。 這樣子戰下去,自然是有敗無勝,大蛇九頭齊轟的氣勁交集,力量遠遠不是自身所能承受,特別是面對那些不同屬性的攻擊,相互增補威力,烈焰刀所能推出去的距離也越來越短,漸漸無法突破火壁、酸液的阻礙。 不過,除了理性考量之外,多爾袞更有一種無法用理智去估量的鬥志。或許該說是一種武癡的本質,面對戰鬥、置身於殺戮當中,令他無可抑制地處於高度亢奮中。眼前的敵人越強,他的戰意就燃燒得越旺盛,人生於世,難得碰到這樣子的強悍生物,如果不能放手一搏,豈不是抱憾終生?是以明知道久戰不利,仍是一口氣狂攻過去。 然而他也不至於完全失去理智,除了眼前強敵,其餘敵人的動向,令他心中難安。主客形勢對調,本來在與大蛇苦戰的敵人,現在跑到一旁乘涼,他們會不會偷襲自己,這件事難說得很,自己不得不分出多餘心神去注意。 忽然,一陣喧鬧聲音傳入耳裡,遠遁到遠方的蘭斯洛和源五郎有了動作,兩個人在數十里外瘋狂鼓掌,高聲叫喊。 「師叔,你真了不起,勇猛強悍,實在是弟子的楷模。」 「多爾袞大人,你好樣的,單槍匹馬殺蛇,我們小輩佩服得五體投地,將來一定要向您好好請教。」 「能把大日功使得這麼威風凜凜,比我師兄更霸道,師叔你果然是真硬漢,我他媽的太崇拜你了。」 「了不起啊,偶像!多爾袞大人,你確實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真男人!加油,不要放棄,我們買你贏啊!」 「再加把勁,砍重一點,師叔,不要害得我輸錢啊,必勝、必勝,師叔、必勝!」 一句一句擺明是看好戲的揶揄,傳入多爾袞耳中,險些令他氣炸了肺,斜眼瞥望過去,只見蘭斯洛、源五郎坐在大老遠的一個土丘上,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兩罈酒,正自舉壇痛飲,跟著就對這邊拍掌叫好,揮手致意,就好像正在看一場精采的擂台賽,只差沒有喝得高興,把酒罈也扔上來。 「兩頭狗畜生!」 讓人怒火中燒的景象,多爾袞氣得甚至忘了自己還在戰場,就要飛身過去,將這兩個敵人一一斬殺,可是身子才一動,就被大蛇的火焰轟個正著,整個人都被火焰吞沒,當下只得斂起心神,運勁護身之餘,全力應戰。 (兩頭畜生!不把你們像狗一樣地屠殺,這筆帳不能算完……) 怎樣憤怒也是沒用,蘭斯洛兩人繼續以這樣的方式,遠遠地加油,希望這位強手主將能夠在戰鬥中,把大蛇的弱點逐步暴露。 另外一方面,沒有能力參與戰鬥,在山下忙得不可開交的三女,則是全神灌注於疏散人群的工作上。 從整個崑崙山脈的河水山泉盡染赤紅開始,附近百姓就已經知道不對,只是根據千百年來的經驗,他們都固執地認為山中巫女、神官們,會一如過去那樣地讓大蛇沉睡,一切重歸平靜,哪知道地震越來越厲害,各種異象不停地出現,到最後天崩地裂,彷彿末日到來般的景象,甚至連大蛇都破山而出,這才知道事情不妙。 要讓這群世代居住於此、朝夕務農的村民,拋下賴以為生的土地逃跑,並不是件容易事,但總之就是凜於大蛇凶殘,在泉櫻、楓兒的分頭疏散下,人們開始緩緩移動。 泉櫻的氣度沉穩,楓兒見慣了大場面,兩位大美人兒不慌不驚的態度,確實的穩定人心,舒緩了百姓的恐慌,讓疏散行動不至於失去秩序。妮兒就比較使不上力,不會說日語的她,即使要向人解說什麼,也只會越鬧越忙,因此便飄身於空中,向撤退中的人群指引方向。 「上面戰得好像很激烈,又看不到蘭斯洛大人,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相信夫君,他一定沒問題的。」 沒有太多的時間,楓兒和泉櫻這樣簡短地交換兩句,讓彼此心安。這樣的動作,看在上方妮兒的眼中,實在讓少女感到不解。 如果依照兄長的解釋,之所以不對這蜥蜴女動手的理由,是要利用她去對付大蛇,耗損這九頭怪物的氣力,那麼,現在在與大蛇戰鬥的,就應該是她才對,為何自始至終,都是兄長和小五在賣命,這女子卻好整以暇地作著輕鬆工作呢? 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對兄長非常地關心,單從那種神情來看,絕對不是兩個感情不深的人所會有,換言之,在自己到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裡,她與兄長之間…… (不,這個樣子下去,哪裡有天理?如果沒有別的人肯作,那麼,就由我親自來把她給……) 瞥向泉櫻的背影,妮兒把手握緊成拳,考慮著由自己出手,趁著對方沒有提防時,給予她致命一擊的可行性。兄長和小五正緊盯著大蛇那邊的戰況,如果自己出手,他們絕對來不及阻攔,而在有心算無心的情形下,這一擊有著很大的成功率。 (只要一擊,就可以報弟兄們的仇了……) 越想越是覺得蠢蠢欲動,雖然知道現在處於非常時刻,不可以意氣用事,要顧全大局,救人為先,可是看著蜥蜴女的身影,枯耳山上的回憶一幕幕自腦中閃過,妮兒氣得握緊了手,竭力壓抑那不住拍擊胸口的狂憤。 「不好啦!岩漿下來啦∼∼」 地上民眾的驚呼聲,讓妮兒驚醒過來,只見山頭的岩漿噴發越益激烈,流速增快,其中一道沿著山脊,幾乎是筆直而下,燒燬房舍,填越山溪,已經快要蔓延到山腳。以速度來看,很快就要追上殿後的民眾,屆時便是慘重傷亡。 不是想其它事的時候,妮兒鎮定下來,心內略一估算各種招數的效果後,朝岩漿漫流的方向飛掠而去,越過一群又一群奔逃中的人民,口中低聲吟誦法咒,碧藍色的波光在身邊閃耀,開始祭起了雙重禁咒曲,預備發動深藍的判決。 「自九幽地淵之底復現,我以自身鮮血為誓,傳承彼幽闇之力……」 乍見到這片藍光,泉櫻不由得一呆,只覺得恍惚之間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究竟在何處見過,一些朦朧的印象,在腦內掠過,好像想起了什麼,卻又完全記不起來。 (我過去……曾經見過這一招?曾經挨過這一招嗎?這麼美的藍色光澤,我曾經看過嗎?) 看著妮兒週身閃耀的藍寶石光華,泉櫻呆呆地站著,一時間全然忘了身外之物。 「賜予所能觸及的一切,彼之判決!」 法咒在妮兒唱誦完畢、雙臂揮出的剎那間發動,藍白色的光球,迅速增大了體積,形成氣牆與衝擊波,對著岩漿湧來的路線推去。純以力量來算,這一下並不會比天位力量要強,但是屬於黑暗法咒所帶有的寒氣,卻是鎮壓岩漿熱流的絕妙利器。 兩邊一接觸,滾燙的岩漿很快地冒起裊裊青煙,變成黑晶狀的半固體,跟著被深藍判決的衝擊威力一推,整個倒捲回去,筆直往後推送,一下子就倒推了半里,暫時遏止了岩漿奔流的危機。 全身被瑰麗的寶藍色光華所包圍,妮兒綁在腦後的馬尾束髮,也隨之飄揚起來,煥發著明耀而深邃的藍光,一閃一閃,看在忙於奔逃的群眾眼中,就像是一名不屬於這世界的女神,以其獨一無二的方式,呈現著美麗的姿態,不少人甚至看得忘了奔跑,對著這幕景象,開始祈禱。 假如妮兒察覺到這件事,想必會樂得手舞足蹈吧,不過猛盯著山上各處岩漿奔流位置的她,心中只是在計算,應該移動到哪邊,繼續阻止岩漿奔流,或者,直接殺上噴發中的火山口,設法將之封閉,徹底封住岩漿。 無奈,這道寶藍之幕實在太過耀眼,不只是山下的人群,就連山上正在與敵人纏鬥的雙方,都注意到了妮兒的存在。多爾袞以一敵九,戰得正自痛快淋漓,又不住聽著蘭斯洛兩人的吶喊加油,一股怒氣直衝腦門,根本無暇去管;但大蛇察覺到這道藍光之後,其中一個頭立刻轉過方向,朝這邊噴出極凍冰霜。 「啊,糟糕……」 寒氣撲面而來,速度實在太快,正在施放深藍判決的妮兒,全然來不及收手撤招,當下唯有將力量集中,逕自以法咒威力抵禦冰霜。 過去,深藍的判決曾經數度為妮兒扭轉敗局,發揮出連雙方當事人都意想不到的強大威力,可是那畢竟不是常態。威力僅僅限於地界的雙重禁咒曲,無法發揮出深藍判決應有威力的千百分之一,之所以能挫敗天草、擊破五極天式,那全是憑著咒術中傳自深藍魔王的氣息。 此刻,大蛇的冰霜轟擊中既沒有混合法咒增威,也不是任何黑暗系的術法,而是百分百純力量的衝擊,這股強大威力,就連蘭斯洛、多爾袞這樣的強天位高手也要先避其鋒,更何況是只以地界力量去抵抗的妮兒。 冰霜與深藍光幕一接觸,便將光幕撕毀破入,直向妮兒攻湧過去。施展中的法咒被破,妮兒不及回氣,只能拼盡眼下能凝聚的力量,交叉雙臂,抵擋這一記雪崩雲裂似的冰霜衝擊。 整個身體為之血液僵凝,眉發瞬間結凍,但是在這些感覺之前,劇烈痛楚先撕扯著少女的痛覺,手臂、小腿、小腹都被那夾帶強大威力的冰霜擊破出血,湧出來的血液卻又馬上被凍住,待得察覺,所有關節都已經僵化,連根小指頭都動彈不得了。 (不、不會吧……我就要這樣完蛋了嗎?我……) 面對過不少次出生入死的大場面,但卻是第一次在這麼毫無預兆的情形下,瞬間迫近死亡,少女的腦中無數念頭紛至沓來,只覺得強烈的不甘心。 忽然,眼前一花,好像有什麼人跳到自己身前,截斷了冰霜對自己的襲擊,令寒凍痛楚稍稍減弱。 會這樣子趕來相救,是哥哥?還是小五?朦朧中,那身影看來好纖細,是小五吧?畢竟每次自己有危險時,他都會趕過來相救,雖然他總是遲到,也總是等自己已經傷痕纍纍之後才登場,但如果自己倒下,卻總會有他墊在背後…… 一隻手掌搭在肩頭,已經知覺麻痺的妮兒並沒有發現,但當灼熱火勁自肩頭透入,迅速傳遍全身,化解體內寒氣,散化僵封處的氣血凝滯,妮兒很快地回復意識,看見是楓兒出現在一旁,以她的火系內力助己打通氣血。 「走!」 楓兒一拉一帶,整個身體虛脫無力的妮兒,便被她拉著飛退起來。離地時朝前方一看,一名女子旋動朱槍,以天位力量張開防禦壁,抵擋著猛烈襲來的霜雪,卻不是泉櫻是誰? 「我們……她……」意識還沒完全回復,妮兒沒法把話說得很清楚。親身體驗過大蛇的威力之後,她很清楚,單單一名小天位,怎麼能和如此強大的力量抗衡? 「看到妮兒小姐有事,泉櫻小姐動身的時候就說了,先救妳,不要管她,別讓兩個人都失陷在裡頭。」 楓兒道:「妳是蘭斯洛大人的妹妹,如果妳有什麼閃失,我們就是死了也沒臉去見妳哥哥。」 被所憎惡的敵人所救,那感覺實在很怪異,而楓兒剛才說了「我們」兩字,更是讓妮兒理解不過來。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反而變成被排擠在己方團體之外的人了呢? 這個疑問並沒有機會提出來,因為才一把妮兒拉退,楓兒再用柔勁一推一送,把妮兒送到安全地方,她自己就趕去支持泉櫻。 小天位和地界,力量相差雲泥,但是在這連強天位高手都接得險象環生的巨大力量之前,卻也沒什麼分別,泉櫻雖是有備而來,竭力張開防禦壁,然而與冰霜衝擊一碰,防禦壁根本施展不開,半邊身體立刻籠罩在霜雪中。 情形危急之至,只不過為了讓楓兒有時間救人,泉櫻竭力苦撐下去,當察覺到楓兒已經把人帶走,想要躍離,卻發現自己關節僵凝,動彈不得,連躍起都做不到。 (果然是太勉強了嗎……) 低溫之下,意識很快就昏昏沉沉,正以為自己就要這麼昏睡過去,忽然間一聲震天大吼,彷彿九天龍嘯,穿越遙遠時空,由心靈深處直震向腦門,把模糊不清的意識整個弄醒過來。 (這是……什麼聲音……好懷念、好像很熟悉的感覺……) 一股熱流在體內飛快運作,將本來凍凝住的氣血一一化開,打通淤結經脈,隨著意識甦醒,靈台一片清明,體內陡然增生出一股大力,雙臂本能地往前一推,竟與勢道已老的無盡冰霜拚個勢均力敵,甚至還將之倒推回一、兩尺。 (好機會!) 趁著冰霜未能襲體的良機,泉櫻往後一躍,剛好迎向飛掠而來的楓兒,兩人手一搭,加速離去,避過了大蛇噴擊過來的第二下極凍冰霜。 落地之後,泉櫻腳下踉蹌,險些就一跤摔跌下去。適才支撐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耗力、傷勢卻都不輕,血脈行開之後,本來被封凍住的傷口都泊泊流出血來。 「妳還支撐得住嗎?」 「我沒事,和上一次的傷比起來,現在這根本就不算什麼。」 強裝出笑臉,泉櫻以這樣的方式為戰友打氣,跟著便抬頭搜尋妮兒的蹤跡。 「妮兒她沒事嗎?」 「說不上沒事,不過,至少不會比妳更嚴重。」 這個解釋讓泉櫻心裡稍安。在人群中找到妮兒,與她目光相接,但她卻將臉別開,拒絕這樣的接觸。泉櫻心中惋惜,以彼此的關係來說,她是夫君的妹妹,自己應該要和這女孩好好相處的,而且,即使不計自己過去對她的負欠,這少女確實是一個很有朝氣、心地正直的好女孩,如果可能,自己希望能與她相結為友。 方要說話,腦內突然閃過許多的畫面,自從適才「聽」見那聲龍嘯之後,整個腦袋就不太對勁,現在更開始疼痛起來。這麼重要的節骨眼上,為什麼身體就這麼給自己找麻煩呢? 「泉櫻小姐,妳沒事吧?」看出了戰友的異樣,楓兒擔心地問道。 「沒事,祇不過有點頭痛而已,不礙事的。不過,如果妳繼續叫我小姐,我的頭就會痛下去,可能一直都好不了。」勉強一笑,泉櫻道:「就算不論我們與同一個男人的關係,現在我們好歹也是戰友吧?叫得那麼生疏,我覺得好彆扭喔,喂,如果妳再這樣叫我,我也要叫妳公主娘娘喔。」 如果是以前,楓兒一定不會有所響應,不過現在聽到泉櫻這麼說,她只是微微一笑。 「知道了,我們一起奮戰吧,泉櫻。」 兩個人的親暱神態,看在妮兒眼中,就分外不是味道。究竟誰是戰友?誰是敵人?自己越來越搞不清楚了。剛才還打算偷偷下手了結的人,卻挺身救了自己,這時向她出手,自己豈非禽獸不如?但如果不動手,又怎麼向舊日弟兄交代? 面對這麼複雜的困局,稍微想一想都覺得頭暈腦脹,妮兒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人群中喧鬧起來,一隊大概有數百人的女子隊伍,全部身穿白色絹袍,作著神職人員打扮,忽然在山腳出現,甫一現身,就三人一組編成小隊,張設防禦結界,阻住滿天亂飛的火山灰、落石,能力強一點的,則是聯合起來,設法以精神力移動大石,試圖阻斷岩漿的漫流。 「她們是……」 這樣子的打扮,楓兒當然認得出她們的身份,只是想不太通,為什麼西王母族會在這時候出現,相助己方? 撤離中的人民也很興奮,因為山中的巫女們終於現身,有她們幫助,一定可以讓大蛇再度沉睡下去。 忙亂中,一名白衣女子騎馬趕奔到泉櫻、楓兒這邊,向她們微一施禮,跟著就表示自己是這一行人的指揮,目前西王母族的八名長老因為身受重創,族內沒人指揮,但是看見大蛇肆虐地方,族人們怎樣都無法坐視不管,又得到西王母娘娘的指令,把能夠行動、願意下山幫忙的族人組織起來,開始幫忙疏散。 與上層有命令、低位者誓死服從的白家不同,西王母族並不是很遵從族主的指示,很多人因為長老沒有允許,不願行動,但仍是有人響應族主的號召,出來幫助百姓。說到底,她們也是生於出雲,逃散中的人群,有些根本就是她們的親人啊。 「娘娘的指示,要我們聽從幾位的指揮,所以……就拜託了。不管立場如何,至少在救人的心意上,我們可以合作的。」 能夠在這時候得到強助,楓兒與泉櫻都是不勝之喜,當下也不推辭,將各自任務分派下去,依照能力強弱,分別擔起不同的工作。 而始終在老遠一旁默不作聲的妮兒,也受到這番話的打動,把一直緊握的手鬆放下來。西王母族在這時候都肯拋開立場,以人命為重,捐棄成見,如果自己只惦記著一己的私怨,沒有做該做的事,往後又怎麼對死難者交代呢? (別的都先不管了,有什麼事,等到擺平這頭大蛇再說吧……) 下了這樣的決心,少女朝著岩漿流最快的地方飛掠而去。 人群開始逐步撤離,告別自己生長的家園,但是另外一方面,騷動的源頭卻是越演越烈。對著九頭大蛇,多爾袞勇不可當,八陽烈焰光照大千,縱橫掃曳,倒像是佔盡上風,可是蘭斯洛兩人都看得很清楚,這是強弩之末,敗像已成了。 「差不多該動手了吧?再晚一點,我怕我就要少個師叔了。」 「少說違心之論了,你是巴不得這個師叔早少早好吧?」 「確實,他的武功太強,如果和他為敵,我承受的風險太大,不過……眼下我們需要他的力量,這卻是事實。」 蘭斯洛道:「不過,現在出手沒問題嗎?師叔大人不會捅我們嗎?」 「想是很想的,但他應該也知道,只有我們三人合力,才有希望突破完美體,走向勝利,倘使讓他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下去,只有死路一條而已,所以,和我們合作是勢在必行。」 源五郎道:「另外,綜合我們旁觀的結果,大蛇所噴的不同屬性,包括火焰、冰霜、毒霧、酸液,還有最麻煩的石化氣體,但倘使每個頭都有不同屬性,會不會還有四種我們不知道的東西隱藏著?」 「這點確實可慮,你想讓我師叔多撐一下,看看那四種屬性是什麼嗎?」 「不……再撐下去,你師叔就要不行了,其實我剛才在想一個問題,就是不曉得應不應該提出來……」 「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人,你在特種酒吧上班上出癮了嗎?直接說出來吧。」 「……既然你要聽,那我就說了。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大蛇身體八歧,共有九頭一尾,以尾端做連結……」 「所以連結處的心臟位置,就是牠的弱點,你想說的是這個嗎?」 「不,我是納悶,這麼大的生物,怎麼處理排泄物?是像一般蛇類那樣嗎?可是我們纏鬥那麼久,並沒有看到類似……的洞,而大蛇的嘴巴又這麼會噴東西,剩下四個我們所猜不透的屬性中,會不會有一個是用天位力量大量噴出熱熱的……」 「夠了!」對這份臆度感到不寒而慄,寧願被烈火焚身、冰霜封凍,也不願挨上這種攻擊,蘭斯洛連忙出言打住,「快要上陣了,還做什麼生物研究?不會有那種事的,就算有,也會噴在師叔的頭上……反正不要想那種東西,我們的目標是大蛇,幹掉它就好了。」 不再多想,蘭斯洛與源五郎一同掠身,朝焰光最強的戰場飛馳而去。 處於激戰當中,多爾袞胸中的怒氣,比手上的烈焰刀燒得更是旺盛。熾烈的戰意,在這一輪激鬥之後,宣洩不少,他並非只知好勇鬥狠的莽夫,在戰鬥慾望得到滿足後,早就動了撤身離開的念頭,但是大蛇的完美體委實厲害,幾個身體交錯攔阻,連著壓迫過來,完美體無疑就成了一道不可破的防壁,封死多爾袞的去路。 同一時間連續重擊,雖可摧破完美體,但是毀了一道,另外一道馬上遞補,面對這九道完美體之壁,最後反而是多爾袞先行不支,體力即將耗竭。 後方源五郎、蘭斯洛正朝這邊掠來,多爾袞感應得到。如果從戰術上來計算,三個人連手起來,確實有機會打倒大蛇,也是一條敵我雙贏的妙策,然而,自己完全被人所利用的不快感,卻讓多爾袞對這情形分外地不滿。 (一群小輩們,把人給看扁了!) 倘使什麼事情都能照最佳的理性計算去進行,那麼所謂的變量,就會減少很多,無奈世事並非如此。運起九曜極速,開始突入大蛇包圍圈的源五郎,察覺到多爾袞猛吸一口氣,本來壯碩的體格變得更巨、更霸,渾身迸發著烈陽氣勢,心中一驚。 (他想要做什麼?在這種情形下運氣,只會引來大蛇聯攻,死得更快,就算拒絕我們幫助,也不用這樣拚命吧?) 思量間,多爾袞狂吼一聲,紅袍飛揚,整個人化身成為一團烈焰,而已然顯得黯淡的八陽血焰,赫然重新暴亮了起來,閃耀奪目,更在環狀激烈運轉間,又多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火球,連續三下回轉後,迅速增大,與其它八個烈陽球同樣大小。 (怎會?能把大日功推到第九陽,別說王五,就連當初日賢者也做不到,他不循正路練功,怎能精進若此?) 驚見多爾袞的九陽烈焰,源五郎心頭大震,但很快就知道不對,因為勉力迫出第九陽的多爾袞,身形搖搖欲墜,顯然已經催運過度,卻仍是不顧一切地狂吼,重重一掌擊在胸膛,大口鮮血噴出,灑在烈陽光球上,整個光環登時光芒四射,赤紅的血焰像有生命一樣,四下竄燒,鋒頭之猛,連噴發火焰的大蛇都停下動作。 「賊小子!先取你的狗命!」 夾帶著激速旋轉的九陽烈焰,多爾袞化作一柄火焰之刃,勢若瘋虎地朝飛近此地的源五郎撲過去,強大的壓迫感,還有那種一擊分出生死的氣勢,尚未接觸,源五郎背後就已經滲出了冷汗。 (去,找我當拚命的,真把我當成了軟柿子啦?) 心中不忿,源五郎卻也不敢有絲毫大意,當下收斂心神,一面加快九曜極速,以衝擊力增加威力,一面將全身的精氣神集中,內力運聚於指尖,不是施展小天星劍,而是預備以更強的招數一擊分出勝負。 在九頭大蛇的包圍中,兩人彷彿流星對撞,就要做著最激烈的接觸,但在相互碰撞的前一刻,多爾袞卻轉了方向,急潛下去,避開源五郎的鋒芒,朝吐著酸液、毒霧的那兩頭大蛇轟去。 巨響連聲,在這拚命一擊的爆發力之前,霧氣、酸液也顯得承受不住,直被多爾袞衝到軀體近處,才以完美體將他攔截下來,但是當多爾袞自爆九陽焰環,散化出九頭火龍,同一時間激撞在完美體氣罩上,大蛇發出痛苦的嚎叫,被他瞬間連破兩層完美體。 同一時間,第三頭的衝擊波轟至,將完全失去抵禦能力的多爾袞,由背後轟中,當場血灑長空,拋滾了出去,遙遙飛出,消失在烏雲當中。 敗走的樣子極其狼狽、淒慘,但在場的每個人,卻都聽見他狂傲蒼勁的大笑聲。也許別人不知道這狂人為何發笑,但源五郎卻很瞭解,那是因為他已經成功從大蛇的包圍中脫離,而由自己與蘭斯洛代換了進去。 寧願讓自己身受重創、寧願兩敗俱傷,也不願意雙贏,讓敵人得到好處,這就是多爾袞的答案了。 「損人不利己啊,這種人真是麻煩……」 源五郎沒有太多的抱怨時間,因為八歧大蛇已經從幾個不同方位包圍而來,將他圍在中心,開始攻擊。 倉促間結束全力攻擊的狀態,尚未能回氣,要面對這些攻擊委實吃力,幸好蘭斯洛揚刀趕到,鴻翼刀鋒芒綻放,把大蛇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減輕義弟的壓力。 論功力,蘭斯洛只比多爾袞稍遜一籌,但是比起對大日功的研究,那就差得遠了,別說八陽,他連一陽都迫不出來,更無法施展那樣身意合一的烈焰巨刀,當下只能將千百道火焰刀勁四散攻敵,找尋機會與源五郎會合。 「嘿,你的主意不管用,我們被人反將了一軍啊。」 「你師叔他拼著一身傷,也要和我們同歸於盡,那我還有什麼話好說?」 「那怎麼辦?我們被包圍了喔。」 「你也是練大日功的,他的戰術你能不能依樣畫葫蘆?我看滿有效的。」 「在這之前,我可不知道大日功可以這樣練。如果給我時間,我可以去大舅子留下的記憶庫找找,不過現在來不及了。」 「看來只能靠我們兩個人硬撐了。」 「男人打仗本來就該靠自己,想著有什麼別人來幫忙,這根本就是邪道。」蘭斯洛笑道:「話是這麼說,不過能和你這小子一起並肩作戰,我可是很高興的喔。」 「嘿嘿,你繼位之前的那天晚上,好像不是對我這麼說的。」與蘭斯洛背靠背的站立,看著那逐漸收攏過來的八歧大蛇,感受到完美體的壓迫感,源五郎道:「算了,討論這些都沒意義,保命才是第一要務,平均起來,一個人要負擔四個半蛇頭,好像不是太嚴重。」 「只要不會用天位力量噴大便,本大爺什麼都不怕啦。」 呼嘯一聲,蘭斯洛和源五郎一起朝東方飛去,在蘭斯洛以風華刀重重劈下,與完美體力場相牴觸時,源五郎同一時間施展小天星劍,密集的同時攻擊,立刻便將完美體摧破。 「成功了!」 靠著多爾袞之前的戰術,一舉奏功,可是當劍氣刀勁擊打在雪白蛇鱗上,被反彈回來,兩人也就知道適才多爾袞苦戰無功的理由。距離完美體重組,還有時間,只要集中兩人的力量攻擊,應該可以破開蛇鱗,斬傷大蛇,但是其餘的八個蛇頭卻不會坐視,快速吐出衝擊波,令得他們不得不扼腕地放棄。 「傷腦筋,要怎麼樣才能幹掉這九頭東西?」 「再多五個……不,只要再多四個與我們同樣修為的強天位,我們就能取勝。」 商談等於是沒有結果,兩兄弟繼續與巨獸苦戰。 同樣的激戰,也在崑崙山中上演。被源五郎以傳送術送走,在山中的某處醒來,回復意識的風華,發現到八歧大蛇已經完全甦醒,正與雷因斯一方激戰,腦裡幾個念頭迅速閃過,最後,她決定號召聽從己命的族人,一起行動。 「一直以來,西王母族都是為了守護人間的愛與正義而存在,現在,看著人們身受苦厄,卻無動於衷,這算是什麼神職人員?哪位神明會讚賞這種行為?」 「在與塵世間斷絕關係之前,這裡的各位,都曾經是某個家庭的女兒,相信大家也都明白,妳們的家人,此刻正在下頭遭遇危險,我知道妳們不會無動於衷,希望妳們把力量借給我,大家一起來改變這個情形。」 當族主忽然現身,在眾人之前這樣高聲懇求,所有西王母族的族人面面相覷,萬萬想不到這位嬌怯怯的族主,在重要時刻,竟是一位出乎眾人預期的行動派。 有些人立刻開始行動了,她們整理好隊伍,朝山下疾奔而去,但是還有更多的人,在山上不肯行動。 「不願意下山的人,可以和我一起施放防禦結界和重力咒縛,只要能牽制大蛇行動,對於整體局面就有幫助。」 縱然看不見族人們的表情,風華仍是小心翼翼,不讓人們發現她搖搖欲倒的疲態。在艾爾鐵諾幫泉櫻施咒護身、在池田屋事件時幫蘭斯洛與楓兒設護身結界,那都是會耗損自身生命力的大咒文,這樣密集地使用,身體早已非常虛弱,現在能支撐起來,一半以上是憑著超越肉體狀態的精神力。 不過要說動族人們,仍然很困難。西王母一族,近千年來都是由八名長老聯合議事,族人們對長老的敬畏,遠比對自己要深,如果不是八名長老傷重閉關,那麼哪怕自己再怎麼喊,也不會有人理會自己。 長老們的說法,八歧大蛇是被神明封鎖在地淵,其存在必然有著意義,只是我輩凡人無法理解而已,西王母族的任務,就是看守大蛇,如果拋棄這份職責,對大蛇兵刃相向,那就是褻瀆神明的行為。 這說法西王母族裡人人都知道,因此儘管長老們不在,肯附和自己的人仍是不多,但是如果不盡快讓族人們動起來,局面就會更糟。 「我……只希望能讓大家明白……」 強吸一口氣,風華想要撐住身體,但一股暈眩感卻讓她難以為繼,這時,人群中又有騷動,只見幾名年紀較大的族人,從甬道中跑出來,大聲高喊。 「奉長老法諭,玉簽風華褻瀆神職,背叛我族,即刻起開革族主之位,捉拿待審,不得有誤。」 那是較親長老派的族人,在看到風華現身掌握局勢之後,發現情形不妙,連忙趕去長老們閉關的地點,請求指示,在取得指令後趕過來,要發動族人將叛逆的「前」族長捉拿。 比較傾向風華那一邊的族人,九成九都已經響應她的號召,下山救人去了,現在面對著眼前的千多名群眾,風華完全孤立無援。 九州島戰後,西王母就不必勤修武術,而為了補全這缺憾,在幾代之前,西王母的身邊,有專門修練武術的護法騎士負責護衛,但自從長老們取得大權,就取消了這個傳統,而眾人又知道本代族主沒有實戰能力,是以都很放心,逐步進逼過去。 生平所修練的幾乎都是神聖法咒,傷人威力不強,但是要抵抗,仍是能有一些作為,然而風華感到彷徨,怎樣也好,她不願意去傷害這些伴著自己長大,或者是看著自己長大的族人。 空氣中的感覺越來越緊繃,可見外頭的情勢已是非常危急,自己是希望能夠再做點什麼的,可是面對種種不利因素,自己能夠做的,卻又那麼稀少…… 「抓起來!」 「把她送去餵蛇,大蛇就會沉睡了!」 大半還留在這裡的西王母族人,都有一個想法。到外頭去打生打死,太危險了,只要在這裡把這女人拿下,不就什麼都解決了嗎? 這些心態,風華全都感受得到。早在回到崑崙山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有了視死如歸的決心,然而,為了把生命盡可能地延續,自己並沒有放棄,一直也在做著種種努力。 (好像不行了……以西王母血肉為祭,讓大蛇重新沉睡,這是只有在大蛇並未完全甦醒時才有用,可是現在……該試一試嗎?) 腦海裡頭出現蘭斯洛在空中浴血苦戰,滿身傷痕的樣子,風華覺得無比地心痛,片刻後,對著湧上來的人群,她放棄了任何的抵抗。 「嘿嘿嘿!」 在眾人湧上前來的同時,於那千多個吵雜的聲音裡,風華忽然聽見一聲冷笑,竟是男子語音,而自己先前完全沒有發現此人。是哪個天位高手駕臨此地了? 電光石火間,風華的腦中閃過了「花天邪」這個人名…… 蘭斯洛與源五郎合力的威力雖強,效果卻是不彰。人力有時而窮,但是八歧大蛇的沛然能量卻像是無窮無盡,數種不同元素的強大力量來回掃射,讓兩人大感吃不消,難以為繼。 無法催愈自身肉體,源五郎沒有多久就多了好幾處傷口;另外一邊的蘭斯洛,則是連催愈自己傷口的時間都沒有,忙著閃躲、反擊,還要掩護源五郎。到了後來,他們甚至已經無法吸引住九頭大蛇的所有注意力,當六個頭以元素衝擊、完美體力場封鎖他們,另外三個頭則將目標轉向山下,朝那倉皇疏散中的人群望去。 崑崙山周圍的居民著實不少,分佈又廣,此次事起倉促,無車無馬,全憑步行,人們扶老攜幼,一時間哪能撤走這許多?由山上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群,像是遷移中的螞蟻。 「轟!」 大蛇張口吐出極凍冰霜,強大力量推動之下,範圍遠得驚人,直衝擊到山腳下,還沒與地面接觸,立刻就結起數十尺方圓、尺餘高的冰層,當這道冰霜封寒水平橫移,凡是在範圍內的生物,全都被凍結在冰層裡頭。 沒有足夠力量去維持生命,被封凍進去的人,立刻死亡,當另一道火焰洪流噴發過來,冰層迸裂四碎,裡頭所有東西都散成了泥粉。 悲傷驚叫、哭泣聲,在人群中響起,但卻無法改變些什麼。過不多時,一道又一道的紫青色螢光,從碎裂的冰塵中飄起,像是蝌蚪般的模樣,瑰麗變幻,慢慢往上升去,到了一定高度後,只聽得空氣中一聲急吸,這些靈光全部被吸攝到大蛇口中,一口吞沒。 「不成,如果這樣下去,傷亡一定很慘重,我們根本防不住的。」 看到這樣的情境,楓兒便明白,大蛇轟擊的範圍與速度,自己計決追趕不上,任牠這樣肆虐下去,沒等到人群撤離光,這裡就已經沒有半個活人了。 與她有著相同的想法,泉櫻眼中激昂一閃,提起朱槍,整個人飆飛出去,直迎向一個噴著酸霧中的蛇頭。 無獨有偶,在數十里外另一山側的妮兒,也採取了同樣的動作。兩人的心思都是一樣,只有再去吸引住蛇頭的注意力,不讓牠去攻擊下方人群,撤退的人才有活路。 鬥志可嘉,實力卻是欠佳,還沒飛近半里之內,兩人就已經鬧得渾身是傷。以強天位以上力量噴發出的酸液,她們根本就無能承受,衣衫破損,血痕迅速濕溽了衣衫。 饒是這樣,在引走大蛇的注意力上頭,確實也發生了功效,一人負責一個,盡可能地游鬥拖延。 但是對於在內圈苦戰的蘭斯洛兩人來說,看見泉櫻與妮兒這樣銳身參戰,就讓他們為之心驚膽跳,多了幾分牽掛。以大蛇的包圍圈之嚴,真有了什麼事,倉促間絕對來不及出手救援。 這份擔心很快就成真了,身上有傷的泉櫻,首先出現疲態,動作才稍微一慢,被酸液雨噴個正著,真氣一鬆,登時摔墜下去,在地上連滾數圈,大蛇跟著也就噬咬下來。 瞥見這一幕的蘭斯洛,心幾乎躍出胸口,想要趕搶過去,卻又哪裡能夠。 紅影一閃,一道身影及時閃入,在第二波酸雨淋頭之前,將泉櫻夾起帶走。與源五郎一樣,以快速身法為看家本領的楓兒,在這緊要關頭救了姊妹一命。 一擊得手,厄運卻沒有休止,因為這一停頓,八歧大蛇注意到了她們,連續幾個蛇頭掉轉過來攻擊,楓兒迫不得已,將泉櫻扔拋出包圍圈,以真氣助她一把,自己卻被一頭大蛇噴個正著。 如果是冰霜、火焰,楓兒都有支撐一下的能力,但是噴出來的,卻是最糟糕的石化氣體…… 激戰中的蘭斯洛,只見到大蛇一張口,楓兒就僵在原地,跟著,半邊身體迅速地化為石像。 「楓兒……」 驚愕的叫聲截斷在口中,男人只能看著她吃力地揚起手,眼中依稀充蘊著柔情,朝這邊看來一眼。 「蘭……斯洛……大人……」 沒有能讓她再多說什麼,兩頭大蛇一起朝那邊轟擊過去,冰火氣勁巨爆聲中,蘭斯洛眼中失去了楓兒的身影。 我意天下(卷八)第二章─非人對決http://www。nch。com。tw/novel。php?nid=2309&sid=2&cat=10347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雲之國「嘿……」 正預備放棄抵抗,任由族人處置的風華,忽然聽見這樣一聲冷笑,雖然在人群喧嘩聲中,聽來仍是清清楚楚,又是男子語音,心頭不由得一驚。 起先懷疑是否是花天邪現身來此,卻又隨即否定了這個猜想,來人的身上雖然有著淡淡邪氣,但氣勢卻與花天邪全然不同,特別是當他不再隱匿自身氣息,現身出來後,這感覺更是明顯。 「不過兩千年沒來,想不到西王母族已經墮落成這個德性,早知道當年上升龍山之前,應該先把這邊掃蕩乾淨,不用手下留情。」 遠沒有風華那樣的聽覺神通,西王母族人縱使雙目能視,卻幾乎都是聽見這個聲音,這才發現有人侵入進來。 只見一名黑袍劍士緩步從黑暗甬道中走出,腰懸長劍,頭髮梳在腦後,手裡提著一個葫蘆,模樣甚是瀟灑,當他以輕蔑的眼神,掃過眼前眾人,登時有人認出,這是當前幕府大師範天草四郎。 對於自稱是日賢者的多爾袞,西王母族感到敬畏,但是對天草,她們的心情就比較複雜,畢竟這曾經有過投身魔族紀錄的大師範,以西王母族的善惡劃分標準來說,似乎算不上什麼好人。 只是,自從西王母族中衰之後,就不得不與這歸居日本的強人維持好關係,不敢輕言得罪,幾代之後,所有入族的新生代族人,幼時都是聽著大師範的名頭長大,對之奉若神明,自然也就不會主動去拍老虎頭上的蒼蠅。 「我只說一次。閃開,別像垃圾一樣地阻著我的路。」 不需要更多的威脅,單單僅是這樣一句,就讓在場千餘人安靜無聲,遲疑著是否應該讓出路來。 最後,是幾個年紀較大、適才為長老傳令的族人,站了出來。 「天草先生,西王母族與你素來友好,有什麼事可以……」 應該要好好談的事,再也沒有機會開口了,或許是因為兩千年來,天草四郎始終與崑崙山和平相處的事實,讓她們忘了這人原本就是個殺性極大的魔頭。 原本雙方就不是同路人,只不過念著彼此都是同一國族的情分,天草四郎才容忍這些從事黑幕活動的女人,但是當這些人墮落成日本之恥,流著大和之血的他,毫不猶豫地開始清理門戶。指尖劍氣掃過,血光與碎肉噴濺,這個再明白不過的警告,在一眾驚呼聲中,迅速起了作用,不只是讓路,這裡的千餘人幾乎是一哄而散。 「一群沒用的東西,這樣就被嚇到,丟人現眼,也許我現在就該把妳們全……」 天草的話,在他發現逃散的西王母族人,有不少退到週遭甬道,集合起來預備以咒法攻擊時,稍微停頓。這樣的反應還算不錯,可是,自己應該怎麼處理呢?是否就該維持初衷,把西王母族在今日畫上休止符…… 「對不起。各位,請妳們住手……」 打破這僵持局面的是風華,因為天草忽然出現,擒著她的人放手撤開,而她亦在發現族人有危險後,挺身而出,緩步踱到天草之前。 儘管看不見,但是那源自於前方的壓迫感,仍是令風華呼吸不順。對於沒有武術修為的她來說,承受這股氣勢,並不好受。 這一點天草四郎也看得出來,所以當這位嬌弱無力的西王母娘娘,努力踱到自己身前,與己對峙時,天草高傲的眼神中,流露著讚許之色。 沒有說話,風華只是察覺身上受到的壓迫、殺氣驟然不見,明白對方至少目前不打算傷害自己,心中一定,調勻呼吸後,道:「我是本代西王母玉簽風華,天草先生有什麼話,請對我說,不要波及我的族人。」 盡一己之力,支撐著疲憊的身體,風華繼續捍衛著自己的族人,而這份勇氣也得到了對方的響應。 「嘿,很有意思的小小姐,也只有這樣的人,才值得以禮相待。」天草四郎道:「妳不用擔心,我不會對妳動手的,不過……我希望妳能告訴我,地窟樞紐的位置,身為一族之主,妳應該知道元氣地窟的樞紐在什麼地方吧?」 話說得很明白,出雲鬧了這麼大的騷動,天草四郎不可能毫無所知。趕來此地的他,在審視局勢之後,立刻直指問題中心。如果放任大蛇肆虐,至少一、兩天內,受害的只是出雲一地,可是如果讓這正撼動整個日本列島的地震持續下去,災情就會在全日本越演越烈。 在這之前,天草四郎雖然曉得大蛇的存在,但對於崑崙山中有元氣地窟所在一事,卻是毫無所知,直到大蛇覺醒,整件事情完全浮上台面後,這才如夢初醒,感到一種被愚弄的憤怒。 在趕來此地的路上,除了地層崩裂、下陷之外,也看到不少火山噴發,岩漿縱流,那些本來都不是火山的,全是因為地窟開啟,巨大能量撼動整個地脈,這才造成如斯巨變。就像阿朗巴特山的魔震一樣,要擺平這些問題,就要把地窟重新關上,是以天草四郎直闖崑崙山,希望能阻止災變的源頭。 不必和那八個老太婆打交道,實在是大喜,因為那種宗教狂,就算被劍抵著脖子,也未必會說老實話,這位小姑娘看來像是可以說得通的對象,與她合力,應該…… 「是的,我知道位置,請隨我來。」 權衡輕重,風華覺得可以信任這人,而天草四郎也確實是自己現在能得到的最好幫手,當下就決定與他合作,轉身欲往地窟方向前去。可是,才一轉過身,前方甬道的深處,傳來一種奇異感覺。 有人正等在那邊,感覺上似乎也是剛剛才到,但那氣息不是西王母族人所有,是另外有外人侵入崑崙山。只是,這股氣息自己依稀有些熟悉,好像許久之前曾經感受過,是個自己極為敬重的人。 「潛入、保護妳的安全,似乎是多此一舉了,如果早知道妳會有這麼強的貴人及時搭救,那丫頭就不用這麼擔心,要我趕來崑崙山。」 慈祥而帶幾分戲謔之意的稚嫩嗓音,喚醒了風華的記憶,而從身後天草四郎的劇震,她更明白自己的猜測沒錯,躬身施禮。 「許久未曾謁見於您了,梅琳老師。」 小小的黑色身影,緩慢從甬道中踱出,儘管風華看不見,但她彷彿就感覺得到,那歪戴著大大魔法帽的女童,正對己露出微笑。 遠從數代之前,梅琳就代表雷因斯,與西王母族有著往來,更曾經在數百年前,協助處理一件險些就讓西王母族延續斷絕的大危機,縱是八名執事長老,也要對她客客氣氣。 風華本身相當懷念這名長輩,能夠在此刻見到她現身,為了相助自己而來,這也是一件讓她非常感動的事,不過,她清明的慧心,仍是沒有遺漏地捕捉到身後天草四郎的反應。 當感受到前方的氣息,看見那沒可能在此地出現的人緩步踱出甬道,天草四郎忘記了移步,腦裡剎那間一片空白,就連自己為何會站在這裡都想不起來,險些連手中劍都忘了握緊,摔落下去,總算在鬆手之際,心頭一驚,這才免去了出醜的窘樣。 「為什麼……妳會來這裡……」 這句話問出口,天草才發現附近的西王母族人已經跑得差不多,似乎是因為無法處理的大人物連接現身,跑去向長老們請示了吧。 「基本上,我們兩個人應該有著同樣的目的,對於雷因斯來說,如果這次的問題不能盡快解決,會有很大的麻煩。」 元氣地窟將其千萬年來封鎖住的能量一次傾洩,對大氣、地脈的影響,絕對不只是單單動搖日本而已。在日本列島引起火山爆發、大型地震的同時,週遭海域也是風高浪急,估計再過不久,當海底火山連續爆發後,強烈海嘯會直撲雷因斯,甚至是自由都市沿岸,屆時若是還無法將地窟關閉,那麼日本列島發生的各種災變,就會正式在風之大陸本土上演。 雷因斯和青樓聯盟都已經警覺到事情的嚴重性,開始採取對策,這些事情不難理解,但天草四郎仍覺得疑惑。除非有其必要性,不然以梅琳的個性,是不會輕易出現在自己面前,特別是當風華已經脫險,自己又與她有同一目的,會為之代勞,她並沒有必要特別現身出來。 「現實是第一個考量。看在我們兩張老面子的份上,希望他會知難而退,省去另辟戰場的困擾。」 梅琳所說的,自然是多爾袞。因為一些理由,天草四郎對日賢者魔變之事略有所知,在他眼中,多爾袞與九州島大戰時期的皇太極並沒有什麼差別,只不過是一個沒選擇人類陣營的日賢者而已,彼此說不上有好感,但是卻也沒什麼私人恩怨。 沒面子可談、沒情分好講,要對方知難而退,這當然沒有可能,不過,自己與梅琳同行,兩人連手,多爾袞想不知難而退也不行。問題是,真的只有這樣嗎? 「另外一個理由……」 當再次與天草帶著疑慮的眼神相觸,梅琳的微笑依舊,表情中卻已經找不到原本的閒適。 「可是,如果事情朝最壞的可能走下去,那麼……」 撲衝出去救援泉櫻,這是楓兒自己都沒想過會去做的事,不過,見她遇險,自己的第一反應就是奮不顧身地衝去援護。 自己應該不是那麼有愛心的人啊?為什麼會…… 當最後陷身於大蛇的包圍圈中,無法逃脫時,楓兒腦裡閃過這樣的念頭,但最後,得不到答案的她,只是以一抹自嘲的苦笑,全力把泉櫻推送出去,脫離包圍圈。 跟隨蘭斯洛大人的這段時間裡,最起碼自己學會了一件事,比起相信自己的理智,聽任自己的直覺,更不會讓自己後悔。該做什麼的時候,就付諸行動,自己從來也就不是那種深思熟慮的人,不必多想一些有的沒有的事。 然而,當自己被石化衝擊波轟個正著,全身僵化,開始一點一點地化為石質,心裡忽然有著強烈的不捨。那不是後悔,只是……好想再多看看這男人一眼…… 如果把石化氣體看做是一種毒質,那麼用天位力量去抵抗,會不會有效果呢?答案是肯定的,可是那微不足道的效果,卻幾乎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任石化術法開始蔓延。換言之,即使蘭斯洛大人趕到身邊,不會法術的他,也挽救不了既成的事實。 竭盡所能地轉著已不聽使喚的身子,終於看見了蘭斯洛大人。瞥見他焦急的神情、激怒欲狂的眼神,在心痛之餘,也覺得一切已足夠了。有人會這麼樣地關心自己,就身而為人的價值來說,已經很足夠了,不是嗎? 跟著這幕景象被無情地遮斷,兩頭大蛇出現攔在前方,一起往這邊轟壓過來,看樣子,似乎是要比比誰能先將自己吞噬下口。 無法閉眼,但已經石化的那一邊,早已失去視覺,當眼前一片黑暗,大蛇的腥臭味道、狂風怒鳴整個席湧而來,熟悉的死亡氣息無聲地籠罩了下來,然而,當楓兒再度回過神來,卻又發現死亡氣息迅速地離己而去。 那純粹是心靈上的感覺,不過,尚未石化的部分肌膚,所感應到的勁風急掠,卻顯示自己的身體正在高速移動,為什麼會這樣? 一個問題未能解答,楓兒又覺得有人重重一掌擊在自己腦門,即使是隔著已經被石化的血肉,腦裡仍然是覺得一陣暈眩似的強烈震撼,有自己辨識不出的力量,傳入體內,迅速流竄。 失去知覺的肌膚,慢慢地有了強風拂體、衣料摩擦的感受,跟著模糊判斷出自己是被某個人夾著飛行。對方的身體柔軟嬌小,是個女子,加上她所展現出的高速,難道是…… 當左右手掌都能夠合握,楓兒眼睛一眨,回復了視覺,定睛一看,在眼前極近處的那張美麗臉龐,正是織田香。雖然仍舊是那麼冷冷地沒有半分表情,可是她出手相救自己,這卻是最具說服力的事實。 看她以九曜極速,攜著自己在空中快速轉折,在每條大蛇的轟擊追上前倏乎消失,一下子就脫出包圍圈,楓兒心頭五味雜陳,但是最多的感受,仍然是欣喜與感謝。 「阿……」 一句話還沒說出口,便給織田香鬆手拋下,百忙中拿定身形,在空中翻轉幾下,雙腳落地。看著織田香快速遠去的背影,楓兒高聲叫喊。 「阿香!」 上次在京都附近相遇時,楓兒對她的稱呼是「織田香公主」,但是從之後經歷的一些事,裡頭給楓兒的感覺,她決定不相信天草的說法。即使只有小小的可能,楓兒仍相信這孩子的「人性」,那麼,這樣的叫法,應該是比冷冰冰的稱呼要好。 織田香在半空中停住,冷冷地轉過身來。雪般清冷的嬌顏上,看不見一絲可以稱為表情的東西,倘使不是楓兒堅信自己想法沒錯,幾乎就要把這表情當成是殺意了。 「很對不起妳,一萬個對不起妳!」 幾乎是吶喊地這麼叫著,楓兒深吸一口氣,朗聲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向妳解釋才好,可是……阿香,妳可以再相信媽媽一次嗎?我們……還有這個地方、這個國家、這裡的人,需要妳的幫助,請妳助我們一臂之力,一起合作好嗎?」 或許是因為距離太遠,楓兒看不見織田香有什麼表示,但兩人這麼對看了一會兒,只聽見織田香冷冷地說了一句「我的國家,我來守護」之後,就化身一道疾風,朝正與蘭斯洛兩人惡鬥的八歧大蛇飛掠過去。 楓兒這邊的險狀,因為出現了意外的救星,而得到了解救,但是另一邊的泉櫻卻沒有這樣好運。 之前為了掩護妮兒,泉櫻受的傷著實不輕,動作變得遲鈍,力量也減弱,加上腦裡嗡嗡作痛,各種影像此來彼去,根本無法專心戰鬥,因此第一個被大蛇轟擊重創,雖然在楓兒的掩護下,被拋了出去,但是才脫出包圍圈不久,就又有大蛇追轟了過來。 假如一切體能正常,至不濟泉櫻也能逃走,可是她此刻卻完全感覺不到外頭的事物,整個身心都沉浸在無數幻象裡。耳邊所聽到的,是並不存在於此地的激烈殺伐聲,腳下也踩著一頭兇惡威武的飛龍,從高處俯視下去,自己處身於一個富家大院的上空,一名俏麗少女正對自己怒目而視。 她是誰?雖然說髮色不對,可是那似曾相識的怒容,除了妮兒,不會還有別人。她為什麼這樣子看著自己?是因為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想要問一問,可是出口的,卻是全然兩樣的話語,緊跟著,朱槍一晃,雙方就動起手來。 為什麼要與妮兒作戰呢?自己是那麼地想要與她維持良好關係,這一戰到底是為了什麼? 身不由主,只能持槍作戰,可是對手的身形卻忽然模糊了起來,到再看清楚,前面的人已經變成源五郎,而自己滿懷怒氣,誓要將他殺斃於槍下。 沒有多久,周圍景色又再度模糊,不久,那個富家大院已經消失,變成了一個烽煙正酣,數十萬人慘烈殺伐的大戰場,對手仍是源五郎,自己舞槍刺擊,一次又一次地與他交擊。 類似這樣的情形不斷重演,對手始終是源五郎,自己似乎曾在不少地方與他交手過,但荒唐的是,自己甚至想不起來為什麼要和這總是對己友善客氣的好看男子動手。 時序輪轉,一切景物似夢似真,就彷彿在許多次的輪迴中,自己都在與同樣的人交手,只不過地點不同、環境不同,接著,自己提起朱槍,要往源五郎身上刺下去時,前方忽然一花,變成了夫君蘭斯洛。 是他沒有錯,可是樣子卻非常狼狽,披頭散髮,手裡拿著風華刀,嘴角溢血,胸口出現一個大血洞,野獸般的凶狠眼神,死死地盯著自己,而自己竟毫不猶豫地提槍刺了下去。 想要停止,想要大聲叫喊出來,可是卻什麼也做不到,只能讓事情這麼發生,剎那間,腦子裡的疼痛以倍數飆增,整個意識一片空白,要不是因為被一聲突來厲喝震醒,說不定就此渾渾噩噩,什麼都不會再想了。 「妳這瘋女人!什麼時候了,還在作夢啊!」 聲如春雷,筆直傳入腦裡,讓泉櫻一驚而醒,當她的視覺重新與現實連結,看見眼前景物,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自己半躺臥在地上,身上多處都傳來痛楚,顯然在剛才失神的時候多添了不少傷痕,但最要命的,卻是在前方不足五尺處,那頭要把自己一口吞下肚的大蛇。 蛇口已經大張,兩根巨大蛇牙也閃耀著雪白的厲芒,血紅蛇信翻動著,似乎就要朝自己捲過來,之所以未能如願,是因為有一個人正擋在蛇口,一雙玉手牢牢抓住蛇牙尖端,兩腳分張,硬是以一身神力將蛇嘴撐開,阻止了牠的吞噬行動。 是因為她的救援,泉櫻才沒有喪生於大蛇口中,可是,泉櫻卻想不到,一直敵視自己的妮兒,會甘冒奇險過來相救。情形與當日自己從蛇口中救出蘭斯洛如出一轍,但自己是因為與夫君情深難捨,妮兒卻又為了什麼? 「妳還在發什麼神經?快點滾一邊去,這畜生的力氣好大,我一個人就快要撐不住了!」 其實,以大蛇的巨碩體積來看,身形嬌小的妮兒,卻能夠發揮出如此神力,這才是不合常理。不過比起大蛇正在和自己鬥力氣,想要把嘴巴合閉的動作,妮兒更擔心這畜生腦子一靈光,直接轟吐出衝擊波,空門大開的自己正面挨上一擊,肯定有死無生。 「謝謝妳。」 一旦回復神智,泉櫻的動作就很利落,翻身站起,全速後撤飛遁,到了半空,連續出手,數道掌勁破空擊向大蛇,趁著牠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同時,讓被困在那邊的妮兒得以抽身而出。 苦苦支撐,妮兒早已經累得滿身大汗,雖然自己是看好位置出手,沒有給蛇牙傷到,但被蛇信在身上亂舔的感覺,真是好噁心,而且那陣陣腥臭毒氣,也熏得自己腦袋昏昏,八成是中了毒。但是最生氣的,還是後面那個瘋女人還在呆呆看著自己,沒有動作,氣起來真是想撒手走掉算了。 好不容易等到大蛇注意力分散,蛇口壓力稍輕,馬上就撤身飛退,聽著那聲沉悶的合閉重響,心頭也是一陣懼意,想不到自己居然這樣膽大,剛才只要有些微之差,就是輪到自己要葬身蛇腹,替人去當犧牲品了。 才一分神,旁邊又有一頭大蛇朝這邊吐出毒霧。單純以毒性來說,這種程度的劇毒,不足以威脅妮兒,她的天魔功,本身就是克制毒素的利器,但是伴隨著這股毒霧一同湧來的強大力量,卻非她能夠抵擋,當下只有倉皇急退的份。 位置不利,閃躲的動作很是僵滯,所幸一道升龍氣旋從旁襲來,把自己加速拉開,暫時解去危機,跟著,泉櫻的朱槍朝大蛇擊去,自己也出掌配合,兩人合力,終於脫出追擊範圍,閃到外頭,稍事喘息。 在忙於戰鬥時,兩人全心全意對付大蛇,沒有心思他顧,但現在有了喘氣餘裕,問題也就出來。耗力太大,妮兒赫然有些腿軟,一下踉蹌,往後跌去,旁邊的泉櫻連忙伸手相扶,但卻被妮兒大力一把推開,加上她自身亦是傷疲交加,站立不穩,兩女就這麼跌成了一團。 「妳……滾開……我才不要、才不要和妳碰在一起。」大口喘著氣,妮兒往旁邊滾開,掙扎著起身。 看到這反應,妮兒對己的怨恨顯然未有稍減,泉櫻心下一沉,但卻也更為納悶,為何敵視自己的妮兒會出手相救? 「妮兒,妳……為什麼救我?」 這問題無疑是妮兒此刻最不想聽見的東西,有時候她實在很痛恨自己的個性,為何這麼像哥哥一樣,都是直線條的單細胞生物,事情一發生,腦子想都來不及想,立刻就衝出去了? 「我要先說明白,我只是沒辦法看人死在我眼前,自己卻袖手不管而已,即使是妳這個我最討厭的蜥蜴女也一樣,可不是……可不是對妳有了什麼改觀。」 口氣強硬地這麼說著,妮兒插著腰,怒道:「妳當初作過的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了,不管別人怎麼樣,我一定會找妳算清這筆帳的!」 過於巨大的裂痕,看來一時間是沒有修復的機會了,而對於妮兒這般氣勢洶洶,根本弄不清楚自己所犯何錯的泉櫻,如墜五里迷霧,適才所見到的片段景象,又開始流過心頭。 「既然這樣,妳剛才大可以……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冒這樣的危險呢?」 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做法,只是自己的衝動個性不允許。妮兒甚至沒有辦法看著敵人,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這就要問妳了。我們兩個明明是敵人,為什麼……妳剛才要先救我一次呢?」 「那邊的情形好像沒問題了,這下子老大你可以安心了。」 「少糗我,剛才妮兒遇險時,你還不是一樣慌了手腳,要不是我拉你一把,你也早就被大蛇一口吞了。」 乍分乍合,蘭斯洛與源五郎交換短暫對話,這樣的交談,一定程度上能夠幫著他們舒緩精神,不至於因為一直身心緊繃而作出錯誤判斷。若非如此,打這種看不見勝算的苦仗,兩個人早就累癱了。 妮兒、楓兒、泉櫻三人的情形,他們兩個都看在眼裡。知道沒有後顧之憂,可以放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大蛇身上,固然很好,但是真正對戰局產生影響的,仍然是織田香的參戰。 大蛇雖然強,可是因為有著力量離體後急劇減退的缺點,在源五郎的估計中,只要有三名強天位高手合力,便可以嘗試將之壓制。多爾袞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無奈他選擇了兩敗俱傷的途徑,現在有了織田香的遞補,這個戰略構想就復活了。 不過,織田香顯然沒有多少合作的打算。她的戰鬥方式,全然不顧及源五郎、蘭斯洛兩人,以一己之力,悍然衝向大蛇,倒像是她想要獨力打倒八歧大蛇一樣。 為什麼會這麼做?源五郎其實是可以理解。對於織田香來說,雷因斯一方是她的敵人,雖然現在雙方有著共同目標,但只要戰鬥一結束,立刻就換成兩邊要拚個你死我活,和隨時會翻臉的敵人連手,沒有這種必要,只不過因為不願意見到大蛇繼續將災害擴大,所以才被迫出手而已。 同樣的問題,多多少少也困擾著蘭斯洛。理智上很明白該怎麼做,但是蘭斯洛個性上的恩仇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讓他對於與敵人連手一事,感到些許的彆扭。他並不是那種與人攜手抗戰、同歷生死之後,還能厚著臉皮去侵略戰友國家的人。 心裡懷著這樣的矛盾,蘭斯洛只能自嘲本身的覺悟不夠徹底,但在沒得選擇的情形下,他和源五郎分別從左右掩護織田香。基本戰術不變,如果要聯合的對手不肯過來幫忙,那麼己方去協助她,同樣也能達到攜手合力的效果。 在三人的分工之下,每個人有效地負責住三頭大蛇的攻擊圈,飛上竄下,在閃避不同屬性的衝擊波轟炸之餘,也成功地吸引住大蛇的注意力,雖然仍然看不出勝利方向在哪裡,卻至少讓大蛇把攻擊目標鎖定在三人身上,沒有再繼續往山下移動,襲擊撤退中的平民。 能夠不讓妮兒三女參戰,蘭斯洛和源五郎無疑是大喜過望;至於就織田香的觀點來看,只要能讓百姓平安撤退,自己的攻擊行動就有意義,不算是浪費。 提振內力,鴻翼刀浪配合源五郎的小天星劍,再次攻破大蛇完美體,跟著便在蛇鱗上留下印記,只不過當後面四頭大蛇一起包圍過來,兩人仍是只得被迫撤招逃開。 另一邊的織田香也面臨同樣問題。手上的兵器已經換成妖刀不知火,吸攝宿主的魔氣與精氣,迸發出一片深沉血芒,不住在半空中幻化半月弧光,突破大蛇的衝擊波,擊打在蛇鱗上,但沒能深入,就因為另外兩頭大蛇的合圍,被迫放棄。 整個戰況演變成一種很奇異的情形,蘭斯洛一方固然是合力戰敵,可是另一方面來說,大蛇們卻也聯合起來,包圍了三個敵人。以數目上來說,三頭大蛇對付一個敵人,當一頭大蛇受到攻擊時,另外兩頭就進行掩護與反攻,雖說欠缺天心意識輔助,牠們的力量在離口後迅速減退,不過當包圍距離拉近,兩頭大蛇同時轟出,那力量絕對不是蘭斯洛等人能夠正面承受。 所幸,憑著高速身法,源五郎還是能夠在狹小空間內進退趨避,險險閃過一道又一道的轟擊,蘭斯洛就沒有那樣好運,許多時候只能全力凝運護身氣罩,一面挨轟一面拉開距離,若是護身氣罩被破,便用以太不滅體迅速催愈過來。 自從得知以太不滅體的力量來源後,蘭斯洛就盡量避免使用這種縮短自身壽元的東西,現在雖然保得無傷,心中卻是叫苦不迭。 但有一件事,是讓他們不得不特別注意的。儘管精神上感到疲憊,肉體卻是充滿了無窮精力,不吐不快,更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天地元氣的高度凝聚、補充,幾乎是不待吸取,便自行充塞於體內的每一個角落,快速運行,到最後,如果不瘋狂出招,激烈運轉的真氣就膨脹得像是要爆開來一樣。 大蛇覺醒、地窟開啟,到現在已經有好一段時間,巨量的天地元氣釋出,造成了這樣的效果,只要不再動手,坐下來調息片刻,便能夠平復體內這股元氣的瘋狂增長。更何況對於蘭斯洛來說,這樣的情形也不是壞事,如果不是靠著天地元氣的密集補充,自己早就累得倒下,不可能還能在此奮戰。 (問題是,受到影響的不只是我,這頭畜生應該也有份吧?假設我們雙方都能這樣補充,力量短時間內不會耗竭,那……我們穩輸的!) 斜眼見另一邊織田香的戰況,蘭斯洛心中一震。兩相比較,織田香的九曜極速似乎比源五郎還要更快一籌,不但騰挪快速,形成身影殘像,更恃之將包圍她的三頭大蛇玩弄,引導牠們的力量轟擊打著對方。 (好傢伙,妖怪與妖怪的戰鬥,果然不是人類能比擬……) 才剛這樣想,便見到織田香在三頭大蛇的連續轟擊之下,朝這邊退來,顯然是無法正面相抗,要暫避其鋒。 一頭先前與蘭斯洛纏鬥的大蛇,卻快速地朝織田香移過去,不但吐出極凍冰霜,而且還把位置移到織田香的後退途徑,以完美體封死退路,加上先前三頭的連環追擊,形成一個絕佳的包圍網。 當大蛇一動,擺定位置,蘭斯洛就看了出來,縱然九曜極速威力強大,但如果四面都被完美體所封,除非有人援手,不然織田香勢必落得重傷收場,而沒有以太不滅體護身,一名強天位戰力就此失去了。眼看源五郎在另外一邊被纏得正緊,自己應該出手嗎? 問題是,現在趕過去,有很大的可能,會被幾頭大蛇的轟擊打個正著,有必要為了這個小妖女,冒這樣的危險,更要在事後浪費先天元氣催愈肉體嗎? 沒有太多的時間作考慮,蘭斯洛很快有了決定。怎樣也好,既然是連手,他就不喜歡對「戰友」有所保留,存著私心,倘使連基本的誠意與道義都沒有,還不如被大蛇吞了算了。 飛快追掠過去,對著正閃躲冰霜攻擊的織田香一勾一拉,藉著九曜極速的效果,兩人在半空中急旋下降,恰好躲開大蛇連接而來的三道不同屬性衝擊波。 緊跟著,蘭斯洛一掌擊在織田香肩頭,要把她加速推離,自己則力聚全身,預備硬挨一記。 剎那間,儘管織田香仍是面無表情,但她的眼神……蘭斯洛似乎就感覺到,這女孩正在問著自己一些問題。 「?」 「雖然妳是小妖女,可是,在我眼中妳仍只是個小丫頭。戰鬥是大男人應該做的事,像妳這種小丫頭,躲在男人背後就好了。」 如果此刻是相互敵對,蘭斯洛的想法肯定是「雖然妳是小丫頭,但在我眼中妳仍只是個小妖女,而且是個馬上就要被我幹掉的小妖女」,只是隨著立場不同,他的思考模式也就有所切換。 沒有必要多作解釋,蘭斯洛豪邁的笑容,就包含了所有的話語。對著織田香的空洞表情,他爽朗一笑,左手揚起大拇指,很得意地看著那小女孩飛快遠去。 被四頭大蛇包圍在中心,要硬挨一記可能超越強天位程度的力量轟擊,情勢極端危險,漫天火雨冰箭紛飛中,蘭斯洛隱約看見源五郎甩脫了那三頭大蛇,全速趕來;老遠處的楓兒、泉櫻、妮兒,各以不同的動作表現了心中震駭。 (當英雄是有代價的,這下子……準備痛了……) 才剛這樣想,痛楚卻比預估中更快傳來,而且不是轟擊,是給人在頭頂上重重踹了一腳,把自己踢得筆直往下摔落。 (怎會?是誰?) 兩個疑問匆匆閃過腦海,理智卻已經有了回答,能在這距離搶過來踢自己一腳的,自然只有織田香。她用紫微玄鑒借力散勁,改變那一掌之力的方向,再用九曜極速飆回,還踢自己一腳,但這樣一來,她本人卻陷身在四頭大蛇的聯合轟擊中。 靠著那一腳之力,織田香的身體陡然往上拔高,避開了四頭大蛇的轟擊鋒頭,但大蛇們隨之調整角度,四種不同的力量元素筆直抬高,跟著就把織田香轟個正著,小小的身體,在酸液、毒霧、冰霜、火焰交織的大爆炸中消失不見。 「阿香!」 看到這一幕的楓兒驚叫出聲,蘭斯洛與織田香是她在整個戰場中最關心的兩人,雖然蘭斯洛沒事,可是織田香卻陷身於生死大險,不及思索,只想趕過去探看,卻被泉櫻一把拉著,不讓她闖入大蛇的轟擊範圍。 (真是亂七八糟,這樣的話,我是為什麼要特別衝過來啊?) 情勢演化之快,超乎蘭斯洛所能掌控,織田香最後仍然是硬挨了四頭大蛇的合力轟擊,瞧那聲勢之猛,如果不能挺得住,就算是練成了以太不滅體也沒用…… 忽然,一道璀璨刀光自爆炸的煙塵中迸射出來,雖然和那燎天火柱相比,顯得異常渺小,但妖刀不知火卻在行進途中,不住吸攝周圍的天地元氣,高度集中之下,赫然突破勢道已老的熾盛火壁,直擊在完美體上頭,硬撼之下,引發劇烈爆炸。 原本是四頭大蛇合力轟擊,力道平均,這才將轟擊點固定於一處,現在有一方力量減弱,這道合擊威力赫然往崩潰的一角推移過去,連眨眼餘裕都沒有,就重重轟擊在那頭大蛇身上。 破天巨響,瘋狂震撼數百里內每個生物的聽覺,只見那頭大蛇被血焰火光、激起岩漿所包圍,雖然在完美體防護之下沒有受創,卻也發出了痛苦的哀嚎聲,其餘八頭大蛇似乎感同身受,一起發出痛楚鳴叫。 這情境看在人們眼中,自然是一項天大喜訊,而一道小小身影更接著飆飛出來,搶在不知火力盡墜下之前,抬手發出一股氣流,將之吸回手中。 漂浮在天上,緋紅和服在強烈氣流吹拂下,高開叉的下擺不住飄蕩,露出一雙直遮到膝蓋的皮革長靴,還有一截雪白膩人的大腿,織田香手執不知火,淡淡地看著怒嘯中的大蛇,表情中看不見喜悅,但是映著火光,清艷麗色彷彿是一朵烽火之花,在戰鬥中盛放。 而硬挨了那樣的一擊,女孩赫然連頭髮也沒少去半根,更不稍作停留,立刻就揮刀飛向咆哮湧來的大蛇們…… 耳邊響起下方民眾的歡呼聲,蘭斯洛腦中只是不解。因為距離貼得近,所以自己看到織田香剛剛從煙霧中飛出時,那何只是重傷,整個身體有沒有剩下二分之一都很難說? 然而,一下子功夫,她就整個回復過來,肉體完好無缺,就連衣服也沒少掉半片,速度之快,幾乎讓自己以為看花了眼。 為何她眨眼功夫就痊癒沒事?莫非她也練成了以太不滅體?但那種要把肉體無中生有的重傷瞬間催愈過來,耗損之大,沒有三、四天的靜養,根本就不可能行動,更別說立刻動手,這是自己才經歷的事。 還是說……還是說她已經擁有傳說能夠自愈肉體的齋天位修為? 感到不能釋懷,蘭斯洛在與源五郎錯身而過時,險些就一腳踹過去。 「壞蛋,為什麼那小鬼的九曜極速比你還快?你練功都練到狗身上了?還是說你到現在都還在隱藏實力?」 情知自己在同伴眼中一定成了頭號偷雞份子,源五郎只能苦笑。 「論九曜極速上的修為,兩邊差不多,如果我全力以赴,或許可以稍勝半籌。可是,那孩子的體重、身形佔了很大便宜,而且……要做到她那種角度、體位的騰挪,除非我能把自己的肉體變成橡皮。」 聽到這一段心語傳訊,蘭斯洛登時想起了上趟交手時,織田香的身體奇軟如棉,又有橡皮般的絕佳彈性,讓自己大吃苦頭,看來這小妖女的身上,還藏著不少自己未知的謎團,之所以肉體能夠快速催愈,多半也是如此。 斜眼瞥向源五郎,他身上何嘗不是傷痕遍佈,不少地方猶自滴淌鮮血,察覺到自己的視線,他報以一記苦笑。 說來也是辛苦了他,未曾修習以太不滅體,又不是織田香那樣的特異生命體,受了傷就只有照單全收,雖說九曜極速的閃避讓他將傷勢減到最低,但長時間下來,仍是累積了不少輕重傷,也難為他一直撐到現在了。 「喂,小五,坦白說,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夠幹掉這頭醜惡東西?」 「……修正之後的估計,九到十八個強天位高手一起連手發動攻擊,就可以穩操勝卷,這個數字隨著圍攻者的級數上升而下降,除此之外,就是繼續耗,或許老天可憐我們,會忽然發一道天雷下來,把這頭前任龍神給劈了也不一定。」 「你在說什麼笑話?九到十八個?就算把陸游、多爾袞、我師兄他們一起請來,也不到這個數字啊!」 「如果可以笑的話,我也很想笑……」 天地元氣異變這一點,源五郎確實有估算到,但因為一開始的情報不足,敵人數目從兩個變成九個,這個過於巨大的差距,讓戰況一面倒地趨於不利。 其實源五郎還保留了一些話沒有說。因為知道說出這些話的後果,讓他不敢把這個建議告訴蘭斯洛。 織田香的參戰,就代表不同勢力間有合作的可能,以此為大前提,如果要號召風之大陸上的強天位高手合力,勝算高得多,是個確切可行的辦法,但除了王五之外,要把眾多立場不同、彼此關係不良的高手們統合,除非讓他們感到切身之痛,也就是讓八歧大蛇登陸風之大陸,大肆破壞。這樣子所造成的損失,無數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慘劇,是源五郎所不願意見到的,是以除非別無他法,否則他寧願在此奮戰到最後一刻。 「嘿……你還真出乎意料地是個仁民愛物的傢伙啊。」看穿了源五郎沒有說出口的東西,蘭斯洛微微笑起來。 「什麼話?我這個人本來就很心軟,才不像某只猿猴一樣,總是軟些不該軟的地方……」 「你說什麼?!」 看蘭斯洛勃然變色的惱怒樣,源五郎忍著笑,不讓笑容牽動傷口,將目光投向朝這邊移來的幾頭大蛇。 「……或許有另外一個辦法,如果能真正破掉完美體,那麼單憑我們三個人,也許……」 為了要迎戰,再次往前衝去是必然的,可是,即使再衝上一百次、一千次,真的能就能打倒這實力相差太過巨大的敵人嗎? 蘭斯洛不知道,源五郎的心裡也沒有個准,他們都已經很習慣與比自己更強的敵人戰鬥,在那渺小的機會裡,試圖抓住勝利的尾巴,所以儘管身心俱疲,他們仍然沒有放棄。 所幸,大蛇雖然強,但是在攻擊模式上卻很單調,漸漸適應的他們,並沒有迫切致命的危機,只是任疲憊感慢慢浸溽身心,越來越不知道該如何尋找勝機。 在這種全然沒有頭緒的焦躁狀態中,等待也是一種引導勝利的方法,而蘭斯洛的等待並沒有白費,在這場戰鬥進行將近兩個時辰後,一個發生在千萬里之外的變化,直接影響了出雲之國這邊的戰況。 首先收到這訊息的,並非忙於戰鬥中的任何一人,而是正在崑崙山中,試圖將元氣地窟合閉的風華。 由位於眾神、眾魔頂端的造物之神所創造,用以吸攝整個風之大陸的天地元氣,調節失衡能量的四大元氣地窟,各自有著不同的型態與構造。崑崙山中的這個地窟,就與當初阿朗巴特山中的那一座有所不同,在大蛇完全甦醒、離開洞窟後,一座閃耀透明的晶石平台,自無垠地淵之中升起,在黑暗裡燦然若星。 平台的外觀呈現八角形,每一角都有一根柱子,上頭刻有魔咒圖騰,與地窟封印相互呼應,整個平台全然透明,但是雕塑於其上的各種符文,卻散發著璀璨光亮,隨著天地元氣的釋出,亮度越來越強。平台上似乎還有一些東西,但是當風華等人抵達時,看到的只是滿目瘡痍。 八角柱與平台本身都還完好無缺,但是那應該設置在平台中心,操控整個地窟氣脈流向的裝置,卻已經被人摧毀殆盡,只剩下一堆殘破對象了。 「該死!這老東西,居然作得這麼絕?」 情知自己遲來一步,天草四郎大怒,一掌重擊在旁邊巖壁之下,恨恨地說著。 同行的梅琳並沒有這麼憤慨,道:「倒不用太奇怪,換作是我們,也會做同樣的事。」 情形很清楚,多爾袞處心積慮地讓地窟開啟之後,自然不會多留一條尾巴,讓後來的人有機會把地窟關上。雖然不知道是否是他親自動手?又是在何時動的手?但總之,在被大蛇重創遁走之前,他已經破壞了地窟的開關裝置,令趕來此地的天草等人徒歎奈何。 「現在……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呢?」 風華不問多餘的話,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從前頭兩人的交談,她已經瞭解發生何事,明白地窟的開關裝置已被破壞,無法關閉。或許有其它的方法,即使開關裝置毀了,仍然能夠將天地元氣重新封閉,但一時之間是找不出來的,自己現在是應該試著去找出這方法,還是…… 她不是那種智計百出的將才,雖說心神不亂,但倉促間卻想不出個辦法來,方自沉吟,一把甜美女聲忽然在腦中響起。風華一震,知道是有人以魔導之術,隔著遙遠距離,直接與自己進行通訊,而發聲過來的人是…… 「麻煩,要把這東西關上,我可不會。」天草四郎皺眉道:「先去把外頭那畜生擺平了再說,妳我二人合力,加上那些小輩們,要制服那頭大蛇應該沒有問題。」 「嗯,當下也只好這樣了,多少年不曾再正式和人動手,今天要為了一頭大蛇而破戒,還真是有點不甘心啊。」梅琳微微一笑,望向天草,童稚的笑顏中,卻有著截然相反的沉靜。 「不過,當我們連手將大蛇壓制,希望你自己也能做好決定。」 以梅琳這樣的老於世故,又怎會看不出來,天草四郎之所以提議先連手對付大蛇,是因為心中還未有決定,不願意對自己先前的問題作響應。說來也是難為了他,如果這要求不是由自己提出,換作任何一個人,天草四郎別說是考慮,只怕立刻就拔劍相向,然而,自己也正是因為知道此事的關係重大,這才現身出來的…… 「那時候的事,就那時候再說。」 很困難地回答了兩句,天草四郎正要率先從洞窟破口中躍出,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風華忽然開口。 「對、對不起。兩位前輩,請……協助我好嗎?」風華道:「我需要兩位有魔力修為的高人幫忙,之後,局面應該就會好過許多。」 與梅琳對望一眼,天草四郎道:「我們是可以幫妳,不過歷代西王母都是修練神聖系魔法,在這種場合,回復咒文不會比天位力量更能派上用場,妳要施放的法術值得我們損失兩名強天位戰力嗎?」 本來以為這問題會讓風華知難而退,不料她卻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道:「是的,我想……我可以解除完美體。」 在崑崙山中的風華三人結束談話後不久,蘭斯洛忽然感覺到一種不尋常的波動,震撼著自己的靈覺。 大地……似乎在震動。 這當然是一句廢話,因為自從元氣地窟開啟之後,強烈地震就沒有停過,不住地將地面撕裂出深刻痕跡,但蘭斯洛卻感覺到,有一種莫名力量正在地底迅速延伸開來,以不同的能源脈流,從另一個方向撼動地面。 (怎麼回事?) 抬頭瞥向源五郎、織田香,他們似乎也有所察覺,停下了動作,望向地面,至於本來正對三人窮追猛打的八歧大蛇,反應更是強烈,九個巨頭不約而同地發出鳴嘯,金黃色的蛇瞳中,閃爍著憤怒之焰,被這股已經遺忘許久的熟悉氣息撩撥了怒氣。 一道白光由破裂的地淵中綻放出來,以一個圓弧形的角度,快速地向四面八方延伸,轉眼之間,就把崑崙山脈週遭數百里方圓全部包含在內,透過那些扭曲蜿蜒的破裂地淵,看來就像是無數複雜的魔法符文,變成了一個奇大無比的魔法陣。 當巨大陣形圈繞完成,整個空間內,剎時間什麼都停止了動作,狂風、地鳴全部停了下來,就連奔騰滾流的岩漿,一時間都停慢了流速。正在撤退中的人民,目睹這奇異光景,一個個都目瞪口呆,在萬籟俱寂中,任著微風吹拂臉上,彷彿置身夢中。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明白發生何事,只知道是有一種強大力量開始介入戰局,蘭斯洛怔怔地望著腳下,拿不定主意。 停滯的情勢很快有了改變,無數道豪光由地底往上投射,彷彿是天上的瑰麗極光降臨地面,一道道的藍白色光影,波浪似地急劇起伏,此起彼落,很快就連成一氣,海潮般向八歧大蛇湧了過去。 (那該不會是……高密度、具現化的天地元氣?) 天地元氣可以說是天位高手的力量源頭,無形無相,充塞於整個空間之內,在學術理論上而言,當天地元氣不合理地高度凝聚於一處,就會變得有若實質,肉眼可見,但雖說如此,蘭斯洛自己卻也未曾看過,更不知道有哪個高手能將這純理論的東西化為實際。 (陸游嗎?打死我都不相信,這種力量……簡直不輸給八歧大蛇了……) 被那一道道的藍白色光影幻潮圍繞在中心,八歧大蛇發出怒嘯,九種不同的元素衝擊波,朝不同方向瘋狂轟擊。在天地元氣的充足支援下,冰霜、火焰的熾烈光影,遮蔽大半個天空,幾乎籠罩住整座崑崙山,讓人懷疑是否在這一擊之下,偌大一座崑崙山就此灰飛湮滅。 蘭斯洛、源五郎等人,甚至連待在牠射程內都不願,以最快速度脫離,暗自心驚大蛇的威力好像猶在估計之上,必定是從大量釋出的天地元氣中得到了好處,若是讓這陣掃射持續下去,當射程擴張,撤退中的平民只怕連兩成倖存者都沒有。 但這石破天驚的一擊,卻受到了阻礙。九種不同元素的衝擊波,在與那藍白色的瑰麗光潮相牴觸時,就像是撞到了一層厚重的水銀之海,只見那光潮壁上不住蕩出漣漪,頃刻間便由接觸點傳到老遠,顯示承受的力量之大,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光潮障壁卻沒有崩潰,反而隨著亮度越益增強,朝大蛇移進過去。 「好厲害!究竟是什麼高手?居然有辦法和這頭怪物正面較勁?」 想不到八歧大蛇會在純力量較勁的情形下受挫,蘭斯洛又驚又喜,卻是猜不到是什麼人在和大蛇相對抗。 「唔,當前的風之大陸不可能有這種高手……」 飛到蘭斯洛身邊,源五郎沉思片刻後,眼中恍然。 「原來如此,非人者的事情,終究還是只能由非人者解決,升龍山那邊,終於有了動作……」 彷彿是與這段話相呼應,當源五郎把目光投向大蛇,數百里內魔法光陣的炫目彩芒如同怒濤潰堤,激烈洶湧,一起朝中央的八歧大蛇急衝而去。 我意天下(卷八)第三章─境外強援http://www。nch。com。tw/novel。php?nid=2309&sid=3&cat=10347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崑崙山梅琳、天草四郎分站兩邊,各自以不同的持咒方式、魔力源,形成不同屬性的咒力結界,援護住結界中心的風華。 雖然曾一度與魔族為伍,但出身耶路撒冷的天草四郎,卻施放著最精純的神聖系咒力。當他持咒唱頌時,週身聖光的明耀與純淨,即使是耶路撒冷的大神官也要為之汗顏。 梅琳?格林卻是完全一個相反的情形。當她斂起了平時的童稚微笑,全神貫注地唱頌黑暗魔神之名,週身赫然繚繞起一層層有若實質的黑暗魔氣,隱約更浮現骷髏、怨魂形象,顯示了她身為魔導公會首席長老的實力。 兩種截然不同的屬性,在巧妙編排下得以共存,相互輔助,形成一個極其堅固的咒力結界。就如同之前梅琳所說,她與天草四郎兩人合力,人間界就應該沒有任何的高手、強人能破,但此刻兩人卻不約而同地額頭見汗,維持得頗為吃力。 出現這種情形的理由,是因為這個結界此刻所承受的龐大壓力。倘使不是他們這樣級數的強力術者出手,就勢必會出現數千名魔導師合力施咒的壯觀景象。 在法陣中央,風華雙目微睜,衣袂無風自動,原本就雪白晶瑩的肌膚,更被一層氤氳光華所籠罩,隨著咒文唱頌,腳下的晶石平台漸漸浮現不規則的裂痕,當裂痕擴張到某個程度,便貫串相連起來,組成符文圖騰,跟著便暴閃成一道道雪亮光柱,耀眼的青白色強光,筆直往上方衝去。 光華璀璨,內中所蘊含的強大能量,卻與正處於能源激烈釋放中的地窟產生共鳴,慢慢將地窟內的地震穩定下來,繼而在風華週遭組成一個立體六芒星的法陣,青、朱、白、紫,四種彩光在六芒星上迅速疾走,勢道強勁,好幾次都險些撞脫出法陣範圍,都是被風華以其超越常人的敏銳感應力,搶先一步察覺,導回軌道內。 (好強……不愧是神明,遠距離傳遞衰退之後,還能有這麼強大的力量,這世上還有什麼其它生物能相提並論嗎?) 全神貫注,風華導引著這份跨越千萬里長距傳送而來的龐大能量,只要稍有不慎,那麼便不是與地窟共鳴,而是兩股力量正面相撞,產生足以將這塊土地轟上天去的大爆炸。 此刻,在升龍山頂峰,一定有著另一個六芒星法陣吧?正是因為有另一個女子在那邊努力與龍神們交涉,所以才能在這場戰役幾乎已經看不見勝望的最後時刻,送來援助。 (所以……真是太好了啊,原來妳還在……) 基格魯事件後,雷因斯女王駕崩,聽到這消息的風華,將信將疑,雖然心裡不願相信這唯一的女性好友就此逝世,卻又找不到證據來證明。蘭斯洛能夠從異界歸來後,風華便對自己的推測有了幾分把握,是以剛才接到莉雅的心語通訊,再度感受到那久違的熟悉氣息,心中實是說不出的欣喜。 (辛苦妳了,莉雅,就算沒有來到戰場上,妳也一直為著大家在努力啊,真是……太謝謝妳了……) 要潛入升龍山、和龍神們交涉並且將之說服,這沒有相當的勇氣與毅力是做不到的,想到這一點,風華便對遠方的姊妹充滿謝意,並且感到一陣喜悅的暖意。 (謝謝幕後的妳,一直努力到這一刻,現在就是我的責任了……接下妳傳來的東西,為他們引導勝利。) 風華揚起手臂,白玉般的修長纖指,引導著力量的方向,陣陣青白色璀璨光芒,由晶石平台向地下延伸,如奔流潰堤,勢不可擋地往外潰撞而去。 這份努力所造成的效果,立刻在外頭的戰場上出現。強光在地下蔓延、奔走,將整個崑崙山脈都圈固在範圍內,形成數百里方圓的巨大魔法陣,更朝上方凝成巨大的魔力障壁,困住被圍在內中的八歧大蛇。 激烈的能量撞擊,原本如天般清藍的魔力障壁,表面不但像是波浪一樣,蕩出陣陣起伏漣漪,更幻閃著天上極光般的七色燦彩,瑰麗無方,曲折變幻,不屬於人間應有的美麗景象,饒是身處戰場,仍是看得眾人神馳目眩,不知怎樣形容。 大蛇的九個巨頭,連續朝不同方向轟發衝擊波,但是與那魔光障壁一相牴觸,卻全部被化消,不能破壁而出,沒有實質殺傷力。 無法突破,一層層的七彩光壁朝中央壓迫過去,逐漸縮小了包圍圈。八歧大蛇不住發出怒嘯,噴發著不同元素的力量衝擊,轟得七彩光壁上的漣漪震盪一陣激烈過一陣,但卻始終無法將光壁轟出洞來。 「好厲害,居然能正面把這頭怪物壓下。」大概已經瞭解了整個事態,蘭斯洛問道:「不過,兩邊龍神較勁,這邊卻被整個壓下,是因為這頭畜生被抹去靈識變廢了?還是因為牠本來就很弱?」 「正好相反。依照古籍傳說,如果不是因為被抹去靈識,這頭大蛇當初是五大龍神中的最強,所以才有能力高舉叛旗。」 源五郎凝望著狂嘯中的八歧大蛇,道:「只不過,雖然有九個頭,但畢竟仍只是一個個體,以一敵四,就算牠再怎麼強,也只有趨於下風的份,倘使不是因為能量在遠距離傳輸中巨量消耗,勝負早就分出來了。」 「本來就該由那些蜥蜴神來擺平的,卻讓我們乒乒乓乓地亂打了那麼久,如果牠們肯早點動手,幾千年前就把這頭大蛇給搞定,這邊就不用搞什麼活人祭,我們今天也就不用麻煩了。」 縱然是面對神明,蘭斯洛也沒有半分敬意,以這樣的語氣,說著讓人側目的話語。 源五郎道:「雖然是光明之神,但五大龍神存在於人間的任務,並非主持正義,或者說是掃蕩邪惡,而是維持這塊大陸上的力量平衡,避免有太過超越常理的破壞力量出現,平時不得參與人間界的鬥爭,在祂們的觀念裡,發生在海外的事,不屬於祂們的監控範圍,是不得介入的。」 「不是吧?活了那麼久的歲月,連領海的觀念都沒有,這些龍神平常是吃飼料為生,把腦子吃蠢了嗎?」 源五郎歎道:「這段話我就不附和了,對方是神明,力量和我們不成正比,天心意識更不是這頭大蛇能比的。我不想遭天譴,也不想這麼早死。」 兩人一面談話,一面注意著全場的情勢。除了確認己方的戰友無恙,日方人民也在平穩撤退,也同時專心回復體力,以備各種可能的變化。 得到這稍事喘息的機會,楓兒調勻氣息後,便想找織田香說話,但對方卻有意迴避,沒等她靠近,就搶先飄身離開。以她九曜極速的造詣,楓兒自是追之不上,只有暗自歎息的份。 和爭取時間回復體力的眾人相比,織田香無疑忙碌許多。與大蛇一樣,能夠從週遭充沛的天地元氣中回復力量,織田香不需要多做調息,在研判此刻並非介入戰局的好時機後,她轉向朝災民飛掠過去。 就在不久之前,眾人還在與大蛇奮戰時,幾支千餘人的軍隊出現,引導路線,協助撤退。由於事出倉促,織田香來不及趕調新撰組來此,所以是在抵達出雲一地時,向附近的諸侯調動武士與部隊,來應變救災。 毫不拖泥帶水的決斷,發揮了相當的穩定作用,比起那些陌生的異國人,出雲的人民更信任這些官差與武士大爺,配合西王母族人的協助,迅速而有秩序地撤離。 「動作要快,即使撤離這裡,也不代表就安全了,這裡的災變應該已經蔓延到全日本,京都立刻要成立指揮中心,籌組各種物資的分配與輸送,還有各地也要……」 織田香的指令,被迅速傳遞下去,並且以快馬同時傳往日本各地。儘管沒有什麼人知道這個持著豐臣家家徽印盒的美麗少女究竟是誰,但她指揮若定的沉穩步調,確實讓眾人定下心來。倘使織田香不是這麼面無表情,而是如同一個正常少女般,表現出極度驚恐的樣子,這邊的救災行動一定會大亂特亂。 將數十道命令發佈下去,織田香並沒有忘記觀察戰場上的種種。不僅僅是大蛇,蘭斯洛、源五郎、楓兒、泉櫻、妮兒,甚至連崑崙山中的異樣氣脈流動,她都瞭然於心,因此,織田香察覺了蘭斯洛的不妥。 雙方仍是敵人,只要誅殺大蛇後,立刻就會翻臉動手,織田香對這名敵人的頭頭特別在意。而她也發現,蘭斯洛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背部更大量地流著冷汗,儘管不明白為何會如此,但她已看出來蘭斯洛的不適。 (詛咒……要發作了嗎?) 如果再看下去,單是目光,就會引起那個野獸男人的警覺,織田香轉過頭去,但心中略一推算,就知道蘭斯洛身上所中的詛咒,已經壓抑不住,正在影響他的肉體。 (他自身難保了,不足為懼,最具威脅性的人是……) 織田香瞥向源五郎,那邊轉過頭來,報以一笑,聊表攜手抗敵的誠意,但沒能再多做表示,戰局就起了變化,魔力障壁在持續迫近後,終於與八歧大蛇的完美體正面相撞。 兩股巨大的能源體相互撞擊,帶給周圍的影響,就是一陣天搖地動的劇烈震盪,但這股威力卻沒能持久,在能量激盪之下,八歧大蛇的完美體變得有若實質,漸漸顯現了形狀,像是魔力光壁一樣的透明障壁,不住因為兩種力場的震盪,激出漣漪起伏,快速地往旁邊散去。 「這是……在幹什麼啊?」 給一堆劇烈變化弄得頭暈腦脹,妮兒看著眼前壯闊奇景愣愣出神。回答她這問題的,是站在蘭斯洛身旁的源五郎。 「真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看得到兩道完美體力場的正面較勁……」以天心意識學者自居,源五郎對這幕只存在於學理中的景象,本身亦是有著感歎。 (真恐怖,這就是神明的力量啊,雖說這塊大陸上的武學在不斷地進步,不過……同樣的事,我有一天也做得到嗎?) 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蘭斯洛忽然拍了拍義弟肩膀,像是鼓勵一樣笑了起來。 「老三,如果說這是兩股完美體的對撞,那麼就理論上來說,中和效果應該很快就要發生囉?」 「純就理論上來說是這樣沒錯,完美體隨著使用者修為而有高下之分,升龍山那邊的力量雖然比較強,但是計算到遠距離傳輸造成的耗損,我想雙方是不分上下,另外……我也不覺得龍神會這麼便宜我們。」 源五郎的推測立刻就變成了事實。八歧大蛇的憤怒嘶鳴,震得在場所有人耳朵生疼,靠得近一些的人群甚至有不少聞聲昏去,在地上手腳抽搐,口吐白沫。 但再怎麼憤怒也好,牠無法阻止將發生的一切。兩邊完美體障壁上的漣漪波浪越來越激烈,但是對周圍的影響卻越來越小,在彼此力場相牴觸卻分不出勝負的情形下,完美體慢慢地開始融合為一,化為烏有。 只見八歧大蛇的完美體障壁越來越薄,震天嘶鳴聲中,也出現了憤怒、悲絕的感覺,過不多時,在一聲響徹雲霄的爆裂聲後,所有的強光、七彩,全部消失殆盡,整個空間內安靜得怕人,直到八歧大蛇的一聲怒鳴,將眾人再次震醒。 伴隨這聲怒鳴而發的,是滿空的鮮血。彷彿是一陣赤紅驟雨遍灑地面,大量血雨像是噴泉一樣,點點滴滴,自一頭大蛇的頸部裂口噴發出來,在空中拉出了一道怵目驚心的紅帶。 「完美體已經不存在了,確認完畢。」 手執不知火,以無比冷澈的表情,漂浮在空中,檢視自己適才給敵人造成的傷害,織田香的眼中看不出喜悅或失望。 推測出大蛇的完美體即將消失,而在完美體被破解後的短暫時間裡,大蛇或許會有的呆滯,織田香一早便悄然潛近八歧大蛇,在關鍵時刻做出攻擊,獲取最大戰果。 一記像是弓弦斷裂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在另一頭大蛇的身上,血雨像是洩洪一樣,激烈地噴灑出來。 「嘿,懂得趁火打劫的,可不是只有妳一個人,我當初也是殺人放火起家的。」 與織田香有著同樣心思,蘭斯洛也早就飛掠到近處,當完美體消失,立刻出手,將大蛇創傷。 為了追求最有效率的殺傷力,他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使用了拉大傷口面積,造成大量出血的攻擊。一來,完美體雖然消失,但蛇鱗仍是非常堅硬,這一擊能不能傷及大蛇,誰也沒把握;二來,體積如此龐大的生物,倘使大量失血,就算力量再強,也是難以為繼。 結果,趁著完美體被破,大蛇動作呆滯的短暫時刻,兩人都襲擊得手。適才的完美體撞擊,似乎不只是破除了大蛇的完美體,多半還對牠的力量造成了影響,加上兩人手持神兵,全力出手,本來堅硬的蛇鱗竟是出乎意料地易破,讓他們就這麼輕易破開蛇鱗,順勢下拖,拉出一道老長的傷口。 「老大你趁火打劫成功,這當然是很好,不過請別忘記,每一次的成功都是靠幕後犧牲者累積起來的。」 不比織田香有九曜急速,蘭斯洛的抵達時間稍遲,大蛇已經有所反應,在他出手同時,噴發腐蝕酸液攻來,幸而源五郎的小天星劍朝那頭大蛇雙眼擊去,令牠調轉方向,將酸液改噴向源五郎,蘭斯洛才能成功傷敵,而處於不利位置的源五郎,卻險些被酸液噴個正著,鬧得好不狼狽。 「老三,你沒怎麼樣吧?特別是那張臉,要是有了個什麼損傷,你以後不就失業了?」 被人抓到把柄,讓自己在「說謊大王」之外,又多了一樣恥辱的稱號,源五郎早就料到往後會有這種場面,當下苦笑道:「我又不是靠臉吃飯的,我……」 「也對,你是靠……」 「大蛇的力量下降了不少喔,剛才那一擊酸液,我居然能用身法和護身勁卸去七成力道,比之前輕鬆太多了。」 「幹得好,謝謝蜥蜴大神保佑!」蘭斯洛回過頭,大聲喊:「女人們,雖然說大石砸死蟹這種不名譽的工作,讓人很不痛快,不過現在該是我們收拾殘局的時候了,就做每個正義陣營的角色該做的事……大家一起圍毆怪物吧!」 源五郎說出的訊息,大大地鼓舞了士氣,在大蛇力量減弱的此刻,就連小天位都有參戰的資格,蘭斯洛振臂一呼,在旁觀望中的三女也有了反應,一起朝最近的那頭大蛇攻去。 和之前相比,大蛇的力量簡直衰退得難以致信,蘭斯洛和源五郎都有個感覺,大蛇似乎被封住了吸攝周圍天地元氣的能力,以至於力量雖強,但衰弱的速度卻比先前快上許多。出口時僅有強天位程度的衝擊波,轟到敵人身上時,更只剩下小天位程度的出力,對蘭斯洛等人全然沒有影響。 就小天位而言,如果單獨被冰霜、火壁噴中,仍然是相當危險,但泉櫻三人並不各自為戰,而是三人一組,當一人成為誘餌,另外兩人就趁隙攻擊蛇身。有趣的是,除了相互禮讓的楓兒、泉櫻,就連妮兒也搶著擔當最危險的誘餌人選,主要的理由,仍然是不想欠這兩個女人的人情。 托了先前相互救護的福,小天位組的連手氣氛相當不錯,在三個女人的細密心思、大膽出手、彼此援護之下,也締造了漂亮戰績,在一頭大蛇的身上製造了許多傷口。 確認過這一點的蘭斯洛,終於可以放心地投入戰局。在強天位這一邊,勝負之差更是明顯,靠著九曜急速的閃電挪位,又能迅速由天地元氣補充力量,織田香簡直佔盡優勢,全然看不出疲態,每一下揮刀斬擊,大篷血雨噴灑出來。 當創傷累積到一定程度,大蛇因為失血而動作遲緩,織田香覷準位置,天位力量疾吐,不知火邪焰熾燒,燃亮蛇鱗,就在大蛇長聲悲鳴聲中,蛇身上被破砍出一個偌大的血洞,形成了開戰以來最重的傷勢。 織田香一擊得手,立刻跟著追擊,不知火邪焰狂催,整個人化作一片火焰刀芒,以九曜急速飛身增力,便從那個血洞中破入進去,撕體斷骨,由另一側破出。 嚴重的創傷,即使是大蛇這樣強悍的生物,也支撐不下去。巨大的身軀,軟弱無力地搖晃了起來,重重地砸向地面,轟然巨響聲中,地上出現了又大又深的凹坑,而倒在凹坑中的大蛇再也起不來,就此沒了聲息。 彷彿是有意較勁,織田香這邊剛剛解決了一頭大蛇,蘭斯洛那邊也讓一端蛇頭躺下,兩名沒有戰友意識的人隔著老遠互望一眼,繼而投入各自的戰鬥。 (真是……不痛快啊。) 如果說眼前情景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最佳寫照,身為欺虎之犬的蘭斯洛,則是無法從那種自我厭惡中釋放出來。與強敵作戰,正面擊倒強敵,或是用戰術取勝,這都會讓蘭斯洛有一種成就感,可是,因為敵人變弱,所以才能打贏,這樣的感受,卻讓蘭斯洛非常討厭。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十足狀態、未曾失去意識的八歧大蛇,實力是昔日昇龍山五大龍神之首,倘使不是因為變成這樣,在場所有高手聯合起來,還不夠祂一口吞的,想要以實力正面戰勝祂,不啻是癡人說夢。 (等著吧,我們人類不會一直這麼窩囊的,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超越你這頭東西!) 局面發展到此,可以說大勢已定,就連不會武功的尋常百姓也看得出來,不久前還縱橫無敵的八歧大蛇,現在卻只能病奄奄地挨宰,隨著身上的創口越來越多,動作也是遲緩無力,再沒有逆轉情勢的可能了。 泉櫻舞動長槍,在空中迴翔如意,一面抵禦火焰襲身,一面找尋機會攻擊,雖然在速度上無法與源五郎、織田香相比,但她的身法卻是最為美觀,每一下翔動、折旋,充滿了力之美。 受到天地元氣變動的影響,泉櫻覺得自己的力量正快速攀升,而被封住吸攝天地元氣能力的八歧大蛇,轟出的衝擊波則一陣弱過一陣,酸液、烈火,在沒有足夠力量支持下,顯得軟弱無力,發揮不出應有的殺傷力。 打得越來越順手,泉櫻心中卻仍有著困擾。自己的腦袋仍隱隱作痛,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發作,而且,自從迫近大蛇作戰後,有一些不屬於自我意識的思想波,變成了破碎的片段畫面,間歇流入自己腦裡。 說出去一定會惹人訕笑,不過,自己好像能感知這位前任龍神的心情。 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雖然有著不死的生命,卻必須千萬年、億萬年地枯守絕峰之上,無奈地俯覽人世,這種心情隨著時間的累積,慢慢變成了對於整個世界、輪迴制度的懷疑,對於自我使命的孤寂,最後再轉變為對於造出自我之人的反抗,並付諸行動。 反抗結果是失敗的,祂被剝奪了一切,變成了一頭不具靈識的凶獸,從此被鎖困於崑崙山下。 可是,為了反抗一樣本來就不對的東西,而受到這樣的懲罰,這樣就是天理,這樣就算是公平嗎? 當八歧大蛇仰天發出長長的悲嘯,恍惚中,泉櫻彷彿就能感覺到那股無盡淒涼的悲愴之意,直襲心頭,剎那間心神失守,險些就在無防備狀態下,被火焰噴個正著,幸虧背後有人拉了一把,將她往上一提,這才躲過了焚身之厄。 「作戰的時候,專注於眼前的敵人,不要想一些有的沒有的事。」放開了抓住泉櫻的手,織田香冷冷道:「牠受到的對待公平不公平,這種事情和妳沒有關係,沒有必要同情敵人。」 說完,織田香飛身朝大蛇掠去,再度展開攻擊,只剩下滿心疑惑的泉櫻,納悶不已。 (難道……除了我之外,香公主也看到了同樣的東西嗎?) 與八歧大蛇屬於同一血緣的泉櫻,並不曉得織田香由於生命形式特異的關係,對這種游離思想波的接收力,遠逾常人萬倍以上,是以收到的片段畫面比她這龍族直系子孫更要完整。 承受著眾人的猛攻,每一個蛇頭失去生命,就相對拖慢了八歧大蛇本身的速度與行動,令得攻防之間破綻更大,被蘭斯洛等人所掌握後,使戰局如同江河日下,成了一面倒的勝局。 當只剩四個蛇頭還能活動,八歧大蛇終於流露出了懼意,長鳴一聲,就想要突破眾人包圍,覓路遁走,但蘭斯洛等人又怎會給牠機會,更加賣力地狠打,幾下工夫,又一個蛇頭失去了生命。 「好!一股作氣把牠幹掉,大家今天晚上就吃蛇肉羹了!」 蘭斯洛高聲振呼,再一次鼓動士氣,心裡卻實是擔憂。即使打倒了大蛇,也不代表問題解決了,地震越來越劇烈,岩漿像是湧之不盡一樣地噴發,天地元氣急遽聚積的密度,就算馬上會引起時空震、空間破裂,自己都不覺得奇怪,如果不能將地窟關上,引起的災禍之大,恐怕比八歧大蛇更棘手。 我意天下(卷八)第三章─境外強援http://www。nch。com。tw/novel。php?nid=2309&sid=3&cat=10347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崑崙山梅琳、天草四郎分站兩邊,各自以不同的持咒方式、魔力源,形成不同屬性的咒力結界,援護住結界中心的風華。 雖然曾一度與魔族為伍,但出身耶路撒冷的天草四郎,卻施放著最精純的神聖系咒力。當他持咒唱頌時,週身聖光的明耀與純淨,即使是耶路撒冷的大神官也要為之汗顏。 梅琳?格林卻是完全一個相反的情形。當她斂起了平時的童稚微笑,全神貫注地唱頌黑暗魔神之名,週身赫然繚繞起一層層有若實質的黑暗魔氣,隱約更浮現骷髏、怨魂形象,顯示了她身為魔導公會首席長老的實力。 兩種截然不同的屬性,在巧妙編排下得以共存,相互輔助,形成一個極其堅固的咒力結界。就如同之前梅琳所說,她與天草四郎兩人合力,人間界就應該沒有任何的高手、強人能破,但此刻兩人卻不約而同地額頭見汗,維持得頗為吃力。 出現這種情形的理由,是因為這個結界此刻所承受的龐大壓力。倘使不是他們這樣級數的強力術者出手,就勢必會出現數千名魔導師合力施咒的壯觀景象。 在法陣中央,風華雙目微睜,衣袂無風自動,原本就雪白晶瑩的肌膚,更被一層氤氳光華所籠罩,隨著咒文唱頌,腳下的晶石平台漸漸浮現不規則的裂痕,當裂痕擴張到某個程度,便貫串相連起來,組成符文圖騰,跟著便暴閃成一道道雪亮光柱,耀眼的青白色強光,筆直往上方衝去。 光華璀璨,內中所蘊含的強大能量,卻與正處於能源激烈釋放中的地窟產生共鳴,慢慢將地窟內的地震穩定下來,繼而在風華週遭組成一個立體六芒星的法陣,青、朱、白、紫,四種彩光在六芒星上迅速疾走,勢道強勁,好幾次都險些撞脫出法陣範圍,都是被風華以其超越常人的敏銳感應力,搶先一步察覺,導回軌道內。 (好強……不愧是神明,遠距離傳遞衰退之後,還能有這麼強大的力量,這世上還有什麼其他生物能相提並論嗎?) 全神貫注,風華導引著這份跨越千萬里長距傳送而來的龐大能量,只要稍有不慎,那麼便不是與地窟共鳴,而是兩股力量正面相撞,產生足以將這塊土地轟上天去的大爆炸。 此刻,在升龍山頂峰,一定有著另一個六芒星法陣吧?正是因為有另一個女子在那邊努力與龍神們交涉,所以才能在這場戰役幾乎已經看不見勝望的最後時刻,送來援助。 (所以……真是太好了啊,原來你還在……) 基格魯事件後,雷因斯女王駕崩,聽到這消息的風華,將信將疑,雖然心裡不願相信這唯一的女性好友就此逝世,卻又找不到證據來證明。蘭斯洛能夠從異界歸來後,風華便對自己的推測有了幾分把握,是以剛才接到莉雅的心語通訊,再度感受到那久違的熟悉氣息,心中實是說不出的欣喜。 (辛苦你了,莉雅,就算沒有來到戰場上,你也一直為著大家在努力啊,真是……太謝謝你了……) 要潛入升龍山、和龍神們交涉並且將之說服,這沒有相當的勇氣與毅力是做不到的,想到這一點,風華便對遠方的姊妹充滿謝意,並且感到一陣喜悅的暖意。 (謝謝幕後的你,一直努力到這一刻,現在就是我的責任了……接下你傳來的東西,為他們引導勝利。) 風華揚起手臂,白玉般的修長纖指,引導著力量的方向,陣陣青白色璀璨光芒,由晶石平台向地下延伸,如奔流潰堤,勢不可擋地往外潰撞而去。 這份努力所造成的效果,立刻在外頭的戰場上出現。強光在地下蔓延、奔走,將整個崑崙山脈都圈固在範圍內,形成數百里方圓的巨大魔法陣,更朝上方凝成巨大的魔力障壁,困住被圍在內中的八歧大蛇。 激烈的能量撞擊,原本如天般清藍的魔力障壁,表面不但像是波浪一樣,蕩出陣陣起伏漣漪,更幻閃著天上極光般的七色燦彩,瑰麗無方,曲折變幻,不屬於人間應有的美麗景象,饒是身處戰場,仍是看得眾人神馳目眩,不知怎樣形容。 大蛇的九個巨頭,連續朝不同方向轟發衝擊波,但是與那魔光障壁一相牴觸,卻全部被化消,不能破壁而出,沒有實質殺傷力。 無法突破,一層層的七彩光壁朝中央壓迫過去,逐漸縮小了包圍圈。八歧大蛇不住發出怒嘯,噴發著不同元素的力量衝擊,轟得七彩光壁上的漣漪震盪一陣激烈過一陣,但卻始終無法將光壁轟出洞來。 「好厲害,居然能正面把這頭怪物壓下。」大概已經瞭解了整個事態,蘭斯洛問道:「不過,兩邊龍神較勁,這邊卻被整個壓下,是因為這頭畜生被抹去靈識變廢了?還是因為它本來就很弱?」 「正好相反。依照古籍傳說,如果不是因為被抹去靈識,這頭大蛇當初是五大龍神中的最強,所以才有能力高舉叛旗。」 源五郎凝望著狂嘯中的八歧大蛇,道:「只不過,雖然有九個頭,但畢竟仍只是一個個體,以一敵四,就算它再怎麼強,也只有趨於下風的份,倘使不是因為能量在遠距離傳輸中鉅量消耗,勝負早就分出來了。」 「本來就該由那些蜥蜴神來擺平的,卻讓我們乒乒乓乓地亂打了那麼久,如果它們肯早點動手,幾千年前就把這頭大蛇給搞定,這邊就不用搞什麼活人祭,我們今天也就不用麻煩了。」 縱然是面對神明,蘭斯洛也沒有半分敬意,以這樣的語氣,說著讓人側目的話語。 源五郎道:「雖然是光明之神,但五大龍神存在於人間的任務,並非主持正義,或者說是掃蕩邪惡,而是維持這塊大陸上的力量平衡,避免有太過超越常理的破壞力量出現,平時不得參與人間界的鬥爭,在他們的觀念裡,發生在海外的事,不屬於他們的監控範圍,是不得介入的。」 「不是吧?活了那麼久的歲月,連領海的觀念都沒有,這些龍神平常是吃飼料為生,把腦子吃蠢了嗎?」 源五郎歎道:「這段話我就不附和了,對方是神明,力量和我們不成正比,天心意識更不是這頭大蛇能比的。我不想遭天譴,也不想這麼早死。」 兩人一面談話,一面注意著全場的情勢。除了確認己方的戰友無恙,日方人民也在平穩撤退,也同時專心回復體力,以備各種可能的變化。 得到這稍事喘息的機會,楓兒調勻氣息後,便想找織田香說話,但對方卻有意迴避,沒等她靠近,就搶先飄身離開。以她九曜極速的造詣,楓兒自是追之不上,只有暗自歎息的份。 和爭取時間回復體力的眾人相比,織田香無疑忙碌許多。與大蛇一樣,能夠從週遭充沛的天地元氣中回復力量,織田香不需要多做調息,在研判此刻並非介入戰局的好時機後,她轉向朝災民飛掠過去。 就在不久之前,眾人還在與大蛇奮戰時,幾支千餘人的軍隊出現,引導路線,協助撤退。由於事出倉促,織田香來不及趕調新撰組來此,所以是在抵達出雲一地時,向附近的諸侯調動武士與部隊,來應變救災。 毫不拖泥帶水的決斷,發揮了相當的穩定作用,比起那些陌生的異國人,出雲的人民更信任這些官差與武士大爺,配合西王母族人的協助,迅速而有秩序地撤離。 「動作要快,即使撤離這裡,也不代表就安全了,這裡的災變應該已經蔓延到全日本,京都立刻要成立指揮中心,籌組各種物資的分配與輸送,還有各地也要……」 織田香的指令,被迅速傳遞下去,並且以快馬同時傳往日本各地。儘管沒有什麼人知道這個持著豐臣家家徽印盒的美麗少女究竟是誰,但她指揮若定的沉穩步調,確實讓眾人定下心來。倘使織田香不是這麼面無表情,而是如同一個正常少女般,表現出極度驚恐的樣子,這邊的救災行動一定會大亂特亂。 將數十道命令發佈下去,織田香並沒有忘記觀察戰場上的種種。不僅僅是大蛇,蘭斯洛、源五郎、楓兒、泉櫻、妮兒,甚至連崑崙山中的異樣氣脈流動,她都瞭然於心,因此,織田香察覺了蘭斯洛的不妥。 雙方仍是敵人,只要誅殺大蛇後,立刻就會翻臉動手,織田香對這名敵人的頭頭特別在意。而她也發現,蘭斯洛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背部更大量地流著冷汗,儘管不明白為何會如此,但她已看出來蘭斯洛的不適。 (詛咒……要發作了嗎?) 如果再看下去,單是目光,就會引起那個野獸男人的警覺,織田香轉過頭去,但心中略一推算,就知道蘭斯洛身上所中的詛咒,已經壓抑不住,正在影響他的肉體。 (他自身難保了,不足為懼,最具威脅性的人是……) 織田香瞥向源五郎,那邊轉過頭來,報以一笑,聊表攜手抗敵的誠意,但沒能再多做表示,戰局就起了變化,魔力障壁在持續迫近後,終於與八歧大蛇的完美體正面相撞。 兩股巨大的能源體相互撞擊,帶給周圍的影響,就是一陣天搖地動的劇烈震盪,但這股威力卻沒能持久,在能量激盪之下,八歧大蛇的完美體變得有若實質,漸漸顯現了形狀,像是魔力光壁一樣的透明障壁,不住因為兩種力場的震盪,激出漣漪起伏,快速地往旁邊散去。 「這是……在幹什麼啊?」 給一堆劇烈變化弄得頭暈腦脹,妮兒看著眼前壯闊奇景愣愣出神。回答她這問題的,是站在蘭斯洛身旁的源五郎。 「真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看得到兩道完美體力場的正面較勁……」以天心意識學者自居,源五郎對這幕只存在於學理中的景象,本身亦是有著感歎。 (真恐怖,這就是神明的力量啊,雖說這塊大陸上的武學在不斷地進步,不過……同樣的事,我有一天也做得到嗎?) 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蘭斯洛忽然拍了拍義弟肩膀,像是鼓勵一樣笑了起來。 「老三,如果說這是兩股完美體的對撞,那麼就理論上來說,中和效果應該很快就要發生羅?」 「純就理論上來說是這樣沒錯,完美體隨著使用者修為而有高下之分,升龍山那邊的力量雖然比較強,但是計算到遠距離傳輸造成的耗損,我想雙方是不分上下,另外……我也不覺得龍神會這麼便宜我們。」 源五郎的推測立刻就變成了事實。八歧大蛇的憤怒嘶鳴,震得在場所有人耳朵生疼,靠得近一些的人群甚至有不少聞聲昏去,在地上手腳抽搐,口吐白沫。 但再怎麼憤怒也好,它無法阻止將發生的一切。兩邊完美體障壁上的漣漪波浪越來越激烈,但是對周圍的影響卻越來越小,在彼此力場相牴觸卻分不出勝負的情形下,完美體慢慢地開始融合為一,化為烏有。 只見八歧大蛇的完美體障壁越來越薄,震天嘶鳴聲中,也出現了憤怒、悲絕的感覺,過不多時,在一聲響徹雲霄的爆裂聲後,所有的強光、七彩,全部消失殆盡,整個空間內安靜得怕人,直到八歧大蛇的一聲怒鳴,將眾人再次震醒。 伴隨這聲怒鳴而發的,是滿空的鮮血。彷彿是一陣赤紅驟雨遍灑地面,大量血雨像是噴泉一樣,點點滴滴,自一頭大蛇的頸部裂口噴發出來,在空中拉出了一道怵目驚心的紅帶。 「完美體已經不存在了,確認完畢。」 手執不知火,以無比冷澈的表情,漂浮在空中,檢視自己適才給敵人造成的傷害,織田香的眼中看不出喜悅或失望。 推測出大蛇的完美體即將消失,而在完美體被破解後的短暫時間裡,大蛇或許會有的呆滯,織田香一早便悄然潛近八歧大蛇,在關□時刻做出攻擊,獲取最大戰果。 一記像是弓弦斷裂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在另一頭大蛇的身上,血雨像是洩洪一樣,激烈地噴灑出來。 「嘿,懂得趁火打劫的,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我當初也是殺人放火起家的。」 與織田香有著同樣心思,蘭斯洛也早就飛掠到近處,當完美體消失,立刻出手,將大蛇創傷。 為了追求最有效率的殺傷力,他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使用了拉大傷口面積,造成大量出血的攻擊。一來,完美體雖然消失,但蛇鱗仍是非常堅硬,這一擊能不能傷及大蛇,誰也沒把握;二來,體積如此龐大的生物,倘使大量失血,就算力量再強,也是難以為繼。 結果,趁著完美體被破,大蛇動作呆滯的短暫時刻,兩人都襲擊得手。適才的完美體撞擊,似乎不只是破除了大蛇的完美體,多半還對它的力量造成了影響,加上兩人手持神兵,全力出手,本來堅硬的蛇鱗竟是出乎意料地易破,讓他們就這麼輕易破開蛇鱗,順勢下拖,拉出一道老長的傷口。 「老大你趁火打劫成功,這當然是很好,不過請別忘記,每一次的成功都是靠幕後犧牲者累積起來的。」 不比織田香有九曜急速,蘭斯洛的抵達時間稍遲,大蛇已經有所反應,在他出手同時,噴發腐蝕酸液攻來,幸而源五郎的小天星劍朝那頭大蛇雙眼擊去,令它調轉方向,將酸液改噴向源五郎,蘭斯洛才能成功傷敵,而處於不利位置的源五郎,卻險些被酸液噴個正著,鬧得好不狼狽。 「老三,你沒怎麼樣吧?特別是那張臉,要是有了個什麼損傷,你以後不就失業了?」 被人抓到把柄,讓自己在「說謊大王」之外,又多了一樣恥辱的稱號,源五郎早就料到往後會有這種場面,當下苦笑道:「我又不是靠臉吃飯的,我……」 「也對,你是靠……」 「大蛇的力量下降了不少喔,剛才那一擊酸液,我居然能用身法和護身勁卸去七成力道,比之前輕鬆太多了。」 「幹得好,謝謝蜥蜴大神保佑!」蘭斯洛回過頭,大聲喊:「女人們,雖然說大石砸死蟹這種不名譽的工作,讓人很不痛快,不過現在該是我們收拾殘局的時候了,就做每個正義陣營的角色該做的事……大家一起圍毆怪物吧!」 源五郎說出的訊息,大大地鼓舞了士氣,在大蛇力量減弱的此刻,就連小天位都有參戰的資格,蘭斯洛振臂一呼,在旁觀望中的三女也有了反應,一起朝最近的那頭大蛇攻去。 和之前相比,大蛇的力量簡直衰退得難以致信,蘭斯洛和源五郎都有個感覺,大蛇似乎被封住了吸攝周圍天地元氣的能力,以至於力量雖強,但衰弱的速度卻比先前快上許多。出口時僅有強天位程度的衝擊波,轟到敵人身上時,更只剩下小天位程度的出力,對蘭斯洛等人全然沒有影響。 就小天位而言,如果單獨被冰霜、火壁噴中,仍然是相當危險,但泉櫻三人並不各自為戰,而是三人一組,當一人成為誘餌,另外兩人就趁隙攻擊蛇身。有趣的是,除了相互禮讓的楓兒、泉櫻,就連妮兒也搶著擔當最危險的誘餌人選,主要的理由,仍然是不想欠這兩個女人的人情。 托了先前相互救護的福,小天位組的聯手氣氛相當不錯,在三個女人的細密心思、大膽出手、彼此援護之下,也締造了漂亮戰績,在一頭大蛇的身上製造了許多傷口。 確認過這一點的蘭斯洛,終於可以放心地投入戰局。在強天位這一邊,勝負之差更是明顯,靠著九曜急速的閃電挪位,又能迅速由天地元氣補充力量,織田香簡直佔盡優勢,全然看不出疲態,每一下揮刀斬擊,大篷血雨噴灑出來。 當創傷累積到一定程度,大蛇因為失血而動作遲緩,織田香覷準位置,天位力量疾吐,不知火邪焰熾燒,燃亮蛇鱗,就在大蛇長聲悲鳴聲中,蛇身上被破砍出一個偌大的血洞,形成了開戰以來最重的傷勢。 織田香一擊得手,立刻跟著追擊,不知火邪焰狂催,整個人化作一片火焰刀芒,以九曜急速飛身增力,便從那個血洞中破入進去,撕體斷骨,由另一側破出。 嚴重的創傷,即使是大蛇這樣強悍的生物,也支撐不下去。巨大的身軀,軟弱無力地搖晃了起來,重重地砸向地面,轟然巨響聲中,地上出現了又大又深的凹坑,而倒在凹坑中的大蛇再也起不來,就此沒了聲息。 彷彿是有意較勁,織田香這邊剛剛解決了一頭大蛇,蘭斯洛那邊也讓一端蛇頭躺下,兩名沒有戰友意識的人隔著老遠互望一眼,繼而投入各自的戰鬥。 (真是……不痛快啊。) 如果說眼前情景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最佳寫照,身為欺虎之犬的蘭斯洛,則是無法從那種自我厭惡中釋放出來。與強敵作戰,正面擊倒強敵,或是用戰術取勝,這都會讓蘭斯洛有一種成就感,可是,因為敵人變弱,所以才能打贏,這樣的感受,卻讓蘭斯洛非常討厭。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十足狀態、未曾失去意識的八歧大蛇,實力是昔日昇龍山五大龍神之首,倘使不是因為變成這樣,在場所有高手聯合起來,還不夠他一口吞的,想要以實力正面戰勝他,不啻是癡人說夢。 (等著吧,我們人類不會一直這麼窩囊的,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超越你這頭東西!) 局面發展到此,可以說大勢已定,就連不會武功的尋常百姓也看得出來,不久前還縱橫無敵的八歧大蛇,現在卻只能病奄奄地挨宰,隨著身上的創口越來越多,動作也是遲緩無力,再沒有逆轉情勢的可能了。 泉櫻舞動長槍,在空中迴翔如意,一面抵禦火焰襲身,一面找尋機會攻擊,雖然在速度上無法與源五郎、織田香相比,但她的身法卻是最為美觀,每一下翔動、折旋,充滿了力之美。 受到天地元氣變動的影響,泉櫻覺得自己的力量正快速攀升,而被封住吸攝天地元氣能力的八歧大蛇,轟出的衝擊波則一陣弱過一陣,酸液、烈火,在沒有足夠力量支援下,顯得軟弱無力,發揮不出應有的殺傷力。 打得越來越順手,泉櫻心中卻仍有著困擾。自己的腦袋仍隱隱作痛,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發作,而且,自從迫近大蛇作戰後,有一些不屬於自我意識的思想波,變成了破碎的片段畫面,間歇流入自己腦裡。 說出去一定會惹人訕笑,不過,自己好像能感知這位前任龍神的心情。 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雖然有著不死的生命,卻必須千萬年、億萬年地枯守絕峰之上,無奈地俯覽人世,這種心情隨著時間的累積,慢慢變成了對於整個世界、輪迴制度的懷疑,對於自我使命的孤寂,最後再轉變為對於造出自我之人的反抗,並付諸行動。 反抗結果是失敗的,他被剝奪了一切,變成了一頭不具靈識的凶獸,從此被鎖困於崑崙山下。 可是,為了反抗一樣本來就不對的東西,而受到這樣的懲罰,這樣就是天理,這樣就算是公平嗎? 當八歧大蛇仰天發出長長的悲嘯,恍惚中,泉櫻彷彿就能感覺到那股無盡淒涼的悲愴之意,直襲心頭,剎那間心神失守,險些就在無防備狀態下,被火焰噴個正著,幸虧背後有人拉了一把,將她往上一提,這才躲過了焚身之厄。 「作戰的時候,專注於眼前的敵人,不要想一些有的沒有的事。」放開了抓住泉櫻的手,織田香冷冷道:「它受到的對待公平不公平,這種事情和你沒有關係,沒有必要同情敵人。」 說完,織田香飛身朝大蛇掠去,再度展開攻擊,只剩下滿心疑惑的泉櫻,納悶不已。 (難道……除了我之外,香公主也看到了同樣的東西嗎?) 與八歧大蛇屬於同一血緣的泉櫻,並不曉得織田香由於生命形式特異的關係,對這種游離思想波的接收力,遠逾常人萬倍以上,是以收到的片段畫面比她這龍族直系子孫更要完整。 承受著眾人的猛攻,每一個蛇頭失去生命,就相對拖慢了八歧大蛇本身的速度與行動,令得攻防之間破綻更大,被蘭斯洛等人所掌握後,使戰局如同江河日下,成了一面倒的勝局。 當只剩四個蛇頭還能活動,八歧大蛇終於流露出了懼意,長鳴一聲,就想要突破眾人包圍,覓路遁走,但蘭斯洛等人又怎會給它機會,更加賣力地狠打,幾下工夫,又一個蛇頭失去了生命。 「好!一股作氣把它幹掉,大家今天晚上就吃蛇肉羹了!」 蘭斯洛高聲振呼,再一次鼓動士氣,心裡卻實是擔憂。即使打倒了大蛇,也不代表問題解決了,地震越來越劇烈,岩漿像是湧之不盡一樣地噴發,天地元氣急遽聚積的密度,就算馬上會引起時空震、空間破裂,自己都不覺得奇怪,如果不能將地窟關上,引起的災禍之大,恐怕比八歧大蛇更棘手。 無暇多想,蘭斯洛一揚風華刀,正要配合眾人的位置攻擊,忽然感覺到一種熟悉的細微靈波,稍稍一想,登時醒悟,連忙大叫道:「危險!所有人後退!」 這句話喊得正及時,眾人聞聲停住動作,向後飛退,本來的去路上卻閃過一陣墨光,黑暗冥氣旋繞起來,空間破裂,出現了一道旋轉的無底凹洞。 「星辰之門!」 在勝利唾手可得時,誰都沒料到應該在崑崙山內只剩半口氣的西王母族長老們,還有能力出手干涉。 乍見這五極天式的強招,吃過苦頭的蘭斯洛表情凝重,連忙把附近的楓兒扯到身後守護,泉櫻則是被織田香護住,至於本來想往兄長那邊跑的妮兒,源五郎忍著笑,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以魔法修為而言,源五郎、織田香都是不遜於八名西王母族長老聯手的天位術者,正要籌謀如何應付,那道乍然出現的星辰之門卻消失不見。 「原來如此……被妮兒小姐所重創,她們根本就已經無力施展五極天式這樣的高耗力黑魔法。」源五郎道:「勉強施放了出來,卻也撐不了太久,只能嚇嚇人而已。」 分析很正確,但就只是這一下子耽擱,八歧大蛇已經逃逸無蹤。從體積來看,很難想像身軀這麼龐大的生物,會有如此高速,不過本來八歧大蛇的動作就很敏捷,又或者西王母族長老們在以星辰之門阻路時,也施展了什麼轉移術法吧。 「跑也跑不了多遠,這裡沒有可以藏蔽它的地方,肯定是躲回那個鬼地窟去了,除惡務盡,我們追下去把它給幹了!」 蘭斯洛宣示著,正要率人追下去,一陣冷澈惡寒忽然由體內竄生,電流般在體內奔走,一下子癱瘓了他的行動力,手腳乏勁,連站也站不穩,從空中摔落地面。 異變忽生,眾人都吃了一驚,也顧不得追趕大蛇,全都降下去探看。到了地面,只見蘭斯洛癱坐在一個大土坑裡頭,看樣子似乎是試著在運氣調息,可是手腳不停地抽搐,臉色也忽青忽紅,顯然根本就沒有效果。 「哥哥,你怎麼樣了?」 妮兒見狀大吃一驚,憂心如焚,楓兒與泉櫻也是一樣,焦急的表情形於顏色。 在顫抖之後,從手腳開始,一直到背部,快速生長出許多又黑又濃的長長硬毛,一下子就把本來肌膚覆蓋住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扶著兄長的妮兒,被這些硬毛弄得刺手,連忙將目光投向源五郎。 「詛咒發作了,如此而已。」一看這徵兆,源五郎就已經明白了,「西王母族的詛咒,現在已經進入最終階段,如果在極短時間內不找到解開詛咒的辦法,那麼老大就……」 「就怎麼樣?」 源五郎貼近妮兒耳邊,小聲地說了些話,妮兒幾乎是慘叫一樣地喊了出來。 「什麼?你說我哥哥會變成豬?!」 知道這不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事,源五郎也只能無奈地一擺手,表示自己無力解咒。 泉櫻、楓兒雖然心急,但是任兩人怎麼思索,也想不出辦法來。織田香根本不理這邊的騷動,也放棄了繼續追逐大蛇,而趕去處理災民安置事宜。 「不、不用管我,先衝進崑崙山去……」忍著肉體上的劇痛,蘭斯洛喘氣說話,妮兒被一語驚醒,以為說只要進崑崙山抓到那八個老太婆,就能解開詛咒,但旁人卻都曉得,蘭斯洛是想到八歧大蛇重新衝回崑崙山,擔心著人還在裡頭的風華。 「唉,老大,不愛江山愛美人,死到臨頭,還這麼情深義重,你也算是昏君之首了。」 源五郎笑了笑,就預備帶著妮兒由山壁裂口進入崑崙山,但是卻被人一句話給停下來。 「誰要離開都可以,不過在走之前,留一個能做主的下來。」 童稚的嗓音,一身魔法師黑袍的梅琳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近處,朝這邊走過來,背後還跟著有雪。 當大蛇肆虐,沒有自保能力的有雪立刻就躲進崑崙山山腹,和外頭的天崩地裂相比,那裡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當梅琳要離開崑崙山時,路上發現了龜縮在暗處的雪特人,順手就把他給帶了出來。 「八歧大蛇暫時沒有威脅性了,對外頭的人沒有,對山裡頭的人也沒有。」若有所指的話語,梅琳看了蘭斯洛一眼,道:「但是真正嚴重的問題,是元氣地窟那一邊。」 用簡潔的語句,梅琳大概說明了山裡頭的情形,關閉元氣地窟的閘門已經被破壞,修復的可能性極低,即使能修復,也絕對不是十天半個月之內能夠做到,而若是任著地窟持續宣洩鉅量天地元氣,災變持續擴大,不出十二時辰就會演變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整個災情目前已經蔓延到全日本,因為地窟閘門已經毀壞,沒有可能關上,所以也無法停止災變源頭,根據太研院的計算,十二時辰之內,火山會在日本的每一處噴發,強烈地震與海嘯、雷電,不只是襲擊沿岸,也將會影響內陸,屆時,日本人的存活率將不足兩成。」 連串數據說下來,聽得眾人膽顫心驚。這個島國之上的人民,即將在十二時辰之內,有八成以上失去生命,想到這所代表的殘酷意義,妮兒的臉色都要白了。 然而蘭斯洛卻知道梅琳沒有把話說完,道:「還有呢?老師你是魔導公會的首席王牌,如果單單只是海外島國面臨大災變這種事,是不會驚動到你的。」 「聰明,和你說話不用花太多力氣。」即使是這麼說,梅琳還是沉吟了一下,才道:「如果十二個時辰內還是無法關閉元氣地窟,整個災變的影響範圍會把風之大陸本土也牽連在內。照太研院的計算,要讓地窟中的能量宣洩完畢,並且與外界空間調和正常,起碼要九個月,這九個月內災變會持續加重,雷因斯、自由都市還有部分艾爾鐵諾領地,都是受到影響的區域。」 這番話一說,眾人的臉色自然是難看之至,除了源五郎早先隱約料到,剩下的人都是驚愕難當,本來以為只是一場會燒盡日本的大火,結果居然燒到自己身上了! 要是沒法在十二時辰內把元氣地窟關上,此刻蔓延日本各地的大小災變,就會越過海洋,出現在雷因斯的領地內。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人人都焦急起來。 「身為雷因斯的王者,該如何裁決,就是陛下你的責任了。」梅琳看著蘭斯洛,等著他的回答。而這期間自然有了點小問題,弄不清丈夫何時又成了雷因斯之王的泉櫻,被有雪適時地拉到一邊,胡扯解釋,擺平可能發生的問題。 「喂,老四,你剛剛和敖小姐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我告訴他老大是炎之大陸的王爺,不過在搞上楓兒公主後,順便也兼任了雷因斯的國王。」 「炎之大陸的王爺會兼任雷因斯之王?這麼爛的謊話你也敢說?太不合理了吧?」 「明明已經被老婆捉姦在床,卻還強辯說那女的是在幫自己補褲子,這種謊話更不合理,但還是一樣有人相信。女人只想聽藉口,不想知道答案。男女之間的事,很複雜的,很多時候就是這麼沒有道理可言。」 「說的像是真的一樣……」 「你這個只能追在妮兒小姐後頭吃塵的傢伙,沒資格和我談這個啦。」 姑且不論這邊的小小對話,另外那邊,梅琳結了幾個手印,以自身的法力,幫助蘭斯洛壓抑即將發作的詛咒,而蘭斯洛也想了幾個應變方案,但卻都被梅琳否決。 「……這是不可能的,元氣地窟不可能以這樣的方法被關上,想下一個吧。」 從梅琳不斷地否決中,蘭斯洛看出了一點東西,他並非是那種不會察言觀色的人,而同樣的事,不只是他,旁邊的楓兒、泉櫻也都看出來了。 「老師,有什麼話就請你直說吧,時間緊迫,不用再拐彎抹角了。我是個成年的國王,不管你要說的是什麼,我想我都能夠承擔的……嗯,要我去當活人祭的祭品除外。」 梅琳笑了笑,開始說出這一段她最不想說的話。 在動身前來日本之前,她就已經料到,以多爾袞的作風,在打開地窟後,必然會將閘門裝置毀去,令得旁人欲關無從,所以同樣對四大地窟有深切研究的梅琳,也想出了解決之道。 「由於元氣地窟的影響極大,所以除了閘門之外,還會有兩處安全裝置,只要一啟動,就會把元氣地窟沉入海底,將天地元氣的釋放速度壓低到應有的十分之一,災變也就沒有了。」 終於聽到解決方案,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忙著抹去額上汗珠的有雪更是直接嚷了起來,「去,有這麼好的辦法,應該早一點說嘛,你這個老……小太婆,故意把這個秘密暗藏不說,是不是想看我們出醜啊?」 「有雪,閉嘴!」 蘭斯洛凝望著梅琳。雖然臉上仍有笑意,但是她的表情比適才更凝重了,這個解決方案一定有著什麼後果,會讓她這般遲疑的嚴重後果是什麼? 把元氣地窟沉到海底,這確實是個很理想的方案……難道?! 「你似乎已經找到答案了啊,年輕的蘭斯洛陛下。」梅琳道:「就像你想的一樣,當兩個安全裝置打開,沉下去的不只是地窟,而是地窟所存在的這塊土地。」 「範圍……有多大?」 「不至於波及風之大陸,不過……整個日本都逃不掉,在裝置開啟後的四個時辰內,全部沉入海底。」 不是多出乎意料的回答,蘭斯洛閉上眼睛,在聽到這個答案的瞬間,他有一種十倍於苦戰大蛇時候的疲憊感。 身為雷因斯的帝王,肩上就有這個位置所不能逃避的責任,可是,和與各種強敵作戰相比,這次所要面對的抉擇,卻讓自己不得不畏懼起來。 「那……如果這邊沉下去,這裡的人會怎麼樣?」似乎是不想面對事實,妮兒問了這麼個不切實際的問題,但體諒到她的心情,誰也不忍苛責她。 「當然是全部死光羅,整個日本都沉到海裡去了,難道每個日本人都能在水裡呼吸嗎?」有雪道:「老大你是雷因斯王,當然要作對雷因斯有利的決定啊,這種事還用得著想嗎?」 不斷擺動的天秤,兩邊都太過於沉重,眾人全都沉默下來,沒有反應,有雪慌忙跑撲到蘭斯洛身前,搖著他肩膀道:「老大,你還在遲疑什麼?你是雷因斯的王啊!這麼多你的百姓和子民,你是想看到他們都完蛋嗎?」 「有雪,我是雷因斯的王,這點沒錯,可是……我也是個人啊。」沙啞著聲音,蘭斯洛的聲音聽來幾乎像是在歎息,「你看看這些流離失所的災民,他們很多都已經家破人亡,只想找個棲身之所……你不想死,我們雷因斯的子民不想死,但是他們也不想死啊!你叫我……怎麼有辦法去剝奪他們的生存權利呢?」 「為什麼沒辦法?你是我們的王,就應該要先為我們著想啊!只會犧牲自己的子民,讓自己的子民去死,讓別人先活下來,你這是什麼狗屁王者?蘭斯洛,你去吃狗屎吧!」 遭到拒絕的雪特人暴跳如雷,指著蘭斯洛大罵出來。奇異的場面,但是在這種氣氛中,卻沒有一個人敢出來阻止,直過了好半晌,把幾十種通用粗話都用過一遍的有雪終於停了下來。 「我知道了,你們這些搞政治的都喜歡作秀、講數據嘛,我們就來講數據,剛才這個老小太婆不是說了嗎?本來日本人的生存率就只有一成多,現在只不過是連那一成多都葛屁上天而已,如果讓災變蔓延到雷因斯,死傷人數可遠遠超過那一成多,照這麼一算,應該怎麼做不是很清楚了嗎?」 「你瘋啦!那些是都是人命,不是數字啊,你說這種話,有沒有人性啊!」對於有雪的話語,第一個臉上變色,跳起來罵人的就是妮兒。 「死一百個人是人命,死一百萬人就只是個數字啦。你那麼喜歡談人性,在北門天關大戰的時候,也不見得你出手就輕一點了,在混四十大盜的時候呢?那些花家的防衛軍呢?妮兒小姐,你手裡也積了不少你所謂的寶貴人命啊!」 「那……那些都是因為……那些人……他們為虎作倀,又與我們敵對,所以我們才……」 「就算他們很壞,難道他們就沒有家人朋友嗎?你把他們一股腦地都殺了,他們的家人朋友會不會好傷心?會不會好恨你?九成九都是會吧。我們這一群人當中,手裡染血最少、最不傷人命的肯定非我莫屬,要說沒人性,你這殺人魔女靠一邊站吧!」 以源五郎對妮兒的溺愛,這時應該挺身為她說話才對,然而,這次他卻只是拉過被說得啞口無言的妮兒,輕輕拍她的肩頭,讓她好過一點。 而一反平時的懦弱怕事,有雪這時的強悍,氣勢上壓倒了在場所有人,就連蘭斯洛自己,也不願意與有雪目光相接。 源五郎看得出來,有雪的氣勢之所以這麼強,並不是因為「理直氣壯」,而是因為每個人心裡都存在著的黑暗念頭。蘭斯洛、泉櫻、楓兒,都不是笨人,有雪說的這些,難道他們會沒有想過嗎? 求生,是每個生物的天賦本能,所以損人利己就是生物天性,即使最後仍然選擇了善的那一扇門,但是那些屬於黑暗面的慾望,也不可能完全沒出現。有雪的話,搶先說出了大家心裡同樣在掙扎的東西,擊中了每個人心裡最不願面對的那一點,只不過他這麼赤裸裸地說出,又是這麼地惡行惡狀,面目猙獰,這才分外地惹人反感。 妮兒可沒有想這麼多,她只覺得,雖然在道理上,有雪說得好像沒有錯,但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也許他的道理很對,但是……但是……相對於他的「道理」,應該也有另一套很對的「道理」吧,這世上的道理並不是只有一種的,如果自己不去抗辯,那還有誰能為日本人說話呢? 看看旁邊,出雲地方的百姓在西王母族、軍方指引下,緩慢離開災變嚴重的崑崙山區,試著找個地方暫時安頓。因為大蛇被打倒了,他們臉上表情十分欣喜,似乎認為一定可以克服眼前的災難,重建家園,然而,這些人中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的命運即將在短短時間內,被旁邊這群與他們不相干的異國人給決定。 如果說,身為外國人的自己,這麼關心日本人的命運,是一件很荒唐的事,那麼,由一群外國人來決定整個日本的命運,這種事豈不是更加荒謬可笑?也許人的命運自始至終都不能由本身而定,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是自己可以肯定的,就是世上沒有哪個人有權決定另一個人的命運、生死。 「我……」 勇於表達自己的意見,妮兒正要繼續捍衛自己的主張,但新的阻礙者卻又出現,令她瞬間變得勢單力孤,而出乎意料的是,出來幫有雪發言的,不是提供沉島計劃的梅琳、不是素來負責維持眾人理智思考的源五郎,卻是一向只默默等待命令執行的楓兒。 「我認為有雪大人說得很對,蘭斯洛大人身為雷因斯的王者,思考順位上就應該以雷因斯人為第一優先,否則就是叛國行為,不只是雷因斯百姓會對你失望,小草小姐會對你失望,連我都會覺得很可恥,因為您沒有做應該做的事。」 楓兒強硬的措詞、全然不假思索的直接態度,別說是猶自苦思的蘭斯洛,就連妮兒、有雪也被她嚇到。即使不願承認,但妮兒也知道這女人對兄長的影響力,要是兄長被她這番話打動,那…… 「災變的影響範圍,不只是雷因斯,自由都市也包含在內,甚至還包括了艾爾鐵諾,當估計中的傷害成真,死傷數字將遠遠超過日本的總人數。這不是是非題,而是一道太過清楚的選擇題,我不明白蘭斯洛大人為何還做不出決定。」 「喂!你這個女人,雪特人不明事理也就算了,怎麼連你都說這種話?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你在日本的這些時間裡,受過他們幫忙與照顧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誰不明事理啦!妮兒小姐,你要亂罵人請趁我不在的時候,不要光明正大地……」 有雪的話才出口就被打斷。因為想到對手身有武功,妮兒便沒有那麼多顧忌,話一說完就同時動手打了過去,卻被同樣運起天位力量反擊的楓兒給架住。 「妮兒小姐,你今天在這裡幫日本人說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雷因斯的百姓了?他們也同樣照顧過你,尊敬你、喜愛你,還有你在自由都市的歌迷呢?如果讓他們知道,是因為你現在的堅持,而使得他們置身於火海之中,你又打算怎麼去面對他們?」 一面運勁與妮兒的天魔功相抗,楓兒的表情很平靜,說出的話語,就像是冷水一樣,澆在妮兒頭上。 「如果只是因為日本人在你眼前,而雷因斯人不在,所以你不忍心對日本人下手,妮兒小姐,這是一樣比偽善更嚴重的罪啊。」 聽到這麼嚴酷的指責,妮兒如遭雷殛,後退幾步。自己確實是很衝動、很熱血的直線條個性,然而,真是如同這女人說的那樣,只是因為今天在自己眼前的是日本人,所以自己才這麼樣地為他們爭取嗎? 應該不是的。自己很明白地知道不是的……但就是知道,自己也沒法很大膽地說出口,因為自己就是無法回答,如果今天雷因斯人和日本人都在自己眼前,承受著同樣的苦難時,自己又該怎麼辦? 一句話就讓妮兒心神大亂,不能再說些什麼,楓兒轉向蘭斯洛,道:「蘭斯洛大人應該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了,不過,我還是要說一次,如果您做出不利於雷因斯的決定,那麼我……我……」 蘭斯洛望向楓兒,確實是有點想知道,她會說出什麼樣的條件來做威脅,但結果這句話卻由旁人解答。 「那麼我與楓兒姊姊就會一起甩掉你離開,像你這麼沒有魄力、沒有決斷的男人,我們實在是不想要了。」 泉櫻霍然站起,與楓兒並肩而立,站在蘭斯洛的身前,表示著兩人同一陣線、同一請求。 兩名在自己生命中都佔有重大地位的女性,一起以去留做出要脅,這對蘭斯洛來說,確實是一項很大的壓力。但打從楓兒出聲開始,他原本緊繃的表情就越來越和緩,甚至有了一抹淡淡的苦笑,而當泉櫻也站起來說話,他微閉起眼睛,像是感慨、又像是感動。 事情很明顯了啊,不過……在正式扛起來之前,自己仍然想要知道一件事。 「老師,是誰請動您出來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自己有些畏懼去知道,但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 「雷因斯那邊,是由白德昭出面找我的,不過,背後大概是無忌小子在主持吧。」 梅琳歎道:「整件事情,都是瞞著莉雅丫頭進行的。她太過疼你,如果讓她知道要讓你面臨這種處境,肯定會瞞著你,先去解放安全裝置了。」 「果然是這樣啊……」 蘭斯洛忽然動作,一手一個,把楓兒與泉櫻摟過,道:「老師,你羨慕我嗎?」 沒頭沒腦的問話,梅琳卻是早已理解,「嗯,有幾個這麼體貼你,搶著替你承擔污名、弄髒自己的伴侶,我確實是很羨慕你這小夥子啊。」 「我想也是的,就因為這樣,我不能讓她們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應該是由男人來承擔的東西,沒理由要丟給女人承擔。」 利用緊緊抱住的機會,強天位天心意識、強天位力量完美結合,毫無破綻的一擊,近距離衝擊兩女的頭部穴位,她們連一聲都來不及吭,就暈了過去。 另一邊的妮兒也是一樣,由於源五郎沒有出手護衛,所以當蘭斯洛雷霆一擊,她才剛意識到提防,就已經被擊暈過去了。 「現在開始,我要做的事情,是身為雷因斯王的我的自我意志,不受任何人左右,有誰要攔阻我,就用他自己的屍體阻擋我吧。」 抽出風華刀,蘭斯洛這番冷峻的話語充滿霸者氣勢,只不過會阻止他的人都已經昏倒在地,稍稍欠缺點說服力而已。不過,梅琳與源五郎卻都能感覺得到,在蘭斯洛刻意擺出的堅決姿態下,他的精神並沒有外表十分之一的強勢…… 照理說,應該還有一個人會聞聲而來,阻止蘭斯洛,但是當眾人意識到要找尋她的存在,才發現織田香早已經不知去向。 源五郎道:「不意外,聽到我們剛才那番說話,聰明一點的人早就跑了,如果我是她,一定已經先跑去找尋安全裝置的位置了。」 「那就不要廢話,天野源五郎,我命令你……」蘭斯洛道:「保護好地上這三個女人,不得有誤,否則我用軍法治你。」 有些意外,源五郎原以為蘭斯洛會要自己陪同進崑崙山,協助打倒織田香,或者說解放安全裝置,因為被逼著弄髒手的他,沒理由讓自己好過,卻沒想到他給了自己這個閒差。 沒再多說什麼,蘭斯洛飛身朝崑崙山掠去,背後梅琳以浮空魔法緊追而去。 搶在蘭斯洛的前頭,聽到他們的對談,早已經料想到會發生什麼事的織田香,立刻就進入崑崙山。 雖然妮兒在爭取,但是到了最後,人類自私的天性還是會佔上風,那些人一定會來解放安全裝置,讓日本陸沉,換取他們自己人的生存。所以,與其做口舌之爭,不如先進來找到安全裝置的位置,看看有沒有逆操作的可能,或者試試看修復天地元氣閘門。 儘管不明白人類語言中的「激烈」是什麼意思,但織田香要保護日本的念頭,卻是無比地固執與強硬,無論要面對些什麼,不管要打倒什麼,她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日本要靠她來守護。 感應著整體地窟的氣脈流動,織田香很快就找到了目標位置的所在,儘管不是很敢確定,但那裡的氣息很特殊,如果有什麼裝置存在於這地窟,就一定在那裡。 蘭斯洛等一干人都在外頭,自己等若是搶先一步,只要守住這個裝置,不讓他們得手,日本就…… 正在構思要怎樣才能在幾名天位高手的圍攻下守住此地,織田香忽然停住腳步,站了一會兒,跟著就向前方的黑暗鞠躬行禮。 「你好像還記得我當初教過你的話,不管是什麼時候、什麼狀況,看見師父都要行禮……」 隨著話聲,黑暗中的人慢慢顯現身形。 「那麼,接下來的就是師父的命令。你退出崑崙山,這裡發生的事,你不要管。」 沒有人類的錯綜情感,織田香的理智分析,讓她毫不迷惑地瞬間掌握到事態,卻不知為何,仍是遲了一會兒,才做出反應。 既不前進也不後退,織田香站在原地,冷冷道:「師父要捨棄自己的國家了嗎?」 「不,我……」 天草四郎答不出話。無疑他對自己的祖國,有著無比的熱愛,即使到現在,這份情感都沒有改變,然而,卻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的理由,他現在站在這裡,阻止這小徒弟去做對自己國家有利的事。 這件事就是荒唐、可笑、難以解釋。對任何人解釋,都未必說得清楚,更何況這個不懂得人類情感為何物的小徒弟,更是沒理由要向她解釋什麼。 「事情很複雜,師父不想解釋,總之,你離開崑崙山吧。」 上一次源五郎救走妮兒、楓兒,織田香單獨面對天草四郎時,對於這似乎背叛了自己的師父,織田香鞠躬行過敬師禮後,一句話不說地飛回京都,沒有找師父的麻煩。 但這一次,在聽完師父的回答後,織田香面無表情地一抖手,妖刀不知火在黑暗中燦發著血焰邪光。 「師父,殉情與否,請你自己選擇吧。」 我意天下(卷八)第四章─守護之心http://www。nch。com。tw/novel。php?nid=2309&sid=4&cat=10347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崑崙山身為教導織田香一切的恩師,天草四郎不只是一次地想過,如果自己教織田香的東西,相互間有所牴觸時,她會如何判斷呢? 上次在京都外,為了幫助妮兒走脫,出手與這小徒弟對峙時,天草四郎就曾經遇到了這樣的狀況。 以前教育織田香時,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就對她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以執行師父的命令為第一優先。這樣子就算她的判斷出差錯,自己也來得及制止。 本來這個指令從來都沒有差錯過,但自從楓兒出現後,織田香漸漸受到影響,北海道事件,自己的話就已經產生不了什麼作用,所以兩人對峙時,天草確實是擔心,如果織田香將自己的行為認定為叛徒,而把制裁叛徒的判斷優先執行,自己就很麻煩了。 幸好,那次的對峙,最後卻是織田香向恩師行禮,自行離去。 (好險,幸虧是不能違抗師父的這道指令佔了上風,不然……) 這一次接受了梅琳的委託……更正確的說法是,在知道她的來意後,自己就揮手請她別說下去,沒有讓她的委託說出口。 這樣的請求,形同是以自己的手,戕害這塊土地上所有的同胞,這種沒人性的事自己怎麼做得出來? 但是想到梅琳說出這些話時候的心情,天草就覺得很為難。如果不是到了非這麼說不可的時候,她應該不會出現於自己面前吧?而她既然做出了請求,不管是什麼,要拒絕……自己實在是說不出口。 所以,局面就自然而然地演變成這樣,自己這素來熱愛祖國的人,現在為了要阻擋他人來妨礙把日本陸沉的行動,而攔阻在此,與徒弟發生衝突。 「阿香!退下!」 不願意與這小徒弟動手,天草四郎唯有希望身為師父的權威奏效,織田香會聽命退下。 或許沒有別人能瞭解,但一手教出織田香的自己卻再明白不過。織田香之所以這麼堅持地要守護著日本,不是因為什麼民族情感,也不是為了什麼人性義理,只不過是單純地照自己當年的吩咐,扮演日本皇太子的角色,必須要盡皇太子的職責而已。 沒有所謂的人性,甚至連什麼是情感都不懂的她,怎麼可能會為了什麼義憤,就來與自己惡戰呢?只是因為她現在將身為日本繼承人的指令放在第一優先,所以才照章行事,只要能將她的思維,切換成以身為弟子的義務作第一優先,那就可以不戰而將她勸退了。 不過,這件事情似乎沒有那麼容易,因為即使是天草四郎,很多時候也弄不清楚她的思考模式,現在雖然擺出了師父的威嚴,但織田香卻不為所動,不知火的血焰邪光劃破黑暗,將天草四郎眼前燃亮成一片紅色。 「阿香!退下,妳膽敢與師父動手嗎?」 又不是沒有過師徒動手的經驗,天草四郎自己也覺得這句話蠢到極點,然而,這卻是不想與弟子作戰的他,最後所能嘗試的努力。 「師父,請拔劍……不然我還是會砍你。」 後悔當年沒有特別灌輸「不砍不拔劍之人」的觀念已經太晚,天草四郎手按在劍柄上,稍一猶豫,仍是沒有拔劍,連著劍鞘一起舉起來。 織田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但是當遠處隱隱傳來跑步聲,她握著刀柄的手一緊,重新朝天草四郎攻擊過去。蘭斯洛等人已經結束了談話,進入崑崙山,如若讓他們趕來此地,在這狹窄空間內,九曜極速大受影響,屆時背腹受敵,對織田香來說很不討好,所以務必要在那之前突破天草四郎的防守。 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天草四郎的劍才一舉,織田香就衝了過來,不知火閃電劈下。 太清楚這徒弟的武功路數,為了不讓她用九曜極速瞬間闖過去,天草四郎刻意選擇了這個狹窄的地點,當自己正面站起,旁邊的縫隙絕對不夠一人通過,想要硬闖,就要先挨上一劍,或是把自己打倒。 「別太天真了,阿香,師父這關沒那麼好闖的。」揮劍承受不知火的斬擊,天草四郎不得不相應地提高手上的力道,「妳為什麼要在這裡作戰?根本不懂得感情的妳,對這裡、對這裡的人都沒有感情,妳沒有理由要為此和我動手啊。」 腳步聲音越來越近,織田香的攻擊也越來越重,但天草四郎並非庸手,兼之熟悉織田香的戰鬥模式,所有的秘招、殺手,都被他一一破解,兩師徒就在這狹窄甬道內鬥得激烈異常,不分上下。 不知火邪焰吞吐熾燒,內中更蘊藏霸道陰寒的天魔勁,天草四郎不敢怠慢,鎮魂音劍猛地催發出去,要將徒弟迫開,免得被她瞬間欺近空門,分出勝負。 「不能理解。阿香不懂得什麼是感情,可是師父一定懂,為什麼師父捨棄了日本,和阿香動手?」 機械式的僵硬語氣,以純理智的析解,提出了她的質疑,但卻也因此讓天草四郎無言以對。和織田香比起來,自己確實懂得情為何物,但就是因為這樣,自己現在才不得不與徒弟拔劍相向。 人世間的情感,就是這麼樣一筆麻煩的爛帳,讓自己不知如何解釋。 「有一天,或許妳也會明白,在這世上有些東西……可能是感情、可能是道義、可能是某個人、某樣物體,會令妳寧願放棄其餘的一切,都要守住,到那個時候,妳就明白這問題的答案。」擋開一記斬擊,天草四郎道:「不過,妳是不會懂的,我又說了多餘的話了……」 「會讓人放棄其餘一切的珍貴東西……所以師父為了那樣東西,放棄了日本嗎?」 「對妳來說,很抱歉,不過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所以,師父為了那樣東西……放棄了阿香嗎?」 有些哀怨、有些委屈,乍然入耳的話語,讓天草四郎登時一呆,但是隨即一醒,一個念頭閃電浮現腦裡。 (是真的問我?還是戰術?) 以前教導織田香時,曾經告訴過她,善用她絕對冷靜的優點,為敵人的情緒製造波動,進而尋找破綻,一直以來她也都做得不錯,現在的這一問,是為了什麼? 不假思索,立刻揮劍往旁一掃,堅硬的山石迸碎炸裂,從手上傳回的強勁反震,天草知道自己把人攔個正著,沒有讓織田香趁隙用九曜極速闖過。 殘象消失,織田香的身影重新現於眼前,冷冷地盯著師父看。快速奔跑的腳步聲已經消失,照距離來算,蘭斯洛等人應該已經迫近此地,難道是潛伏暗中,等待聯手機會,一舉制服敵人嗎? 「嘿,丫頭,可別這麼輕易就想過去,師父沒那麼好騙……」天草四郎搖頭道:「不過純以戰術,我必須要誇獎妳,妳這一記欺敵做得非常漂亮,善用妳自身的特性,去影響敵人。」 所以……也就再一次地讓我確認了,孩子妳……仍和我最初見到妳的時候一樣,從沒因為我的教育而有任何改變,只是一個不解人間情感的冰冷生命。 「嘿,如果不是因為師父太清楚妳,這一下多半就讓妳闖過去了,真是可惜啊。」 不過,或許這個樣子比較好,因為妳的冰冷,我才能繼續站在這裡,不用面對心裡的愧疚。因為知道妳的「無情」,所以不用害怕會傷到妳,讓我這軟弱的師父,得以堅持自己的選擇…… 「師父不會讓妳過去的,單是憑妳一個,沒有讓我殉情的資格,夠理智的,就退到一邊去!」 可是,如果剛才那句問話不是欺敵戰術;如果過去十多年的師徒相處,妳那無數個燦爛的笑容裡,曾有一次是發於真心……只要一次就好,證明孩子妳不是一個沒有心的木偶人,那麼,比起慚愧,我會更加地喜悅,即使立刻要面對死亡,也會感到瞑目吧。 「不然就儘管放馬過來,讓我看看妳是否真的青出於藍了。」 察覺到自己的心裡正在苦笑,天草四郎把劍一橫,穩穩地守住缺口。 織田香微側過頭,似是不解地看了師父一眼,手上握緊,不知火邪焰再度燃亮整個空間,驚人的熱力與壓迫感,朝天草四郎急湧而去。 「好,就來拚個明白吧。」 同樣也握緊長劍,天草四郎仍然沒有讓神兵出鞘的打算,就這麼將連鞘長劍往不知火揮去。 兩樣神兵、兩股大力正要對撞,忽然地面一股強烈震動,澎湃的天地元氣由地表猛往上轟擊,弄得兩人身形不穩,分別往後退去,不戰而退。 「哈哈,天草老頭,這可多謝啦,世事真是難料,雖然很不情願,但沒想到還真有和你合作的一天。」 蘭斯洛的大笑聲從遠處傳來,隔著巖壁,聽來不是很清楚,但裡頭的得意之情卻是再明白不過。 織田香登時醒悟,自己是靠著天心意識感應來到此地,師父天草四郎也是,但是崑崙山裡的甬道錯綜複雜,通往那安全裝置的路徑,除了這條主信道之外,一定還有別的路,蘭斯洛等人必是趁著自己被師父牽制的時間,趕去那裡激活了安全裝置。 眼見大勢已去,如果繼續待在這裡,被蘭斯洛等人趕過來,兩面夾攻,即使是自己也是難以討好。 正確的抉擇與判斷,織田香掉頭就走,眨眼間身形就在黑暗中消失。天草四郎沒有追趕,這時候不管說什麼話,也只是多增彼此困擾而已。 「喂,老師,好像成功了。」 「聽得出來,那小丫頭已經離開,這條騙術成功了。」 在安全裝置前面操作,梅琳向背對著自己、守護週遭的蘭斯洛說話。解除安全裝置需要一些時間,織田香的武功詭奇莫測,天草四郎未必能攔她得住,要是被她闖進來,屆時就相當麻煩,所以蘭斯洛便故意大叫,將織田香騙開。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織田香沒想到對方會在此時用詐術,竟然真的上當走開。 「不過,老師妳也真是好心,其實妳是因為不想看那兩個人再打下去,所以才這麼做的吧。」 「如果是兩個人抱著跳舞那也就算了,小子,看別人師徒相殘,這可不是什麼好嗜好,看多了,早晚有一天會輪到自己的。」 梅琳沒有多做解釋,專注於安全裝置上的光點移動。整個元氣地窟的建築,是一種不同於太古魔道的史前文明,普通人即使站在操作台前,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動手,也唯有像梅琳、多爾袞這類曾走過九州大戰、又在大陸各地遍研大小遺跡的學者,才曉得操控遺跡的方法。 「老師,那小女妖跑了,等會兒我們要去追嗎?」 「免了,再怎麼跑,她會去的地方也只有一個,與其擔心這個,還不如擔心你自己吧!我幫你做的處理,撐不了太久,等會兒要立刻去找人套問解咒方法。」 安全裝置一共有兩處,一處在崑崙山,另一處在京都,織田香知道來不及阻止此地的安全裝置被解放後,想必她會趕回京都,找尋另一處安全裝置的所在,但有一件事卻並非她所知。 依照梅琳的解讀,安全裝置旁邊的發光碑文上寫明,必須是崑崙山這一邊安全裝置解除的四個時辰後,京都那一邊的安全裝置才會浮現出來,在那之前,怎麼找也是沒用的。換言之,把崑崙山的安全裝置解放後,蘭斯洛一方還大有時間找出詛咒解法,再趕往京都,驅逐織田香。 「只是……還真是苦了那個孩子。每一場戰爭,勝者總是能得到某些東西,那個孩子贏得這場戰爭後,能得到些什麼東西呢?」 答案是什麼也得不到吧。就算她成功阻止了安全裝置的解放,大災變的發生卻是事實,任她武功再高也不能阻止,到最後,苦戰得勝的她,仍是得面對九成以上的同胞死於災變、國土殘破不堪的悲劇。 即使勝了,也得不到任何東西,這樣的挫折,會讓所有強人為之卻步。天草四郎之所以協助梅琳,多多少少也是為了承受不了這種無意義堅持的打擊吧。 可是那個孩子卻…… 片刻之後,安全裝置解除完畢,本來應該是會發生一連串地震、火山爆發作為徵兆的,但是因為外頭的災變早已鬧得天翻地覆,現在也分不出這些地震、火山爆發是為何而發。 梅琳把手一按,水晶菱石製造的發光平台發出陣陣機關運作聲,沈入了下方的壁面,周圍晶石壁面上的璀璨符文驟然發亮,一排文字迅速自前方移過,作著宣告。 「動作要快了,四個時辰內要趕去京都。」梅琳走在前頭,對崑崙山的內部,她遠比蘭斯洛要熟悉。 「老師,其實有一件事我很納悶。」蘭斯洛打量著前方的女童,左看右看,雖然覺得她確實是秀美可愛,但怎麼樣也無法想像,自己會為了她而心動。 「其實妳長得也不是說有多美,為什麼陸游、天草四郎他們會搶妳搶破了頭?有什麼秘訣嗎?」 沒有回頭,梅琳的聲音聽不出她心情如何,只是淡淡道:「小子,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不是光看長相的,你現在的腦袋是什麼德性?那幾個妞兒難道是為了愛看你的這顆豬頭,才一直跟在你身邊的嗎?」 聽見「幾個妞兒」,蘭斯洛猛然想到進入崑崙山後還沒有看見風華,倘使適才破去完美體是她的功勞,她便應該還在山裡,為何自己沒有遇到? 「我也並不清楚,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會去傷到她的人,不管她到哪邊去,你都可以不用擔心。」 一如梅琳所說,現在的情勢雖然混亂,但是敵我雙方的天位高手群各忙各的,又多數有傷在身,風華自己也有相當的自保能力,不需要替她擔心。 (只是,怎麼就是見不到面啊……) 重遇風華以來,雖然有幾次短暫的碰面機會,但總是沒有辦法好好說上幾句,蘭斯洛為此心中焦急,卻是無法可想。 兩人在甬道中彎彎曲曲地繞上幾遍,但因為之前花時間解除安全裝置的關係,連續幾處地方都慢了一步,山腹內的重要設施都已經人去樓空。堅持認為蘭斯洛是殺進山來,要將敵人斬盡殺絕的西王母族人,早已朝外頭撤退了。 「混帳東西,一個個跑得不見人,等一下被我逮到,就立刻干光妳們這些臭婆娘。」 「你這樣子作,不就和她們說你的壞話一模一樣了嗎?」 老少兩人聯合起來,終於在一處山腹出口前,遇到了崑崙八長老中的三名。由於負傷在先,又勉強使用五極天式掩護大蛇遁走,八名長老的傷勢都很重,這三名更是只多剩個一口氣,因此才有了必死的覺悟,使用某種強提精力的秘術,自願留下斷後。 見到那三個一手拿武器,一手拿著磁瓶,在攻擊的同時,也威脅說要破壞解藥的老太婆,蘭斯洛真是傷透腦筋,不曉得究竟是該佩服她們,還是直接揮刀把她們全殺了。 不可否認,蘭斯洛多少也還有著「如果殺了她們,風華會難過」的顧慮,但是另外一方面,他也有「留著她們,只會繼續搗亂風華的人生」的打算,只不過還沒做出最後決定而已。 縱使配上法器輔助,強力的黑魔法攻擊,對於天位高手卻影響不大,在蘭斯洛眼中更是不值一哂。 「開什麼玩笑,用這種東西就想傷我?我可是以實力戰勝八歧大蛇的男人啊!」 「大體上沒有錯,補上豬頭兩個字就更加完美了。」 戰鬥在短時間內結束,在蘭斯洛還沒決定好該如何處置之前,只是單純用秘術延長生命的三名長老先支持不住,倒了下來。然而,在倒下之前,她們也先把手裡的瓶子打破。 「就、就算……你滅了西王母族……也……也不會讓你拿到……解藥……」 看著那已是入氣少、出氣多,卻猶自笑得猙獰的老臉,蘭斯洛要用很大的意志去忍耐,才沒有一腳踩上去。面紗之下,這些老太婆的臉,完全就是「皺紋」、「乾癟」這兩個形容詞的具現化,再加上那滿是惡毒意味的獰笑,確實讓蘭斯洛有種用力踩下的衝動。 「老太婆,別那麼小看人,我沒有連腦袋裡頭的東西也變成豬。妳們這麼陰險,會特別弄瓶藥來給我解咒嗎?是不是等一下妳翹掉之後,我還可以在妳們身上搜出一瓶解藥,喝下之後毒發身亡啊?如果是,妳可以不用擔心了,因為我怎樣都不會伸手去碰妳們的。」 蘭斯洛沒好氣地說著,看看那邊一個已經斷氣、一個已經意識模糊的,還有這裡一個勉強還維持神智清醒的,想著如何套出解咒之法,特別是這張老臉越看越是討人厭,想到就是她們害得風華不見天日,真想一刀就這樣給她下去。 「可以了,閉嘴吧!」 搶在猶豫不決的蘭斯洛之前,始終默不作聲的梅琳竟然搶上前來,一腳踩下去。 雖然小小的腳,踩下去的面積不大,但卻瞬間聽見骨骼爆碎聲,顯然力道非同小可,而底下那名長老只依稀說了一句「妳想殺人滅……」,頭顱就爆碎一片了。 話雖然沒說完,意思卻已經夠明白了,本來還有點訝異為何梅琳如此辣手的蘭斯洛,立刻轉過頭去,看著另外那名近乎斷氣的崑崙長老。 「小子,為什麼轉過頭去?」 「不知道,我什麼也不想知道。」 「哦?」 「每個人多少都有幾個秘密,更何況像老師您這樣專門作幕後工作的。我不想被陸老兒和天草圍攻滅口,所以妳不用向我解釋什麼,我也對妳的事情沒興趣知道,就是這樣。」 「越來越聰明了啊,小伙子……」 似乎是達成了協議,梅琳走到那名已經昏迷不醒的崑崙長老身旁,無視蘭斯洛的詫異,將她半扶起來。 「老師,妳打算怎麼辦,幫她治傷嗎?還是……哇、哇塞!」 蘭斯洛聲音陡然提高八度,驚訝地看著梅琳豎起食指,跟著就像刺穿豆腐一樣,輕而易舉地將手指刺穿了那名老太婆的頭骨。 在蘭斯洛的預估中,織田香肯定是直奔京都而去。以日本守護者自居的她,現在唯一能作的事,除了救災之外,就是趕去京都,阻止安全裝置的解封。 安全裝置還要幾個時辰才會浮現,織田香回去了也作不了什麼,當雷因斯一方群聚於京都,織田香勢單力孤,也作不了什麼。這些都是蘭斯洛的計算,倘使他知道奇雷斯的存在,或許會多加小心一點,但單從目前來看,織田香根本找不到援手,京都之戰,只是一場關門打狗的圍毆局面。 這是蘭斯洛的想法,而任誰來看,也會覺得他的估算沒錯,只不過,以正規模式作思考的他,仍然是未能把握「非人者」的思考方式。 憑著天心意識的感應搜索,織田香在黑暗的甬道裡狂奔,追尋著某樣東西。 情勢的發展、天地元氣的變化,全部都在她腦中計算著。即使到了京都,孤立無援的自己,要獨鬥蘭斯洛、源五郎、梅琳?格林等高手,甚至可能和師父天草四郎再次動手,雖然自己有把握在戰鬥初期佔絕對上風,但是久鬥不利,最後能獲勝的機會不足一成。 如果打不贏這些阻礙者,就是趕回京都也沒有用。 想要提高勝算,就要找尋可以提升實力的方法,最好是能在一個時辰內,把實力躍升三到五倍以上。結論很快就有了,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成功,但卻是可行性最高的一個,為了完成這個戰術,自己就只有實行看看了。 奔馳中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織田香敏銳之至的感應,讓她察覺到前方的不尋常。 一如之前發現師父天草四郎藏在黑暗中那樣的感覺,在正前方……有個人攔住了自己的去路,那感覺……不是師父,也未曾見過,而且……感覺非常地奇特,自己無法迅速判斷出來人的武功強弱。 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一下子覺得這人很弱,隨手就可以打倒,一下子又覺得從未見過這樣的強人,彷彿自己永無可能超越一般。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探測結果?是自己在久戰後失常了嗎?對面的究竟是什麼生物? 當彼此的距離拉得近了一點,織田香聞到了酒味,這麼濃的氣息,說明了對面的生命體是個人類。酗酒這種不好的習慣,在直接將情緒訴諸凶暴行為的魔族身上並不多見,通常還是人類。 「你……是誰?」 「一個外國人。我知道妳為什麼來這裡,也知道妳等一下想要作什麼,本來呢,我是和一個死要錢的傢伙分頭來攔,看看誰的手氣好,可是現在,我的主意有點改變了……」 黑暗中的那人說著模糊話語,似乎還是一面喝酒一面說話,弄不清楚對方意圖的織田香,擺好了備戰的架勢。 「照理說,我應該要把妳攔下才對的,可是……我覺得很疑惑,妳能不能告訴我,妳為何而戰?」 沒有回答的義務,織田香不打算答話,想找一個易於突破的角度,闖過前面這人的攔阻,但甫纔一動,森寒無比的冷徹感就籠罩全身,告知她輕舉妄動的必然後果。 是劍氣!但壓迫感怎會這麼強?不但無法提氣運勁,甚至連想要施放魔法都失敗,在這彷彿結界般的劍氣鎖縛下,什麼都做不了。 「不要亂動。妳的武功很好,不過被我劍氣壓住,妳吸攝天地元氣的能力只剩平時十分之一,大幅衰退,雖然我自己身上也有些小傷口,但如果妳敢與我動手,我保證妳沒有命離開崑崙山。」 似醉似醒的聲音,由黑暗中不住傳來。 「妳為了什麼而戰?這個島上的所有人民嗎?不可能,因為即使打贏了,妳也無法阻止高達九成的死傷率,為了最後那一成的日本人而奮戰,值得嗎?」 「我……我要守護日本,決不讓它……沉下去……」 要說完這些話並不容易,因為在織田香把態度表明後,似乎觸怒了對方,身上承受的壓力陡增。 「嘿,說著和那傢伙一樣的話,什麼守護國家,真是討人厭……妳知道嗎?因為妳的堅持,不但妳這邊的日本人無法得救,還會連累到很多風之大陸的人喪失生命,我怎麼說也是風之大陸的人,沒理由讓妳這麼過去吧。」 話一說,施加過來的壓力又倍增,像是扛了萬斤巨石在身上,織田香的步伐無法再維持平穩,大口吸氣,努力地朝前方走去。 「先告訴妳,只要妳再往前走上三尺,我就會出手。為了我的豬狗兄弟,還有我身為風之大陸人的立場,死了可別怨人。」 「我要……通過這裡……絕對要……救日本……」兩邊功力的過大差距,織田香縱然全力相抗,也是抵禦不住,在這沉重壓力下,步子越走越慢。 劍氣壓力逐步增強,當距離拉近到六尺範圍內,更開始變得尖銳,化為實鋒,阻擋著織田香的前進,讓她的腿上滲出一點一點紅印,迅速染濕了布料。 「那風之大陸上的人怎麼辦?災變一過海,那邊也要死上不少人,對於這些異國人,妳怎麼交代?」 說話間,織田香又走近了兩尺,急湧過來的劍氣,讓她確認對手的武功絕對超越了強天位。腿上的痛楚筆直衝上腦門,如果切斷痛覺,行進起來會比較快一點,可是被這道劍氣鎮住的自己,連阻絕痛覺都做不到。 短短的一尺,出血量極其驚人,先是每踩出的一步,都在地上印出一個血印,然後又很快地被鮮血覆蓋過去,劍氣雖是無形,但殺傷力卻是極強,兩條細嫩的小腿,眨眼間就被不住出血的傷口所覆蓋。 「這種問題……我……不知道……每個生命……他們都想要活下去……我……要讓日本活下去……」 「即使讓別的土地血流成河也沒關係嗎?」 「大家……都在努力……活下去……」 過大的壓力之下,當迫近三尺範圍,織田香的話已經說不清楚,身上的汗珠與血漬,無節制地狂流著,然而,那股壓力卻在瞬間消失。 劍氣鎖縛的結界一解除,織田香就回復了行動力,傷口迅速地止血癒合,而當她重新站了起來,只發現一個看不清面孔的男人站在身前。 「已經沒事了嗎?好奇異的生命體。」 近距離之下感覺更是清楚,這男人身上的氣勢,生平所見的人中,似乎只有四堂伯父能夠相提並論。一股純出於本能的反應,讓織田香不由自主地點著頭。 「作妳想做的事吧。」 男人冷冷地拋下了這句話,就朝甬道的另一頭離去,織田香隱約看見這人似乎有著一頭銀色長髮。 為什麼會忽然改變心意呢?這點李煜自己也回答不上來。 原本為了幫蘭斯洛一把,同時身為風之大陸的人,不能對故土安危無動於衷,所以才想要出手。之後,因為這女孩的動作,讓自己把她與帶著面具的某人產生聯想,遷怒效應之下,多作了一些不必要的舉動。 可是……最後為什麼放她過去了呢? 她的回答,聽起來好像是在說,世上每個生物都有生存權,都有爭取自我生存的權利,她為著日本的生存而爭,蘭斯洛等人也是為著風之大陸而爭,無關善惡對錯,能裁決誰有資格活下去的,就只有上天。 這個回答,並沒有讓自己滿意,但……也許她的答案是什麼,根本就不重要。因為在與她目光相接時,李煜總是會想到,當日被深鎖於艾爾鐵諾的黑牢之內、國破家亡、孤立無援的自己,在這女孩的眼中,自己無疑就看到了同樣的孤寂。 這樣的感覺,織田香不會懂,也沒有必要去理解,她只是重新奔向黑暗之中,在甬道的盡頭,如預期中那樣地聽見了巨獸嘶吼聲,並且在不久之後,看到了一個很大的穴坑。 崑崙山的內部,有相當大的部分是空虛洞穴,除了無底地淵之外,剩餘的巨大洞窟也不少,而且相互間有通路貫連。 織田香現在便是立足於一處巨大洞窟之前,在前方不遠處,雪白色的亮光在黑暗中閃耀,受了重創的八歧大蛇,蜷縮著身體,對這名外來者發出威嚇似的吼聲。 「我想……你大概聽得懂我的說話。不懂其實也沒有關係,因為我並不是來徵求你同意的。」 緩步朝大蛇走去,雙方的體型差距是如此之大,但就氣勢上來說,相較於奄奄一息的大蛇,織田香卻成了征服者。 「被傷成這個樣子,你一定很不甘心吧……對你來說,這也是一個好機會,把你的力量借給我,結合我的天心意識和你的力量,非人者之間的合作,我們就讓外頭那些人類好看吧!」 小小的身體,忽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光源,把整個洞窟照亮得炫目耀眼,緊跟著,這道亮光化作流星,朝八歧大蛇飛射過去,在整個亮度遽增的同時,洞窟內轟然巨響,搖晃、崩塌起來。 「老師,從來沒看過妳動手,沒想到妳一出手就嚇死人啊。」 「是你自己少見多怪而已。你的天魔功號稱是魔族第一強霸武學,凶殘霸道,裡頭的陰狠招數還少了嗎?」 這話當然也是沒錯,在天魔功的外門絕技中,有不少爪、指類的偏門功夫,著重撕拉戳刺,下手奇重,任誰沾著了一點,就是開膛破腦之禍,在天魔勁輔助肆虐下,死得慘不堪言。蘭斯洛不是不會使,但一來這些訣竅與他性子不合,平時下意識地去迴避;二來手裡既然拿著風華刀這等利器,戰鬥時自然也沒什麼機會用這等近身戰法。 但是剛剛看梅琳的那一下子,可真是不簡單,幾乎是手指才一戳刺進去,那名已經瀕死的崑崙長老便開口說話,只是聲音模模糊糊,斷續不清。 「解咒的唯一方法……真愛……全豬……」 「喂,死老太婆,妳在說什麼東西?什麼真愛烤全豬的,我是問妳怎麼解咒,不是要妳背菜單給我聽!」 眼見那名崑崙長老的口鼻中不住流出鮮血,顯然在梅琳的咒力拷問下,已經將近油盡燈枯,蘭斯洛焦急起來,想要在她斷氣之前問出究竟。 「青蛙……金球……地老天荒……」 「這次又是什麼東西?烤全豬之後是青蛙?」 蘭斯洛望向梅琳,只見她亦是滿面不解之色,方要再問,那名崑崙長老卻忽然雙目一瞪,慘嚎出聲。 「你們這對魔男妖女不得好死!我詛咒……」 一句詛咒話語還沒能喊完,大量黏稠膿血自臉上七孔湧出,登時斃命。梅琳無奈地一鬆手,表示已經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了。 「崑崙山的千載修行,確實有點門道,挨了我一記,最後還能以自我意志說話,也算是意志堅強了。」 「這哪算?不過是幾個化石老太婆至死不悟的怨念而已。」 蘭斯洛抱怨了一聲,猶自琢磨那位長老死前的幾句話,猜測不出意思,最麻煩的是人又死掉了,無法繼續追問。 「不用擔心,要活口等會兒再找,反正還有五個人在跑,只要下次出手快點,總是能夠問出答案的。」 梅琳行若無事地說著,蘭斯洛從後頭看過去,小小的女童體型,穿著不合身的寬大魔法袍,袍角不時拖曳在地面,過大的魔法師帽沒法好好地戴著,斜斜地掛在頭上,若是不查,看上去根本不見人體,只是一頂歪歪的魔法師帽和寬鬆魔法師袍在浮空移動而已。 (還真是奇怪呢,這樣子的長相,當年會把陸老兒和天草迷得神魂顛倒,難道他們兩個都是戀幼女狂?別說是當年,就算是現在也太小了,如果結束停滯期,肉體年齡再多發育個二十年……) 想到這一點的蘭斯洛,忽然「咦」了一聲,過去他與梅琳的相處時間不長,也沒交談過幾句話,是以未曾想過這個可能。 武術中有所謂的縮骨法,魔法世界裡改變外型相貌的方法更是不勝枚舉,會不會……梅琳老師用了什麼方法改變相貌?自己現在所看到的女童外表,只是一個她變造過後的虛假相貌呢? 如果這想法是真的,那麼梅琳老師的真面目是什麼?實在是很讓人好奇啊,不過,這種事也屬於秘密之一,剛剛才說過沒興趣知道別人秘密的自己,頂多也只能想想而已。 「沒錯,而且你自身的詛咒未解,在詛咒成功解開之前,不要自找麻煩,要是你真有很多閒功夫的話,就去關心一下外頭的災民吧。」 彷彿看透了蘭斯洛的想法,在前方急奔的梅琳匆匆甩下這句話。兩人正朝離開崑崙山的信道走去,要先回到外頭,再作打算,最理想的狀態是,在外頭的源五郎攔著撤退中的五位崑崙長老,那就省事很多。 雖然知道這事可能性不大,但是在離開崑崙山之前,蘭斯洛還真是聽見了外頭有點喧鬧聲。 (奇怪,難道真的是被老三逮個正著嗎?) 越是接近出口,外頭的聲音聽得越清楚,仔細一聽,好像是楓兒的聲音,蘭斯洛感到詫異,腳步加快,從山壁缺口中脫出,只見楓兒已經清醒,正在和人說話,而在她對面的那人,卻是天草四郎。 與織田香分開後,天草四郎就試圖找尋這名弟子的蹤跡,推想她多半是朝京都而去,因此也跟著出了甬道,卻碰上了甦醒過來的楓兒、泉櫻等人。本來是想要向她們詢問,是否有看到織田香的蹤跡,結果雙方卻反而爭論了起來。 關心蘭斯洛進入山腹後情形如何的妮兒,由天草口中得知崑崙山中情形之後,便對天草四郎的做法感到疑惑。 「喂,天草大叔,你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是應該要很感謝你的,但是,這個問題我實在很想問你。」不知該說是莽撞,還是心直口快,妮兒道:「你這樣子作……以後要怎麼向日本人交代啊?」 就妮兒來說,這只是一個為天草四郎擔憂的表示,並非有意嘲諷;天草四郎也知道這一點,然而,這個問題卻實在是讓他難以忍受。如果要認真解釋,他高傲的自尊無法承受這種行為,更何況有許多東西並不是言語所能解釋,因此,他的回答冷漠至極。 「天草四郎一向獨來獨往,從來也不需要向人交代些什麼,什麼人有意見的,用他的劍來向我發問吧!」 妮兒似乎想要再問,卻再度被源五郎拉住,從心情上來說,源五郎非常能體諒天草四郎的作為。若兩人易地而處,變成妮兒來向自己請求,想到那時的自己,會作出什麼樣的取捨,源五郎就對天草的處境感到同病相憐。 與妮兒一言不歡,天草四郎正要離去,一個聲音卻讓他停步。 「那對於香公主呢?你又要怎麼向她交代?」 側轉過頭,天草四郎發現楓兒攔在身前,冰雪般的蒼白表情,剎那間竟與織田香有些相似,只不過織田香是空白得幾近無物,楓兒的冰霜面容之下,卻讓人感覺到那烈火般的怒氣。 「無疑前輩你有你的作法和抉擇,但是這樣子的作法,香公主的立場怎麼辦?你是她的師父,是她在世上極少數的幾個親人之一,你將她這麼捨棄,她的心情會……」 越是說話,楓兒的怒意越是明顯,儘管她自己沒有察覺,但是看在旁人眼中,此刻的她,無疑就是一位憤怒的母親。 妮兒更覺得有些迷糊。當自己想到織田香遇到此事時的心情,確實有些難過,但基本上,主要的不滿,仍是天草四郎居然這麼輕易地背棄了他的祖國與人民。但是這女人的表現可真是奇怪,先是贊成讓日本陸沉,可是當天草四郎協助己方完成此事後,她卻這麼地氣急敗壞,世上有人這麼不知所謂嗎? 「不是太奇怪啊,因為妮兒小姐妳是那種雖然想袒護哥哥,但仍然會為芸芸眾生擔憂的好人。」在妮兒耳邊,源五郎悄聲道:「但這位小姐就不同了,比起廣大的眾生,她的關心與情感只為了特定的某人,所以在日本全體與蘭斯洛大人的困擾取舍間,她可以輕易作出決定,現在的情形也是一樣,天草的做法……傷害到了她所關心的某個特定對象,所以她才……」 源五郎的看法相當正確,而就天草四郎來說,身為織田香在世上的有數幾名親人,卻反被一個外人指責,這也是一件很氣惱的事。 「我們師徒之間的事,不用外人來多管,我也不需要向妳解釋什麼,你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安全裝置解放,日本陸沉的程序已經開始,不要再多管不相干的閒事。」 天草四郎道:「妳什麼都不瞭解,就不要在這裡亂說話。阿香是一個與我們完全不同的生命型態,完全由高密度的氣具現化而成,這樣的能量生命體,不管外觀怎麼樣,她的思考方式就是與我們不同,不能理解我們的情感,也沒有所謂的人心,所以妳說在意」她的心情「什麼的……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儘管之前已經知道織田香不同於常人,但眾人卻不知道她會異常到這等地步。 純能量聚合而成的生命體,這也就難怪她的體質如此特異,能夠發揮如此驚人的延伸、柔軟度,雖然未曾修練以太不滅體,也能瞬間催愈肢體,完好如初。因為對於純能量體的她來說,只要能量充足,外表的樣子隨時都可以任意改變,不受正常的物理限制。 看著眼前一張張呆若木雞的表情,天草四郎歎道:「世上沒有一個父母,會忍心傷害自己的孩子;世上也沒有哪一個師父,會故意去與自己的徒弟反目。我的所作所為,阿香會理解的,當她純以理論來分析,就能夠明白我的做法……」 「不是這樣的,你說的這些,從一開始就錯了,你……」 天草四郎怒道:「哪裡有錯?妳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妳難道想說我是故意與阿香作對嗎?」 「你說世上沒有哪個師父,會故意去與自己的徒弟反目;也沒有哪個父母,會忍心傷害自己的孩子……」 「怎麼樣?妳連這句話都有意見嗎?」 「有,傷害自己女兒的父母,我就曾經見過。」 場中知道楓兒過往的幾個人,在聽見她冷冷地說出這句話時,幾乎不敢正視她的表情,就連天草四郎也為她的氣勢所懾,還不出話來。 「傷害的造成,不一定是有意。即使是無心,一樣能傷人,阿香不是個沒有心的孩子,她不是木偶。」 楓兒道:「以前我曾經見過,在她的房間裡,掛著很多面具,喜怒哀樂,各種不同的表情都有……」 「那是因為我告訴她,要仿真人類的情緒與反應,用這些東西當仿真模板最有效。這不能證明什麼,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男人與高手,都是粗心大意的生物,天草前輩你似乎也不例外。學習人類的情緒,這是沒錯,但我也看過,阿香在獨自一人時,反覆拉著自己的臉,想要作出表情,如果她真是完全不作沒意義的事,那為什麼會有這種行為?」 「那、那可能是……」天草四郎吃了一驚,他不曉得織田香有這樣的習慣,自從開始仿真人類生活後,這孩子每次在自己面前出現,都是用宗次郎的面貌,反而很少以織田香的本來面目出現。 「阿香她沒有人類的情緒反應,我相信這是事實,但是沒有情緒反應,不代表就什麼都沒有。她這麼努力地想要學習我們的情緒反應,是為了什麼?是希望能夠融入我們之間啊!」 楓兒道:「想要有同伴、想要被認同、不想一直孤單一個人……這些想法不就是人與人相處的起源嗎?這些希望,就是阿香的心啊!木偶是不會希望有同伴的,如果這樣子不算有心,那要什麼樣的人才算呢?」 話聲一句一句地入耳,對天草四郎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靂。 讓織田香能夠發自內心地有情緒,真正地作一個人,這無疑就是他長久以來的一個心願,但……忽然被告知,其實那孩子一直有著人心,這怎麼可能?事情怎麼會這樣了? 「知道嗎?天草前輩……那孩子為什麼總是以宗次郎的面目出現在你眼前?這是因為她想要取悅你,讓你高興啊。她知道你喜歡看她情緒豐富的樣子,所以總是用那樣的面孔出現在你眼前,其實真正的她,很討厭這種虛假不實的東西……這樣的一個孩子,為什麼你會認為她沒有心呢?」 回想到那天在石屋裡,織田香曾以那麼冰冷的口吻,說自己「討厭宗次郎,討厭虛偽的東西」,那時的景象此刻想來,就讓楓兒感到很悲傷。 楓兒走到天草四郎身前,表情沉重地說道:「天草前輩,你錯了,你真的完全錯了啊!」 再也答不出一句話,天草四郎看來就像是一名被大桶冷水淋頭的醉漢,渾渾噩噩地呆站在原地。 論起與織田香的情分,除了遠在京都的秀吉公,便沒有哪個人比得上他們兩人,是以也沒有哪個人能夠在此時出來插嘴。 妮兒踏前一步,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仍是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插入這兩人當中,就連與楓兒關係最親密的蘭斯洛,都不知道該怎麼介入。 整體氣氛是如此詭異,就連外頭的地鳴、雷爆,一時間都似乎停頓下來,直到源五郎察覺不對。 (奇怪,為什麼地面不再搖晃了?天地元氣仍在大量釋放,地震應該還在持續啊……會讓地震暫停的理由,是元氣地窟發生了變化?還是……某個巨大能量體開始影響附近空間了?) 一度停止震盪的地面,忽然又劇烈搖晃起來,這一次的震波比之前更加強烈,就連地面上也迅速出現了許多裂紋,崑崙山上土石大批崩落,地動山搖,樹木倒拔而起,岩漿急湧噴發,新一波的災變出現,讓本來就已經像是地獄般的崑崙山脈,更是惡劣得無以復加。 「搞、搞什麼鬼?天要塌下來了嗎?」 情勢惡劣,沒有自保能力的有雪只能這樣大聲嚷起來,而他也算是好運了,在腳下立足處被岩漿覆蓋之前,妮兒已經飛身過來,把他一把拉起。 岩漿奔流迅速,不久便把眾人適才立足之處化為一片火海,熱氣沸騰,眾人暫避空中,還沒決定下一步怎麼做,就聽見崑崙山裡隱隱傳來巨獸咆哮聲。 「八歧大蛇?那條臭蜥蜴還沒完蛋?」 蘭斯洛頗為訝異,照理說,受了如此重的創傷,八歧大蛇就算潛伏地底,重新睡上個幾千幾萬年都不足為怪,怎麼這麼快就重新復出,再向人類挑釁?聽那吼聲越來越近,顯然牠馬上就要破山而出。 「剛剛被他逃掉了,現在正好斬草除根,永除後患。」 日本陸沉後,這頭大怪物不知道下場如何?但如果留著牠繼續存在,終究是禍根,若是日本陸沉牠仍能生存,千萬年後甦醒時,就會危害到風之大陸的人民,於情於理,都有必要將牠徹底斬除。 「大家不用擔心,這頭大蜥蜴頂多只剩下一半戰力,雖然有四個頭,但加起來的智商卻只有一點點,我們奮力一戰,把這禍害永遠給除了。」 蘭斯洛立刻分配任務,讓眾人分別守好位置,其中妮兒是負責把有雪帶到安全地方;至於天草四郎,失魂落魄的他,對外界事物充耳不聞,這邊自然也沒人有時間多管。 咆哮聲中,震天巨響,崑崙山壁被炸開了偌大一個缺口,黃金圓瞳映出天空的顏色,血紅蛇信伸縮吞吐,雪白鱗片閃耀著明光,在岩漿、飛焰的照映下,顯示出一種魅人心魄的美麗。 比先前受創遁走時的樣子更糟,八歧大蛇現在只餘下三個頭能夠活動,但軀體上卻完全看不見傷口,而剩下來的六個蛇頭也消失不見,彷彿牠原本就是這樣的三頭生物。 「討厭的傢伙,我最不喜歡和這種無限回復力的怪物作戰……不過,三個頭總比九個頭好對付吧,只要完美體不存在,我們這邊還佔人數優勢,可以圍毆。」 武者榮譽,是要和同樣具有這樣精神的武者戰鬥,才有意義,蘭斯洛雖然不喜歡以強欺弱,但卻也沒打算和這頭大蜥蜴單打獨鬥。距離京都的安全裝置浮起,還剩不足三個時辰,快點把這頭大蛇給解決了,可以早點趕去辦事。 「喂,老師,我們入山前我委託妳的事,妳有幫我辦吧?」 「別把人當作是傻子,在我動身來此之前,這件事就已經在全速辦理了,就希望……一切來得及吧。」 「成敗由天,我們只能盡可能地幫想活下去的人爭取生存機會。」 以慨歎的語氣,蘭斯洛向梅琳確認了心裡的牽掛,除了源五郎之外,在場就沒有旁人猜到他們在說些什麼,而當確認完畢,蘭斯洛揚起風華刀,振臂一呼。 「好!大家各自挑一頭喜歡的宰吧!我們……」 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大蛇張口一轟,一道火焰就噴中了蘭斯洛。 這尚在蘭斯洛預料之內,說話時他便已經運勁護體,即使被轟中,他也預備趁火光大盛,敵我視線不清的時候,潛近大蛇身邊攻擊,但他卻沒有料到,八歧大蛇一改過去的攻擊型態,這次噴出的並非是熊熊火焰之牆,而是一顆壓縮之後的火焰彈。 視覺效果上,這頂多馬車般大小的火焰彈,自然沒有燎天火壁壯觀,但是把那麼壯闊的火壁壓縮成一枚火焰彈,轟擊出去的效果簡直就是石破天驚。 蘭斯洛連發聲的機會都沒有,臉上錯愕表情方顯,人已經被遠遠地轟擊出去,劃過天邊,墜落向遙遠的另一邊。 「怎麼會這樣?」 楓兒、泉櫻盡皆震驚,一時理解不過來,為何大蛇的攻擊模式忽然進化,開始懂得將強大力量集中運用的技巧。集中力量、不分散浪費,這個觀念就是天心意識的基礎,大蛇怎麼突然有了智能,而且……有了天心意識? 沒能細想,大蛇的攻擊已經連接而來。對於泉櫻和楓兒,牠沒有張口吐出衝擊波,只是快速通過,以牠無比巨碩的身軀,配合速度形成風壓,將兩人撞開,與其說是攻擊,更像是清除路障,目的……就是清空前方阻礙後,直接要對上的源五郎。 「這算是挑戰嗎?不接行不行呢?」 語氣戲謔,源五郎卻沒有半點大意。察覺到大蛇的來勢巧妙,三個蛇頭盡封自己退路之後,源五郎採取了先硬拚一記,再以九曜極速突圍的策略,然而,當他加快身法,想要尋找空隙時,環繞在周圍的龐然巨軀卻忽然消失不見。 (怎麼會?是高速移動嗎?但為何我掌握不到牠的氣?) 下一刻,織田香的纖細身軀驀地出現在眼前,閃電出手,源五郎大驚,橫臂一封,剎那間,八歧大蛇的沛然巨力,匯聚於一個小小的拳頭上,源五郎毫無招架之力,手腕上骨折聲響起,鮮血噴出,與蘭斯洛同一命運,遠遠地劃過天空,墜向另外一端。 「我……要守護日本……」 似幻似真,當八歧大蛇的雄巨軀體再次浮現,狂吼聲音怒震著整個出雲之國,楓兒與泉櫻,卻像是看著一場迷濛難醒的幻夢。 「我們……到底在和什麼東西作戰啊?」 《我意天下》卷八完 |